贝壳
作者： 木泽清，收录日期：2006-07-19，951次阅读
如同篮球和篮球场对流川的意义一样，码头与海滩，对于仙道同样重要，前者钓鱼发呆，后者虽然不能钓鱼，但是可以和流川一起发呆。如果流川知道仙道带他来到海滩的目的是为了想看他发呆的话，脸上恐怕不止会冒一根青筋，幸运得是他不知道。
在码头流川可以睡觉，可惜在海滩不可以，流川必须和仙道很傻的（在他看来）一起看浪花。
天空蓝得发灰，像是饱含了大量水分的调色板，初秋的海风吹在脸上已经刺痛的感觉，在此时的这个季节，来海滩散步的人并不多。
仙道远眺海边开始亮起来的灯塔，扭头回看流川，发现他已经进入发呆的状态，愈发心情愉快，为了让流川和他一起来此，他可是将未来的汗水和时间都花费了。
这话听着有些暧昧，其实也只是仙道答应每个周末都会陪流川练两个小时的球而已。
也就只剩下半年了吧，远处灯塔的光越来越亮，照着海面像破碎的水瓶胆在摇晃，马上他就要毕业了，然后就是前往英国留学，与这里要说再见了，那么，多陪陪自己在意的人，有什么不可以呢。
仙道捡起沙滩里一刻苍白的贝壳，抚落上面的砂砾，握在手心。
贝壳的边缘刮磨着掌心的皮肤，仙道怔怔地发呆。
“走了。”流川忽然说。
仙道猛地回神，看到流川的表情一脸不爽，笑了，他说，
“这么晚还想打球？”
“哼。”
“喂喂，你可还没有陪我找到好看的贝壳作为礼物哦。”
“你不是找到了吗？”
啊？仙道看看自己的掌心，自己无意中一直握在手里的贝壳竟然被流川马上发觉了。
哈哈，仙道摸着头浅笑，那就这个吧。他抓住流川的手，把贝壳放在流川手中，“送给你。”
流川看着掌心的贝壳不说话，没什么表情。
仙道咳嗽一声，说：“这可是我从出生为止到现在，第一次把捡到的贝壳送给别人啊，所以，流川，这一定是一个幸运的贝壳，你可要珍惜才好。”
流川认真地看了看掌心的贝壳，点了点头，说，“好。”
仙道松口气，其实他刚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口说的几句，看流川的表情，似乎是当真了，不过，当真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是一份心意，他是真的想送一份特别的礼物给流川，那么这份无意的行为，也是可以说是特别的吧。
当日本最南端的樱花树开出美丽的樱花时，仙道已经前往英国的剑桥大学报了道，当全神奈川的樱花树撒下美丽的花瓣雨时，仙道写了第一封给流川的信。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联络有各种方式，信件，早已渐渐退出主流。仙道用邮件或者通讯软件与家里人和朋友保持着联络，唯独流川，他写信。
不是因为浪漫，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流川几乎不上网，仙道还支付不起国家长途电话的费用，所以他只有写信。
仙道对此不是不抱怨的，加上他懒散的个性，一个月提起精神写一次，已是难得。流川似乎在这方面更散漫，几封信过去才回复一份，里面的内容也简单，归结总体大致内容就是一切安好勿念。
这样一来，也就渐渐断了联系。偶尔仙道也在考虑，自己对于流川的意义是什么呢，也许这只是他忽然单方面冒出来的情感，那么临走前流川紧窒的拥抱，又算是什么？
一个平常的晚上，仙道在凉台上看月亮，忽然捂着脸笑，脸上冰凉。
再一次听到流川的消息，毫无意外是从彦一的对话窗口里传出。
彦一先是说仙道学长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你要有心理准备。
仙道当时正在电脑桌边查找资料，桌边放着一杯红茶，这次的课题他不赶时间。彦一以前的不好消息他领教过，所以他笑着问，是不是你调查到校长头上被严重警告了？
彦一马上急着回答说，不是，是关于流川的。
仙道马上沉默下来，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打出一行字，你挑重点的讲。
过了一会几行字跳了出来，大致内容是说一天黄昏流川家发生了大火，当时在屋子里的人都没有逃出来，流川在外面打球，所以逃过了一劫。
仙道看到这个消息，感觉一块大石猛地迎头砸过来，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看着屏幕上的字体一行一行出现，一动不动，直到觉得自己应该回复些内容，敲打键盘的手指似乎神经性地抽动，怎么打也打不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XX！”仙道大骂一声，站起来来回走动。一拳砸向桌子，发出“嘭”的一响，手掌一阵发麻，仙道坐回电脑桌，终于打了出了两个最熟悉的字，流川？
他想知道流川现在怎么样了。
彦一说，不知道。
仙道立刻火了，他问，你怎么会不知道？
彦一解释说，第二天流川就不见了，说是被美国的亲戚接走了，后面所有的手续都是别人办好的。
仙道沉默，他对彦一说，我先下了，想静一会。然后关上电脑。
闭上眼，深呼吸，一时间，什么也不想说了。
还没爱上，人倒是先走了，那就是没有答案？
流川啊流川，你一人独行的时候，还会不会想起我呢？
仙道低声浅笑，伏在桌面上，过了良久，抬起头，打开电脑。
他的课题还没有做完，今晚要交。
然后，时间就是这样慢慢地过来了，对于仙道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再一次见到流川，是作为校方暑期交换学生去美国观察学习一个月中一个普通的下午。那个时候，流川在仙道脑中的印象，直接和火灾挂了勾，每次想到流川，就会出现漫天大火的印象，以致于仙道见到流川的第一感觉不是惊喜而是想问他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这问话好歹收回去了，仙道不是不理会他人感受的人，特别是面对着流川。
一切去喝一杯吧。仙道邀请。
流川的眼神不像是拒绝，他看了下周围，视线在一家麦当劳门前定住。
仙道暗汗，那种环境，可不是谈话叙旧的好场所。附近有一个公园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对流川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便冲进麦当劳买了两个外带套餐，拉着流川向那个公园走去。
找了一个靠荫的凳子坐好，仙道把包装纸盒递给流川，暗暗打量他。外表似乎没有变，个头高了一些，线条坚硬了些，脱去了少年的青涩，有了锋芒的隐藏。
这些年他到底是怎样生活的？仙道看着流川想。
流川一直默默不作声，东西没怎么吃，就当仙道准备开口时，他忽然说：“我还喜欢你，你不要找女朋友。”
啊哈？仙道没有想到流川的第一句会是这么一句，一时没回过神。
然后流川吻了他。
仙道感到脑袋一片嗡响，翻江倒海一般，什么也想不了了，等他回过神，他看到流川亮亮的眼睛和嘴边得逞的笑意。
完蛋了，仙道暗叹一口气，这辈子算是搭在这个小混蛋的手里了。
罢罢，也没什么不好。他已经用了两年的时间去忘掉流川，既然尽了最大的努力都不能够，那就索性一直永远得记着好了。
于是，便进入了另一番等待。在美国与流川分开之后，仙道回到英国，继续他的生活。
流川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说明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只给了仙道一个承诺，等我变强。
其实流川不说，仙道也隐约猜到流川这些年在做些什么。从这些日子流川利索的动作，观察的眼神，说话的方式，出现的时间，接触的人，仙道判断出，流川要不在做刑警，要不在做杀手，要不在做赏金猎人，总之不是正常人在干的活。
未来和这种非常职业的人扯在一起，仙道不知道是走美运还是霉运。不过那个人是流川啊，所以他叹口气，从木盒里拿出久违的木刀，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对着客厅里吊起的白菜萝卜卷心菜诸如此类可以顺便切割的物品练起了抛下一段时间的剑道。
怎么说也不能成为他的负累，仙道微微一笑，一剑切下最后一片土豆皮。
五年后，在英国取得心理学博士学位的仙道回到日本，没有按照原定计划挂牌营业，而是跑到了东京警视厅报了道，成为新任的犯罪学专家，专为刚从警校毕业警员讲授理论知识。
得知仙道的这个选择，家里人没说什么，毕竟是份安全的职业，朋友只是抖抖肩膀，想是对他惊人的决定习以为常，彦一一如既往地抱以崇拜的目光，说仙道前辈真是伟大，实在太富有正义感了。
仙道听了暗汗，天知道其实他心里只是存了一份私心，因为四年前他终于弄清楚流川的身份了，选择这份工作，只是想着不要离流川太远，可能的话，他想保护流川，希望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流川受到伤害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流川枫，隶属国际刑警亚洲东京分部，对外身份，自由赏金猎人。
流川的行踪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常出现的时候很少，每年倒是有十几天固定的假期，但都不是在日本渡过。仙道尽量将自己的假期调整得可以协调流川的空余时间，然后两个人约好在另一个国家的某个地点碰头。像是黑社会的暗中交易一样，有一次仙道打趣。那时他们正在欧洲某个小国家，两个人坐在草坪上，看远处的牛羊悠闲地吃草。流川抵搭着头打着瞌睡，想是没有听到。仙道微微一笑，带着海洋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他也想睡了。
这样就很好了，他们一直在一起，好好地活着，生活着。
海滩随着时间的沉积，没有越来越宽广，反而由于人类的行为，变的狭窄。
砂石得到了修整，绿树必须移植，长有草的地面盖上了矮棚，连远处的海水，都有特殊的网加以过滤拦截。
七年过后，这片普通的沙滩，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型的海滩游乐场。
仙道花了一千日元买了入场卷，这里的变化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带游泳衣，他只是来看看这片海，还有这片沙滩。
因为他知道，只有来到这片沙滩，他才会用平静的心态，去想流川。
流川今天要结婚了。
他本来计划去参加流川的婚礼，但讽刺的是，婚礼的前一天，他发现自己无法忍住要一刀砍过去的冲动，所以他逃了。
他连推说有急事辞别的心情都没有，独自一人来到这个海滩，发呆。
是的，他除了发呆，还可以干什么呢，难道要去对流川说，你不要结婚，或者干脆绑走他然后狂扁他一顿？
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逃到这里，望着海滩发呆。
他决定，等太阳沉到海中的那一刻，他不会再爱流川，他会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生活，正常地生活，他以前也做得很好，当然，不会是在这里，他已经写好了辞呈。
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流川？是从临走前的拥抱，从偶遇中的碰触，还是从他一直以来安静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既然这样，那个家伙为什么要突然结婚呢？他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直到此时，仙道还无法相信流川结婚的真实性，他感觉自己在做一场最好笑的梦。
太阳一点一点往下沉，仙道的心也随之慢慢变冷。他微笑，好了，终于可以结束了。
“仙道。”冷清的声音。
仙道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站了一天的自己很累，累得连转身，也变得困难了，甚至还出现了幻听。
“仙道。”声音大了些。
…………流川？仙道第一次对自己辨认声音的能力产生怀疑。流川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不是要结婚的吗？他的婚结得也太快了吧。
仙道慢慢回过头，看到了穿白色礼物的流川，直冲入眼里的是礼服上红色的花，血花，刺激得让他眼前一阵发晕。
“怎么回事？”仙道脸色大变。
“一个任务，结束了，所以过来找你。”流川撇嘴，神情却是柔和的。
“你，你是说………”仙道忽然想起流川的职业，而后恍然。
“你上司不会这么无良吧，居然拿你的婚礼当套。”仙道发现礼服上的血并不是流川的，大松一口气。
“没所谓，反正我以后…………”流川说到一半想到了什么闭嘴，手伸入衣袋。
仙道放下心头大石之后马上注意到旁边越来越多注视他们的目光，没有把心思继续放在流川的话里，探头四处张望。
怎么就不换一下衣服再来，仙道寻了一个最佳撤退路线连忙说，先离开这吧，话还说着，他看到流川从衣袋里拿出的白色贝壳，心脏猛地连跳几下，那是他在七年前送给流川的白色贝壳。
“它的确能带来幸运。”流川眼内充满笑意，那种罕见的绚丽笑容让仙道顿时短路。
“下次一起结婚。”流川说。
“啊？好。”仙道无意识的答，他现在除了喜悦已经什么也感受不到了。手被用力抓住，一个黑色的贝壳，带着体温，温柔地放进去。
远方，天际夕阳，温暾地沉进海中，绝艳。
后记：
作者：仙道君啊，你后知后觉得怎么那么轻易地就答应流川君的求婚了啊啊啊，其实你到底意识到那是求婚了没有啊啊啊啊啊>< 流川君，出任务时表忘穿防弹背心啊，我们家仙仙的幸福就拜托你了>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