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星志怪系列 11-18
作者: 一盏,收录日期:2006-03-27,765次阅读
十一、能面
有两间卧室的套房对于仙道来说是那么的空荡荡。总觉得房间少了怎么也补充不了的东西。注定欠缺。
好友越野有劝他搬到别的公寓。仙道明白他的好意。但最终不过淡淡笑了笑,“我还付得起这点房租啦!”
看来真的很喜欢这套公寓。
每天仙道会精心收拾。房间总是一尘不染而整洁舒适。
那线条流畅风格现代的房间让每个来仙道家作客的朋友暗暗舒了口气,“仙道果然还是仙道啊!”
唯一比较奇怪的是在客厅墙上的正中央处,仙道挂了一个能面具。
能面与整个房间的风格不符,又在最显眼的地方。只让人觉得刺眼。
特别是,仙道和能面具,这应该是两条平行线啊!
仙道不看歌舞伎或能。他研究西方音乐,与日本古典艺术了无瓜葛——甚至连每天所走的线路也不经过上演文乐的剧院。
但那天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总之来到了横滨剧院门口。
剧院门口有一张海报。上面是上演的能剧及其出演的演员。
本来都无关仙道的事。可是,却看到了一个角色的演员名。那个人叫“流川枫”。
只因为这三个字,仙道买了票,走进了剧院。
为此,他一个约会迟到,一场会议缺席。然而,他最终看到的不过是一出毫不感兴趣的演出与一张张的能面具。
白色的面具与一成不变的表情。
蓦的发现,那面具是如此贴切……白皙的肌肤与冷漠的神情。这是别样的风情。
为此,仙道买了一个能面具。
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这样便能时刻看见。
……其实,何必?何必提醒自己时刻都忘不了的事?
真是多此一举啊……
时间从来载不动相思。离别的伤痛不是可以随风散去的轻烟。
爱情如此沉重,只有留下。
痕迹一如烙印。
伤口上是被岁月发酵的愁绪,刻骨铭心的,不过是一种痛。只是痛!
仙道再也不愿承受。
一直以来都太辛苦了。
那天的葬礼,他保持着平静。他向对他说“节哀”的人淡淡地回以微笑。而后,他努力地继续着没有流川的生活。他让别人以为他还是从前的仙道。
大家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创作音乐的灵感。
大家不知道,因为一个相同的名字,他会忘记一切地去看能剧。
大家不知道,他悄悄地告诉自己,台上的那个叫“流川枫”的演员就是他的枫。
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活被苦心经营,但最终不过是空中楼阁。
他已经精疲力尽。
终于出现了放弃的契机。
仙道发现他应该可以无所留恋了。
曾经的钢琴家在失去了心之后又失去了键盘上灵活的手。
那场车祸是老天在怜悯他。已经足够了,不必再辛苦地维持了。
是时候放纵所有的痛苦与隐忍的绝望。
仙道醉倒在沙发上。
服完手中的安眠药便可以解脱了。
在异样的兴奋与幸福间,仙道一颗一颗地吞着药片。
忽然感到脸上湿露露的,被水打到。
……哪里来的水?
仙道朦胧地想着,抬头往上望去。
一眼便望到了挂在墙上的能面具。从能面空洞的双眼中,两行透明的液体不断地流下。
仙道猛地惊醒。
一直以来他只为自己而不想再活,却从来没想过为了他的枫而活下去。他那么自私地自作主张,都没有体味到枫的心愿。曾经想一辈子保护心爱的人,到头来却懦弱地让枫守护自己!
他的枫不愿放弃他。他怎么可以自己先放弃呢?
仙道挣扎着起身,来到电话机旁按下数字键——119①。
注:①在日本,救护车和火警都是119。
十二、穿身而过
穿身而过
思绪混乱而模糊。
只是麻木地迈步。离开那个地方。
四遭冷清荒芜。这是哪里?是哪里?
流川一直往西走。
总觉得绑匪仍如影随行。才几日的记忆,却已充斥着他的脑海,赶走了其他的一切。于是,空洞而沉重。
努力挽留最后的一丝念头。回去,回家。
在崎岖的山路,流川快步走着,要把一切都抛弃在身后!
他一定要回去。他知道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仙道……
为了仙道。
所以,一定要回去!
一定要见到仙道!
声音回荡在耳边。
仿佛是一种信念。支撑着流川,在山路,如履平地。
蓦的,传来汽车的声音。
流川本能地藏在了路边。
一辆辆的警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他看见了仙道。
穿着警服,憔悴而焦虑。
明明是飞驰过去的。车窗中的仙道一闪而过。但他神情的细节却一览无余。
本能地了如指掌。
两人的灵犀便是感同身受。
不是谁苦了谁。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流川从路边出来,他向警车挥着手。示意他在这里。他已经逃出来了。
然而,警车却毫无停滞地驶了过去。似乎没有看到他们此去营救的人质。
本来认定再不会回那个地方。结果流川还是调转了身子。追着车子而去。
有仙道的地方,绑匪或一切,都不足为道。
就好像那故障中的电梯。
那是他与仙道初次见面的地点。
最终,那天的记忆只停留在了仙道始终从容温和的微笑上。
缺氧的痛苦,濒死的气味。那些东西在当时便被忽略了。而事后,根本无从回顾。
一个人只能看到一个人。找到了那个人便再也用不着看到其他东西。
他找到了那个人。他找到了仙道。
……只要早一点见到仙道。
见到他!
流川追随着警车。只有这一个念头。
警车的速度不是徒步可赶上的。
而警察的效率这一刻也不低。
所以,当流川赶到时,绑匪已束手就擒。
流川穿过来回的警察。
根本不需要找。好像几千年前便已知道仙道会在那儿。
流川来到自己被关了几天的房间。这里曾经的阴暗此刻灰飞烟灭。
他看到了仙道。
眼前的画面难以置信。
流川茫然地望着仙道。而仙道,茫然地紧搂着怀中的人。
为什么那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流川望着仙道怀中冰冷的尸体。
为什么那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仙道。”
流川唤着仙道。
但仙道恍若未闻。他抱着那具尸体,喃喃着:
“枫……枫……你快醒醒啊!我这么吵你,你不生气吗?这次我决不会躲开你的拳头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你看不见我?
“……我醒着啊……我在这里!”
流川大声地说着。他上前。他想抓住仙道的肩。他想抱住仙道。他不要看到如此心灰意懒的仙道。
然而,他迎向仙道,却最终触碰不到。
只是,穿身而过。
十三、白桦林
岁月是斑驳的印痕。这一片白桦林就那样地老去了。
记忆纵然清晰如昨,但那树上歪斜的名字已然不堪辨别。
仙道彰。
流川枫。
流川的手指抚过那记忆中的名字。只记得是这样说好——
“我们的名字在这棵树上,是永远也不会分开的。我们就是那样的。”
然而,那么说的人却已身在远方。
万里长征人未还。
他在这里等了两年了。终于等到了战争的结束。
然而,一批批复员军人的名单中,始终没有自己等待的那一个人。
他一直对仙道深信不疑。所以,仙道说他们就是那样永不分离,他对此从未怀疑。
然而,秋天的树叶经不起等待。即便是这白桦树,一样单薄得失去了真实。
漫天的寂寥。以及空洞的冷风。
所有的味道缥缈而虚无。
流川在盛载回忆与往事的白桦林,不觉感到一丝冷冽。
他倚靠着“仙流树”慢慢坐下时,陌生人恰好来到了这里。
陌生人穿着破旧的军装,拄着拐杖。而压得极低的帽沿仍遮不住不忍卒睹的面貌。
“爆炸的时候炸到了脸,希望别见怪。”
陌生人这样向流川打招呼。
无疑,这是一个复员军人。
流川在听到陌生人的话时,才意识到来人的身份。因为,双眼失明的他,根本看不到男人的样子。
所以,有什么见不见怪的呢?
而仙道,此刻也应该是一名复员军人吧!
想到这里便有了一种亲切感。流川朝着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
“我来这里是找一个人的。请问,你知道这里一户姓流川的人家吗?”
陌生人的话令流川怔仲。
“我是流川枫。”
陌生人意外地顿了顿,“看不出你眼睛……”
“什么事?”
“……我是受人之托……仙道是我的战友。”
流川不自觉地抚向了那永不分离的“仙道彰”与“流川枫”。那是仙道说的。而他只相信仙道。
而眼前的男人……
陌生人在流川的旁边坐了下来。
沉默之后,他细说从头:
“我们那一队一直在前线。大家都几经了生死。仙道也受过好几次伤。但在他受伤最重的时候他都是很乐观的。在大家最消极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最后的战役之前他告诉我,你就是那让他坚强的唯一理由。我们说好,如果我们之中有谁没有坚持到最后,另一个人就去帮他向某人带一句话。……所以,我来到这里,他要告诉你他会一直在这片白桦林陪着你。”
当彩子找到流川的时候,流川在小镇徘徊。
都已经两个月了!
彩子叹息。
在两个月前,从死亡名单中看到仙道的名字时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弟弟。以为弟弟始终是坚强的。
但有些东西会让人不堪一击。
最终,流川就是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仍天天等候在白桦林。
等待着一个已经落空的誓言。
何苦?
“小枫,我们回去吧!”
彩子握住了流川的手。
“不,我要找仙道!”
流川清楚而坚定地说。
为何执迷不悟?彩子提高声音想以此说服弟弟:
“小枫,你清醒吧!仙道已经死了!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仙道没有死。”
流川一字字道,
“我刚才遇见仙道了。”
说好永不分离的!为什么要这样欺骗他?装做不认识他,装做不知道他是瞎子!
这样处心积虑地骗他!
然后又毫不留恋地离开。
可他不允许!
他就是要仙道!无论仙道怎么欺骗他,他一定要找到仙道,不再放过他。
什么会“陪在白桦林”!
他不要回忆与纪念。他只要真真实实的仙道——无论他的样貌外在变得如何不堪。
流川向彩子保证:
“彩姐,我一定会找到仙道的。”
十四、衣锦还乡记
《朝日》的头版头条,报导着“日本民航史上最严重的事故”:一架波音747在大西洋上空失事坠落。飞机上471名乘客无一生还。
竟那么眼熟。是又出事故了?我记得半月前才有一架客机坠海的。怎会这么巧?事有蹊跷。
果然,终于让我发现,我正看着半月前的报纸——而今日的《朝日》被我放在了门边的鞋柜上。
居然这么迷糊!精明能干的藤真健司,那还是我吗?
我不胜惶恐。
最近我的状态一直相当古怪。
素来精力充沛的我,半年来没有一天能保持二十四小时清醒。一些易如反掌的举手之劳,竟也懒得措手。开始我自以为是大病初愈的慵懒,安心调养生息。可如今非但未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常常找不到钥匙;忘记了车位;总是睡过头,却仍睡不足……
正如今天,居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半月前的报纸,半晌犹不自觉。
总不致,以上种种都是心脏病的后遗症吧?
只希望所有一切能早日步上正轨。
“笃——笃——笃”
门口传来这样的声音。真有些不习惯。门铃既被发明,便是为了便利生活,何必暴殄天物?不明白我的前任住户怎么考虑的,竟不装门铃。但话又说回来,我毫无资格数落——搬来半年,居然也始终懒得去装。
那么,只有去习惯这样原始的声音了。去开门。
我猜想,此时的来客,不是花形便是长谷川了。然而我却料错,访客大出我的意料。
一个月前,关于去美国发展的流行乐日籍天王级人物将带新作返日开演唱会的消息,已被各大媒体轰炸性地报道了。人还未回日本,演唱会票已一抢而空。街头巷尾,俱是他的话题。还有那不绝于目的海报,使我闭目都能画出他的肖像。
所以,开门第一眼,便立即认出,来人竟是——
“仙道彰?”
素未谋面的大明星来访,难免意外。然而,比我更意外的显然是大明星本人。
仙道犹疑地开了口:
“请问,流川住这儿吗?”
原来是找错地方,据实以告:
“没有。”
原本想再热情地提供线索,看看附近是否有人姓流川。才惊觉,所有的邻居,我一概不识。何时,我的交际关系竟变得如此淡薄?不过,有太多我不明就理,也就不再细究。只是望向仙道。
照理,说一句“是吗?打扰了。”之类的话便可告辞了。他却那么不甘心作罢的样子。不舍离开,流连地问:“请问,你是新搬来的吗?”
“我搬来快半年了。”说来奇怪。我原先的公寓在闹市区,出门上班都很方便,我满意了四年。却在半年前发觉太吵,住不下去。搬到这里,极为偏僻。就不明白了,何以用了四年时间才发现这个问题。
“那么,你知道之前的住户是谁吗?”仙道迫切地追问,打断我的思路,却让我更是奇怪。
这才发现,我是那么漠不关心地搬来。我签的产权书,让渡书上都有前任住户的名字,却始终未曾留意。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过。”
“那他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连是谁我都不知,怎么会知道一个没有主语的去向?我看得出,仙道也明白多此一问。却还是问了。看来,他真的很想找到这个人。
不知是否是离家出走了半年的好事之心回来的缘故,一时很想提供帮助。
“这样吧,我帮你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前任住户。”
“那太谢谢你了!”仙道的道谢相当真诚。原因不言而喻,程度让我惟恐查不到,有负所托。
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我热忱调查。很快得到结果,到这一步却趑趄了。
因为不忍。
不忍令仙道失望。
我的前任住户的确姓流川,全名流川枫。一年前得了绝症,只拖了几个月,半年前病逝……
一切于我都是旁观的。感到遗憾也算仁至义尽。可是,我却因牵挂而不舍!
没有侜张的余裕,事实昭然若揭——我很关心仙道!
只不过是一面之缘。其余的印象便是靠灯光和媒体打造的华丽表象。我从来不屑包装的精美。却成了追星族,全无理由地去关注一个人。
纵然自觉不可思议,却无转还余地。难以自拔,无从收拾。
在我踌躇之际,仙道却来找我。
“关于流川的事……”我不知如何启齿。
仙道却打断了,“我已经知道了。”
是啊,只要找个私家侦探,一切手到擒来。何必我多事?然而此刻,我无暇思考其他,慑于他嘴角的笑容。
“仙道的最迷人处”,一家娱乐杂志曾做过这样的问卷调查,80%以上的人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笑容”。的确,仙道那宛如招牌的笑容总是魅力十足,灿烂而和煦……
然而,此刻仙道的那抹微笑,淡得仿佛透明,却又交织着悲伤与温馨,悔恨与甜密……
我恍惚着,情难自禁。从模糊到清晰。发现自己低估了那异样的情愫。
心底深处那不易察觉的东西,是爱!
无言以对。
仙道道:“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这张演唱会的票送给你,希望你能去。”
他的眼睛望着我。从中,我看见了自己。在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我陷了下去,不可自拔。
演唱会的那天,身不由己地去了。
“……用心告诉你,是那么爱你。希望没有太迟……”
情到浓时情转薄。根本不需要深情演绎。声音淡淡的,化作空气。于是无孔不入。永无止尽地渗透,刻骨铭心犹不自足……
他的眼睛却是深情的,不可抗拒的深情。而深凝的对象却是我!
想要用心告诉有多爱的那个人,不是我啊……是谁,不由自主,迷失了感情?……
是我。
原来是我迷失了自己,在半年前的迷失。
定期的复查是我在手术后的一项必要功课。这次去,一如既往的正常——有谁能看出茫然的爱?在心底,极深的地方。
从前总是忘记,这次终于想起把搬家后的地址告诉医生。
泽北医生露出了相当意外的表情。“你搬到了那里?”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语气与说词是背道而驰的。
原本无意追问,却莫名地迫切,忍不住道,“医生,请你告诉我。”
泽北轻叹一口气,终于说,“只是很巧——捐助你心脏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的人原本就住在那里的。”
原来,是这样!
他的心,所以仍深深爱着他!
仙道自然知道了,所以那样望着我说,“希望没有太迟。”
真相是这样,像一把剪刀。而我,是那被剪断了绳的木偶,无助地,失去了重心。
心是那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那么,活着的这个人还是藤真健司吗?只是一种感情的传递工具,工具而已。
盲目地,最终来到一家音像制品店。想买仙道的新专辑,没有任何理由。
却哪里也找不到,只得问收银台的店员。
店员吃惊地望着我,见我那么认真,迟疑了一下开口,“一个月前,仙道彰返日的途中,那架波音747不是失事了?……”
十五、小心火烛
烛火泛着昏黄的光,在微风中蹁迁而温柔。
流川漫无目的地观察着烛火,任他的姐姐彩子替他关上了窗。
彩子在他耳边重复着令人耳熟能详的话语,“小枫,等你要睡的时候,千万要记得灭了蜡烛的火哦!”
这里总是在停电。屋子年久失修,不再适合供人居住。
尽管昔日是贵族豪宅,如今却已落魄不堪。事过境迁不过是在弹指之间罢了。
然而,这样的房子,甚至令人懒于修葺,却令流川仍固执地住着。
这使彩子与藤真只得在这里陪他。
不得不陪啊!不然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这个孩子总是漫不经心,停电的晚上点着蜡烛就会睡着。有一次幸而藤真及时发现,不然,蜡烛很快便会烧到桌上的桌布。届时,后果难以想象。
仿佛是一种诅咒,令人不能不防,却又防不胜防。
无论是藤真亦或是彩子,总觉得,那件事的阴影如影随行。
“他们是那么早就分开的……”
入夜。
是凄清冷淡的晚上。
迷离的下弦月总让人联想到过往的无奈与造化弄人。彩子不自觉地便开口了。
“也幸好没有开始。”
藤真拉上了窗帘。不能隔绝往事,至少隔绝萧索的夜色。
其实,应该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
彩子想象着,那场火,或许是习以为常的幻觉吧?
“仙道真的那样死了吗?为什么会着火的呢?”
“旦夕祸福,生死由命。”
是啊!到头来都是这么八个字。
这是每个人都逃脱不了的夙命。
所有的生物渺小而卑微,注定了生来被嘲弄。
不过,总有些事是“幸亏”的。
就好像那没有来得及发生的情感。
“小枫总是和仙道在一起……这样的青梅竹马。当时仙道搬家时还觉得可惜呢!”
“现在想来,也幸好是搬了。”藤真淡淡地笑了。不属于笑容的时候,他反而更善于微笑了。
只是,不知是笑话命运,抑或是身在其中的自己。
但,什么也没有开始。仅为这一点,就该庆幸了吧?
“以小枫的执着,如果让他发现了他对仙道的心,会不顾一切地去找仙道吧?”
“所以,这件事还是瞒着他的好。”
不过,事情真的那样结束了吗?
彩子对凝视烛火的流川,始终有异样的不安:
“我看小枫自仙道丧生火海后,始终有些奇怪。他好像很喜欢停电夜,总是在点上蜡烛后若有所思——他该不会知道了仙道的事?”
藤真微颦:
“应该不会。小枫一直住在这里,除了我们根本没接触过别人。他是不可能知道火灾的事的!”
“如果,仙道没有死,又会是怎样的情况呢?”
最终,彩子这样嗟叹。
是仙道的父母首先看出了两个男孩朦胧的情愫。所以,仙道夫妇搬家了。
作父母的是会全力阻止的。
不得善终——在一早就已尘埃落定了吧……
流川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本来想喝水的。不料,听到了这样的事。
原来,仙道死了。
原来,自己喜欢仙道。
难怪。
最近莫名地喜欢上点燃的烛火。
流川拿起蜡烛,点燃了房间的窗帘。
火苗印红了玻璃。但很快,在无风的房间里,火苗自己熄灭了。
就是这种感觉。
每当停电,每当点起烛火,便会有温暖的感觉。
原来,是仙道,给了他相守的感觉。
十六、心愿
白皙的肌肤上,淤青犹为刺眼。对仙道来说,这原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伤。但此刻却心痛不已。因为,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为什么每次都这么拼命!要知道,别人的命固然要紧,自己的命也要珍惜的呀!”仙道忍不住说教。一边不忘小心地替他上药。
流川没有出言反驳仙道。心里却想着当年的事。当时,他自己不是也这么奋不顾身?
那年流川才七岁。十一年后的今天,仍历历在目。
那天,他的一切,包括父母,一夜之间便被大火吞噬。在火场,他无助而绝望,闭目待死。
仙道就在这时候出现了。在绝境中救出了他。
那一刻,无意活下去的流川找到了生活的目标和意义:
他要像仙道一样,成为一名消防队员。救火、救人、救绝望。
他一刻不停地努力,朝着那个方向。
也是从那时起,成为孤儿的他,受到了仙道无微不至的关心……
如今,他终于成了合格的消防队员,有了救人的能力。却被从小的目标游说要先照顾好自己。
不过,流川明白仙道的心态。
所以,他不会反驳仙道的话,也无法反驳。但,听从,又是另一回事了。
仙道了解,怎么说都徒劳,却无法放开。日后,自己离开了,又有谁来关心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呢?
不得其解,不敢设想。只有移开思绪:
“小枫,你有什么心愿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流川一怔。措手不及,良久才能开口:
“有又怎样?”
“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实现!”如果能实现,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的……仙道黯然地心中念着。
“你帮不了我。”流川肯定地说,不留一丝余地。
仙道发怔。十一年来,他看着流川长大。第一次,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等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仙道站在流川的墓前,想骂他的傻孩子,却已热泪盈眶。
那是必死无疑的!谁都知道。但流川却还是送死去了——奇迹地救出了婴儿……自己却陷入了火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傻?”仙道不可抑制地激动道。
“因为你。”
“为什么要这样学我……”的确,如果他不曾舍生忘死,就不会有流川……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论是什么人死他都不在乎,他只要流川好好活着!
“不是的。”流川清楚地表示,“我不是为了学你才这样做的。我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才这么做的——你为我逗留了十一年,还能留多久?我不要你给我心愿,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十七、“送葬死神”游戏
黑布恰恰遮避了它的脸,不见模样。只可以看见它的服饰,黑色的斗蓬下是一套精致的紫衣。
原本是手工精良的傀儡娃娃。但它有另外的名字,因而变得可怖。
它的名字叫“送葬死神”。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无以措手。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袭击后。
安田不敢置信。蓦的跑开。
其余的人望着他,没有跟上。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那神秘的声音决不是在说笑!
果然,安田很快回来。
“锁上了!全被锁上了!门和窗!我们被困住了,我们都完了!”
安田恐惧的声音在空气中颤抖着。
藤真与花形对视了一眼。事态比他们所预想的要严重了许多。一切定是精心策划的。所以,不会草草收场。
扫视四周,那个“送葬死神”——暂时这样称呼那个声音的主人吧,他一定就躲在某个角落。在那个角落窥视着他们,冷笑着。
其实,应该早就察觉事有蹊跷的。在这鸟兽绝迹的山上,一座阴森的歌特式的城堡。窗户装有铁条,门是铁制的……还用了吊桥!他们又是莫名地被请来的。怎能安之若素,不以为意?可是,作为刑警,两人还是毫无防备的来了。真是失败!
但不能认输。卷土重来。
藤真立即找出了当务之急。
“诸位,无论如何,那个‘送葬死神’应该就在城堡里。我们若能找到他,就能离开这里了。所以,请大家分头找找看!”
大家都是无措的。本能地待人指挥,不至毫无头绪的盲目。于是,纷纷行动。
说是分头,藤真与花形却未分开。自然而然。
“恐怕未必找得到‘送葬死神’。他也有可能藏在我们之中啊。”
没有旁人了,花形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根本无以措手,而且防不胜防。
形势显然很不愉快,所以,藤真有意笑了,“又不是推理小说,未必要套用这个公式吧?反正到时候水来土淹,兵来将挡。这是难得的升职机会啊!”
藤真总是这样,从来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正因为如此,为了藤真的份花形往往加倍慎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际携带的东西。这是养成的习惯,其实也明白,这时候,靠枪又能干些什么?
“你说,二十四小时后,‘送葬死神’真的会杀人吗?”藤真思忖着开口。
花形不由回忆起“送葬死神”方才的话——
“一个送葬死神便是一条人命。谁见到了就得死——如果几个人一起看到,只需要一个人的命……如果二十四小时后仍无人死去,我将亲自动手……届时,不知惨遭不幸的会是哪一个了……”
这决非戏言。花形确定。但不能就此吓到。
想到一件事,他道:
“二十四小时后,我们七人聚到一起,看那‘送葬死神’怎么动手。如果动手的话就更好了,我们可以一举将他擒住!”
“就走着瞧吧。”
其实,两人都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只是,离二十四小时的限期还早,何必庸人自扰?
然而,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事态横生枝节。
一无所获回到大厅是,原来的七人只见六人。
“南烈呢?”
虽说七人互不相识,但先前的一番自我介绍至少互通了姓名。花形很容易就发现少了谁。
但无人知晓他的行踪。一个个摇下头来,只有重新找人。
这次,很快有了收获。
“啊——”女性的尖叫声令所有人神情一紧。赶去,便见七人中唯一的女性晴子倚站着,脸色惨白。
而她身前的,则是南烈——的尸体!
是送葬死神地手笔?花藤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样的。
但,不对!送葬死神明确说了只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后行动。他根本没有理由在精心策划后改变主意。同样,他也没有理由说谎。
那么,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
一切怀疑惟有按捺下。不动声色地,花形先查看了尸体的情况。而藤真暗中留意着每个人的神情……
一刀刺中心脏致命……或者是其它利器,因为,凶器没有留下。
他们与世隔绝,这里没有手机信号。被关在铁笼,等待未知的判决……
所有人阴晴不定。苦心孤诣地维持着冷静。
“送葬死神”说,他将送出六个傀儡娃娃。之后才开门。是否,意味着,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口不敢细想下去。
花形却一直看着南烈,直至藤真奇怪。
“怎么了?”
“他好像有些面熟。”
先前南烈说牙痛,一直捂着脸。此时才看清,竟是面善。
以为无关紧要,花形轻易放弃。
无处可逃。最终六人还是回到大厅。
南烈尸体的血腥味尾随着。无孔不入地埋伏在大厅每一处。肆意刺激着每一颗恐惧的心。晴子想赶走那些血腥的恐惧。但毫不奏效,反而弄巧成拙。
“叭——”
一个花瓶被打碎。
因骤然动惊,个个条件反射地望去。于是,都看见:
一把带血的潜水刀破土而出!
刀上,血尚未凝固……
这是南烈的血吗?
花藤两人同时注视每个人的神情:大家惊疑而惶惑……未露一丝破绽。
“我们去找点吃的东西吧,饿了大半天了。”打破岑寂,藤真若无起事地离开。
花形跟上,心照不宣。
直到离开众人视线,花形开口:
“你看,是谁杀了南烈?”
“……如果是‘送葬死神’,他没必要把潜水刀藏在花盆里——只有我们六人把凶器藏在身边才不安全。而且,潜水刀这种东西如今不少人会带在身上。”
花形明白,两人想到一起去了。尽管这看法是最不愿让人相信的。
“看来,‘送葬死神’并不在我们这些人中。”
“不错。”藤真附和,“‘若无人死去’,‘我将亲自动手’,‘送葬死神’暗示大家自相残杀,自然不会混在我们之中——以免一时不查被杀。”
只是,两人没想到,人是那么自私,轻视别人的生命。离二十四小时的时限尚有二十多小时,却已毫不迟疑地杀死了一个人。人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多想无益,民生第一。
花藤找来了食物。
恐惧纵能消磨食欲,胃却无法久耐饥饿。每个人都是想吃的,却未动箸。
谁能保证食物中未被‘送葬死神’下毒?
花藤也不能,但藤真拿起了餐具。
花形一把按住藤真的手,“等一下。”语毕,自己当先进食。
藤真笑了,“不吃的话,也会饿死的。”说着开动起来。
等着别人作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其余几人多少有些讪讪。但见花藤无事,大家都用起餐来。
一顿饭总算相安无事。但,在长谷川抬头之际,又生波澜。
他失神的紧盯着一个方向,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
那个傀儡娃娃……不对!
刚才的傀儡娃娃黑色斗篷下是紫色的衣服。而此刻,斗篷底下的,赫然是蓝色!
也就是说:这是第二个“送葬死神”娃娃了!
第二张死亡宣告书!
又要死一个,这次,会是谁呢?
长谷川惊悚的。他是第一个发现的。恐惧感让他确定,他最危险!
怎么办?要活下来!怎么办?
如果别人死了……
“我们一定要把‘送葬死神’找出来!大家再找找看有什么机关暗门——这次我们两人一组,不要落单!”
花形沉住气说。
对方是警察,毫无主见的众人唯命是从。
花藤一组,晴子与安田一组,长谷川同御子柴一组。分头行事。
花藤才讨论着“送葬死神”威吓选中毫无关系的他们七人来进行如此残忍的,他所谓的“游戏”,便听到一声惊呼,似是御子柴。急忙寻声赶去。
……已经迟了。大势已去。
第二个人又那么快地死了!
“怎么回事!”花形厉声问。问的是御子柴。
御子柴喘着气,一番搏斗后的惊魂未定。
他勉强道:“是他!长谷川忽然对我出手。为求自保,我不小心失手,杀了他……”
墙上血迹斑斑,是长谷川后脑被撞击了好几下的铁证,也是御子柴无法遮掩的杀意。
花藤可以相信是长谷川先动的手,但显然,御子柴不是失手!
是御子柴完成了第二个“送葬死神”娃娃的任务!有意完成!
事实昭然若揭,不容谁再懵懂。大家看得分明,都明白了!“送葬死神”说这是游戏。原来如此!游戏规则便是你死我活。奖品就是自己的性命!
谁赢了游戏,谁就能活下来!谁杀死所有人,谁就赢了!
晴子无法接受,终于失控:
“不要!我不要死!我要回去!我不想死!”
哭倒在安田怀中。
安田自身难保,失魂落魄地呆立这。
藤真发觉,晴子同安田的关系比和他人的稍亲密些——先前分组时,晴子选的便是安田。
“安田先生,晴子小姐,你们两人原本认识吗?”
“嗯”安田怔了一下才恍然道,“我是送外卖的,晴子小姐是常客。”
这时候,藤真并没发现这句话背后的真相。
一无所获。
夜却深得难以自拔。
没有再见到“送葬死神”娃娃。花藤只能暂定此刻的安全,众人先回房休息。
纵然再不安,疲倦却更甚。花藤很沉地睡去。
幸好,平安无事地醒了。
花形刚醒便习惯性地摸他的枪。然而,一摸一个空。枪,不翼而飞!
“藤真,你的枪!”
“在啊!”藤真拿出枪。
两人都糊疑。
他们在同一间房间,花形的枪贴身藏着,那么隐蔽,却被取走。而藤真的枪一贯大意地放在明星的枪套了。轻易能找到,反而被留下。
如果是其他三人,知道他们都是警察——若想赢下“游戏”,也该将两把枪同时拿走,以免另一把枪妨碍自己。
那么说,不是那三人……“送葬死神”也同样没理由只拿走一把枪……只有一种可能:
花藤中也最多只有一人能活下。如果一个没枪,另一个有枪的,是否更胜券在握?……而且枪是没法藏起来的,只有承认在身边……
花形陷入沉思。
藤真也思索着。
“我想起来了!”花形忽然开口。
藤真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南烈,我们见过的!那次我们没追到的小偷,就是南烈。”
“难怪他总用手捂着脸称牙疼。原来是怕被我们认出来!”
只是,这于事有补吗?
藤真拔出枪来,“我的枪法没你准,花形,你拿着吧!”
花形难得地轻轻笑了;“傻瓜,你拿着吧!”
藤真回视,也不觉得微笑。所有的问题,将迎刃而解!藤真有了信心。
“警官,你们起来了吗?我们去大厅用早餐吧!”御子柴敲着门。用意昭然若揭——大厅或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有第三个“送葬死神”娃娃。谁都不愿意独自行动,独自看见。
所以,五人同行。
本来以为他们七人是没有一点联系的。但事实上,晴子认识安田,而花藤他们也见过南烈。或许,他们之间被什么东西维系着而不自知。
花藤开始回忆三个月前抓南烈的情况。
那天,他们在大街追着南烈……南烈抢了一辆外卖小子的机车。那外卖小子追去,被一个滑板绊倒,冲到街上……一辆计程车为躲避而急转弯,却撞上另一辆车。
起点不知在哪里,却出了车祸。后一辆车上,一死一伤。
死的是体育经济人,而伤的……
藤真骤的抬头,望向安田:
“安田先生,三个月前,国家篮球队的流川枫出车祸的那天,你是不是在事故现场——那天,是你为了追机车,摔到了街上?”
“……是。”
“那么,御子柴,那天你也在吧?”
“嗯,现在想来,那个绊到我滑板的正是安田。”御子柴不明状况地回答。
“长谷川是开计程车的。那天的车应该就是长谷川开的了。”花形记得长谷川做自我介绍是说的职业。
一切,呼之欲出。
还剩晴子,又是怎样的角色?
“那天,安田你是不是给晴子送外卖?”
安田再次点头。
花藤难以接受,仅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孩被牵扯入这残酷的“游戏”?
藤真走向昨日放“送葬死神”娃娃的壁炉。
在——不是还在,这次是白色的衣服。是第三个了。
藤真毫不在意,伸手去拿。
“不能碰的!”晴子惊呼。
“送葬死神”说过,凡是碰傀儡娃娃的,必死无疑。
藤真不为所动。取下娃娃,揭开头上的黑纱……
难怪他觉得娃娃好眼熟!
“放下他!”
沉寂很久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意一时难明。众人未做举动声音再次响起。
“把流川放下!”
藤真明白,望着手中酷似真人的娃娃,轻轻放下。
“其实,南烈是你杀的,对不对?”花形道。他知道,“送葬死神”就在某个角落。
“送葬死神”沉默着。
花形继续,“我的枪也是你拿走的,是不是?你提前杀了南烈,故意把潜水刀放在花盆里让我们发现只是要让我们意识到有人为了自保而杀了他人,以此想让我们自相残杀。而拿走我的刀,也是同样的道理。想让我猜忌藤真,以此离间我们。我说的对不对?”
藤真轻叹,“想不到你这么恨我们……”
“对!我恨你们!你们之中如果有哪一个早点死去,流川就不会因车祸而瘫痪,无法打篮球,宁愿自杀!”
“送葬死神”的声音由愤怒地、憎恨地,转而森冷可怖起来,“所以,你们都该死!游戏结束了。你们没有一个人可以逃生了!”
阴冷的声音带着仇恨的力量,划破每个人的肌肤,刺入骨髓。
藤真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有些事本不愿再提。可是,如今能是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在这个真相中了。虽然不忍,藤真还是开口了:
“你是谁?泽北?还是樱木,牧?
“不管你是谁,我想你都搞错了!流川先后两次自杀不是因为无法打篮球的关系——他若作康复,其实是可以站起来的。是他自己要放弃!他不想独活——因为用身体保护他而使他活下来的仙道死了。他不想一个人留着……”
“你胡说!”“送葬死神”打断。慌乱地,不敢信这此话。
“我没胡说。你应该知道,仙道原本也是打篮球的。他为什么会放弃而成为流川的经济人?流川去NBA打球时,为什么不选自己在国家队的11号,而选择了7号?”
“那是因为给他选的几个球衣号中没有11号!你骗人!你怎么会知道流川的事!”
“我当然知道,”藤真一字字道,“因为我是流川家的私生子,小枫同父异母的哥哥。”
“撒慌!流川说过他那个哥哥已经不在了!”
藤真怔住。
一片死寂。时间僵持住。每一秒,都走了一个世纪。
……那天的情况藤真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是这样?……
良久,藤真终于说话了:
“那次小枫以为我和父亲串通了运用流川集团势力不让他去NBA才负气这么说的。你应该记得,那时我就在旁边,他是说给我听的。”
这次是“送葬死神”沉默了。
“其实,”藤真继续,“你何必怨恨呢?……我可以向你保证,小枫一定会站起来!我会让他知道他该站起来的理由……这样,够了吧?”
“……门开了,你们走吧。”
“送葬死神”终于说。
安田立即跑到了们口。果然,门应声而开,吊桥也放了下来。
迫不及待地,大家冲了出去。逃出生天,再世为人!
花形与藤真走在后面,活下来,是惊喜。
一时之间先放下了御子柴一案。
不过,这次事件的策划者是重犯,是当务之急。
花形问显然知道答案的藤真,“他是谁?”
“仙道。”藤真毫无保留地回答。
突如其来的答案令花形怔住。
藤真感慨万分,“恨我们,只因为我们伤害了小枫,却忘了自己因我们而死……小枫其实也一样的心意,但两个人却始终都没机会向对方表白。这么些年就这样过去了……”
原本不理解素来坚强的弟弟为什么要自杀,如今终于理解了。
花形望着藤真,心中一动,不觉握住了藤真的手,
藤真明白花形的心意,释然地轻笑着,回望花形,“我们不能再那样白白浪费时间了……当我枪在而你的不在时,你没有怀疑我,那时我终于肯定,我是喜欢你的。”
“我不会怀疑你,我只想好好爱护你。”
这样的时刻,正合适情不自禁。因成熟,而甜美。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的……”藤真这一刻相信,弟弟一定会再站起来。因为他会告诉弟弟,有个人正等着他站起来。因为,爱,不是伤害。有爱,不会绝望。
十八、命占
天地有玄机,每个人都能感知。只是,绝大多数人都不自知。
有些人洞悉了,于是,显得若有超能力。
仙道就是这样一个灵异能力者。他不爱显示,但明白该善加利用。所以,与人合开侦探事物所,物尽其用着。
与仙道合伙的流川也是少数的先知。不过,这个站着也能睡着的人,比谁都不像灵异能力者。
此刻,流川正在磕睡,而仙道则进行着“命占”。
“命占”不是询问,而是接收。接收冥冥的暗示。
上苍时刻都在给着每个人暗示。大都不以为意。可灵异能力者能一一洞悉。
今天,仙道想看新闻,却莫名地按下键,转台至一电视购物节目。而物品价格竟未有过万的。
于是,一连串的数字,仙道逐一记下。此时翻看着字典。
“死”、“灵”、“舞”、“会”……
果然没错。
死灵舞会是他们这些比别人多了准确“第六感”的灵异能力者每年举办的特殊舞会。
再过两天,舞会便会召开。——一个适时的提示。
仙道仔细看着“命占”的结果。然后,悔尸灭迹。
“流川。”他开口喊着一直大睡的人。
不出所料,很快一支笔飞过来。轻车熟路地闪开。
“还好,事物所换了经摔的便宜原子笔!”
仙道笑着说。
流川不满地瞪向仙道,等他解释。打定主意。如果没有好的理由的话,他就决不客气了……
仙道接收到警告,识相地开门见山:
“流川,念在我们搭挡两年的份上,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流川没出声。这也在仙道之料。明白他有认真听,仙道继续道:
“你知道,藤真老是不理我。刚才我进行了‘命占’,‘命占’告诉我,今年的死灵舞会午夜,如果有人穿白衣,我就能得偿所愿——可我自己穿又不行!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虽无明文规定,但一般参加死灵舞会的,不是穿黑衣就是其它深色衣服。从来就没人穿过白衣——既是说,如果流川不穿白衣,仙道就不可能得偿所愿。
仙道追藤真好久了……情况分明,流川不觉心一动,望向桌上一本书。那是今早买的……
“流川,流川!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啰!”仙道迫切地,目露企盼。
流川明白,自己是无法拒绝他的。终于发现自己那么喜欢他,可是……一切早注定。那么巧妙,丝丝入扣……
流川穿了白衣。也的确只有他穿白衣。在死灵舞会上。
仙道的目光追随着流川。不明白,平时懒于交际,总留在他身边的流川为何今日离开了他的左右。
午夜的钟声准时地响起。这是舞会的高潮,是命运之门开启的一瞬。许多命运都是在那转瞬即逝的刹那骤然改变。
仙道知道,这一刻,是自己的确定,命运的确定。
他居然那么腼腆。清楚自己的感情,却不知如何表达。只会在他面前演戏,追求着别人。
幸好,这一刻的把握,是实实在在的拥有。
那个命占的结果
——爱情,将在他与死灵舞会午夜白衣者间弥坚,坚不可摧。
古老的钟声,回荡在会场。一下,又一下。仿佛击在心上,震撼人心。
流川忽然倒在了地上。
一阵骚动,仙道跑过去。浑顿地,不明所以。
那微若游丝的气息,是正午阳光下的轻烟。仙道如何也抓不住!
茫然地,仙道的目光落到了流川怀中掉出的书上。
仙道记得,这是几天前,从来不买书的流川莫名买回的《死亡星志怪系列》。
被风吹动,翻开在目录这一页:
死 亡星
灵 度空间
舞 步不孤独
会 哭城堡
钟 声
敲 金断情
十 二月请关窗
二 月十四日玫瑰争艳
下 一个
不 见不散
能 面
穿 身而过
白 桦林
衣 锦还乡记
小 心火烛
心 愿
“送 葬死神”游戏
命 占
原来已预知了这样的情况……不该穿白衣的!
却为了自己……
可如果自己知道,宁愿一辈子得不到,也决不愿他受任何伤害!
可命运总是荒谬的。
而这个事实,和这样的结局,更是无以接受……
落泪的男人最没出息。
彩子一直这样认为。
但看见仙道眼角的残泪痕迹时,心却是柔的。
不过,她还是不屑地开口,“大男人掉眼泪,真是难看死了!”
“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流泪啊……”
仙道安静地说。这一刻只是本能地回答,根本就没意识到彩子在说什么。
彩子却继续数落:
“还有,你国中时的国语课究竟有没有上过啊!‘小心送命’和‘否则送命’那是两回事吧!要不是有人叫了救护车,小枫真的要被你这白痴害死了!”
熟悉的两个字唤回了仙道的注意力,想到流川抢救的原因,不由关切地问;
“对了!他有心脏病?”
“只不过心脏先天衰落,但医生说过只要当心一点长命百岁是没问题的。哪想到被你弄得忽然发病!”提到这里,彩子就忍不住白了仙道一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仙道根本没法回答。已经整整一天了。在医生告诉他流川手术顺利后,他都感觉指尖还在发抖。此刻,他的脑海是一张刚洗的底片,什么都来不及显现、什么都无瑕思考。
“现在,你都知道了吧?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彩子发现弟弟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她笑了笑,起身离开了病房。
“……枫……”
刚朦胧醒来的流川对这突兀的称呼难以反应,怔怔地望着仙道。
仙道细说从头,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白,甚至还在你面前演戏。我没想到,会把你害成这样……现在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流川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明白了仙道的话。
“我也喜欢你。”流川肯定地表示。
这一刻的幸福,是填满了整个世界的空气。举手,投足,可以随心所欲地感受到!仙道忍不住紧紧拥住流川。
两个人的世界,只是简单的,彼此的心跳。仙道深深沉醉。
然而,流川忽然想起,推开了仙道,
“也就是说,什么命占,你是在骗我!”
“没有骗你啊,那的确是我最大的心愿……现在也真的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