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水年回 1-7

作者： Silcat，收录日期：2007-11-05，940次阅读

他安静，落地无声。他流动，波澜不惊。

1
初春的景色总是美好的，整个天空渗透出婉约简洁的蓝色，街道两旁刚吐出新芽的树木随着微风轻轻起舞，连偶然飞过的小鸟发出的都是愉快的叫声。但此刻的仙道可没心思欣赏这个，他正玩命地向体育馆狂奔，那正进行着县内大学篮球联赛的最后一场半决赛，比赛的结果直接关系到谁是他们S大学决赛的对手。但诚实点说，仙道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来观赛，昨天S大经过两个加时才淘汰了卫冕冠军E大，他更是夸张的打满全场。所以他更愿意利用今天的时间睡个觉或是钓个鱼什么的。可惜这想法似乎并不太合教练的胃口，老头子早早放出话来倘若谁不去观察对手的比赛明天一百个折返跑是免不了了，虽然可以轻松完成但他还是对那玩意敬而远之。

五分钟后仙道顺利抵达目的地，手里还多了张门口发的宣传单。不过当他抬头看见大屏幕上显示的是第二节刚刚结束时，很是后悔刚才那么玩命的跑。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老老实实地走到三井身边坐下了。
“你小子终于还是来了。”三井对空降到身边的这位队友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怎么说也是一百个折返跑呢。谁没事跑那玩意去呀。”仙道使劲地咧着嘴，光想想就可怕，“比分胶着着呢？”记分板显示着五十二比五十五，这倒引起了他点兴趣。
“是呀。话说回来流川那小子倒真是越来越强了。第一节投中十来分，不过后来受了点伤，第二节连人影都没见到，看样子光靠藤真一个人胜负就很难说了。”
仙道点点头当是附和。现在是中场休息，场上只能看到一群拉拉队员，最前面那个很标致的女孩使得她们这种蹦来蹦去的舞蹈不至于让人觉得太枯燥。球场上的大屏幕开始播放两队自己拍的宣传片，R大的两位当家杀手流川和藤真轮番轰炸着周围女生的神经。
“今天位子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人安排的呀？闹心呀。”没放两分钟就开始有R大的队员堵着耳朵抱怨。
“他们这宣传片拍成这样也敢播呀！”周围的人也呼应起来。
这话很快引起了队友的共鸣，R大的宣传片实在是有些小儿科。从开始到现在屏幕上就出现了藤真和流川，还几乎都是特写镜头，整个是两人专集没篮球什么事。和他们拍得那个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们的宣传片镜头平均，每个人的特点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许多人都很喜欢最后的那个镜头，先是几个内线选手穿插跑动灌篮，然后射手在三分线外依次排开，从左至右投三分，节奏紧凑弹无虚发。最后打出和队服一样颜色的字幕——S大学篮球队。那感觉，甭提多帅了。
仙道身边从来都不缺这种尖叫声，倒是有点免疫功能。他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宣传片里的一个画面：流川披着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朝镜头走，发现有人拍他后，嘴唇简单的动了下。经过反复对那口型的试验，仙道确定流川说得是白痴，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这个任性的流川，怎么能在镜头前说这个呢。不过有些不幸的是他的这种表情被刚从球员通道出来的流川尽收眼底，在那怎么看怎么有点冷酷的目光下仙道尴尬地将嘴形由弧线变成平行线。
“你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三井实在没事干眼睛四处乱看，最终盯上了仙道手里的传单。
“宣传单，外面发的。”仙道满是感激地看着三井，有个台阶下就不用和流川大眼瞪小眼了。
“我怎么没看到？”
“那个……估计是你看起来比较凶神恶煞人家都躲起来了吧。”
“什么呀，我绝对是玉树临风……等等这半决赛还没打完R大就敢这么瞎印！再说了这宣传单上怎么连我名字都没提！”三井愤怒地骂了句把单子回扔了过去。
“是宣传单？”仙道刚才是本着礼貌的原则接过来的根本没注意，现在光看了眼标题就吓了一跳，那红色的文字个个昂首挺胸地直立在纸上：高中的篮球敌人即将上演精彩对决。流川枫VS仙道彰。我的妈呀，篮球敌人，再想想刚才流川那冷锐的目光，真是不寒而栗。

记不清是什么人问过仙道他和流川有着怎样的关系，他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个合适的词。他和流川念着不同的高中，擦过两年的火花，唉，是球场上的火花，你想什么呢。第一年流川率领的湘北生生的将他所在的陵南篮球队挡在全国大赛之外，第二年他又还击让湘北也一尝失利的苦闷，还在流川面前捧起了MVP奖杯，再后来他就升入S大学，开始打大学联赛。所以说来他们的较量基本上是没输没赢。这么算的话应该是球友？不过前不久流川搬到了他们这个学生租房区，有时候难免也会见个面什么的，就应该算是邻居了，可见了面经常只有他一人在说话，那只能算是半生不熟的邻居？反正这问题的答案他是给不出来了。

下半场流川重新披挂上阵，流藤组合所向披靡，在全场一片压倒性的欢呼中干净利索地以十五分的优势挺进决赛。
比赛结束后三井执意要去打个招呼，等了半天不见仙道动弹，只好连拉带踹地把他弄过去，还不忘说教一番：“你说说你。都是熟人打个招呼怎么了。”我当然知道是熟人了，仙道心说你是没看见我刚才多丢人。

三井象征性的和流川说了句话就向R大现任经理彩子走过去了，他实在不期待能从那位沉默寡言的高中队友嘴中听到什么。
“彩子，想不到咱们在大学联赛中成为对手了。”
“是呀，三井。你们的比赛打得很精彩呢。”彩子倒过手把冰袋交到身边一个女孩手里，“索菲娅，先把这个给流川敷上。”
“那小子还是很受欢迎？”
“可不是，难道现在的女孩流行喜欢惜字如金的人？”彩子做出一个很不解的表情。
“刚才那女孩是谁呀？挺漂亮的。”
“你是说索菲娅？她是我们拉拉队的。很漂亮吧？她是个混血儿，学校里好多人追呢。”
“哦，看着跟流川关系挺不错的呀。是流川新找的女朋友？”三井像发现了重大新闻一样，语气中充满了兴奋。
“像流川那种单细胞的人怎么可能去追女孩子。”彩子摆摆手笑，“不过索菲娅倒的确挺喜欢他的。”
仙道扭过头向流川的方向看了看，发现那个叫索菲娅的女孩正伸出纤细的手把一个冰袋敷在他那有些红肿的右臂上，突然的刺激惹得流川的表情微微跳跃了下。

“嗨。”仙道虽然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嗨。”流川的声音低沉深邃。

2
在流川门口转了快半个小时，那只攥着药膏的手频繁地向过往的熟人挥动了若干次。说到底仙道还是没打算进去。他和流川算不上是朋友，到也不至于是什么篮球敌人，老实说他对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流川的朋友倒是很好奇。到目前为止他也不认为自己那么笑有什么不对，只是比较倒霉罢了。低头看看刚买的药膏，挺贵的东西。一咬牙拼了。

看见门内睡眼朦胧的流川，仙道开始为自己选的时间懊恼。三井曾经在一次球队聚会中大爆料，其中就包括打扰流川睡觉的后果。不过转念一想那家伙除了篮球就是睡觉也就心安理得的进了门。
那屋子面积不是很大，周围四白落地，东西少得可怜所以显得十分空旷。喊上一句一定有回音吧，仙道是这么想的，不过不敢试，后面有双眼睛正带着些许的恼怒盯着他呢。
“你家怎么没什么家具呀？”仙道的眼睛在周围转了三个圈后开始发问。
“什么家具？”流川的声音融合了迷糊和不耐烦两种情感。
仙道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一张浅棕色的木纹桌子，上面还象征性的摆着几本教科书，不过看样子当饭桌的可能性会比较大。挺干净的玻璃窗前摆着一张普普通通的床，上面有些皱皱巴巴的床单预示着几分钟前正有人躺在上面。四周是零零散散的篮球装备。
看来还真是傻了，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意识到刚刚提了个不太精明的问题。流川的房间有这些就足够了吧，还要什么家具呀。
周围气氛中尴尬的百分比在无限扩张，大有朝着沉重方向发展的趋势。要搁别人肯定是把药一掏，然后满脸笑意的找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了。仙道可不干，他是谁呀，天才可不能被人白叫着玩。他仙道既然光明正大的进来自然要风光无限的出去。
于是仙道装作什么都没感受到的样子继续搜寻着新大陆，“篮球杂志么？”那四处游离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堆篮球杂志上，自顾自地走过去翻看。“哇塞，太疯狂了，一个月就输了两场，而且最近连续两场都是加时胜出。”他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猛地朝身边的流川拍了过去，“你看呀流川，这是我最喜欢的队了，今年总冠军他们大有希望呀。”
“能在自己实力范围内解决的事打到加时就是一种失败。”流川实在搞不明白，刚刚他还躺在舒适的床上约会周公呢，为什么十分钟后要站在这里和眼前这个白痴探讨这本他早就看过的杂志。
“哈哈，结果好就一切都好。”仙道发现自己的手很不美观地搭在流川肩膀上连忙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要是多耽搁一会保不齐他就会以一种头朝地的“风光无限”款新潮姿势从门里飞出去了。
那只手适时地撤了回去让流川很满意，要不是他现在睡得头重脚轻早就想把对方赶出去了。他皱着眉等待仙道知趣地自行离开。

“对了，这个是给你的。”几秒钟的安静过后，仙道猛地想起此行的目的赶紧把药膏递了过去。
流川拿着药膏，左看右看就是不表态。“这东西挺不错的，对消肿特管用。”仙道开始口若悬河地一通狂吹。语气一律采用肯定式，心里却是七上八下，那药膏是他回来的时候在路口的药店买的，他没用过，不过单凭价格应该能划分到“不错的药膏”那一类里吧。再说送这个有点半赔罪的意思，怎么也买个说得过去的。
听到这话，那个单纯的小孩果然打消了所有顾虑，小心翼翼地拧开挤出半透明的膏体在红肿处涂了起来。他的手白皙细长，仙道第一次注意到，看着发愣。
“怎么还肿着？”眼看着半管下去了形势并不十分喜人，流川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你这单细胞还真是非一般的单，我说它是灵丹妙药你就真当那是神仙牌药膏呀。趁着流川检验效果的时候仙道频繁冲着那乌黑的头发挤眉弄眼。
“你看呀，怎么不管用。”后半管也快保不住了，流川把头抬起来看着半天不出声的仙道。
“谁说的，我看效果挺好的。”好在仙道反应够快迅速把脸部表情调整到微笑状态，“你好好看看呀，这里……还有这里，明显好多了。”他开始在流川胳膊上方瞎比划，连没肿的地方都没放过。
“是么？”流川本来就迷瞪，被他一咋呼倒也觉得好了不少。“你……决赛的时候打哪个位置？”
“恩……可能还是三号位吧。”仙道犹豫了下，谁知道呢，他们那敬爱的老头教练现在简直拿他当神仙用。

3
体育馆内人潮涌动，R大的拉拉队在索菲娅的带动下努力把气氛转为自己的主场。印有仙道和流川的传单在观众手中上下翻飞，县内大学篮球决赛一触即发。

S大学的休息室倒是挺安静。只有一个苍老中带有几分坚定的声音在布置战术。
“就这样，大家加油，冠军是我们的。”那个被仙道称为老头子的教练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在最后一刻决定用仙道去打控位是有点冒险。仙道能抵挡住相对灵活的藤真么？那个高中联赛的MVP流川枫会不会借机疯狂反扑呢？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S大的球员实力平均，发挥也相对稳定。一旦抑制住擅长助攻的藤真无疑可以大大削弱R大的攻击力，更多的挡拆掩护也会给三井带来更多的机会。他知道自己在赌博。在过去的几年里，亚军他已经得了两个了，所以他需要这场胜利。
“仙道。”他走过去拍了拍仙道，后者也颇为配合地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放心吧教练，冠军是我们的。”

开场后，仙道那超出大众标准下控位的身高似乎给他带来了点阻碍，第一次带球过中线就被几名球员夹击防守断了球。藤真将球直送向篮框，最后流川以一个飞身灌篮结束了整个完美的配合，引起一片狂欢呼。
郁闷还是有一些的，仙道挥挥手向队友表示一下歉意，不过这样的比赛才会有意思。
“你管这个叫三号位？”那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望着流川跑远的背影，仙道笑笑，位置又不是我决定的，老头子让我打一号位也得上呀。
“我们也要进一球！”重新夺回控球权的仙道拍着球缓慢地从后场推进，防守的藤真不敢怠慢，随着那双有些慵懒的眼睛提防着四周随时可能插上的队员。突然球速突变，那眼睛朝右一望，球却从背后倒到左手直塞给三井。
砰的一声，球从三分线外砸中篮框弹到R大队员手中。
“给我！”藤真一个变线接过传球，直杀到三分线外，连丝毫停顿都没有抬手就投，篮球应声落地。场外的气氛一下被点燃，更有甚者激昂地喊出了R大冠军。
“R大冠军？还早呢。”三井低声骂了一句擦了擦汗。
“别介意，比赛没有结束就没有人可以断言结果。”仙道抬头看了眼记分牌后拍了拍场上的四位队友。
“我怎么觉得咱俩的台词反了？”这话从仙道嘴里说出来让三井怎么想怎么别扭。
比分果然没像R大拥护者所期望的那样一路拉开，流川的状态出奇的不好，出手少命中率也不高。仙道今天和他不对位，碰撞有点少，但还是对他这种表现感到有些奇怪。
流川这种持续走低的状态也打乱了R大的整个战术，最后进攻重任不得不压在藤真和四号位身上，两人的多次长途奔袭快攻和紧逼防守在确保比分没有被拉开的同时消耗了大量体力。
最终上半场的比赛以仙道一记压哨两分结束。
五十七比五十五。S大领先。

“大家上半场的战术执行得还不错。现在看来对方的十一号没什么威胁，那个四号位看上去已经没什么体力了。”教练敲了敲战术板拽过一边的中锋，“下半场他们很有可能会多给那个中锋喂球，你要在这个区域不让他轻易得球。如果他拿到球后要在这里顶住，不要让他很容易的转身，还有……”
三井把肩膀上的毛巾抽过来擦擦脑门上的汗，“我预感咱们能赢。防我那家伙上半场是得了不少分，但也累的不行了。”
“他们打得是有点乱。”仙道突然想起自己高二的那年联赛，“对了……你真认为像老头子说的那样流川没什么威胁了么？”
“他第一年升上来老头子肯定是不了解。不过流川是什么实力咱们能不知道？他体力一直不怎么样，估计就和当年打高中联赛的战术一样吧，先收敛收敛上半场。”
“我觉得也是。”仙道点点头。

经过十五分钟的休整，两队球员陆续向中圈走了过去。
“喂~你是打算下半场爆发吧？”趁着跳球的时候仙道跑到流川身边用胳膊顶顶他。
“白痴，马上就把你打败。”流川看都不看他一眼，控球权被R大得到，他一个加速跑到前场要球。
什么毛病呀，赢我也不奖房子不奖车的，仙道站在原地撅撅嘴。有一点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刚休息完流川还是在那没完没了的喘呀，难不成刚才为下半场热身在休息室里跑上圈了？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那个他钟爱有加的橙色精灵从底线飞了过来，打在他那只多余叉腰的左臂上以一个优美的直线蹦蹬出边线。
“仙道，你要是再给我在场上走神就滚下来。”老头子暴跳如雷地把战术板摔在替补席上。
“啊？啊！”仙道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伸手表示下歉意，老头子这招对他是百试不爽，他宁愿在场上受苦受累地跑着也不愿意坐回替补席听那没完没了的唠叨。

上半场的时候仙道还上个篮什么的，到了下半场几乎助攻成瘾，不思得分的玩命传球。三井在他的传球下接连命中三分，比分差开始逐渐拉大。
“看来比赛是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三井伸出右手等着仙道回应。高中的时候他一直对那些把仙道称之为天才的陵南队员嗤之以鼻，直至真正成为他队友的时候三井才体会到了为什么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会被如此追捧：这么多年他所接触的人里，没有人可以像仙道那样想进攻的时候狂砍几十分，想助攻的时候传球出神入化。
“哈哈，你可得抗住了，别呆会找个借口就旁边休息去了。”仙道伸出手拍了三井一下指指他头上的汗珠。
“我当然没问题了。”三井死撑。
“切~”仙道跑回中线附近接应。
“为什么不投篮？你害怕什么？”流川也跟过来想要阻止球过半场。
“赢得比赛可以有多种方式。”仙道笑，心说你这记性也太不怎么样了，跟你说过的还是忘。
“对决一下吧。”
这不就对着呢么？还要怎么样？单挑呀？仙道扭过头看流川，那表情接近要虚脱。拍一下估计就得趴地上还对什么决呀。想是可以这样想的，但话这么说出来是会伤感情的，尤其对看着很缺乏幽默感的流川来说。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仙道盘算着怎么委婉道出他的观点时，橙色精灵像装了个定位系统似的朝着他就过来了，可惜装的定位系统是伪劣产品，篮球没有如愿抵达仙道手中而是擦着他的右臂飞向了S大的替补席。
完了完了，天要塌了。仙道叫苦不迭。果不其然，那倒霉催的的战术板再次自由落下。仙道赶紧装起傻来跑得远远的。在看到流川已经快攻到前场在尖叫声中投三分后，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迫害完我跑得比谁都快，摆明要报上次的一箭之仇呀。要说我那药膏也是高档货……唉。算了算了，别再看他了，一会再失误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仙道吐了吐舌头接过队友底线发球准备将功补过。
“来吧，仙道。比赛还没有结束。” 气喘吁吁的藤真压低身体随时准备断球，他今天的确很疲惫。
“恩。”像对藤真的回应又像是自言自语。仙道把球倒到右手在三分线外突然急停甩开藤真的防守，一个标准的后仰投篮将球送入篮框后跌倒在地，随他一起倒地的还有补防的流川。
“防守犯规。”
“你还好吧？”仙道支撑起身子把手伸过去，流川全身都很烫，他在发烧。

藤真有实力是公认的，去年谁也没怎么看好的R大一举被他带入了四强。可惜篮球是项集体运动，流川下场后，S大的疯狂进攻变得更加无法阻挡。
“小心三井！”藤真话音未落，只见那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松入筐，比分差也前所未有的拉大到两位数。
“比赛还没有结束，我们只要能进球就有机会扳回来。”
“大家打起精神来，守住这一球！”
虽然藤真在最后时刻不断的鼓励着队友，但显然在人心疲惫的状态下没起太大作用。
比分最后被定格在九十二比七十七，两支从未染指过冠军的队伍以S大的胜利告终。
比赛结束后，仙道向对手的替补席望了望。彩子正在那里安慰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索菲娅，流川头上搭着毛巾，光线黑暗暗的看不清脸，唯有那双修长的眼睛发出与平时不一样的光。

4
冠军奖杯异常显眼地摆在休息室的桌子上，那银器般光滑的表面很快映射出S大学篮球队每个成员的笑脸。
“没意思。还不如打E大激烈。”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大家就颇有同感的议论起来。
“流川不在状态，很失望？”三井用自己即将丢入背包的MVP奖杯捶了仙道一下。
“怎么会，藤真今天状态很好呢。”仙道笑笑，他喜欢球场上一切有挑战的人。
“今天这么高兴，不如呆会一起去庆祝一下？”三井的提议很快得到热烈响应，大家就呼啦呼拉地全跑出去了。
“您不去？”仙道看看坐在一旁静静无语的教练。
“年轻人玩的，”老头子那爬上皱纹的双手一遍遍抚过奖杯，“记得通知大家明天照常训练。”
仙道一听这话连忙装傻充愣地跑去追前面的队友了。
聚会的地点是离R大很近的一家小酒吧，三井找的，因为是他高中队友宫城开的可以有折扣。
大家进去后就像以往那样稀里糊涂地喝着酒，中间时不时穿插着些有关比赛的话题。
现在还不到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但这群身材高大的人还是吸引了很多目光。
“我们这可都是活广告，咱们那么熟，广告费就不管你要了，直接免单好了。”三井注意到了周围异样的眼神开始跟宫城开玩笑。
“请客是没问题，算是我祝贺你们夺冠吧。”宫城也不含糊。
“看见没，这就是兄弟。”三井得意万分的举起杯子要和宫城干杯，他们就是这样，谁都不会再去介意高中时候的过节。
受他的煽动大家三三两两地起来敬酒，如此几次宫城可吃不消了，于是找了个借口跑到后台核算进货票据去了。
看见灌跑一个三井有点不甘心，他开始把目标转向周围的队友，仙道除外。他对灌醉仙道已经完全没耐心了，或许对方有着天生不易醉的体质吧。在他尝试过的若干次中，无一例外的回回都是他先趴下。
“吧台边那个女孩好像看上你了。”坐在仙道身边的小后卫把头伸过来低声说。
仙道品着酒杯里的酒慢悠悠地把头转过去，那个女孩赶紧露出一个微笑。仙道可没醉得打算回敬她个微笑，他很快把头转了回来，“你无聊不无聊呀，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看谁呢！”
“绝对是你，我直觉特准。”对方狡辩。
“行啊你，深藏不露啊。哪天用你的直觉帮我算一卦。”仙道笑继续品酒。
“切，爱信不信。对了，看学校里那么多人追你，你怎么一个也没看上呀？今年情人节我还为这事赌输了两瓶饮料呢！”
“什么？”仙道被狠狠呛了一口，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
“今年情人节的时候，咱们级那个好多人追的女孩不是托人往你柜子里塞巧克力了么，我寻摸着你这次怎么也得动心了吧，就和他们打赌，结果呢……可怜我的两瓶饮料呀！”小后卫装哭。
“谁好多人追？”仙道转转眼珠愣没想起来，每年情人节他的更衣柜里的确有不少巧克力，可那上面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呀，即使有他也没怎么留意过，光是那帮经常在食堂看他吃饭的女生已经够受的了，干什么还自寻烦恼呢。
“那个，那个。”对方开始使出肢体语言比划，可无论他怎么手舞足蹈还是没能唤起仙道对那女孩的记忆，“算了，要说你也是，那么好的机会都不把握一下。”
“把握什么呀，我连是谁都不知道呢。”
“你要想知道能不知道么！要说你在咱们学校也是数一数二的受欢迎，怎么至今还是孤家寡人？”
“累，那玩意多累人呀。”仙道的性格是有些懒散的成分，而嫌累也的确是原因之一，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从小到大的那些爱慕者中，始终没人能让他动过心。
几杯下去三井已经撂倒一片，他自己在那颇有成就感的傻笑。
“少喝点吧，明天小心教练罚你们。”远处的宫城看到这番景象后过来劝了劝。
“就是的，老头子刚才可放出话来了，明天照常训练。”仙道幸灾乐祸。他本来就不赞同他们这种互灌的方式，酒么，要细细品才有情趣。
“啊！早说呀你。”撂趴下那几位顿时清醒了不少。
“一晚上呢，也够你们清醒的了。”三井也不敢再喝了把头转向宫城，“你小子就因为没和彩子考上同一所大学，连篮球都不打了？”
“篮球又不能跟我一辈子。”宫城被他这么一说显得有点尴尬，“再说没了阿彩我也没什么动力了。对了，千万别告诉她我今天给你们免单了。”
周围哄声一片，仙道想想也对，篮球毕竟不是生活的全部。

回去经过流川门前的时候，仙道犹豫了一下。他本打算进去问候一声，但后来想想觉得时间有点晚，所以最终那只悬空的手还是放下了。

洗了个热水澡后，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仙道饶有兴致地端着杯刚冲好的热咖啡趴在窗边欣赏了半天。
记得初中的时候老师要求写一篇有关水景的作文，大家各显神通，有写气势磅礴的大海的，有写深远静谧的山涧河流的。只有仙道这家伙写得是这雨水汇成的算不上小溪的小溪，理由很简单：大海再宽广，河流再隐秘，终归还是被束缚在固定的区域里，而雨水就不同了，它可以遍及世界的每个角落。
后来这篇作文得到了个不错的分数。那个扎着马尾辫的语文老师留下的评语也让仙道显摆了半天：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到后来自己也喜欢上雨水了。

咖啡眼瞧着见底，仙道把长腿往沙发上一放，开始看电视里的NBA比赛，那感觉完全可以用畅快来形容。可就当他怡然自得地享受着这一切的时候，一阵近乎疯狂的敲门声闯进了他的耳膜。
“谁这么抽风呀。”仙道捂起耳朵只看画面，要知道现在可是加时赛的最后两分钟。
门外那位一看就像是做足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敲门不应改踹了，照这势头几分钟不到门就保不住了，没办法，仙道只得一边抱怨着，一边一步三回头地跑去开门。

门外面是身上有点湿的流川，手里还颇为奇怪的抱着被子。
“你有没有雨伞塑料布之类的东西？”完全是没睡醒的声音。
“要那玩意干什么呀？”仙道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体育馆的大屏幕。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呀，搞得他现在看见流川老有负罪感。
“那边修防水层，今天一下雨漏得哪哪都是。”语气开始烦躁。
“这样呀……那……要不然今天在我这里睡吧。”把一个发烧的孩子赶回漏水的房间仙道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不过流川好像并不接受他的善心，站在那就是不表态。
“我没雨伞塑料布。”仙道老实摊牌。
那双清澈的黑眼睛在仙道身上四处扫了扫觉得也只能这样凑合了，就带着一脸不满进屋了。
你以为我想你进来呀，仙道看到他的表情略微的有些不爽。突然间想起什么，赶紧向电视扭过头，“NBA。”可惜他的电视还没高级到可以声控，留给他以供观赏得只剩下配合着字幕的精彩画面。
“重播你也看？”流川抱着被子等待仙道给他安排睡处。
仙道本想说，你连重播都看不上呢。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还是说点不会引起不必要麻烦的话吧，“你退烧了？”
“吃药了。”那双眼睛看着他，闪出晶亮的光。
“哦，那就睡吧。”仙道指指床有点沮丧地关上电视，太郁闷了，看了半天连谁输谁赢都不知道。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劲，流川他睡床上了，我上哪睡去呀？四周环视了下只能庆幸当初自己有先见之明买了个沙发。
地方找好后仙道又开始琢磨起其它睡觉必需品，在看到流川盖着自己的被子垫着他的被子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仙道又郁闷了，看来不得不铤而走险一回。

流川这家伙长得挺好看呢，难怪有那么多小女生喜欢。当仙道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看见流川那张熟睡的脸时被一种很特殊的感觉牵引着走了下神。不过走得不远，很快被困意给拽回来了。先不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先把被子弄到手再说吧。在嘟囔着一些类似于帮你盖被子之类明显谎话的同时，仙道用手使劲往外拽他可爱的被子。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你不想承认的差距的。几分钟后仙道不得不接受他的被子争夺战以失败告终这个事实。春天还不至于暖得叫人什么都不用盖，更何况刚下了雨。他懊恼地躺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检讨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猛然间想起流川那张脸，愈发地不想睡了。

5
基于种种因素仙道在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明显找到了流川的感觉：一上课昏昏沉沉，到该训练的时候却神奇般清醒。
要是能颠倒过来就好了，他带着一脸的不情愿把球衣从柜子里拽了出来，老头子果然是不厚道啊，夺冠了还训练。右手不自觉地在脑门上摸了摸，尽管上课的时候已经摸了八遍了。加上这一次，结果都是一致的失望——不发烧。他实在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强到冻了一夜连感冒都没得的地步。
更衣室里面开始传出些许的说话声，仙道带着几分好奇走了过去，发现三井正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与此同时，三井也发现了那个不太合时宜的脑袋，略显尴尬：“木暮，高中同学。”仙道冲三井指的那个人点了点头，人他认识，高中联赛的时候交过手，还投出记全场最昂贵的三分。
“老头子去了么？掩护下，今我不去了。”三井眼神里充满了拜托的神情。
仙道颇为无奈地摆出你看连我都去了的架势。
“那你帮我顶一下，我一会就过去。”最终三井还是妥协了。
“三井，怎么才算是喜欢上一个人了呢？”仙道纯粹是对事不对人，整整一天流川那张脸都会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他面前，这在从前可是没有过的。
“去去去，赶快给我上前线顶着去。”问得三井一惊，连踢带踹的就把仙道给轰出去了。

本来是安排一堂体能训练课，但跑了一半有个伤愈归队的学生来篮球队报到。那是个很高的中锋，可惜刚一升入大学就受伤了，没和他们合练过几次，联赛更是一场没打。老头子挺高兴，那人是他一开始就看好的队员，而且中锋是S大最薄弱的环节，这么看来明年卫冕就大有希望了。于是一时兴起示意大家稍微活动一下打场分组对抗赛。这倒合了仙道的心意，怎么也比跑步好玩多了。
不过，迟到的三井显然就没那么幸运了，没怎么热身就上了场，在一次对抗中被那人高马大的中锋撞得倒地不起。
“别装了。”仙道跑过去踹了踹他。
“我倒希望是装的。”三井摸着锁骨就是不起来。
最后此事只好以仙道送三井去医院告终，旁边还有两个拉拉队的吵着一起去了。
路上仙道小声地侧过头问三井：“不如就叫拉拉队的美女陪你去吧？”
三井马上面露狰狞之色：“你敢！”
“不敢不敢。”仙道答得痛快，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愿意去趟医院而不是回去打什么分组对抗赛。

三井一进医院就先挂了个号进去检查，没事可干的仙道只好站在过道和拉拉队的美女聊聊天。他很有女生缘，在上一秒那两个女孩还对三井崇拜的一塌糊涂，在这一秒钟就已经完全开始崇拜仙道了。就在他聊得起劲的时候，背后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仙道转过头看见的是流川那张有点冷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表情。还没等他怎么反应，流川就扔下一句：“靠边，大白痴。”扬长而去了。
“真是个小孩，一点都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发了烧还来训练。”跟在后面的彩子走过来和仙道打了声招呼后颇为无奈地指指流川的背影，她旁边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听到这里也笑了笑。
那个女孩很面熟，直到她们走出去好远仙道才想起来她应该就是彩子口中那个喜欢流川的混血儿。

没过一会，三井看样子心情不错的出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拉拉队的美女们抢先一步问候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还要排队拍个片子，说什么看看是不是锁骨骨裂，估计也不是吧。”
“看来未来几天的训练你是免了。”仙道多少有点羡慕的语气。
“可能吧。唉，我可是积极上进想要训练的人呀。”三井坐到一边离拉拉队的美女们很远。
仙道撇嘴，真是说假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刚才还想逃训练呢。
“对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先走吧，省得天黑了。”
“哦，那我们走了。”仙道满心喜悦地跟着两个美女往外走。
“唉~你小子给我留下。”
这句话听了叫人有些丧气，但仙道还是乖乖回来坐下了，反正回家也没什么要紧事。
“对了，你说怎么才算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呢？”在目送那两个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仙道转过头问，直觉告诉他三井怎么着也是个高手级的恋爱专家，从他对诸多美女都无动于衷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你小子看上谁了？”三井不怀好意地笑笑。
“随便问问拉。”
“不像，你肯定是看上谁了。是被外貌折服还是什么别的？”
“感觉吧？反正不是外貌。”仙道迟疑了一下，应该不是外貌吧，他觉得流川之所以能让他走神是因为看到他后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你说人真的会突然间的喜欢上另一个人么？”
“这世界没什么会不会只有你信不信，老实坦白吧，那人是谁呀？我认识么？”
“什么谁呀……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才算是喜欢上一个人了？”
“恩，怎么说呢。这很难用语言和你描述。那人一开始你可能觉得很讨厌，后来也还行，然后慢慢就喜欢上了。”
“什么东西？”仙道有点傻，他开始怀疑三井究竟是撞到了锁骨还是头。
“算了。”三井是不指望仙道能明白了，“那就再告诉你一特简单的方法，在你危难时候脑子里要是能第一个想起那个人就证明你喜欢上他了。”
“啊？你的意思是让我出门找个车撞撞看？”仙道可没想到判断标准要这么严格。
“也未尝不可。”三井对仙道的悟性很是满意，很快他的眼睛就开始发光，倒不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刺猬头而是看见木暮向他们这里走来。
“刚才我落东西回去拿，你队友说你受伤了，我就来看看。”
“啊……没事没事。”三井略显慌张。
“恩……看来你不用找车撞就能知道结果呀。”仙道眯起眼看看木暮又看看三井。
“你们聊什么呢？”木暮微笑着把头转向三井。
“没……什么。对了，你刚才不说要走么，怎么还在这呆着呀？”
“恩恩，走了。”看着咬牙切齿的三井，仙道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把有利地形让了出来。

回去的时候天色渐晚，早些时候被打破的灯现在还没修好，几扇玻璃脏得一塌糊涂的窗户给整个走廊带来些许微弱的光。
除了在流川门外停留了两秒，仙道几乎是一种匀速的方式向他的屋子移动。在还有五六步就能迈入家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回头那人就一头撞了上来。
“对不起。啊，仙道。”撞他的人抬起头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你好。”仙道认出对方是那个混血儿，只是一时想不起她名字，“这边出去远，那边出门就是大街。”
“谢谢。这里很不好认。”索菲娅点了点头，整个走廊昏暗的光让她有点害怕，很是犹豫的转过头向后走。
“我送你出去吧，这里的灯老坏。”仙道也看出她的心思追了上来，“来看流川的？”
“恩，彩子姐有事就让我一个人来了。怕他忘记吃药。”
“那小子还真是有人缘呀。”
“他对篮球专注的样子真的很让人钦佩。高中的时候也这样么？”
“是吧……他对篮球比谁都执著。”

6
七月给整个校园注入沉闷的气氛，随处可见为考试奋斗的身影，篮球队的就更可怜了，学习紧训练也不松，整天过得都是暗无天日的日子。
仙道自然也没能幸免，不过细算起来，他和他那帮篮球队的仁兄们还是有一定差别的。他并没觉得学习有三井他们口中说的那么痛苦，而且做为队中唯一一位每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的人仙道也不排斥考试。当然了，奖学金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所以每当考试前期他还是会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
在忙完了一天杂七杂八的事后，仙道在回家的路上思考着一道传说中明天必考的高分数学题，那道题甚是古怪，直至都站在家门外了才想出个大体思路。他把手伸进兜里摸索着钥匙脑子里却继续虚幻的求着解。
“嗨。”
“嗨。”仙道没回头应了声，数学题基本想通了，他掏出那个金属质地的玩意准备开门进屋再在纸上验证一下。
“一对一。”说话的人语气略微带有不满，伸出手拍在他的肩上。
仙道感觉自己被一下子从数学世界里拍了出来，转过头冲着手的主人一通无奈的笑：“我说流川呀，你们是不是期末考篮球呀？”
对方没有回应，仙道就接着笑：“再说你看看外面天都黑了。”
“那边有街灯。”流川翻了翻眼睛。
仙道那被数学公式填满的脑袋实在懒得再去想什么蹩脚的借口，就跟着去了，就当是劳逸结合吧。

恬静的月光已经开始笼罩喧嚣的街道了。一路上流川走得很快，一头黑发忽闪忽闪地反出银光。仙道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差不多一样身高的两个人步幅能有那么大的差距，他小跑了两步以便流川可以在他左前方不远的地方出现。

街灯带来不了多少亮光，两个人也不顾那么多走过去就开打。时空像是穿越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连结果都是惊人的一致，几个回合下来还是不分胜负。
仙道看着气喘吁吁的流川有些不解，“和我一对一真那么有趣？”
流川晃了两下看仙道不过来防抬手投了个超远距离三分，“当年S大也给我推荐位了。”
“是么？那怎么后来去了R大？”
球砸到篮框发出挺大的声响，流川跑去捡起篮球传了过去，“我是不会和你做队友的，那样就没办法打败你了。”
“不是吧。”仙道哭笑不得，篮球在他指尖转了几圈后从四十五度角射入篮框，“说真的，你以后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继续打篮球？”
“嗯。我想打职业比赛。你呢？也会继续打么？”
“伤脑筋。我没想过呢。”仙道开始意识到自己问了傻问题。
“大白痴。”
仙道现在一听这词就想笑，这小子还真是词汇量贫乏呀，整天白痴长白痴短的，“要不今天就这样吧，街灯也不怎么亮。”
流川没说话跑去捡不远处的篮球算是默许这个提议，仙道伸伸胳膊一个人往回走，脚步放得很慢却左等右等不见有人跟上。不会又打上了吧？他抓抓竖起的头发回头向篮球场方向看。的确是又打上了，不过打得不是篮球，是人。
灯光下流川和另外一个陌生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仙道踩着影子就过去了，来不及多想照着那人就是一脚，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打架，完全不知道什么秘诀只能闭着眼一通招呼。
“你们给我等着。”那人眼瞧着两个打一个明显吃亏，扭头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走呀。你还真等他呀？”血从流川被打开的眼角缓缓向下流，仙道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路上他一度认为有什么东西滴落到他们的手上，发现是幻觉后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傻，能有什么滴下来呢？

门被狠狠地踹开，咚地一声响声把一只在楼道里悠闲散步的猫吓得跑出去好远。
“坐到沙发上别瞎动。”仙道慌慌张张地往里跑，倒是流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然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哗啦一声酒精、棉签、创口贴等一些东西被从医药箱里倒了一沙发，“闭上眼。”仙道觉得自己现在挺像是在前线救助伤员。那黑亮亮的眼睛乖乖地闭上，长长地睫毛也顺从地垂了下来。
白衣天使的感觉是有了，至于有没有那水平就单说了。经过简单消毒后仙道发现摆在面前的伤口还挺棘手，要是莽撞地贴上创口贴估计流川的左眼短时间内是不用受累睁开了，搞不好连自己也得几天不用受累去训练了。
仙道抓抓头发，护士还真不那么好当。A计划以失败告终，那就实行B计划。两根棉花糖般的棉签在酒精里打过滚后轻轻地按在伤口上后，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动了一下。
仙道不由得松了松棉签，“很疼么？”半天没有回答，“稍微忍一下。”还是没回应。
还挺坚强，仙道把头凑了过去后很是郁闷的发现他的病人已经睡着了。
真是的，起码要装装病人的样子呀~仙道吐出舌头在流川跟前晃了晃，反正不担心被发现。不知道要是实施C计划——亲一下伤口会有什么结果呢？想到这他索性坐在旁边傻笑。

“好了么？”几分钟后流川迷迷糊糊地发问，右眼稍微动了一下。
“好了。”棉签轻轻移开，血已经不流了。看来我还是很有救死扶伤的天赋，仙道不无得意地收拾起周围的残局，“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谢谢。”
“不是这句了。”看着染成樱桃色的棉签依次从手中滑落如高台跳水般散落进垃圾箱后，仙道长出一口气走过来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打架的事。”
“什么？”
“打架呀。”仙道心说你这是什么脑子呀，刚打完就忘了。向上撇了撇发现对方摆出一副真没听明白的表情。
“打架……你不就在旁边呢么？还说什么呀？”
“我那不是后过去的么？再说了……”仙道把头倚在沙发上向上看，又被那种特别的感觉拉扯得走了神，“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觉得很像……”
“像什么？”
“恩，像冰激淋一样，快餐店里卖得那种草莓酱冰激淋。”这想法的确不太厚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流川不说话，嘴角微微向上仰。
“第一次看见你笑。也挺好看的，为什么你平时都不笑呢？”
“白痴。”那表情被他这么一说立马恢复成原样。
“喂……流川。”仙道看着流川继续走神。
“恩？”黑亮亮的眼睛向下看了一眼又马上移开了。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话一出口屋子里立即静了下来，只剩下墙上那只不识趣的表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
“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那些有的没的，所以打球才不能尽力。”流川低头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血迹发现蹭不掉就绕过仙道进了浴室。

真的说出来了，仙道的手指不停地抓着嘴周围的皮肤，手指有些凉，就像刚才流川的一样。那句话像是从他潜意识里脱口而出的，没经过大脑。难怪流川有些不屑，连他自己都有点怀疑。

水哗哗地流个不停，仙道起身把头探进浴室，别的先不说，照这样下去水费也够他受得了。
“我……挺尽力的呀，我对我喜欢的东西一直都是挺尽力的。”
“……”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打架？”
“……”
“生气了？”仙道透过洗手池前面的镜子观察流川，可惜对方一直低着头除了折射出橘色灯光的头发什么也没看到。
“……白痴。他刚才撒酒疯还踢篮球。”
“那你就用武力解决呀。”
“要不然怎么办？我喜欢简单的方式，而且不希望任何东西影响到篮球。”
“简单的方式真那么好么？可是你也因此受了伤呀。”
再没回答声，已经白的接近透明的手依旧在水龙头下哗哗地冲着。
“行了，够干净的了。可以拿到市场上卖去了。”仙道实在沉不住气，走过去拧上水龙头。
流川这才把手抽回来，头却始终不抬。半响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呆会干嘛？”
“哦，看看数学吧，明天有个测验，要是考不好还挺麻烦的。你呢？”
“睡觉。”
仙道不置可否地笑笑，心说当你可真简单。

7
好不容易熬过了考试开始放期盼已久的暑假，在这之前他们也见过几面，只是简单的点下头打个招呼，谁也没再提起那晚的事。
总的来说仙道的暑假生活一直很有规律：先疯玩几天紧接着找个薪水不错的工作挣点生活费，最后是随全队一起封闭集训两星期。
不过虽说每年的节目一样，但过程可就各有千秋了。
今年夏季封闭集训的最后一天，仙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是睡不着。坐起身来想找找原因，眼睛转了一圈后觉得是自己的床位置不好——那皎洁的月光就那么没遮没掩地打过来把周围照得跟白天似的怎么叫人睡呀。转念一想这原因似乎又太牵强，前十三天也是这样的怎么就睡着了呢？看看一米以外同屋的三井，是个背影，一点声音都没有想必是早早就进入梦乡了。
“睡着了？”仙道还是忍不住出了个声，全当和空气说话好了。
“冲你也睡不着。你说你不睡觉折腾什么呀。”
仙道咧着嘴笑，这个三井嘴真硬，听声就知道和自己一样躺下根本没睡着，“行行，我不折腾了，你睡吧。”
“得，你折腾得我也不想睡了。”三井起身靠在床头上栽赃，“你说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呀，我还真没觉得怎么着呢怎么转眼就上大四了。”
“我哪知道呀，我还转眼就上大三了呢。”仙道后悔自己刚才多余说的废话，拍拍枕头准备老老实实睡觉。
“嘿，你把我弄起来自己睡上了。”一个枕头带着主人极其不满的情绪飞了过来。
“你是地主呀，剥削我这可怜长工的睡眠时间！”仙道把飞过来的枕头一并枕到头下，“可是你说要聊天的，别后悔啊。”
“后悔？后什么悔。哎~你倒是把枕头扔回来呀。”
“切~不如来你谈谈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谁呀？”三井有点迷糊。
“别跟我装傻充愣，要是晚上还想要枕头睡觉的话就老实交待。”
“谁呀，我真不知道。难道是木……”
“就是他。”仙道兴奋地坐了起来。
“你激什么动呀。”三井立马觉得窗前的月光被那头朝天发挡了个大半，“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他。其实真没什么，就是我高一的时候受了点伤，之后就没再打篮球。虽说也能干点别的事吧却始终还是最爱篮球，后来到高三的时候木暮就劝我回去，当时我也挺感动的吧，毕竟又能再打篮球了。”他冲仙道那边看看，虽然看不到表情但直觉上对方并不知道他那段经历也就放心了。
“哦，情节还真跌宕起伏。你还会感动呢？”
“废话。”三井怒，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砸过去，早知道就不让枕头那么早出手了。
“那就当你会吧。”仙道明白三井的意图，故意把他的枕头扬了扬，“继续交待，那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后来呀，两个人各走各的路，能碰上就碰上，碰不上就算了呗。反正都是朋友。”
“那碰不上的话……你也无所谓？”
“唉，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呀，反正现在碰得上不完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也是啊。方向一致搞不好就能碰见。”仙道躺下睡觉，要是明天一早赶不上大巴再留他多练两个星期可就惨了。
“什么叫搞不好呀。”三井很不满的也躺下了，很快发现少了点什么，“枕头，你倒是把枕头还我呀。”

第二天，期盼回家的队员们早早把行李搬到宿舍楼前的空地上，可接他们回去的大巴就是怎么等都不来。百无聊赖的仙道一屁股坐上行李的最高点有一搭无一搭的和队友聊着天。
“车要晚两个小时到。”老头子刚刚接完电话走了过来，“仙道，别坐着了。快叫他们把那些行李都往里搬搬，这天搞不好要下雨。”
“YES SIR。都过来搬行李。”
“车，仙道，车来了。”队里的小后卫跑过来拍他。
“来了？”仙道想想也好，反正是都是搬行李只不过是往不同的地方卸罢了。
不过当那辆风尘仆仆的大巴越开越近的时候队友们只能发出失望的喊声了，那是在他们之后集训的R大的大巴，仙道一眼就看见在最后排睡觉的流川。
“行了，都别看了过来搬咱们自己的行李吧，一会下雨有你们受的。”仙道看看天，阴得可够沉的。

“你们不是训完了么？怎么又搬回去了。”R大的人纷纷下了车，也开始往宿舍里卸行李。
“啊……车没来呢，天看样子要下雨，行李先搬进来再说吧。”仙道陪了个笑脸，眼睛却盯着走过来的流川，“好了呀，没疤。”
流川也不答话，站在台阶下看他，显然没明白说的是什么。
“眼角，好了呀。”仙道伸出手指在那双惺忪眼前上下左右的乱窜，想以此来测试对方的清醒程度。
“哦。”原来说这个，流川点点头往里走，一路上本来就睡得眯眯瞪瞪的。
“什么叫哦呀，忘恩负义的家伙。”
“那你想怎么样呀？”
“我想……那请我吃饭吧。等你集训后。”仙道开始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嘴角咧到完美弧度。
“哦。”流川应得很轻，摆明是一种爱听得见听不见的态度。
“那就这么定了。”
看来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仙道的听力，流川白了他一眼郁郁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