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

作者： stain，收录日期：2006-04-03，933次阅读

CHAT 1
杯子落了，从他手中滑落。
杯子响了，和地面坚硬而热烈的拥吻，扣击出了铿锵有力地火花。
杯子碎了，大大小小的碎片里被光线折射出无数张伤心的面容，在空气里哀伤地摇晃。
当他说话的时候，仙道正拿着那个透明得一塌糊涂的玻璃杯准备喝水。冷不防听见他在说话，愣了愣，手里拿着的玻璃杯，在空气里晃着。光线穿透玻璃面层和被玻璃囚禁的白开水，折射到流川脸上，他那白皙的脸显得更加透彻。
仙道把杯子高高举起，放在眼神仰视35度的位置，对着爬进满窗子的阳光晃动。然后穿过一片晶莹的透明，看到了一个男人被折射后扭曲的五官。他又抬起另一只手，伸过去，慢慢地抚摸叫做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的器官，一件一件专心地触摸，像灵魂告别了很久的人在陌生地抚摩自己的身体。
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
“仙道，我决定走了。”
他抬起头，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只是流川仍然无法从这样一双眼睛里看见仙道真实的想法。无法形容他当时的感觉，他知道他下了一个谁也无法更改的决心，却又无法说出他期待的到底是怎样的答案。
仙道的手心一片冰凉，在那些器官上保留不了任何温度。
手像是件冰冷的器件淡淡地滑过凹凸不平的脸面，没有起伏，只有速度，还有因为速度而遗留地褶皱。
流川的皮肤在波动，慢慢地波动，他非常清晰的看到。
他拿杯子的手，在轻轻地颤抖。
不是仙道的手在颤抖，而是杯子里的水在舞蹈，抵触着被束缚的玻璃里狭义的空间。他看到晶莹的水在光线照耀下，旋转得如此漂亮，它在用脚尖轻盈地舞蹈，那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的褶皱是它透明的裙子，伸张到了整个杯子的四周。
想要自由？还是只是一个离去的理由？
玻璃杯没有抵挡水的诱惑，开始不安分的跟着骚动。它要倾斜，要摆动，要游走，要它的世界！
仙道的手配合着玻璃杯，开始晃动。然后，杯子里的水化作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飞进了空气里，挂满了这个男人的脸旁，花一样的开放了。
杯子落了，从他手中滑落。
杯子响了，和地面坚硬而热烈的拥吻，扣击出了铿锵有力地火花。
杯子碎了，大大小小的碎片里被光线折射出无数张伤心的面容，在空气里哀伤地摇晃。


CHAT 2
杯子碎掉的步骤很简单：
一：仙道松开了手。
二：下落。
三：“啪”的清脆一响，杯子落地。碎成了许多块，许多许多块。

曾经的一天，仙道手里晃着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在阳光里安静地喝水。
这是一只小杯子。
他和他买的杯子。
他送他的生日礼物。
2月14，西方情人节，自己的生日。
可是自己爱的人只是送了自己一个杯子，就拉着自己去打球。
很想用嘶吼出来问他：“对于你来说，我究竟算是什么？我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作为一种对手的存在？难道对于你来说，没有什么比那些篮球更重要的了？难道你不知道，不知道我爱你？难道，难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终究，没有问出口，他有些害怕，真相往往是残忍。
并没有考虑，完全没有。只是在那天，看见他又沉迷于篮球之中，不知为什么，一刻坚定，是断腕的决心。
他是美的，打着篮球的他是幸福的美。可是自己守着这份寂寥的美多久了？注定痛苦，因为离他最近，而又不满足。栅栏之外，观望多久？他注定要离开的，因为他太胆怯，偏偏心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他等待了多久了？注定寂寞，因为没有耐心了，不愿用生命来等候那他回头点荧火般微弱的希望。
那么，就抽身事外，保留灵魂的完整。
…………
杯子碎掉的步骤很简单：
一：仙道松开了手。
二：下落。
三：“啪”的清脆一响，杯子落地。碎成了许多块，许多许多块。



CHAT 3
杯子是个坚强的孩子。
它死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眼泪。
大概是因为仙道已喝完它身里的液体。

流川没有望见仙道面无表情的脸，他注视着玻璃碎片，可杯子里面是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用再说话，语言是苍白，现实是伤害，纠缠无法和解。
打着篮球的他是魔鬼附身的影子，看不见别人的脚步。但是在他的面前，却有着敏感及致命的脆弱。这个是他不愿意看见的，如果被察觉，他宁愿离开。
不是不珍惜，也不是不知道明白彼此的感情，仙道，用尽杯子容积的全部，可是他，已经有篮球了，注定了只能爱他几分之几。
或者，爱情可以用杯子的容积计算，单纯的几分之几。
所以，他欠他。于是他买了这个杯子，作为他的生日礼物。至少是完整。
可是杯子碎掉了，他已经听见。他已经听见了，苦心建起的玻璃大厦轰然倒塌的声音。飞溅而出的碎片，打在身上，一道一道的口子。
已经没有任何物质的牵绊和肉体的联系……
他低头闭眼，柔软的发丝垂下来，贴着温暖白皙的脸，某些东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的：拒绝无法遗忘，以及无望的坚持。 静静用手把杯子的碎片拨在一起，缓缓的，手指是冰。
死去的杯子似冰。
已经没有了一个男人握过的温度。
飘浮不定，激情四溢的岁月。躺在地上的杯子的尸体，反反复复地折射记忆。脆弱的底下是一生不弃的玻璃和如影随形的透明。终其一生。
永远，永远，永远。
一个星期后，流川飞去美国。　　
仙道笑了笑，但不知道是不是所谓包含意味的笑。无动于衷，而且冷静。
杯子是个坚强的孩子。
它死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眼泪。
大概是因为仙道已喝完它身里的液体。


CHAT 4
杯子是个好孩子，没有流一滴血，可是疼痛的泪，却还在手指中央掠过。

所有的道具时间空间和场景都蒙上灰尘，杯子忠于自己的使命，如果不经过之前耐心的等待，怎会有毁灭华彩部分如此投入的表现？杯子的生命，就在于使命的厚重感，是默默铺垫最后累积出大光彩。　　自从他走后，他一直睡不好，梦见一些透明发亮的东西，大概是玻璃的碎片，已经深深扎住他的心里：一片在血泊里晶莹透明的颗粒。
从冰箱里拿一瓶富含身体需要的矿物质泉水，轻轻扭开瓶盖，剥去它的衣钵，仿佛在剥去记忆，大片大片的空白。时间的微尘悬浮，元素拼贴成世界。没有光线，往事在透明中飘落。可是主角已不在，意义不具，一切都只是真实存在的证据，如此而已。
荡然无存。
心是杯子，心中的每条裂缝，要用杯子的血来填补。他灵魂里简单而纯洁的部分，那种旷世的美，已经告诉他，他不可以代替。
是啊，不可代替。
电视上是季候赛，流川和泽北漂亮的搭配，如此自信，以至于不去感觉痛苦，眼里看到的永远只是未来的灯火辉煌。连镜头前愤愤骂着他们收拾残局的教练，眼中也都是快乐的。
他沉默，追逐着篮球的他们，幸福得无以复加。任何的语言，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完美。
甚至强过他和他的。
又一个杯子落地，他也似着和他一样用手合拢碎片，却割破了手。
他们的经脉透过交握的双手，曾经那么自然的长在一起，肌肤的相融，滚烫的血，直接流淌到心里。也就是那时候起，注定了若有一天分开，必然鲜血淋漓，挖出骨肉一般的痛不欲生。
那是断腕。
如果想保存自己，就注定失去。
但为什么它们还在流血呢？不是已经失去手臂了吗？
杯子是个好孩子，没有流一滴血，可是疼痛的泪，却还在手指中央掠过。


CHAT 5
现实本身就是杯子，外在打碎，碎片折射着微弱，放大或缩小的内心光芒。

事情总是在冥冥发展中，不然就不会有结局。因为别人说，不经意的偶然，就改变了故事的结局。
他们还是再见了，英俊固执的男人，脸色苍白的来找他。
是沦落颓废，或冷冽清新，不必要。他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嘴角的线条极好，意乱情迷。
“那里，怎么样？”仙道问他。
“不好，陌生的城市，绮丽的夜色，听不懂的话喧哗过街。”
“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
他笑，他也笑，甜蜜的酸楚。
后来他们做爱，激烈而决裂的欲望中，他放手去做。隐蔽着声音，感官的欢愉到达极致的巅峰。
他不停地流泪，透明的水珠沿着他的眼角滚落下来，隐没在蓝色的发里。但流川枫看见也知道了，仙道的情感总是不留痕迹的撤离，随着泪水的流失逐渐融化怠尽。
虽然在大部分的场合他不是很敏锐的人，但那时他还是知道了。
他的视线原本一直为了躲避他的脸而停留在别的地方，但现在他却始终注视着，没有撤回的可能，只能无助地静等着时间把一切拖进预定的陷阱。
光线黯然，空气无息，呼吸沉静而深长。
仙道没有睡，他也没有睡，他们就那么躺着，伤口对着伤口，痛对着痛。
杯子的泪水，是他选择的路。

CHAT 6
感情是禁锢在杯中的水，怎样的杯子才能将感情禁锢？ 只要微微的颤动，心情就会像杯中的水那样，激起波漾。如果震荡大些的话，也许就会有一两滴会溅出杯沿。如果你有那种想放纵自己的愿望的时候。大概一定要把杯子敲破才能够实现。不过，杯子是不能够轻易敲破的。因为一旦将它敲破，就不能够永远复原。古人说，这个叫做——覆水难收。

“学长，你听说没有？流川枫受伤了，据说不能再打球。”
“仙道，你知道流川去哪里了吗？他的脚好象受伤了。”
他没有动静，轻轻用手指抚着透明的杯子，眼睛恢复当初的锐利，拉开领带，处于崩溃边缘的，是自己燥狂的情绪。
他开始用笔划着，流川，流川，流川……一笔一划。
“你真的不知道吗？”越野等到别人离开的时候才说，“流川，应该在你家吧。”
突如其来的询问使他端在手里的杯子晃了晃，暗红色的酒洒到白色的便笺纸上，形成伤痕一样的图案，覆盖了他的名字。
他抓起西装，走出了酒店。
回去的第一眼，看见杯子，一模一样的杯子。
喧嚣的毁灭，残暴的温柔，切肤的爱和恨。那个杯子，他害怕伤痛而连同自己的心一起抛落的杯子，温柔的放在眼前。
他没有和他打招呼，扑倒他。身体和身体一样冷漠，清醒的做着，做着该做的事，轻易交出身体，却从不交出灵魂。
漫无目的，筋疲力尽。
“你的脚没有事吧？”
他倔强的看着他，轻轻俯过来，亲吻他，冰凉的空洞的容器，漂浮在黑色海面，等着吞噬。
“告诉我，你的脚没有事。”
因为恐惧，他的手指冰冷地扣进他的肌肉里，他感到他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强盛的生命，不肯对任何妥协。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
他抚摸流川的头发，可黑色的脑袋微微偏向一边，露出一个莹润的笑，绵长的叹息悠然自唇际逸出，渐渐笼罩了仙道的呼吸。
……………………
杯子碰击着他的头，血，滴染了碎片的透明。
他定定的看着杯子的尸体，还有他爱的他。
摸着他的手，手指是冰凉。
把杯子的碎片放在他手心，一片，又一片。然后把他的手指，一根根蜷缩起来。



CHAT 7
人的感情就像一杯水，每爱一次就会被倒出一点。 在不经意中，爱过一次又一次。幸福，痛苦，或是麻木……累了，想认认真真完完整整地再爱一次，却发现自己的杯中，再也倒不出水 。
我曾经也有只盛满水的杯子，渴望爱，也渴望被爱…… 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杯底的裂：已将那清水，一点一滴，一点一滴，悄悄地，流向了你 。

在深夜的寂静楼道里空洞地回响时，屋内忽然响起电话的声。他以苍白的手指骤然停住的姿态，按了免提。
“喂，流川在不在？”
他望着旁边的身影，他的发丝散在他唇间，床有点乱，白色的床单无限延长。他在沉睡之中，脸庞线条清晰，嘴唇眼睛紧闭，安详柔和。
“他睡了。”
“恩，等他醒来的时候叫他快回来，快把假销了，现在的流言对他不利，再说，什么重要的事都该解决了吧……喂喂……喂喂……”
微微的蜷曲。
我又要见到你了。你知道我每天都在你的世界里想念你。在黑房子里想念你。在颓败于脚下的杯子中想念你。
这种想念让我感觉安心的幸福。
因为，你离开了。现在我们距离如此切近。我知道你在哪里。我可以每天陪着你，不用担心你再度离开。你的瞳孔里只会有我，和我的杯子。
我们终于完全只属于彼此。


尾声
空气是凝结的固体。世界沉重而乏味。寂寞象忽然之间哽住了呼吸，有一种中断和永远终止的恐惧。电话挂断的敲击声就像那个深夜一样空旷。他也像那个深夜一样，把他有着碎片的手指放入掌心，然后沉沉睡去。
以及好孩子的尸体，被分割成无数碎片，洒落在他们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