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雨夜。

春天的夜晚，纵然是下着雨，却还是那么温柔。温柔得像情人的眼波。温柔得，连心也要化掉。

那时候，仙道还没有出名。

那时候，仙道还只是千万个无名剑客中的一员。

但是那时候，

他的脸上就带着笑容。那个，被后来人称为，只属于仙道的笑。和之后他的剑一样，无敌得寂寞的笑。

那时候他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既然一定会成功。那么为什么不笑？

就算是在那个雨夜，春日的雨夜。

在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他也还是在笑。


那时候，城里最出名的人家，就是流川家。

那个，在长街的尽头，花了据说和小山一样高的金子才建起来的流川家。

在街上是看不见流川家的。

唯一可以看见的，也不过是一座小楼。深深庭院里唯一可以在长街上遥望的建筑。

很美的楼。

特别是在云起舞升之时，细雨飞雪那一刻。

这么美的楼，要住什么样的人呢？

仙道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才会那么做。

在那个雨夜，春雨比情人的眼波更温柔的夜里，

登上了那座小楼。


当仙道的脸出现在窗户外的时候，流川仍是静如止水。

他用那双盛着整个雨夜的眼睛，淡淡的看着仙道。

就算直至今时今日，仙道还是忘不了的，那双眼睛。

“为何来？”

“本来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楼。现在...”仙道停了下来。

流川正看着他。

真美。美的，又岂止是那双眼？还有那积霜堆雪，冰雕玉铸的容颜啊。

“我想我是为你而来。”眼前人如冰似雪，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幻化为水，流出掌心。

“我？”流川重复了一次。音如冰下涌动的清泉。

“你是谁？怎么为我而来？”

“我现在只是个叫仙道彰无名之辈。但是，不久以后，天下就会知道这个名字。”

“哦？”

“请你等着我。”仙道已下决心，就算是水是冰是雪，也要把他留住。

流川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向窗外。因为仙道的进入，细雨也跟着飘了进来。不经不觉间，已湿了一地。
“我..”

“听。”流川摇摇头。

雨声，风声，和...彼此心跳的声音。

那个雨夜，

温柔的，把一切都要溶掉的，夜。


然后仙道开始成名了。

一剑光寒十九州。

无人不知有仙来。

他的剑和他的笑，一样的出名了。

传说仙道的剑是把神剑。无血不回。

传说仙道的剑是把灵剑，曾鸣叫示警。

传说........

仙道的剑其实什么也不是。唯一的不同，也不过是剑柄上刻着七个小小的字。

非常的小。

小楼一夜听春雨。

没人见过这七个字。见过这把剑出鞘的，都已经死了。

所以不会有人知道，这把最冷的剑上，却有这这么一句缠绵的诗句。

那是，在一个春天的雨夜，和一个比那个夜更美的人，立下的誓言。

他终于天下皆知了。

时间不长，但是，也并不短。

那个人应该还是还在那座小楼之上，静静的听那夜雨的声音吧？

他回去了。

在正午的时候。

长街尽头那总紧闭着的门开了，一重，一重。

仙道君来了...

仙道君来了...

重重连重重。此刻他才知道，要从正门走向那座小楼。是多么的不易。

“仙道君你来了。”正厅中站着个管家似的人。而他想见的人呢？还在小楼上？

“请仙道君收下。”

“？”拆开一看，却是一纸财产清单。

“流川家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留给仙道君你了。”

“那....."

“小主人早以西归。在一个春日的雨夜。”

是吗？是吗？是吗？！

笑着，仙道来到那座小楼前。

楼依旧，可是人呢？

人...呢？


又是雨夜。

春日的雨夜。还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得像是情人的眼波。

仙道独坐在那座小楼之上，静静的听那雨声。

他只一个人。

这么多年了。从未变过。

曾有人问起，他也只是微微的笑笑。没有回答。

小楼一夜听春雨。

他手握天下，却只有一个人听这雨。

只能一个人。

这世间唯一可以陪他听这雨的人，

已经在很久很久以前。

化了春雨，了无痕迹。

就算他再怎么伸手，最多，也不过是留住几滴

自己的眼泪罢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