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The ring】古井幽灵 4
作者： 木泽清，收录日期：2006-07-19，844次阅读
第四章 波纹1
初冬，进入凋谢轮回的花朵与落叶，已融入尘土。留下的绿荫木枝，初晨太阳还未升起时，会蒙上一层灰白的霜气。
东京的清晨，匆忙赶往公司学校的人们，流动与街道的车辆，陆续开门的店铺。忙碌的气氛似乎能将寒意趋散，人们口中呼出的白气，手中热乎的食物，交谈，欢笑，碰触，这就是人类的社会。
与平安时代相比，现在的年代，是欢笑越发多了，还是喜悦越发少了？有谁会知道呢。
仙道打开电梯门，向门里的年轻人微微行礼，“这里是契约之间，我是引路人。”
昏暗的走廊，唯一发光的是仙道手里提的灯笼。细微的咔咔声，奇怪却平稳的步伐，仙道往前带路。
“在到达终点的路上，请听我说一些话权当解闷吧。”仙道如往常一般，尽自己的努力，打消来人心中的杀意，“轻人做事真是冲动，现在还是可以后悔的哦，你有亲人吧…………”
带着眼睛年轻人很斯文也很沉默，他的视线很茫然，茫然地看着木板，小心地走着路。
仙道一边说一边暗中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劝阻这位客人。自从他换上人偶的身体后，以往的能力，消散了大半，其中包括了创造幻境的幻术能力。
仙道说了该说的便不再继续，走过长长像迷宫一般的走廊，走到一间黑色推拉式磨砂玻璃门前，停下，把灯挂在墙壁，拉开门，引戴眼睛的年轻人进去在一暗灰色沙发上坐下。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喜欢喝绿茶。”这位顾客身上一点杀气也没有，仙道觉得既奇怪又有趣，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不介意告诉我吧。”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叫木暮，木暮公延。”戴眼睛的年轻人像是从深思中恍然醒神，他微微低头，有礼回答。
这个年轻人气质温和，举止斯文，一看就知道受过高等的教育。他看仙道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普通人，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
仙道准备茶水前，对木暮说；“这里的主人出去了，请稍等片刻。”
木暮笑笑，他把焦躁隐藏地很好。
仙道推开门，看到门外的流川。
“回来的好快，”仙道接过流川手里的手提箱，份量比出去时重了一些，“有客人。”
流川点点头，表示剩下的由他处理。
仙道关上门，留下流川和那个叫做木暮的年轻人。
走到另外一间房间，仙道平静地准备茶水茶叶茶具，隐约间，他开始感到疲惫。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现象，此时正在慢慢地发生。
似乎当他放弃了樱花林后，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停顿的时间开始流逝，他的情绪也不像以前一般平静如死水。
闭上双眼，过了一会恢复正常。他加快手中的动作，絮絮茶香四溢，端着茶盘送到正在进行交易的房间，没有多看一眼便走了出来。
仙道站在走廊外，等着交易结束，一会还要引导木暮出去。
这次交易的时间比往常要短，就在仙道打算着打第一个哈欠时，关闭的门被推开。
木暮的神态一如初来，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是之前想了很久，来此只是执行。
仙道不由好奇，他恨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恨，仙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心平气和恨人的人。
仙道在前面引路，后来跟着的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静的没有了思想。
仙道打开电梯门，引木暮进去，递给他一个草结。告诉他当金黄的草结变成黑色时，交易便已完成。
木暮点了点头，虚弱地微笑，电梯门关上。
真是一个好客人，但是我可不希望以后再见到你。仙道暗叹口气，
喝完茶水的茶杯还有余温，仙道一边收拾一边对沉思着的流川说，“不如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人换换，不知道你泡的茶是什么味道。”
这只是仙道随意开的笑话，没想到流川真的说，“你想喝的话我随时泡给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很淡的笑意。
仙道一时间忘了原本要问的话，他原本想问的是流川上午去了哪里，刚刚的交易麻不麻烦。但是现在他不想问了，流川的心情不错，表示没什么可担心的。
仙道正想就这个轻松的气氛继续说些别的话，流川说；“我留在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你看着家。”身影消失在门外延伸道路的尽头，
难道他回来是专门接生意的？仙道嘀咕。他刚刚还想着让流川泡一杯茶，尽管喝不了，他想闻闻茶香。
仙道拿起流川带回来的手提箱，里面变得和初时一样的轻，箱子里的东西已经取出。流川的行为对他来说，永远那么神秘，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仙道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听到一个不该听到的声音，原本关闭的电梯门居然再次打开。这不是新的客人，而是刚刚离开的客人又回来了。这种状况，以前从未发生。
仙道用瞬身术，立刻赶往出口，普通的人类一旦在这个密封的世界里迷失方向，永远也无法找到出口。
木暮苍白的脸色变得潮红，他的呼吸很快，情绪很激动，一看到仙道，立刻抓住他问：“那个人！带我去见那个人！”
木暮所指的是流川，仙道没有回答，而是问：“告诉我，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木暮吃了一惊，马上回道；“是，是，我改变主意了，我宁可自己一个人死，也不愿意他受到任何伤害，请你马上带我去见那个人，拜托了。”
仙道惊讶不已，前后的差别实在太大。
仙道想到什么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想杀的那个人，是不是普通人？”
木暮急忙回答：“是我的朋友伊织公主晴殿下无意间告诉我的。我想杀的人叫三井，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记者。”
最后一点才是仙道最想知道的，他心一沉，知道流川不会亲自出手，他会放出他的式神绿眼黑猫来办这件事。
绿眼黑猫已经太久没有吸到人类的鲜血，它开始不受仙道的控制，现在唯一可以使唤它的只有流川，流川此时不在，而久已未接任务的绿眼猫一定会马上去执行这个任务。
仙道想抓住这个人大骂，竟然这么在乎他的安危，为什么还来签订这种契约。马上他便知道答案了。
“他希望早日离开这个堕落的社会，我自然要帮他实现这个愿望，我下不了手，只有拜托这里。”木暮六神无主，双眼发直，“但是刚刚我收到他的消息，他获得新闻大奖了，现在的他怎么可能再有想死的念头。”
“两个大笨蛋！”仙道大骂，“你给我好好站在这里不准离开，我去挽回这场错误。”
流川的绿眼黑猫已经出动，仙道感到它渐渐远去的气息，如果是以前，他很有信心地制止那个高等式神的行动，但是此时他没自信。
他的灵力，目前变得没有恢复的迹象，用一点少一点，当灵力全部用完后，会出现什么状况还是未知。
仙道临走前对木暮说：“你看到这里的主人回来时，就说你解除契约，说我去阻止契约的发生………”
话音的尾声随着身影消失。
红色的枫叶在清莹的湖面浮荡，金黄色和殷红色在繁华的树林中交织。古朴的木拱桥，青石路面，有如暗红地毯的草甸，赭色凉亭，青苍竹林。
这里是伊织公主晴殿下的世界，魔界第三层的某处山林。
红泥小炉上架着紫砂水壶里的水已经烧滚，茶叶茶具已经在一边准备好，一双纤细柔软白皙的秀手，依然专心致志地用白色的线在一件白色的衣服上绣着图案，丝毫没有留意外界的变化。
在白色的衣服上用白色的线绣图案，岂不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但是所以认识伊织公主的人都不会这么想。
这是神奇的线，这是有着神秘力量的图案，必要时，这些线所编制的图案，会发挥意想不到的功效，救下穿着这衣服人的一命。
一线就是一丝生机，没有人会拒绝伊织公主的线，得到它却非常地困难，守护伊织公主的是两位来自地狱深处的魔神，除非伊织公主愿意，否则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强迫伊织公主拿起手中比黄金还贵重的针线。
此时伊织公主如此认真地在一件衣服上织绣图案，是谁有如此大的面子，能够请动伊织公主织绣？
只要他肯来看看我，我天天都为他绣。伊织公主打下最后的一个结，粉着面，低头悄悄地用眼角瞄着那人。
少女的心思啊，为了心上人，永远都是那么容易满足。
他有一双很稳很冷的手，他的脸上很少露出笑容，他像一把宝剑般锋利，也像青铜岩般坚实，他拥有天空般的宏远，拥有钻石般的光芒，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什么时候可以把我放在眼里呢。
晴子想着他一直以来的冷淡，心中不由气苦，缘何如此辛苦，如此委屈自己。
“谢谢。”清冷的声音表达着他真诚的谢意。
甜甜喜悦让人的心仿佛包裹在最柔软的绒毛中，除了能为他做一点事情的欢喜外，其它什么都不想了。
因为他是流川，那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流川枫啊。
“这件衣服除了有加强防护和必要时产生十个分身的作用外，还拥有透明隐形和模拟外形模拟隐形的功效，可它毕竟只是一件衣服，无论穿着它去哪里，都请万分小心。”
“知道了。”流川接过衣服，点头称谢。
晴子心里翻覆思量着，看到流川要走，急忙问出心中的疑问；“这件衣服并不像是你要穿的，请原谅我多言，是你的朋友吗？”
流川停住脚步，侧过头答道：“啊，那家伙，不看严点，就会做些危险的事情。”
晴子捂住胸口，感到一阵窒息的痛楚，她看到流川眼里，第一次露出如此专注于他人的神情。
流川静静地看了一会晴子，低声说：“樱木也是很好的。”
晴子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子低泣。
流川看了看在外面林子急急往这里赶来的红头，知道再不走一会会很麻烦。不知道是不是被仙道传染了，他现在也变得怕麻烦起来。
流川放下制作衣服的酬劳，转身离去。
2
距离流川找伊织公主的两天前，流川带着仙道去东京一间很有名的音乐院，欣赏来自某个欧洲国家著名音乐团的音乐会。
为了避免仙道在其他人前露面，流川预先订好音乐厅二楼的包厢。
开场前半小时，流川便带着仙道进入那个最靠近舞台的厢房，在门外挂了一个免打扰。
仙道第一次穿着现代的礼服来到现代的公共场所，他兴奋的两眼发光。
节目单被仙道一个不小心滑到座位底下，他懒得弯腰去捡，眼睛盯着舞台的灯光，目光怔怔。
沉积着华贵奢华的金色墙壁上挂着一盏盏线条优美柔和的墙灯，规律细致的石刻花纹，绕着墙壁盘旋。高雅晶莹的巨大水晶灯，一盏一盏恰到好处地吊饰在大厅天板，映出顶部艳丽的天使壁画。
娇艳欲滴颜色艳丽搭配适当的花束花环，装饰在突出凉台的下方。高大半透明的落地玻璃，将寒意阻挡在外，阔大的厅内弥散着宜人的暖意和淡淡的花香。
仙道想起他小时，母亲心情好的时候，会允许他在赏樱时节，短时间自由地在院中活动，偶尔，能远远看到在盛放的樱花下举办的曲艺会。
那时比较小型的曲艺会，由母亲大人操办，通常会亲自邀请京都交好的贵族女眷一同欣赏，有时还会有著名的和歌诗人到场。
那里的环境和这里截然不同，没有专门的大厅，没有专门的舞台，在和顺的天空下，巨大的垂樱灵动活跃地展开，一串串粉红的花朵，老远看上去似粉色的葡萄，沉重且带有韵律地摆动，随风，便会出现花瓣雨，如同一场粉色的纸屑倾倒。
铺有白色细纱的道路，周围青绿色草坪，翡翠般可爱的湖水，两端是苍青的树。
人们选取最好的取景，搭设台子，摆上矮桌和屏风，端上美丽的食物，身穿艳丽的丹后绉绸和西阵织做成的和服，手拿典雅的京扇子，坐在锦席上，观赏艺人们在台下的表演。
阳光宜人，一切都美丽地炫目，熟悉的和陌生的面孔，在亲友间的表情是柔和，是开心，没有恐惧，没有厌恶。
仙道远远望了第一次后，便不再看第二次。
那不是他的世界。
没有所谓的亲人，没有所谓的朋友，他只是一个生来就有可怕力量的怪物，被亲人所恐惧，被人们所厌恶。
不在乎，因为习惯了，不寂寞，因为自然了。
为了允许他继续活下去的母亲，他必须尽力地去做她希望的一切事情。
学会笑，学会关心，学会温柔，学会漠视，学会杀人。
直到生命的终结，他都在想，他想要什么。
似乎没有什么是重要的，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苍白地活着，默然地死去。
他的灵魂不被灵界接收，人们生前种种执念放下后进入轮回的空灵之光，在他身上一片空白，没有执念，何来放下。
佛曰，既非生，何来死。
徘徊于世，迷茫于世，寻找于世。
埋葬尸骨的古井，在那里，继续生存，等待他的执着。
找到了，放下了，才能重新进入轮回。
有得到才有失去，正如有幸福才有痛苦。
流川啊，流川，我该怎样做？渴望得到的同时我开始恐惧失去。
场下哗然的掌声，惊醒仙道的沉郁，音乐会终于开场。
他静静地看着身穿黑色礼服的音乐家们，纷纷从幕后走出，坐在安排的位置。最后出场的指挥家，得到了最热烈的掌声和最盛意的称赞。
行礼，致词，寂静，音乐开始。
仙道把刚刚忽然出现的思绪插曲抛到一边，开始专心欣赏音乐。
华丽的篇章从弦间从手下在那根透明的指挥棒下流泻而出。一副壮丽的画面随着悠扬的音符缓缓展开。
流过寒风呼啸，流过森林峡谷的数条溪水，冲撞着汇合成一道洪流，冲着卵石哗哗作响，映着阳光闪耀。岸边饱满丰收的谷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白色的小花在油绿绿的草地中随风摇摆。远处传来阵阵悠扬的钟声。
人们的情绪随着乐曲而起伏，时而激动，时而感叹，时而喜悦，时而伤感，他们在乐曲中回味他们的人生，在乐曲中享受他们的人生。
情感因共鸣而更加热切，思维因交融而更加敏感。
一曲又一曲的乐章奏起，一副又一副精美的图画展现。
仙道还是第一次在现场欣赏现代的音乐会，这种宏大壮阔的气氛，是平安时代的曲艺所无法有的。两者各有其特点，一个气氛清幽雅致，一个气势宏伟庄重。
若论更喜欢哪个，仙道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若是和流川一起，什么都是美好的。
流川聚精会神地看着听着台下的演出，他若做一件事情，无论是什么，都很集中精神。
激昂的小号吹起，正音鼓颤音鼓定音鼓敲起，厚实深沉的大提琴，温婉柔和的中提琴，灵动悠扬的小提琴，典雅清幽的竖琴，精致活泼的长笛，各种乐器，齐齐上演一首铿锵有力的进行曲。
这首热情奔放的进行曲，带动全场人的热情奔放，不约而同，大家随着音乐的旋律和节奏，整齐激动地拍打着手，响亮掌声，爆发的鼓动，将情绪带入高潮间，猛烈冲撞。
在这样的气氛的熏染下，仙道无意识地抬起手，刚一接触，立刻惊觉地放下。
一时间他竟忘了。他毕竟和他们不一样。
刚落下的手被一只坚定修长的手握住，握地很紧，紧地心里也跟着紧起来。
场内刚刚还引起他共鸣的气氛，仿佛忽然隔了一个罩子，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被紧握的部位。
流川的视线依然注视着台下，那只握住仙道的手，很沉，很稳。
仙道回望流川，流川的表情很柔和，比在任何人面前都柔和。
流川，我是特别的吗？我不会让你感到厌恶或者恐怖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在心里炸开，仙道的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时音乐会最后曲目结束，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报以热烈的掌声热切的赞美热情的欢呼。
气流在旋转，世界也在旋转，无法抑止的情感，无法压抑的语言。
“流川………”仙道张口。
流川回头望着仙道笑了，像是阳光下梅花瓣上融化的第一捧雪水，清澈绝丽。
“喜欢的话，下次再来。”流川对仙道说。
那股疼痛忽然消失了，似风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仙道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我………”
流川在听。
时间仿佛停顿，感觉仿佛真空。
流川，我…………
外面传来敲门声，流川转身去开门。
仙道抱着头郁闷了一个刹那，随后好笑地摸摸鼻子。
门外是彩子和宫城，他们在另一个包厢。
彩子看到流川身后的仙道，眼前一亮，立刻过来一把抱住，说，好可爱，好可爱。
宫城的脸绿了。
仙道被流川从彩子怀里拉出来，流川的怀里有霜叶和夜露的味道。
彩子呵呵地笑，说，吃醋不成？
流川冷着张脸，拉着仙道就走。
仙道觉得很开心，那天在音乐会发生的一切，会是他记忆中永远珍藏的宝物。
台场富士电视台球体观景台，坐落在蔚蓝的海边，银色的建筑，在碧海蓝天白色帆船和一群群海鸟翱翔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
三井就在那里。
仙道赶在黑猫之前，找到三井，在他身上下了一种隐藏气息的咒术，然后寻一偏僻处，用从三井头发拔下的发毛，变幻三井的模样，飞快向海边的一个将要差遣的神社跑去。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在现代气息中感受到灵气的存在，此时灵力不足的他，只有尽可能的想办法利用地形了。
不一会赶到的黑猫中了仙道的圈套，顺着伪造的气息追来，当进入神社看见仙道本体后，立刻发觉上了当。凶暴的式神焦躁起来。仙道一面努力的劝说安抚，一面暗自戒备，他在周围布下了结界，只有击倒他，才能出去。
黑猫只服从强有力的意识，仙道的劝说显然不管用，战斗马上便开始了。
和流川最强的式神硬碰硬，讨不到丝毫的便宜。仙道采取迂回手段，借助地形，四处游走。弥生所作的人偶身体，承受不了直接而猛烈的攻击，仙道也不想用极端的方法伤了流川的式神，微有尽量拖着时间，等流川前来。灵力比想象中的少，战斗地很艰苦，此时的三井依然生存的很好，正接受着其他同行的赞美和恭维。
富有灵性的黑猫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它不再顾及流川对它所下的不准伤害仙道的暗示，长长嘶吼一声，根根寒毛竖起，形体暴涨，尾巴裂成四尾，浑身散发着绿色的豪光。
流川是怎么收复这个煞神的？仙道看着黑猫的变化目瞪口呆，从黑猫身上卷起的漩涡带出的风，刮的他脸部生疼，身体像是随时会被吹起。
我不想和它拼命啊。仙道狼狈得躲过一连串猛烈的攻击，他的右手臂出现了裂痕，衣服也有了破损。
黑猫的尖爪带起的攻击气流，可以切开坚硬的树干，周围的树木被破坏的一片狼藉，可以躲避的地方越来越少。
一股晕眩让仙道的动作产生片刻的停顿，仙道无可奈何地见着黑猫的尖爪袭来，避无可避，闭上眼，心想，以后不知道还可不可以握着流川的手。
奇怪的事情发生，一股巨大力量在仙道身体的深处如同火山喷发似的炸出，巨大的冲击力，让仙道的神智出现短时间的停顿。
等仙道回过神时，看到绿眼黑猫被他的力量狠狠地弹到了一边。
仙道困惑于这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想起了弥生的话。
“你也不必担心，我为你制作的身体就是核人偶，有了你这个千年灵魂的寄宿，岂不是一件超级武器？”这是弥生酒醉时对仙道说的话。当时仙道不以为然，到此时，方明白弥生意中所指。
那就好办了。仙道马上适应了体内强劲的力量，右手抬起，淡蓝色的冰晶凭空出现，在柔光中旋转。
比以前厉害了不止一两倍。这股力量让仙道确信，他可以制服绿眼黑猫，虽然还是要花一些功夫，流川的式神并不简单。
此时的黑猫收敛了它的暴戾，低垂着头，变回了原来的体态，低深呜叫。
也太欺软怕恶了吧。仙道看着黑猫想，心里松口气，又保住了一个新的期望。
新的力量没有随着战斗结束而消失，一直保留在仙道的身体内。仙道明白了之前的乏力晕眩种种奇怪的感觉，一定是在抑止排斥这种潜在力量有关，临到紧要关头，原有的力量消退，被迫和新的力量融合，从今以后便不会有那些乏力的感觉。这样的话，能帮得上流川更多的忙。
仙道刚刚想到流川，便看到了流川，同时明白为什么那只凶恶的黑猫会立刻停止了攻击。
逆光走来的流川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他的气息急促头发凌乱，脸色却已恢复往日的冷静和平静，看也不看式神一眼，将它收回。
“你最近的情况很不妥。”流川的头一句话。
仙道没有想到他近日隐瞒的情况，流川还是知道了，反而还隐瞒着他。心虚地摸鼻子，似乎鼻子的位置有些酸，心脏的位置有些堵。
“以后我不会再接这种生意，你也不必再为这个操心。”流川笑了。
仙道这下是真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怔怔得盯着流川，想笑，想大叫，他感到此时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傻，不然流川的笑容怎么那么像一只得逞的狐狸呢。
“我………”仙道感到此时要说些什么，不然以后一定会吃亏。
流川抖开手里的绸囊，里面白色的单衣展开，手一送，白衣向空中飘去。
用白色的线绣着精美图案的单衣，在阳光下散发的莹白的柔光，轻轻缓缓地像是有生命一般，飘到仙道上方，落下，盖在了他的身上。
仙道的那句未吐出的话，被盖了回去。
仙道摸摸身上的衣服，问：“这是什么？”
白色单衣上凭空出现一抹鲜红，在白色上慢慢变幻成一支清雅淡放的红梅，冷艳而古朴，隐藏着来自遥远古老图腾的力量。
流川正在修复周围因打斗破坏的事物，听到仙道问他，回答说，“衣服。”
仙道无言，刚刚的感动被郁闷冲散了，流川的回答让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废话。
“啊，流川啊，你知不知道在我出生的那个时代，送衣服是代表什么吗？”仙道知道问不出个结果，随口打趣。
“你不是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吗？”流川的回答比上一个更加让仙道内伤。
什么叫已经？什么叫在一起？仙道抓头，他没说出口的话，怎么到流川这里就变成过去完成时了？然后他听到流川说：
“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
仙道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真是霸道啊。
第二个念头就是，其实也未尝不可。
第三个念头…………
“流川，我想…………”仙道低头浅笑。
地上被吹动的残草，停顿了一千年的时间缓缓流动。远方的风带走了停滞了千年的气息。
“我们都希望，便一定会的。”仙道笑道。
3
“很对不起。”木暮把头低到了腰以下，向流川和仙道道歉。
“啊，没事的，你不要这么介意。”仙道摆着袖子笑眯眯，他对这件单衣很满意。
“真的是非常的对不起。”看到此时的仙道，木暮的脸更红了。
流川看到木暮还在，显然很不满意，冷笑一声后，便自己走进延伸至深处的走廊。
木暮站在电梯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比较好奇的是，”仙道升到空中把脸贴近，吓得木暮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你看到我的反应太奇怪了吧，起码也应该大叫一下才是。”
木暮挠挠头，腼腆地笑着说：“我认识一个朋友，他不像是普通人，可能这样子我的接受能力变得强了些吧，真是不好意思。”
那也不用说不好意思吧。仙道心想，这位客人还真是脸皮薄。
仙道还想再说几句，忽地听到玄间之室有声音传来，连忙对木暮说，“三井不会再有危险，除非他自己想死，你坐这个电梯下去。”
撇下木暮仙道急向玄关之间冲去，他感应到那里的出口，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冲进玄间，首先撞入眼睛里的是一头火红的头发，然后是大的仿佛会产生回音的大嗓门。
“狐狸你给我出来！居然让晴子小姐哭泣，我樱木花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
仙道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这人口里的狐狸说得是流川，立刻笑出声。
那人瞅见仙道，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蹭蹭蹭冲近，插着腰问：“你是谁？叫流川给我出来！”
仙道哈哈一笑，这人好不客气，倒像是来到自己家一般。
还没等仙道回答，樱木看到仙道身上所穿的单衣，脸色又是一变，指着仙道大叫：“你你你，你身上穿的不是晴子小姐做的衣服嘛，怎么在你身上？”
这人说话毫无城府，由着性子来，倒是真性情。仙道这也知道原来这位叫樱木的男子是为了伊织公主而来。
“原来是晴子小姐做的啊，我真要好好感谢她。”
“那是自然。”樱木仿佛当作在夸他一般立刻得意起来，“那可是我喜欢的晴子小姐啊，哇哈哈哈哈哈哈…………”
仙道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个人不是来寻仇的，而且说不定和流川的感情还很好。
樱木笑了一会停住，摸摸头，锤了下手掌，记起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你是好人，你叫流川出来，我不为难你。”
仙道不以为意，笑道：“你想怎么为难？”
“我，我……”樱木卡住，‘我’了好几句，下面的内容愣是没‘我’出来。
仙道想再逗他几句，却听见流川在后面说，
“演猴戏吗？”冰冷的话语里充满嘲讽。
仙道估计这位马上要炸，果然，樱木跳起脚，爆炸力十足，
“你说什么！！！！”
两人打成一团。
仙道叹口气，倒也不十分担心，他看得出来，两人都没动真格，那个叫做樱木的人，应该是流川的朋友，嗯，特别的朋友。
只听一阵敲打玻璃的声音，仙道扭过头，看到出口的窗户又进来了一人，那人相貌清俊，留着平头短发，动作随意不拘一格却丝毫没有造次的感觉，他仿佛早已预见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且习以为常，只是笑笑也不上去劝，找到一个地方坐下，伸开四肢就在那里看。
果然是一班特别的好友，仙道暗中察觉他们，他们也许和流川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仙道能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丝丝力量的微波子，三个人的力量，都包涵着相似的粒子，波纹的流动虽然风格不同，但是基本元素的本质相同。
这在以前，仙道无法察觉，自从获得了巨大的力量之后，他用念就能感受得到力量来源的本质。
流川的锐利，樱木的狂野，还有这个不知姓名男子的自在，都有着一个相同的本源，他们都是蚀灵族人。
那名靠墙而坐的男子，视线和仙道交接时，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仙道点头笑笑，走到那人身边盘腿坐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流川打架打得这么尽兴。”
那人懒懒啊了一声，就不再答话。
仙道也不在意，津津有味地看。
男子拍拍衣站起，对停止的两人说，“樱木，晴子小姐说麻烦让你回去的时候带一只竹小鸟。流川，族里的长老让我问你好。”
樱木立刻面带红晕，喃喃自语：“啊，晴子小姐……”周围忽然变得粉红的空气似乎可以看到一朵朵红色的小花正从他头上冒出，丢下一句，“洋平我先走了。”便从窗户冲出。
流川冷吭一声，对那位叫做洋平的人说，“你支开樱木，有事便直说。”
洋平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仙道，对他说：“你就是仙道吧。”
仙道笑笑，点头，“你们慢慢谈，我去看看那个木暮走了没。”仙道找了个借口离开，他看得出那个叫洋平的人不想在他面前和流川谈论事情。
流川自有独立的世界，就像他一样，有些事情，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仙道并不感到这有何不妥，他自己也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向流川提起。但只要流川问起，他便一定不会隐瞒。
他希望流川不要问起和希望永远有关的问题，他的希望不是流川所希望，他的永远更加不是，而他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呢。他想起了藤真临死前的那一刻，苍白的美丽和绝望的苍茫。他想起了还有身体的时候，拥抱人和被人拥抱的真实感觉，肌肤的触摸，还有从未感觉过得身体的结合，这一切他都无法给流川，这个身体，是木藤的，永远也不会有真实的感觉，不能给人感觉和温暖。
时时出现的乏力和晕眩，并没有随着新的力量的产生而消失，仙道明白自己之前的推想是错误的，而他最初期望的后来漠然的到现在抗拒的事实，正在缓慢而真实的发生。
他感觉到灵魂的流动和时间的流逝，他的灵魂里终于有了执念。
可是他不想放下。
该如何是好呢，流川…………
打开红木书桌的抽屉，里面有一颗茶色水晶，那是木暮十年的生命所转化的生命石。仙道念动流川传授的咒文将水晶融化，粉末掉在桌面，还原成木暮在这个房间里所签署的契约书。契约书在散出一阵美丽的星光之后随之破裂。仙道望着在黑暗中消散的柔华纸片，微微发愣。那股星华在流川所制作的长廊里，会直接得尽快得找到回去的路。这是仙道最近才明白那个复杂变换走廊的用途之一。
生命能量所凝结的石头，是修补魔族力量的最好药物，交易的价钱极高。能制作这种石头的，只有蚀灵族中拥有强大力量且血缘纯正的成员，流川正是这稀有成员之一。
洋平也是蚀灵一族的成员，他不能制作这种生命宝石，他的职责和工作也不在此，他守护着蚀灵一族，守护着蚀灵一族新的族长，樱木花道。
洋平大叹口气，在流川面前，什么客套话都是没有用的，直截了当的真话，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我之前一直担心你会和樱木争夺族长的位置，毕竟这是我们族里的规矩，强者为王。”
流川在前面带路，停在一所从未使用的房间，在房间外布置了结界。
“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流川回答。
洋平跟着进去，继续说，“上一任族长打败了你的父亲，成为了新的族长，我知道，应该由你来打败上任族长，可惜同是在外流浪的樱木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一回来就想着让大家都看得起他，所以没有理会那么多，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流川没有回答，他似乎想着很久以前的往事，表情变得很微妙。
洋平继续说：“如果樱木知道你是蚀灵族人，一定会把族长让给你，你们之前比试过几次，我们都知道结果。”
流川站起来，“我最后说一次，我对那个什么族长，不感兴趣。你要是只为无聊的确定这个，可以走了。”
洋平没有动的意思，“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其实樱木也不是很感兴趣。”
“那又怎样？”流川目露寒光。
“所以，”洋平说得不徐不缓，“你欠了一份交代，欠了一份责任，你欠了蚀灵族，欠了樱木。想想这些年，你到底为族里做过些什么？你一直流浪在外，不过问族里的事物，几乎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期间其他魔族攻打我们族人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樱木浴血奋战保护族人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洋平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叫惭愧，其实他知道流川这些年隐瞒着身份为族里做了不少贡献，每次族中出现危机，流川都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全力参战，他所作的一切，除了几个长老和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长老任命流川成为族的暗之守护，这就意味着流川所做的一切，永远不会为外人所知道，这也是为了给蚀灵族增加新的暗中的保障和安全。
流川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说，“那么你希望我现在为族里做什么？”
来了，这正是洋平所期望的，流川主动提出来，比他提出来要有保证的多。洋平觉得自己这次的所为实在不光明，要是樱木知道了，一定和他反面，可是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樱木，为了他们共同的民族。
于是洋平开口要求：“我要你那个叫做仙道的人偶。”
流川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身体内储存的能力是最好的武器，也是最好的谈判筹码，以前的藤真都没有他具有威胁力，之前我要求过，你拒绝了，我希望你这次不要拒绝。”
流川拽起洋平，眼中冷得发寒，冷得可怕，“我上次说过，你再提这样的要求，我就杀你。”
洋平缓缓说：“山王要来了，你不是泽北的对手。”
流川的杀气停滞，刚刚的一瞬间，他几乎要立刻动手了结洋平，但此时他不能。山王魔狮族有吞噬蚀灵族的意想他早已察觉，为此曾他暗中前往挑战山王魔狮族最厉害的族人泽北荣治，可惜他不是对手。
流川说：“我可以去死。”流川的意思很明白，他宁可为了族人去死，也不愿意牺牲仙道。
洋平似乎没有想到流川会是这样的答案，他苦笑，“流川，你可以很正当的说不，我不能命令你做什么，也不能指望你做什么，但是我必须很可惜地告诉你，你的拼命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只是需要一个谈判的筹码，可以威胁到他们的武器，能不战自然是最好。”洋平挣开流川，捂住发痛的喉咙，“樱木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了，他这次来是看晴子最后一面。”
流川胸口猛然一紧，登时感到嘴里又干又苦，他从来没有面临这样的抉择，他马上又觉得很好笑，命运的无常和捉弄，从来没有如此的接近和清晰。
洋平叹一口气，他看得出来流川对待仙道的感情不一般，这种感觉，比流川和藤真在一起时还要强烈，如果可以选择，他真希望自己一点也不知道长老他们所持有的秘密，这实在是一个要命的秘密。
洋平说了要说的话，临走时说：“还有两天，便是最后谈判的日子，樱木准备在谈判的第二天开战，时间不多了。”
洋平走了，房间里剩下流川一个人，一股黑色的力量突然爆发，房间里面的全部物品，变成了粉末。
静的可怕，死寂。
流川咬住牙齿，他浑身发抖，拼命控制身体里那种想破坏一切的疯狂。
从黑暗中传来野兽的呜鸣，巨大的悲痛与悲愤，刺入人心的痛。
声音忽然消失，房间关闭的门被打开，是仙道。
“流川，晚上吃莴笋炖鸡好不好？”
黑暗中没有回答。
“我记得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你的生日了。”温润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柔和，“流川你想要什么礼物？”仙道很愉快的笑，“我还是第一次买礼物，不要客气，尽管要求吧。”
仙道打开灯，房间里的物品很整洁，房间里没有人。
“难道他忽然不好意思得溜了？不会吧。”仙道挠挠头，关灯，关门。
4
今年东京冬天的雪，来得格外迟一些，气温已经降了下来，却迟迟不见下雪，只有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一阵紧过一阵。
流川说结束生意便真的立刻结束，黑猫在外的巡视工作终止，蒲关酒店的第五座电梯也永远的消失，不再出现。
今后在东京永远不会再出现用寿命去交易生命的生意。
以前所赚取的生命宝石，大部分已经卖出。剩下的却也不少，仙道拿出一个黑色的天鹅绒箱用来储放，帮忙整理的还有收拾客人来时所需要的灯具茶具。流川在第二天的一早就出去了，似乎有紧急的事情去处理，临走前丢下一句，随便。
随便的意思就是一切随仙道的喜欢，流川把密封空间外延的走廊收缩到最小的范围，通过走廊，只能到达人类社会几个灵气特别凝重的寺院神社，灵界和魔界的道路已经封闭。
仙道收拾的过程中，无意中看到了属于藤真的衣物。深绿色的和服，上面画织着几条简单的藤叶，和服还很新，颜色朴华，展开时有树叶的味道。
藤真每年是怎样为流川庆祝生日的呢？仙道望着和服想。
然后便看到一些年代久远的东西，有画着樱花的绸扇，有水晶做的风铃，有雕刻精美的茶盒，这些东西一看便知道是藤真使用过的，没有一点流川风格。东西大多有古风的色彩，仙道对它们都很有亲切的感觉，只有一样物品混在里面颇为特别，那是一个干瘪的篮球。
暗红色的橡胶皮，磨损的很厉害，连接线的边缘，胶皮微微翻起，上面印刷的英文字母，已完全的看不见。破旧的篮球，摸在手里，却有舒服的感觉，想必一定它的主人是里面投入了很多的热情和心血。
仙道小心翼翼的抱起篮球，一个新的大大的凹陷马上出来，篮球干瘪，里面没有什么气，加上有破裂的缝隙，已经完全的不能再用。
仙道把篮球放回原处，这是流川使用过的，他感觉得出。仙道心里忽然冒出莫名其妙地微微的刺痛，有太多的没有经历和没有失去摆在他面前。
今后会怎样？仙道想起流川昨晚对他说的话，他要带他周游世界，到各个国家的名胜古迹去看一看，喜欢的话，还可以住一段时间。等到人间界的地方都游遍了，他们就去魔界，魔界有很多层，每层都有著名的景色，他要让仙道看遍所有值得一看的地方。
仙道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是笑容满面。难道流川不知道作为灵魂宿体的他，是不能去魔界的吗？听着流川的构想，是那么的新奇有趣，他自己几乎都忘记了这回事。
把应该收拾的东西大致的收拾了一遍之后，流川还是没有回来，来的是洋平。仙道送走了忽然来访的洋平，一个人坐着发了一下午的呆，然后在临近晚上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流川回来的时候，仙道已经回来，他对流川说，陪我出去走一会吧，我想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林子看看。
流川说，好。此时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仙道与平时的不妥，仙道的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出自悲伤的笑容。
冬天夜晚的林中小道，弥散着若有若无的白雾。路面冷湿，浸入深处的寒意隔着鞋底仿佛都可以感受的到。冬天里的绿色，有高贵的孤傲和冷清的疏理。
从高高的树下垂下来的枝叶，沉重的像用翡翠做枝宝石做叶的华贵饰带，仙道和流川，就在这些的饰物下面走着。流川走在前面，仙道隔着两步的距离，在后面走。
似乎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单纯的在走。一种放松，一种休息。
流川的脚步很坚定，步子很平稳，每走一步都像他的人生一样，有力认真明确。
仙道的步伐很轻松，节奏忽快忽慢，他似乎更加注重走的感受，享受每迈一步的循环。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气氛是温和的安静和舒心的平缓，晚间夜色中的景物变得格外的动人，远处某种不知名的虫叫，那是生命的律动，如乐曲般优美。
仙道心里很平静，他什么也没有想，他看着前面流川的背影，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专注一个人，专注他的存在，专注他的感受，甚至会去想自己在他心中，会是怎样的一个位置。
要是在以前，他会觉得很无聊，甚至是可笑，但是现在，他只希望他可以继续地关注下去，希望这个人，永远的在那个地方，没有危险和烦恼的在那里，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也会在，一同经历，一同失去。可惜，他已不能够。
前面是一座石桥，桥下是不宽不浅的河。河堤的两边种满了绿色的草和紫色的观赏植物，在河边亮起的银色路灯下，像锦绣的织画。
流川走上桥，望着流向远方的河水，他在寄着散步思考。
今晚月色很好，圆润的一轮明月加上周围的一环光晕在没有灰云的深蓝天空映衬下，显得比平时要大得多。照映河面，波光灵动，揉碎了一把水银碎钻，搅动翻滚。
一具尸体在水面上的亮片中浮了过去，那是一只死去的水鸟。失去生命的羽毛在长时间的浸泡下看上去失真，周围还有顺流而下的树叶和水草，如同忽来的一笔，匆匆得消失不见。
仙道望着那个消失的一点，手指间有一丝凉意在流窜，死亡在眼前滑过，真实而突然，为何当年他跌入古井的那一刻，没有丝毫的恐怖和不甘呢。
回过头看向流川时，他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了，仙道连忙赶上几步跟上。
“流川，”仙道忽然说，“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不想瞒你。”
流川没有停下脚步，仙道在流川身后一两步的位置跟着。
“洋平下午来了，我被迫和他打了一架。”
流川微微停了一下脚步，只是一下，马上便继续往前走。
“我发现原来我还挺厉害的，其实那个洋平也不弱，哈哈。”
流川皱眉，仙道隐藏的实力他很清楚，而洋平所说的事情，经过他的调查，并非想象中的严重，他没有想到洋平的心思会如此缜密，谨慎得有些神经质。
流川听着仙道忽东忽西地闲扯，没有听到里面提及洋平为何会来的原因，感觉有些不妥。
不知不觉间，那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古井，出现在他们的眼界。
仙道说：“记得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还是初秋时节，时间过得真快。”
“啊。”流川答道，他也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嘴角不由微微翘起。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了解到仙道对生命的珍惜和爱护。
“流川，站着别动。”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动的树叶哗哗作响。
一个圆形的物体随着一个抛高的弧线，落到流川的手里。
胶质的触感，熟悉的形状，是一个崭新的篮球。
流川听到仙道说：“提前的祝福和礼物，流川，生日快乐。”
有花在夜空中绽放。
在便利商店的角落转一个弯就是安田秀佳的家，那是一个两层住宅楼，秀佳的房间在二楼靠东，是一个16平方米的和室。
房间里大概有七八个个纸箱，这些都是秀佳死后留下的东西，平时它们都放在原处，原封不动，此时秀佳的母亲安田夫人正在整理收拾，他们正准备搬家。
床和桌子已经处理掉，留在纸箱里的是一些日常用品，女孩子的小饰物，读书的笔记，相册日记光碟等。
安田夫人叹了口气，在踏踏米上坐下来，抹去头上微微冒出的汗喘口气，她发觉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感到疲累，时间在她身上似乎格外的加快了脚步。
休息了一会，她卷起袖子，继续收拾秀佳的物品，还有一个书桌和两格书柜没有清理，里面大多是秀佳的复习资料，还有朋友送给她的礼物。安田夫人抚摸着布满女儿字迹的纸张，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苦涩痛入心的怀念。
她任由眼泪流出，继续整理女儿的遗物。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周围住宅的灯熄了大半，周围的寂静中有种某名的噪响，像是虫鸣。她隐约间感觉有人在偷窥，扭头看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她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隐约间，她听到胸腔内传来激烈的脉搏跳动声，她立即停止手上的动作，拱起身体，等待这种心悸感觉的过去。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不由用手摸着左胸，考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
安田夫人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触感抚摸着她的后脑和颈部，一抹凌厉的视线朝她斜视过来。
她迅速转头往回看，那是一个敞开的衣柜，里面的一件粉红色外套还孤零零地挂在那里，那是她女儿最爱穿的外套，她打算放在最后收拾。外套的绒毛反射着房间里的光线，宛若目光在闪烁一般。
安田夫人取下外套，意外的发现里面的夹层居然有一张光碟。
以前明明仔细检查过了啊，怎么还会有这个东西呢？安田夫人细细地观察这张没有任何图标印记的光碟，这是市面上那种翻拍刻录最常用的光碟，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她注视着这个光碟大约两分钟之久，不明白为什么女儿的外套里会有这么一张光碟，她升起放出看看的欲望。
突然出现的晕眩袭击了她的感观，全身的感官像是发生了错觉，光碟像是缠绕了柔软的粘稠物，从里面出来一团团黑色的丝，代出一阵阵噼啪的响声，墨黑的丝像是蛇一样，缠住她的手直往上窜，像是死人冰凉的皮肤。
安田夫人的尖叫还没来得急爆发，眼前一黑，进入黑暗。
光盘和丝，在闪烁了几下红光后，变成了粉末，消失不见。
感觉到在外的媒介已经全部销毁，仙道松了口气，感觉越发疲惫，有随时想要睡去的错觉，可头脑偏偏清醒得很，他在想着流川，不知道第二天自己的这个决定会不会给流川带来过分的冲击。
透明的窗户外一片黑色，什么景色也没有，气流顺着缝隙呼呼地钻进来，吹得布帘微微飘动。
昏黄的荧光从身上浮起，生命能量从身体内溢出，像是有风在里面鼓动，欢快地唱着歌。视线开始模糊，冰凉慢慢涌上，分散的尘灰在眼前晃动，世界变得虚空透明。
时间终于到了。
流川，抱歉，要暂时离开一下了。仙道微笑，灵魂剥离身体，飘荡在空中。黑色空间里出现一道光柱，纷纷点点的星火窜动，如同纷飞的生命。
最后一次环顾，真正容纳他的地方，真正值得怀念的地方，有他所关心的人，有他所惦念的人。
下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呢？带着无尽的可能和希望，仙道转身消失在那束光柱之中。
第二天，流川在床上睁开眼睛时，便觉得有些异样。在他所创造的空间里，他居然感觉不到仙道存在的气息。
仙道偶尔也会独自外出，但是清早就消失不见，还从来未有。
流川冲往仙道的房间，拉开门，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仙道。
流川忽得感到身体一阵窒息。
那分明只是一个躯壳，里面的灵魂呢？
椅子旁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仙道的字体。
流川拿起来看。
“流川：这个身体有用的话，便拿去吧。牧答应我允许我出生在日本的某个城市，这样我们便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而增添麻烦。我已经销毁了一直以来留在世间的所有媒介，不会留下麻烦。下次见面时，想和你一起打篮球。我一定会比你更厉害。另，会一直想着你进入轮回的，来找我吧，流川。”
流川慢慢放下纸条，深吸几口气，又看了一遍，然后来回走了几步。
良久，“自作主张的混蛋。”低下头，俯下身，搂紧那人，寂然无声。
蚀灵族拥有了最强的魔法道具核人偶，与山王魔狮族达成了互不侵犯协议。族长樱木花道同年迎娶伊织公主赤木晴子，流川枫辞去暗之守护之职，失去踪影。
魔族人偶师相田弥生的尸体在魔界的某处被发现，其弟彦一下落不明。
地狱姬彩子于第二年与宫城喜结良缘，参加者众，礼品丰厚，有人送来一天鹅绒盒子，彩子打开盒子后当场失态。据说有人看到里面装满了珍贵稀有的生命宝石。
命运轮回，时光流逝，物似人非………………
清晨的光永远都是那么美好，可惜对于某位眷念着被窝温暖的人并不是那么回事。震耳的闹铃快速准确地被按了下去，床上的人翻了一个身，凌乱的头发更加蓬勃。过了一会，便有另一个放在远离床位的闹铃响得翻天，床上的人窜起来，摁住，看表，发呆，冲进洗手间，砰砰一顿响。
窗台不知名的植物在夜里不知何时冒出了花骨，已经变得精神气爽的某人对着花骨朵仔细察看。
说不定开了花就知道是什么植物了。笑眯眯自语。手机铃响，接入，“仙道出了门没有！！！？今天有练习赛知不知道！！！！？”
拉远手机，心虚的打着哈哈，看看日历，点头，又是精彩的一天。
神奈川陵南高校篮球部，正迎来新学期的第一场正规练习赛，湘北高校的队员已经到齐，已经换好了队服做好了比赛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今年的湘北十分被外界看好，除了县内数一数二的中锋赤木刚宪，今年又多了一名超级新人，流川枫。
他像是横空出世一般，无人知道他的过去和来历，整个人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不过大家更为关心的是他的篮球技术。
在这个充满着青春与热闹的清晨，干燥的木质地板，身穿球衣的球员，大家都在等一个人。
流川不动声色，心里想那个人果然还是没有变。
“早晨……”
大家的视线纷纷看向一处，他们的王牌终于来了。
门被拉开，一人站在阳光下，仿佛天生就与阳光一同出现，暖人的夺目。
“对不起。”他弯起嘴角笑着举起手打着招呼，似乎一路跑来，有些微微喘气。
他的队友纷纷靠拢过去，说仙道前辈，你终于来了。
还没回话，首先便挨上教练的一顿骂。
仙道低搭着头，直接的理由和无辜的笑容，让教练无话可说。
流川瞪了他一眼，仙道无意中注意到，微愣了一下，心里想此人是不是以前见过，和善地笑笑，随即转移了视线。
流川冷哼一声，偏过头，无声浅笑，终于又遇见了。
他们的故事，将再一次开始。
古井幽灵全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