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欲之麒麟传 序-10
作者: 阿子,收录日期:2006-03-24,2019次阅读
序
祈福镇,本是江南一座不起眼的小镇,与众多莺歌燕舞 ,万种风情的水乡相比,根本毫无亮点,然而,这座偏远小镇的客流量,却不逊于繁荣辉煌的京都,求福的信徒趋之若骛,声势犹甚于仙云缭绕的普陀。个中原由,皆出于镇东一株摭天蔽日的古樟。此树腰身十个壮丁合抱犹觉勉强,枝叶绵延十余丈,高耸入云,更奇特的是,无论从什么角度观望,此树树梢皆给人节节攀登的感觉,似乎要冲上灵霄才肯罢休,于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树便被命名为“登云樟”,有着“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瑞意,吸引着四方人士前来祈求富贵荣华,竟十分灵验。
近日,朝廷二品钦差大人亲临祈福镇祈福,令这本就超负荷的小镇更是诚惶诚恐,偏偏,这钦差大人一下马就下了个棘手的命令——砍掉“登云樟”一旁的百年古枫。
据说钦差大人当年就是于此樟下许愿,此后便当真宦途通达,步步高升,终居二品要职。然而,止步于此,数年来,再无升迁迹象。故借用寻访八省之际,再次来到祈福镇祈求更上层楼,却发现这问题就出在距古樟十丈余远的古枫上。
这株古枫虽不及古樟古老、粗壮、高耸,但也是枝繁叶茂,挺拔雄劲,四面伸展开来的枝条甚至比古樟还要修长坚韧,就那样无间地与樟树枝交接连理,纠缠不清,红绿相间,竟有一种强烈的对比美。有些枫树枝甚至延伸到樟树主杆处,轻轻地托着树身,看似拥护,更像抑制着它的生长,也难怪钦差要将其砍去了。然而,砍树的前一晚,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夜的祈福镇出奇的静,连更夫和门卫也不见一个,甚至深巷中的狗也异常地沉默。月上树梢时,漆黑的夜空中悄无声息的飘落一朵祥云,云团中婷婷袅袅走出一位彩衣女子,绿云轻挽,明眸圆睁,皓齿扣唇,美艳摄魂的同时也英气逼人。只见她徐步来到“登云樟”前,怒喝一声:
“孽障,还不现身!”
片刻之后,树根处白烟腾起,稍时散开,现出一个“人”,仔细看他,其实只是拥有人形而已,面部五冠还不甚清晰,手掌与脚掌仍成根须状,并不停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显然不通人语。
彩衣女子抬起素手,紫色的光团在她掌心凝聚。
“大胆妖孽,竟敢聚集人类的名利欲望进行修练,旁门左道,野心勃勃。纵然我佛慈悲,但你冥顽不灵,屡教不改,待你化作人形,必将为害苍生。今日我只能将你除去,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免得黎民受苦,生灵涂炭。”
紫色的光团越聚越大,精光四射,蓄势待发,突然传来一个清冷却透着焦急的声音:
“彩姐,手下留情。”
光团停止了扩大,女子一双杏目转向不远处枫树下的白衣少年,带着七分吃惊三分怒意。
“小枫,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没用的,本性难移,你改变不了他的。”
“我可以!!!”少年的语气冰冷却坚定,乌黑刘海下的忽隐忽现的双眼发出执着的光芒。
“可是已经三百年了!!”女子的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
名叫小枫的少年沉默了,但双眼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彩衣女子。
“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女子的目光柔和起来:“小枫,别再任性了,他已经无药可救了。这回你不服输都不行,因为你不是同一个树妖斗,而是同世间的名利欲望斗,看看这天空吧。这里的天比别的任何地方的都有要昏暗,因为这里凝聚着世间万恶之源——邪欲。而这些欲望越多,这妖孽的法力就越大,生长就越快,最终冲上九霄,颠覆乾坤,这不是你的能力所能制止的,你明白吗?如果今日不将其彻底除去,待他修得人身,就很难应付了。今后,只要这世上还有名利欲望,他就有强大的力量,真的是后患无穷了……让开吧,小枫,你也该回天庭去了,三百年,已经够了。”
“不,不够。”
“什么?”
“三百年既然不够,就给我三千年吧。”依然是坚定异常的声音。
“你到底想做什么,小枫?”
“错不在他。”
“啊?”
“你说的,欲望是万恶之源。”
呆呆地怔了片刻,女子终于苦笑:“你是想说,该除去的是人的欲望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人本就是以欲望为动力而生存的生物,”
“那为何单单迁过于他?”
女子又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小枫,不管你今天的理由是什么,我必须给上面一个交待,这件事的后果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起的。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少年轻悠地从树影中走出,来到女子面前,月光清晰地照出他精美绝伦却寒色笼罩的脸:“我愿用我的千年道行换取他转世三生。”
女子的脸在那一刻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稳重干练如她,此刻也不知所措地尖叫起来,声音颤抖着:“你,你疯了吗?!”
少年不再说话,只用雪亮的双眼盯着她,眼中不带一丝尘杂。他在等她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虚弱的声音终于传来:“决定了吗?你觉得,值得吗?”
回应她的,是肯定的眼神。
紧闭双目,紧抿双唇,紧握双拳,良久,微微颔首。
次日清晨,当砍树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镇东时,看到的竟是被雷电劈裂的古樟,而一旁的古枫也已枯死,只飘落一地红叶。
1
阴风袭卷,乌鸟哀号,虽然这里只是断魂林的边境,但它阴冷的气氛已足以让人窒息。往常这里是罕见人烟的,而这七天以来,这危险的边缘却围绕着四支锦衣劲装的队伍 —血腥的红,霸气的黄,邪恶的黑,鬼魅的紫,加上此处的环境渲染,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整整三百来人,没有应有的恐惧,没有应有的慌乱,没有应有的喧哗,只是那样肃穆恭敬地立着,好像在迎候一位举世独尊的圣人。
直到第七天的傍晚,这种沉寂终于被打破了,黄队中出现了骚动,带头的男子有着巨塔一样的身形,皮肤黝黑,一脸张狂,看似一只粗野蛮力的猿猴。此刻,他正试图带领他的手下冲入断魂林。
“鱼柱,不要冲动。”红衣队的头领,一个清秀的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尊主叫我们在这里等他,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已经七天了,难道你就不担心吗,越野?”巨塔似乎要抓狂了。
“我当然担心,可是,我们这样进去,只会坏事,雪麒麟会发狂的。”越野表面说的冷静,可双手已将鲜红的衣摆揉得几乎破裂。
“越野,你说、尊主他……”紫衣少女靠过来,声音抖得厉害,原本的花容月貌也已完全没了血色,“那可是集天地灵气的兽王‘雪麒麟’啊,尊主就是再武功盖世,也……”
“尊主不会有事的。”斩钉截铁地打断紫衣少女的是那位黑衣领队,一头古怪的四面延伸的头发,眼睛如豆却很有神,显然是四个人当中最镇定的一个。“他是我们的尊主啊,是狱门的龙头啊,怎么可能失败!”
话音刚落,密林深处传来一阵轻笑,几不可闻,可是四位领队都立马回了头。
“没想到我的四大护翼中只有黑翼福田信任我的实力啊。”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树影中踱出 - 一个“血人”。凌乱的头发胡乱地贴在头皮上,满是树枝草段尘灰,满面血迹,有些已经干枯,有些正沿着面部轮廓下滑,身上的衣物几不蔽体,也早已看不出本色,只是鲜红 ,每道裂缝下都皮开肉绽,有些甚至深可见骨。这样一副情景,仍谁看了都会胆战心惊,而他本人,透过幕布般的血污,仍可清晰地看见他可与日月争辉的笑容。
“尊主!”第一个冲向血人的是紫翼,其他人紧随其后。
“尊主,您怎么样?您的伤势?”
“‘雪麒麟’毕竟是圣物,很难搞定耶。”依然灿烂的笑容,好像这满布伤痕的躯体并非为他所有。“宝贝呢?我的小宝贝在哪?”
“晴子。”紫翼回身叫唤,随后一个七八岁的灵秀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只襁褓上前,里面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婴,雪白滑嫩的肌肤,轻微颤动的长睫,红润溢泽的小口,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自已即将面临的命运。
“血人”接过男婴,搂在怀中,细细地看了他良久,终于抬起头:“回狱门,设坛。”
* * * * * * *
风雨大作,雷电交加。泰山之巅,千丈台上,更觉五雷轰顶,天之欲倾。一位蓝衣少年就这样毫无遮掩地立于台心,当真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连风雨也自行绕开,不敢沾身。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仪表堂堂的翩翩公子,就是两个时辰前的“血人”,人称“邪尊”的狱门龙头。而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此刻竟然温柔地抱着个男婴。
这样的天气,在“抬手触天”的千丈台上,带着不满周岁的男婴,即使表现地再温柔,也很是怪异,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更怪异了。
只见少年从腰带中取出几片雪白的鳞片,用指尖一搓,便化做一撮粉末,落入面前的一盏月光杯中,接着,他又取出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的一头削地很尖,还带着血迹,显然曾插入某个生命体体中,竹竿中间是连通的,两端开口处塞着小木塞,少年拔出一端的塞子,再拔出另一端,于是,暗红色的液体从竹竿中慢慢地流入月光杯,与先前的粉末浑为一体,成了一种鲜艳的粉色。
少年轻轻一笑,掰开婴孩的小口,将杯中液体尽数倒入,瞬时,男婴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嘹亮地哭声便冲出了喉管。少年将他举过头顶,尽量地举高,接受风吹雨打,电闪雷轰,惊心的雷声拌入了凄惨的哭声,然后,又加入了一种更可怕的声音。
一种狂笑。
“哈哈哈……有了你,我的宝贝,天下,总有一天会是我的,我仙道彰的!!!”
这慑人的笑声经久不止,最后化作一声低喃:
“宝贝,你的父母叫你什么来着?是枫吗?……就算是吧。”给襁褓中脸色铁青的婴儿一个最灿烂也最冰冷的笑容,“我喜欢这个名字,流川枫。”
深山藏豪宅,在距断魂林百余里路远的幽静山谷中,隐踞着一片气宇轩昂的巨大建筑群。三丈高墙,绵延七百里,隔离天日。楼阁错落,廊腰缦回,檐角相啄,群虹卧波,琉璃五彩,芳草缤纷,终年一季,春光融融。这里就是罕为人知的狱门总坛——无上宫。(汗,实在不会描写建筑物,参照了《阿房宫赋》,见笑。)
无上宫正中那座红、黄、紫、黑四色装点的雄伟宝殿正是它的核心,“御风台”。此处即狱门龙头与四位护翼,八位护使,十六位护吏共商要事之地。然而无上宫最为戒备森严的地方却不在此,而是位于宫殿深处,依山傍水而立的一间独立的二层小楼,名曰“醉林”。这楼虽小,却是由就地生根的紫竹支起,以重于水的铁木围成,精雕细刻,玲珑秀雅,故“醉林”不是林,而是以“林”制得的小楼。不用说,这里自然是狱门龙头,仙道彰的住所。
在“御风台”与“醉林”之间,除了小桥流水,古木参天外,还有一片广阔的练功场,此刻,二十八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正在相互拆招。这么小的孩子,面对平日里共同练功的伙伴,竟然招招狠辣,出手夺命,直到对手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罢休,即而又去进攻其他空闲出来的同伴。
场边高台上懒散地半卧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华衣男子,直立冲天的头发显得张扬不俗,略微下垂的眉毛带着玩世不恭,眯缝着的深遂的双眼散发着危险的信息,随意抬起的嘴角却透着高傲与嘲讽。绝对是个俊美而致命的男人,仙道彰。
当赛场上还有十五个孩子站立着的时候,仙道把目光转向了最北角的一对,那是一个褐发大眼的娇小男孩和一个块头几乎是前者两倍的男孩的较量,也是仙道认为应最快分出胜负的一对。
果然是速战速决,当大块头的男孩被一掌击退数步时,本该趁胜追击的娇小男孩身形一滞,大块头见机反扑,小的那个立马被压倒,再无还手之力,大块头扬起铁锺般的右拳,要给身下的人最后一击。就在那一瞬,看台上的人皱了一下眉,也不见什么动作,台下的大块头便倒飞了出去,重重落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仙道若无其事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开口:“好了,第二轮选拔到此为止,嗯,也许是第三轮。回去休息吧,不过,别太放松了,三年后,就是下一场选拔了,到时候,场上又会只留下一半的人,心里可都要有底哦?都下去吧。”
仙道微笑着看着遍体鳞伤的孩子们颤颤抖抖地走出场去,一些下人上前拖走十四具小小的尸体。唯独一个孩子,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那个褐发男孩。
仙道的笑容又增加几分,冲那孩子招了招手:“到这来,藤真。”
藤真明显不似其他孩子那样惧怕仙道,径直走到他面前;仙道也明显不似对其他孩子那样严厉地对藤真,直接将他抱入怀中。
“怎么了,健司?你今天打倒了六个耶。”仙道亲切地替藤真拭去脸上的尘灰,露出他原本清秀可人的小脸。
“是五个。”藤真将脸埋得更低:“我输给了美纪男。”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实力。比赛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可是……”仙道用一根手指托起藤真的脸:“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即使面对再弱的敌人,也不能有片刻的分神,你刚才那样,可是会送命的哦。说吧,为什么?”
“有人,那个柱子后面有人。”藤真转身指着百步外的一根石柱,很快地回答。
仙道抬起头,盯着那根柱子,他看不到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那后面透过来的炽热的渴求的目光。笑容凝了一下,随即又生动起来:“你很敏锐哦,健司。不过,他对你构成威胁了吗?”
“不知道,因为是很奇怪的气息,健司辨不出来,也许……也许不是人,更像是兽,可这里怎么会……”
“你累了,健司。去休息吧。”仙道放下藤真,闭上眼睛,靠回躺椅上。
“属下告退。”藤真果然是聪明的孩子,不再追问,急急退了下去。
许久的沉静,仙道依旧闭着双目,淡淡开口:“出来吧!”
从那石柱的后面,走出另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与刚刚那些锦衣玉食的孩子们相比,他明显的瘦弱得多,全身上下也只有两种素净的颜色——黑和白。乌黑如丝的发瀑和漆黑如夜的双眸,苍白的皮肤,雪白的略显松夸的袍子,以及,从额头向下扩散的、遍布大半个脸和身体的、晶莹如玉的白色鳞片。伴随他而来的,还有带着血腥的异味。
仙道终于睁开眼睛,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在偷懒吗,小枫?”
是的,这个孩子就是九年前被仙道灌下雪麒麟的鳞片和血液竟未被毒死的婴儿,流川枫。
虽然只有九岁,可流川的眼睛已能表达他所有的言语,他没有回答仙道,只是抬着头看着他。
仙道终于露出笑容:“这么说,你已经除掉了祁连七匹狼了吗?相当不错呢。”仙道的笑容一直在扩大,“我的宝贝果然不负厚望。但是……”话锋一转,笑容一敛,“刚才那热烈的眼神不是你该有的,你是流川枫啊,你所需要的只是对我,对狱门的忠心耿耿,其它的感情因素……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明白吗?”
一直迎视着的眼睛垂了下去,轻微而清晰的声音:“明白。”
“乖孩子。”仙道的变脸速度着实叫人吃惊。“不过我还有一点要提醒你,你身上散发的毒气足以让一丈以内的生物当场死亡,除非是我,所以……”说到这,仙道似乎想起了围着厚厚防毒纱罩的那七匹狼,不由笑出声来,“所以,别靠近任何人,嗯?”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仙道走下台,来到流川面前。
流川的眼神有一刻的黯然,而在仙道站到他面前时,又变的期待起来,而后,迎来重重的一记耳光,在没有鳞片的那一边脸上。
“这次记住了吗?我不需要感情用事的杀手。”警告的眼神,转身离开。
九岁的流川,就这样孤零零地站在宽阔的场地中央望着远去的背影,越发显得渺小无助。早就该知道,尊主是永远不会像对藤真一样抱自已的。懂事以来,一直渴求温暖的拥抱,来减缓自己无边的寂寞,哪怕只是一下下,然而,这世上唯一能满足自已的人,却连给予一个稍稍温柔的眼神都表现得如此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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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们不由后退几步,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奇怪的人,—— 一头乌发几乎及地,蓬乱的刘海将近遮盖了整张脸,只从发隙中闪烁两点寒星,人很高,但很瘦,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的感觉,一身素衣,这些也许并不奇特,关键在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冰冷残酷、血腥兽性的气息。而当阵风吹开他面前的乌丝时,众人不由惊叫出声,那冷烈刺骨的眼神和满面反光的白鳞,任谁也望而却步。而仙道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
“这次的考验很简单,只是测你们的‘御毒功’练得如何。”依然是亲切的笑容,仙道扫视一圈:“能到达离他尽量近的位置的前八人获选,当然,要活着才行。下面,让我们开始吧!”
十四位少年,没有一个敢说自己不怕的,然而他们很清楚落选的下场,便咬咬牙,向百步外的白衣少年走去。
小心翼翼地靠近,大多数人犹豫不绝,生怕再前近一步就是死亡,又怕不跨出这一步就会落后,两力相抵,最终还是缓慢地向前移去。于是,一个倒下了,紧接着又是一个。终于,场上只剩下七个人,而离白衣少年最近,近到仅一步之遥的,是一个褐发美少年,藤真健司。
场边的仙道鼓起掌来,其他观望的人也都跟着鼓起掌,这掌声来的突然,去得更突然,因为藤真竟缓缓抬起了手,不知死活地去触碰白衣少年,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他的指尖,仙道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两寸,一寸,碰到,一推。藤真没有丝毫损伤,而白衣少年却迅速地向后倒去,毫无反应,竟似睡着了一般。
鸦雀无声,良久,一阵甜美的笑声打破了沉静。藤真捂着肚子,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衣少年,笑得岔气。接着,是阵爽朗的笑声,仙道的笑声。然后,所有活着的人都开始笑起来,除了睡死过去的少年,和一手将这少年带大的女待,晴子。只有她明白,这少年高超的睡功由何而来,心中不免一阵翻腾。
说来也巧,流川枫和藤真健司竟是同一天生日,藤真大流川二岁,每年生日藤真总会收到一份很大的礼物,然而没人知道流川能得到什么,事实上,第三次选拔大会以前,很少有人知道流川的存在,就连十二年前,在断魂林外守护他的三百来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尊主究竟如何处置了那个婴儿,更不知道那半人半兽的怪物就是当年半臂长的小生命。
而今年的悬殊似乎更大了。
“翔阳?”藤真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是啊,我送你的十三岁生日礼物。”仙道笑得神彩飞扬,“我会派和你一同入选的花形和长谷川协助你,我要它三年之内排入天下八大帮之列。”
“是。”藤真多多少少明白些什么,其中可以肯定的是隐藏十二年的狱门终于要复出了,真是有点期待呢。
“断魂林??”晴子惊叫出声,脸色刷地变惨白。而一旁的流川始终不发一言。
“是时候了。”仙道细细地品着新下枝头的碧螺春,头也没抬一下。
“可是那里面集聚了世间最凶残的猛兽毒物啊,甚至还有万兽之王‘雪麒麟’,在里面生活三年,怎么可能呢,流川少爷他还只有十二岁啊。”一向温文柔弱的晴子,此刻竟变得撕声竭底,在人见人畏的狱门龙头面前,颤栗着,但也勇敢着。
仙道终于拧了拧眉,抬起头,却不是看晴子,只是盯着流川:“你六岁赤手空拳打死一只东北虎,六年来相继击毙了猛兽无数,你觉得你现在有足够的实力进‘断魂林’了吗?”
“是。”流川脱口而出。
“很好,那么,去吧,三年后再见。”仙道歪着头看他,“三年后我会见到你吧?”
流川俯身行礼,然后,不作任何停顿地向外走去。
仙道的目光又落回面前的茶上,声音很轻,却一直传到已走到殿外的流川耳中:“到时候,我会去接你。”
看着流川消失在宫墙之后,晴子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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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阳初现,柔和的光缓缓爬过窗台,躲过横竖交错的窗棱,绕过玲珑剔透的玉屏,一路“披荆斩棘”地直直射入蝉翼般的白色纱帐,落在一张美丽绝伦的脸上。熟睡着的人微微皱了一下眉,似乎不满意这透过浓密的睫毛钻入眼缝的打搅者。只是轻微的一下皱眉而已,一个身影立即挡在了他的床头,为他阻挡了光线的侵犯。于是光无法再在那脸上逡巡,只是为那原本就高出常人许多的身躯拉出一个更长的影,一直漫过整张床,触到墙,折成直角,继续印在对面的粉壁上。折痕的地方,正好是胸口,心脏的地方。
高大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影子,也许,是影子覆盖下的那张脸庞,他在想:看吧,连阳光也要背离太阳,不顾一切地来到你的脸上,你是如此的绚丽夺目,犹胜朝阳。对这样的你,我岂敢有太多奢望,只要,每天像这样,为你挡住晨光,就是世上最大的幸福了。
当高大的人将目光转向那道折痕时,阴影中的长睫抖动几下,慢慢升起,露出水雾缭绕的两汪深泉,竟是褐色的。直到水雾散尽,那深泉的主人才缓缓支撑起身体,盖在身上的薄单随即滑落,露出玉雕般诱人的躯体。轻轻扶起纱帐,毫不意外地抬高头望着帐外垂手而立的高大少年。
“花形,他走了多久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花形低着头,刻意忽略那奶白底色上的点点红梅。
“喔。”淡淡地回应,拾起床尾的中衣披上,毫不避嫌的走下床,裸着一双修长的同样布满红印的腿,走到窗前。
“他有说什么吗?”
“嗯。”花形影随其后。“他说今天不来了。”花形刻意将今晚改成今天,一时没想到“他”是“一盏茶时间”前刚走的。
“喔。”还是淡淡的回应,没有什么情绪。
“他说,一来,今天你有这么多客人,他不便出现。二来,他今天还有要事要做。”花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着为他解释。“不过,晚些时候,他会让人送礼物过来……”
“透!”窗前的人打断他,“为什么我每次醒来,你都在我身边?”
“藤真,我……”花形一时语塞,脸顿时涨得通红。
是呀,为什么总是我呢?我并不是你希望见到的人吧?至少不是你希望一天中第一个见到的人。
“尊主他,很忙的。”许久,花形低低地说,不知是安慰眼前的人,还是安慰自己。
藤真没再说话,目光投向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是,花形知道,也只有他知道,一定是那个地方。
* * * *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东方还未泛白的时候,会在阴森森的断魂林边境看到这样一个女孩。她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从发式来看,却还是待字闰中,杏目秀鼻,娇巧可人。此时,只见她柳眉紧锁,一脸肃容,不安地在林边来来去去地走了上百回,似是在等人。
“晴子,来得好早啊。”日上三竿的时候,晴子终于听到一个人声,却不是来自林中,而是来自对面的一个山坡上。相距二三里,而慵懒的声音就在耳边。山间小路上,一个蓝色的身影正慢慢踱来。笔挺的朝天发,眯缝的双眼,大大的笑容,做工细致的蓝袍,这一切都是他的象征——“邪尊”,仙道彰。
“尊主,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晴子远远迎了上去,对仙道一欠身,却也没有平时的恭敬,带着几分焦躁和不安。
“散着步就过来了。”仙道微笑着看着她,并没有对她的无礼表示不满。他知道,这个柔弱的女孩,在遇到关于那个人的事时,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勇敢坚毅的斗士。呵,真是一个可爱而又愚蠢的孩子。
“他,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吗?”仙道望向密不透光的深林。
“是……”晴子感觉自己的心一颤再颤。可她拼命忽略它,忽略那个三年来一直缠在她心头的念头。不,不会的,流川少爷他一定还活着——即使在梦中,她也这样告诉自己,尽管那可怕的念头一日比一日猖獗,一直植根到她心底。而现在,在心急如焚地等了三个时辰之后,她依然苦苦支撑着她的执念。
“咔——”一声清脆的折枝声,仙道和晴子徇声望去。
“啊——”晴子在看清来人后,疯狂地奔了过去。
仙道没有动,但他的笑容更大了。
晴子在来人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他,天知道她有多么想奔过去,紧紧拥抱他,以感觉他的真实。可是她知道,那不是她所能承受的距离。
来人个子很高,几乎和仙道一样高,全身上下都是灰蒙蒙的,就像是曾长久摆设在无人居住的房屋中。他的头发很长,在头顶用草杆扎成一束,而发尾依然过膝。长而乱的浏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就像晴子印象中的那样。他的面目已辨不清,因为他的脸上,除了灰尘,还粘着许多血色的泥块。时下正是严冬,而他全身上下只包了一块破旧的虎皮,裸露着遍布红泥的四肢。虽然能走动,可是全身上下透着死亡的气息。
晴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决堤而出的泪水。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流川少爷,你……好吗?”
流川枫没有回答,只是静立着。晴子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她听人说,一个人如果长时间不讲话,就会丧失语言能力,难道……晴子不由倒抽一口气,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又感觉到什么。她感觉到流川的目光,并没有扫到她,而是绕过自己,落在了自己的身后。她突然有一种被蒸干的感觉,虽然正月初一的太阳绝不能算猛烈。
突然,一声野兽的低吼打破了这种沉静。晴子微微一抖,本能地向声源望去。这一望,她更加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她从未见过这种生物。
别说是晴子,连仙道也吃了一惊。虽然他见过它。
那是一只略大于豹子的野兽,样子很像画中的灵兽麒麟,只是它通体雪白,几乎透明的鳞片反射着太阳光,竟晶莹透亮,它气势威严,丝毫不似甘当坐骑之物,哪怕想驾驭它的是天罗神仙。正所谓:“麒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今日一见,当真让人心服。
“雪麒麟。”几分钟的震惊后,晴子了脑子恢复了思考能力,然后她看见流川转过身,对那万兽之王招了招手。灵兽就是灵兽,那麒麟黑漆漆的双眼紧盯着流川,竟流露出一股不舍。
是啊,若非不舍又怎会追之至此,雪麒麟再厉害,毕竟不愿见生人,就是自己当年抽它的血,拔它的鳞,它也没有如此穷追不舍啊……仙道自忖。
“回去吧。”流川的声音响起,又招了招手。
晴子不由松了口气。
雪麒麟终于转过身,慢慢地没入深林。
许久,流川才转回来面对晴子,目光再一次地绕过她。晴子不由苦笑。
仙道的目光也绕过晴子,落在流川身上。晴子就这样夹在两道目光中间,想逃开,却迈不开脚。
对晴子来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才挨到僵局再次被打破。这回是仙道,用他三年来对流川说的第一句话:
“生日快乐,枫。”
5
大年初一,整个神洲大陆上,到处热闹祥和,人马欢腾,真可谓普天同庆。可是,声势能比得上这抚阳山的,却也是甚少。
从启明星初升开始,便陆陆续续的有十几支队伍上山,看打扮,都是些江湖人士,即便普通百姓也能看出来,这抚阳山上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件了。
抚阳山虽地处东部平原,却挺拔陡直,去天不盈尺,早早上山的人,便真体会到了“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的奇景。这山不但高而且险,虽然不及蜀道的“黄鹤难渡,猿猱愁攀”,但当真要登山,也实非易事。所以,花形在晌午才迎来了第一批客人。(大人们有没有觉得偶崇拜李白?偶觉得仙道的性格有一点像他耶。)
“在下三浦台掌门村雨,恭贺藤真掌门大寿!”来者褐肤方脸,贼眉鼠目,带着一副假惺惺的笑容,冲花形一抱拳。
花形不由微微皱眉:“村雨掌门误会了,在下花形透,敝掌门尚在内厅作准备。”
“哦~~呵,都一样,都一样,呵……”村雨略为尴尬地打着哈哈。
“恕在下耳拙,劳驾村雨掌门再报一遍贵帮宝号?”花形言语恭敬,可态度却不卑不亢,立于三丈豪门前,举手投足,犹如天神。
“敝帮,三浦台,久昂藤真掌门威名,特来贺寿。不请自来,还请多多担待。”村雨微一躬身,一脸神气。
“好说,好说。请各位先到偏厅用午膳。等各路英雄都到齐了,就可以开始入宴了。”花形将一行十几人让进大门,“高野,送这几位客人去偏厅。长谷川,过来一下。”
花形目送着一行人没入转角,眉头却越锁越紧。
“长谷川,你在这里守一下,好生招呼各门派贵客,我有要事要禀告掌门。”
花形的惊咤并非没有道理,连藤真听他禀报后也是吃了一惊。
“三浦台??你确定?”
“是。”
“来人多大年纪?”
“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藤真在房内踱了两圈,突然又倒回舒服的躺椅中。
“若果真是三浦台的人,那倒是我们礼数不周了。竟没给这么重要的帮派下帖。”藤真又恢复迷人的笑容,刚刚的一脸惊讶一扫而空,“想来,我藤真还真是有面子呢。不但请到了山王,湘北,连三浦台都急急忙忙从死灰里爬出来赶我的场呢。”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然后,绕梁不断。
* * * *
罗帐轻掩,水雾缭绕。温热的泉水中,一抹亮丽的身影时沉时浮。一头黑瀑,此刻如绸缎般漂散水中,随着水波抖动,反射着雪亮的烛光,说不出的动人。湿漉漉的浏海贴着光滑的额头,黑衬托白,白亦突出黑。英挺的剑眉,微闭的秀目,粉色的薄唇,以及在蒸气的蒸醺下,依然苍白的脸,和右半边脸上蒙着雾气的白鳞,都让人觉得——性感。至少,当时仙道是这么认为的。
仙道悠闲地靠在柱子上,双手交插于胸前,单腿支地,另一条腿随意搭在上面,晃荡着,毫不避嫌的盯着水中的流川发呆:真的很白呢。藤真也很白,可感觉上差好多。藤真是粉白的,那种很实在的,奶色的白,就像个瓷娃娃。流川是雪白的,很虚幻的白,透明的,就像玉雕一般,若是没有脸上的鳞片的话,应该不会逊于藤真吧。
想到鳞片,仙道突然想到什么,懒懒开口:
“枫,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答。
仙道不由又牵起嘴角:
“这么爱睡的话,这三年来你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还是没有回答。
“哦,我倒忘了,你已经和雪麒麟是好朋友了吧?有它护着你,倒是不会有危险。”依然不紧不慢的声音。“这么说来,这三年的特训倒是没什么意义了。”
终于,流川睁开了双眼,璀璨如星辰,深隧似夜海,冷漠胜冰川。
笑,满意地笑。
“上来,流川。”仙道对他招了招手。
流川眨了眨眼晴,二话不说,便沿着水底缓坡走向池边。
仙道眯着眼看着水线从流川身上一点点下滑。到胸前,到腰际,到膝盖,到脚踝。最后,流川终于毫无摭掩地站在仙道几步之外。
三年不见,十五岁的流川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发育不良的病小孩。他已经和仙道差不多高了,虽然依旧很瘦,但是很健康,纤细却不柔弱。在野外生活三年,身上的皮肤却保持得很漂亮,白嫩光滑,毫无瑕疵,当然,前提是排除那些白鳞。不过,这些白鳞也比三年前少了不少,原来大半个身子全是,现在,除了右颊,左胸和两只手背分布着透明的鳞片外,其它地方都是光洁的皮肤了。
仙道的目光将流川上下扫视了几遍,终于停在他的眼睛上:“不错呢。”依然无骨般地斜靠在柱子上,“三年来,你没有浪费时间嘛。你身上的麒麟血已经与你自身的血相溶了,并为你自身的血所主控,所以,白鳞少了,原先两种血液相排异所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和那种具有强烈杀伤力的毒气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唉……这倒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仙道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别具意味地看着流川,“我记得我说过,杀手,是不需要感情的。没有了毒气,就要靠你自觉了,嗯?”
“……我知道!”依然是零度的眼神。
“很好!”仙道歪着头,玩味地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枫啊,虽然,你这样很养眼,但我想,你该去执行你的第一个任务了。去穿上衣服,马上出发。我只给你二个时辰哦。”
流川没再说话,转身走到帐外,拿起晴子为他准备的白色纱衣,抛向空中,从下面走过之后,落下的轻纱已裹在了身上。发扬,纱飘,身影如飞,竟似误落尘网的仙子。
看着流川远去的背影,仙道摇了摇头:
“仙子吗?那种圣洁的东西只会让人想玷污而已。与其要个妇人之仁的仙子,不如要个办事利落的鬼魅,哈,狱门中当然也只有鬼魅了……”
(为什么情节进展这么慢啊?哪位大人教教小妹,照这样下去,写三十章都未必写得完。哇,还有第二部和第三部!!!~ ~ ~)
6
当牧绅一带着一帮人走进偏厅时,里面己经落座了大大小小三十来个帮派四五百号人,看来,中原有头有脸的帮派都来得差不多了。
海南的人一踏进房门,原本喧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冲着牧抱拳,一时间,整个大厅中又充满了真心或假意的,热情或冷漠的,恭敬或谄媚的寒暄。但至少大家都给足了牧的面子,除了最角落的那一行十几人外。
牧老早就注意到了那些人,却也只是心生几分好奇,并没将他们的失礼放在心上。但是,他带来的人中,似乎并不是个个都有这样的涵养和度量。在牧忙着与众人打招呼的时候,一个身影已掠到了那一排人面前。对着为首的灰衣人大喝一声:
“喂,你没有看到我们进来吗?不会打招呼啊?你们这帮嚣张的家伙,竟敢忽视我们天下第一的牧老大和我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最佳新人,清田信长?你们是不是……”话还没说完,头顶上已经挨了一板栗。
牧一把提起清田,甩到身后。对着那人歉意地拱拱手:
“这位兄台,实在是抱歉了。恕我们小师弟鲁莽。”
在座的人都看得出来,牧比这灰衣人至少要大十来岁,却称其“兄台”,语气诚肯,而王者之气却又丝毫不损,不由都心生佩服。
灰衣人终于站起身来,打量了牧一番,态度傲慢,别说清田,看在眼里的其他人也都不由冒火。但众人心中更多的,是好奇。因为没人知道,这一群到底是何方人物。
灰衣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好说,好说。在下三浦台掌门村雨,还请牧掌门多多指教。”
此言一出,众人变色。大厅内再度安静下来。
村雨很满意大家的反应,环视四周,更是洋洋自得。
最先打破这沉静的是一阵洪亮的笑声,随即,一片火红闪入了人们的视野,大多数人还没看清他的面目,他已经来到了村雨面前。
“嘿,老鼠眼,你骗谁啊。连我都知道,三浦台在十五年前已经被灭门了,一个不剩,你从坟里冒出来的吗?哈哈哈……大白天见鬼了……”
几句不知轻重的话,三浦台十几人齐刷刷站起来,瞪着红发的人,村雨的脸已是一阵青一阵白了。众人虽不喜村雨的傲慢,但对红发少年的猖狂更是侧目。谁知……
“咦,你这头是怎么回事?你从哪冒出来的呀?”清田信长不由自主地又走到人前。
“什么叫‘我这头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家伙,这是对天才樱木花道说话的态度吗?”
“什么?”清田立马暴走,指着村雨叫到“刚刚我还觉得,这世上不会有比这个家伙更讨厌的人了,谁知才一眨眼,就冒出一个来。你这个红毛猴子!”
村雨的脸已是铁青。
“红毛猴子?你竟敢把我这个天才比作猴子?”樱木不由地使出了他的“以眼杀人”,“你才是猴子呢,名副其实的野猴子!”
清田已经怒不可遏了,刚要开骂。樱木又摆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挺直腰板,双手环胸,昂着头斜睥着清田,“刚刚说自己是最佳新人的家伙就是你吗?哼,好自大啊?我们就来比一比吧,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
“啪!”一声脆响,一把白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樱木的头上。“你这个家伙,到底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啊?”
适才张狂的小子,此时立马换上一副乖宝宝的表情,有些委屈地转向来人,“彩子姐,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嘛,很没面子耶~”
清田看到樱木的样子,早已笑得岔气了,冷不防,头顶上又是一记重拳:
“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
“牧老大……”清田也迅速换了一副表情,变脸功夫绝不逊于樱木。
(果然是同类。^o^)
众人不由都看向来人。算上樱木,一共是七人。为首的壮汉,三十多岁的样子,身形似铁塔,面目刚毅,五官粗犷,很是慑人。和他身边玲珑的小姐比起来,反差甚是强烈。
被樱木唤作彩子的小姐,应该和那个铁塔男人差不多大,但是赤缎裹身,长发及腰,体态阿娜,碧眼生波,两颊飞红,娇唇欲滴,怎么看都像个二十左右的娇俏大姑娘。大厅中的年轻男子,一下子都将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比起晴子,我更喜欢彩子,她的魅力更多来自她的个性和能力。)
在她身后,立着一个文致彬彬的儒雅青年。白净修长,俊美不凡,如何也看不出是武林中人,倒像是与世无争的读书人。
牧朗声道:“‘铁手天王’赤木刚宪,‘赤影白扇’彩子小姐,‘百晓书生’暮木公延。原来是湘北大驾。失敬,失敬。”
一听到湘北的名号,众人又是一惊。心情还没来得及平复,又陷入新的意外,只为一声,
“诸位英雄,山王帮这里有礼了。”
来的共十二人,一律的青灰锦服,一律的高髻方巾,一律的青铜长剑。正是山王的装扮。
“深律掌门,别来无恙吧?”牧第一个迎过去,看来似乎熟识。
反应过来的众人,有的连忙上前招呼,有的冷眼旁观,有的则是对山王嗤之以鼻。
“今天可真够热闹的。”说话的正是海南副掌门,神宗一郎,他正在耐心地给一脸茫然的清田解释,“先是三浦台,十五年前,三浦台一夜灭门,据说无一生还,今日却出现在这里,看来他们此次前来,贺寿为次,向武林宣示三浦台的重建为主啊。”
清田冷哼一声,“这些人真是又小气又奸诈,借人家的场面扬自个的名。”
“那个湘北,也已经隐退了十五年了。此次不知为何重返江湖。那个叫樱木的,看来是安西先生的弟子,安西先生既已隐退,为何还要再收弟子,再过问江湖事呢?”
说到樱木,清田朝那火红的头发狠狠瞪了几眼,“我看安西先生是老糊涂了,收这么个讨人厌的弟子。哼!耶,你是说十五年前大战‘邪尊’的武林泰斗,安西先生吗?”
看着清田刚反应过来的傻样,神不由轻笑。
“还有山王,虽然看似一个帮派,其实不然。它是北部草原上的一个庞大部落——山王族在中原设置的内应。”
“内应?”
“嗯,据说,山王族法师邪术通天,野心勃勃,已统一了整个北部草原,却一心希望再一统中原。所以说,山王帮是他设置的内应。”
“邪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清田也不由冒出了冷汗。“世上真有人会这东西吗?”
神点点头,心里却叹一口气:“世上又岂是只有他会这东西啊。”
“既然如此,朝廷为什么不解散山王帮啊?”
“朝廷 ?哼,若不到敌人长茅捅着面门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察觉的。而且,这几年来,山王族通过山王帮向朝廷进贡了不少东西,朝廷已经把山王帮当做保持内外友好关系的功臣了。所以呢,山王虽是一个帮派,却很少参与江湖事。这就是大家吃惊的原因了。”
“各位!”铿锵有力的两个字,清晰地传到大厅的每个角落,众人都停止了谈论,向发话的人看来,此人正是花形透,翔阳副帮主。
“各位英雄远道而来,敝帮不胜荣幸。现在就请各位正式入宴。请——”
“喂,你们帮主呢?怎么还不出来?又不是女人,干嘛这么婆妈?”
“你们帮主好大的架子,我们都来好一会了,也不见他来接待。”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然后四目相对。
“你这个野猴子,干嘛抢我的话?”
“红毛猴子,嚣张个屁呀!”
“砰砰”两声,两只猴子被个自的老大拎着,走向正厅。
众人才坐定,只听一人唱到:“掌门到——”
随后,偏门的帘帐便被撩起,一绿衣人噙笑走出。顿时,满室生辉,百花失色,男女老幼,个个嗔目结舌,不知身处何处。(这次使用侧面描写,太多外貌描写了,实在想不出来了。)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中性的声音,宛若莺歌。众人更是云里雾里,刚才的怨气一扫而空。
这回,打破沉静的还是那个人。(不是因为他最有定力,而是因为他最迟钝)
“原来,你们掌门真是个女的啊!”
反应过来的人们不由爆笑,赤木等人则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说话的那个人塞进去,因为他自己是绝对没有那个自觉的。
藤真笑盈盈地看着不知所以的樱木,眼波流转,
“这位兄弟,如何看出我是女的呢?”
“因为你很漂亮嘛。”直言直语,倒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藤真笑的越发灿烂。可是樱木还有下句,“男人要是长成你这样,多浪费,还不如自宫当女人算了。”
藤真笑容顿僵,大厅陷入一种极尴尬的氛围。大家都不敢有什么举动,只等着藤真的反应。
只是一瞬的失态,藤真又恢复了笑容。
“玩笑到这。大家,开宴吧。”
听到这话,众人都知趣的拿起了筷子。只有几个年轻定力薄的,在窃窃丝语,清田更是早就忍笑忍到腹痛了,但还是得忍着,因为牧老大就坐在旁边。
“你这个笨蛋,你从哪里学的这个词?知道什么意思吗?”彩子红着脸,压低声音狠狠地瞪着樱木。那边赤木已经说不出话了。
“当然知道,小宫发毒誓说,如果这辈子娶不到彩子,他就自宫,不当男人啦。哈……”
“那个笨蛋!”彩子咬牙骂道,脸却更红了。
厅中的气氛就这样轻松起来,众人渐渐放开怀抱,大吃大喝。毕竟,江湖儿女,大多豪爽,不拘小节,这寿宴也就越变越热闹。
寿宴进行到一半时,翔阳一人走到藤真身边,俯在耳旁:
“掌门,尊主的贺礼到了。”
(这章又米有枫枫出现。唉,他们两锅真素情路漫漫无绝期呀。大人们表怪偶,偶也8知道咋么会这样。)
7
世间万物,各有姿态;陆离光怪,无奇不有;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可是,眼前这副景象要想叫人不惊呼,不颤栗,不想拔腿就跑,恐怕来过数十上百遍的人也难以做到吧。
半透明的白色墙壁,嶙峋似山石,却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以及穿肤刺骨的寒——冰山;色彩浓重的红色液体,汩汩似泉水,却翻涌着无穷无尽的泡,以及蒸血吸髓的热——溶岩。冰山反射溶岩,溶岩环绕冰山。两种格格不入的物体竟在这里共处一室,相映相称,即使亲眼见到,也不敢相信,而以为是在做梦吧。因为这实在是不符合自然规律。
然而,关键在于,这里并不是自然的。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在这里行动自如的话,恐怕只有它的制造者了。此刻,他就立在一堵冰壁前。苍白的乱蓬蓬的长发,几乎脱光的眉,深陷的眼,打皱的唇,佝偻的身材,枯槁的手脚,破旧的黑袍,与其说是人,更像一具干尸,一具年过六旬的活干尸。
而且,还会说话呢。
“彰儿,你来了?”苍老沙哑的声音。
“彰儿一早就来恭喜师父,大功终于告成了。”一个蓝衣人笑盈盈的走过赤浆上的冰浮桥,来到干尸的面前。上文提到,能在这里行动自如的人只有这“干尸”,那么,这个蓝衣人在某种意义上自然已算不得人了。他是鬼,而且是鬼王,他是“邪尊”
“应该是为师恭喜你才是吧?又添虎翼!驾驭天下,指日可待。”“干尸”干笑几声,抬起枯手,在冰面一处轻轻一按,整面冰壁悄无声息地没入脚下的岩浆,露出壁后深十丈的洞天。
“邪尊”亦变色。
干尸纵然恐怖,鲜尸却更为骇人,更别说这种经过处理的活鲜尸了。
一共109具尸体。离仙道最近的,是60具0至2周岁婴孩的遗体,他们大多不过半臂长,脑袋只有拳头大,全身淡青色的皮肤几乎透明,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骨,内脏和脑,他们双目圆睁,身体悬在半空,正好与一般人视线相平,好不吓人。
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两排共28个6至8岁的幼童,也是全身裸露,皮肤却是赤红起皱,不似前者的青幽光亮。他们之后,又站着14个同样皮肤的9至11岁的孩子。这42个孩子也是将双眼睁到最大,并将头抬到一定高度,正好都将视线落到一般人眼睛的位置。
最后一排,只有七具,七具12至14岁左右的带着巨大的黑色羽翅的少年,灰绿色的,鄂鱼皮般粗硬的皮肤,每人一块黑布遮在私处。张开巨翅浮在空中,头低伏,眼上翻,视线还是在那个高度。
“精美!真是精美!”仙道由衷赞叹。
“为师给你介绍……”“干尸”跨进壁洞,指着面前的婴儿,“这是天降,不会行走,飘浮速度却很快,专吸人血。”“干尸”前行一步,指着红色皮肤那一批,“这是地伏,只会行走,动作虽有些慢,但吸魂术绝对无敌。”再跨进一步,“最后,这是天地闪,能飞能走,速度赛雷电,翅膀扇动的风力不逊于降龙掌,哭声的威力也绝不亚于狮子吼。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吸干一个人的功力,让他从此成为生不如死的废人。”
“师父果然妙手,彰儿佩服地五体投地。”仙道对着“干尸”长揖到地,笑容不再拘泥在嘴角,而入了眼,上了眉。
“他们的最强威力,恐怕并不在此吧?”“干尸”别具深意地看着仙道。
“那是自然。”仙道满面春风地回望“干尸”。
“干尸”长叹一口气,“所以彰儿,为师对你才是真正的心服口服啊。”
仙道但笑不语,走上前一一轻抚这109具尸体,像是在抚摸珍贵的收藏品般。
触摸礼过后,仙道开口:“师父,你毕生的三宝已给了徒儿其二,那么最后一宝呢?”
“这最后一宝嘛……”干尸细心地检查了所有的尸体,才转向仙道,“我叫它‘雪饮’。”(看过〈风云〉滴姐姐们表怪偶,偶素粉喜欢聂风的说,爱屋及乌滴喜欢‘雪饮狂刀’啦。‘雪饮’还素偶滴QQ ID耶)
“‘血饮’?”仙道潜意识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名字。
“那是一把盖世奇兵,用‘削铁如泥,吹发断丝’都不足以形容它,一招劈出,当真是乾坤变色,千军尽扫啊。”
“哦?”仙道的眼睛越来越亮,“那要如何得到它呢?”
“必须先找到打造这把奇兵的材料——‘至寒矿晶’。”
“‘至寒矿晶’?闻所未闻。”
“那是因为它鲜有人知,即便知道,也是靠不近,寻不得的。”
“师父在跟彰儿卖关子吗?”仙彰笑容不变,眼睛却微微眯起,显示出他的不耐,以及,警告。
“呵呵呵……”没有什么内容的干笑,“彰儿,别性急,此刻你就是知道了寻址,也起不了程的。你的‘麒麟杀手’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抚阳山了吧?”
“应该是吧。不过,这和‘至寒矿晶’有关系吗?”
“‘至寒矿晶’埋藏于西北雪山的最高峰‘雪娃峰’,在积雪之下,岩层之中,茫茫雪原,要找到它谈何容易?而且它自身无色无味,只有在光照下反射七彩,方可辨认。如果处于山的向阳面倒还容易,偏偏处于山阴,终年不见日照,且那里雪厚风急,山壁陡直,实为危险啊。”
听到如此险境,仙道竟仰天长笑,“师父啊师父,你这三宝可都是不容易啊。先是夺取这些孩子,已非常人所能,再是大战雪麒麟,更是险象还生,现在,又要我与和雪山斗?师父,我真不知,您是不是有意在‘磨练’徒儿呢。”
“怎么会,彰儿你太多心了。圣物本就难得,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能得天下了?”“干尸”平静地回答。
“彰儿也料想师父不会,毕竟,师父和小师弟还要徒儿照顾呢。”笑容依旧。
“干尸”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情感——恐惧。
“师父还没告诉我,这关小枫什么事呢?”
“是这样,雪麒麟也是至寒之物,与那‘至寒矿晶’想是能产生呼应。所以,带上他的话,要找矿晶就会容易地多了。”
“哦,那么他一个人能否完成这任务呢?”
“不行!因为矿晶会认定第一个挖它出土的人为主人,然后,忠心不二。”
“呵……有意思,是灵性的宝贝呢。既然如此,等枫回来再说吧。”再一次把目光转向尸体,“师父,先教徒儿控制这些行尸走肉的方法吧。”
抚阳山。
藤真在手触到房门之时,犹豫了一下,既而,推开。
果然,满室冰寒,以及,一抹白影。
“是你呀!”亲昵的招呼,“什么时候出来的?”
“早上。”清清冷冷两个字从遮面的白纱后透出。
“脚力不错嘛。”藤真走到桌前,看着上面两尺见方的红木盒子,抓住顶部的金把手,轻轻提起,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灿烂一笑,然后,原样盖回。再拿起一旁巴掌大的锦盒,打开,一团红光便自掌心向外漫延。一条链子。淡金的丝线穿着一颗红艳艳的水滴状的宝石,光彩流转,如颤似滴,显然是极品中的上品。
“好漂亮呢!!”藤真孩子般地雀跃,“它叫什么?”
“‘啼血’。”依然是冷冷两字。
“‘杜鹃啼血’?嗯 ,不好,不好,太不吉利了。这样吧,就叫它‘红烛泪’,怎样?”
“随便。”
藤真满意地笑着,“你要去大堂和各位武林英雄共饮,还要在这里自酌?”
“我就走。不过……”白影站起身来,“你得先和我比一场。”
“耶?”藤真呆掉。
“一对一。”
(这章枫枫的戏也不多,下章可能又要没他的戏了。大人们表怪偶,想想吧,枫枫就要和仙仙两人去雪山上风雨同舟,二人世界啦。多么值得期待啊~~~~~~~)
藤真走回大厅的时候,大多数人己经喝得差不多了,不是东倒西歪地斜在酒桌旁,就是赤目绛脸地围在一起斗酒。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他进来,这个时候,突然直射过来的强烈目光就显得极为突兀了,哪怕它是来源于四百人大厅的最角落。
藤真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有了几分底:
三浦台的人。
忙着招呼客人的花形终于注意到藤真的存在,忙迎了过来:
“藤真,怎么这么久?”
“遇到个有趣的小子。”藤真笑着回答,“相当有趣。”
“有趣的小子?”花形不由上前一步,“是什么人?找你麻烦了?”
“透,你总是这样穷紧张。”藤真有些无奈地看着花形,“放心,他只是找我比武而已。”
“比武??”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在哪比的?我怎么没看到、听到一点动静?”
“就在厢房里,三招而已。”藤真绕过花形,向海南那一桌走去。
花形站着没动,只舒了口气,喃喃道:“原来是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啊,还当什么厉害角色呢,竟敢……”
“花形!”藤真闻言驻足。
“嗯?”花形闻言转身。
“输的……不是他!”头也不回,继续向牧绅一走去。
留下花形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忘了反应:
“……三招之内胜了藤真,普天之下,除了‘尊主’,还会有第二人吗?但来人又不可能是他,因为无论怎样,他也算不得‘一个有趣的小子’。到底是谁呢?……”
再几步就到海南的桌面了,一个巨大的身形却在此时拦住了藤真的去路。
“是他!”藤真心中冷笑,刚才虽未回头,但他可以肯定,这就是刚才那目光的主人,因为这人此刻依然保持着那特有的目光——震惊,愤怒,凶狠,甚至还有一丝的迷恋——毫不掩饰地射入藤真敝开的衣领。
“放肆!”终于回过神的花形三两步冲上来,一把推开仿佛已经入定的大个子。
花形显然被灌多了,这一声爆喝竟用上了七成的内力,震得屋顶也抖动起来,众人皆为其吸引,大厅顿时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大汉经花形奋力一推,竟只是退了一步,花形反倒一个趔趄,不是藤真及时扶住,恐怕就要当众来个“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了。
大汉的目光却丝毫未曾移动,还是紧盯藤真白润的秀颈下方,锁骨正中的下陷处。完全无视众人的观注。
许久,只见大汉缓缓抬起手,指着藤真,挤出四个字:
“这、是、我、的!”
满座哗然,花形当场气结。
樱木也不失时机地出出“风头”,大喝一声:
“喂,傻大个,光天化日当着本天才的面调戏良家妇女吗?”
笑声更响亮了,花形瞪着樱木,似乎恨不得一口吞下他。
这时,一直没什么举动的牧绅一站起了身来,三两步来到藤真面前,同样将目光落在了藤真领口。众人渐渐停止了笑声,一同向那里看去,顿时,大露讶色。
樱木见大家都没了声响,并都看向藤真的胸口,便也凑热闹看看,突然,他觉得自己发现了大家惊讶的原因:
“啊!这么漂亮的小姐怎么有一副男人的身材?”
出乎意料的,樱木这次的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笑声,连彩子的扇子也没有,他更加确定了。
牧绅一将目光转向暮木:“‘百晓书生’此刻有何看法?。”
暮木来到藤真面前,凝眉细看,终于开口:“不错,是三浦台的镇帮之宝——‘啼血石’。”
“请问藤真掌门,我三浦台的宝物怎会戴在你的脖子上?”村雨的小眼睛中发出恶狠狠的光芒。
面对村雨,不,准确的说,是面对全武林的质问,藤真依然神情自若。
“这本就是我的。”
“不可能!!!”那大个子几乎是吼出这么一声。
“‘啼血石’是什么东西?很宝贝吗?”樱木小声问一旁的彩子,没想到暮木却转过身来望着他,清朗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厅。”
“‘啼血石’是一块拳头大的椭圆形白玉石,外表看似普通,但石正中有一条小小裂缝,从中淌出红鲜似血的液体,那些液体冷却又石化,就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血石’。相传,这奇石当年被从三浦台的后院中挖出时,有两滴石泪滴落,单独成石。当时的帮主就令人将这两滴形状大小完全一样的血泪制成耳坠,传于历代帮主夫人。”
“不愧是‘百晓书生’!”藤真噙笑击掌,“不过,先生有一句话晚辈不敢苟同。‘啼血石’当真是天下独一无二吗?何况,我这也不叫‘啼血’,它是‘红烛泪’。”
大厅噪杂起来,众人议论纷纷,有些认为藤真无辜,有些觉得他可疑,更多人则是抱着事不关己,全当看热闹的心理。
那个大个子显然已沉不住气,又上前一步,
“是啊,我们都不敢保证天下没有第二块‘啼血’,但是,刚刚那人说了,三浦台的一对,是一模一样的。”大汉扯开衣领,揪出一条链子,“这个,藤真掌门作何解释?”
一样的泪状,一样的红润光泽,一样的鲜丽夺目,让人不得不相信,那绝对是同一母体的产物。
众人更惊,无奈之余,又将目光投向了“百晓书生”。
可是此刻,却没有人能比暮木更惊异,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藤真一动不动。
众人看他这副样子,都知道事情有异,皆不由紧张起来,牧开口道:
“先生如知道些什么,请快赐教。”
暮木调整了一下情绪,他很清楚即将说出来的事会有多大反响,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
“这是三浦台的机密,恐怕,不方便。”目光转向村雨。
村雨僵了僵,一旁的大个子却发话了:“你说吧,都过了十六、七年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暮木微微颔首。
“十六年前,三浦台帮主夫妇为他们的儿子举办满周大宴,我相信,在坐的许多武林同道都有参加吧?其实,那个婴儿并非内藤夫妇的骨肉。”
众人更为惊讶,一老者从人群中站出。
“不可能吧,十七年前,老夫在三浦台做客,适逢那晚帮主夫人临盆,全帮上下乱作一团,事隔十七年,当时的情景老夫仍记忆犹新。次日清晨,内藤夫人确实产下一个男婴。此事不会有假。”
“不错,内藤夫妇确实有一个男婴。”暮木恭敬地对老者抱拳,“但是,当年夫人是难产,从那天掌灯时分到次日清晨才诞下此儿,且从此以后,内藤夫人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于是,他们夫妇请人为小公子算命,那算命人却说:这孩子天生灾星,本就不该来到世上,这下子,三浦台怕是要大祸临头了。内藤夫妇惧怕不已,连夜将小公子送到了郊外一座小寺院。此时,正好内藤帮主的义妹内藤百淑的儿子与小公子一般大,便过寄给内藤夫妇作儿子。”
“这就更不可能了!”适才的老者有 些愠怒:“谁都知道,‘天下第一美人’的内藤百淑冰清玉洁,红颜命薄,双十年华就香消玉殒,尚未婚嫁,怎么会有儿子?女人的名节是何等重要,先生怎可如此侮辱一个逝去之人?”
“大岛帮主请息怒。我‘百晓书生’搜罗记载武林轶事已有近二十年,向来以事实为重,绝不敢有半丝诬蔑诽谤之意。”说话间,目光却转向了牧绅一。
牧绅一暗惊,想这“百晓书生”果然厉害,想必师父的事也是清楚,便不动声色的开口:“大岛帮主,我绝对相信暮木先生的为人。就让他说下去吧。”
大岛抿了抿嘴,有些不甘地坐了回去。
“多谢牧掌门。”暮木收回注视牧的目光,“适才在下说过,三浦台历代帮主夫人就拥有这对‘啼血’,当年,内藤帮主夫妇将那耳坠分别改成两条链子,一条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作避邪之用,一条,就赠于内藤百淑作为补偿。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送走了儿子,大祸还是难逃。而武林的浩劫亦由此展开。”暮木又吸了一口气,“当时武林中灼手可热的最佳新人,陵南的仙道彰,因为这件事而得知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子竟生下别人的孩子,一气之下,亲手杀了内藤百淑,并灭了三浦台,从此,内藤夫妇的亲生儿子带着一颗‘啼血’下落不明,而令一颗‘啼血’则连同内藤百淑的儿子被仙道带走。武林联合起来共诛仙道,最后,家师在与仙道对诀时两败俱伤,从此都退出江湖。而仙道却在退出之际,做了最后一件事——掠夺各个武林名门之后,连同内藤百淑的儿子,一共是,117个婴孩。”
说到这里,众人已是怒不可遏了,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哽咽。因为在坐的帮派中,每个都有婴儿被仙道抱走。就连刚刚一直在看热闹的山王帮,此刻也笼上了一层阴影。
“照暮木先生的说法,那么,这位一定就是内藤夫妇的独子了。”牧看向大个子。
“不错,我叫内藤铁也。”
“哦?既然你是内藤夫妇的儿子,为什么新帮主竟另有其人?”人群中走出一个人,身材矮小,却气度不凡,正是爱和帮主诸星大。爱和,名朋,大荣也都是中原响当当的大帮,但由于路远地偏,与翔阳自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此次前来,也只是一探虚实,故一直敛气收声,坐壁上观。此刻却再也沉不住气了。
“因为村雨掌门入门比我早,经验比我丰富,待我也很好。”内藤说话的神情竟有些不经世事之感,想是在那寺中待得久了。
诸星冷笑,“内藤夫妇之子失踪多年,且当时年幼,谁知你是否真是内藤铁也,这‘啼血’是偷的也说不一定。”
“你胡说!”内藤铁也脾气爆躁,挥着拳头就向诸星冲了过去。这样大的个子,速度却是极快,气道更是惊人,声势犹如崩山之石。
诸星没想到他这样就打,丝毫不懂江湖规律,不由反应慢了一拍,险险避开,额上已渗出冷汗。
内藤欲上前再攻,一只衣袖轻轻一挥,即化解了他的攻势。
一个三十出头的挺拔男子,灰袍白带,眼角几丝狡黠,土屋淳,大荣终于也出面了。
“诸星兄,你也太冲动了,何必和小辈一般见识。且听暮木先生把话说完嘛。”
诸星看向一旁静谥的暮木,“你还有话要说?”
暮木点头,“非说不可!”抬头环视四周,“请问,在座的有没有人知道内藤百淑的本姓?”
众人静下来,有人摇头,有人正在思索。突然,牧绅一像是想到什么,全身为之一振,暮木立刻看向他。
“是……是藤真!”目光锁死那绿色的身影。
“是藤真!”暮木肯定的重复,也转向那人。
众人色变。许久的沉寂。
突然,一个硕大的身影跳了起来,冲到藤真健司的面前,一把提起他的领子,近乎疯狂:“他在哪里?仙道彰那个混蛋在哪里?我弟弟在哪里?”
藤真原本很平静,而在得知自己就是内藤百淑的儿子时,终于怔住了。而一旁的花形和长谷川早已木若呆鸡,突来的现实,让他们明白,自己也是这117个孩子之一,服待多年的“尊主”却是自己亲生父母的仇人。一时之间,他们无措,无助,以至无神。
果然不出暮木所料,一时间,大厅里像炸开了锅,众人的喝斥从四面八方传来:
“快说啊?‘邪尊’在哪?”
“你在这,那么其他的孩子呢?”
“仙道对你们做了些什么?”
“我的孩子还活着吗?”
………………………………
杂乱声中,神宗一郎靠到牧的身边,
“难道,他是……”
“嗯!”牧点头。
“那……那我们得帮帮他,他可是我们的……”
“各位!”不等神说完,牧已经运开内力,一声爆喝,便让大厅静了下来。“各位别忘了,藤真掌门是无辜的,他本人也是受害者啊。”
围着藤真的包围圈渐渐散开,山王帮掌门深律走上前来,拉开那依然扣着藤真领口的手,
“雅史,你冷静一点,美纪男一定没事的。”
藤真面色凝重,“各位掌门,这里人多嘴杂,可否入内厅一谈。”
众位掌门互相看了看,都不发话,却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藤真苦笑,“其实这次,我有见面礼给大家。”招招手,一只两尺见方的红木盒子便被端了上来。
人们狐疑地看着藤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藤真上前抓住那纯金的把手,缓缓提起。
“谷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嗯?谷子?”樱木奇怪,明明是个人头,为什么大猩猩他们叫他谷子。
“笨蛋,那是你大师兄。”暮木也忍不住要骂他。
“我大师兄?我怎没听说过?”樱木更加迷茫。
“这个人的脸,我想在坐的许多前辈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犹其是湘北的各位?”藤真转向湘北的方向。
赤木还没来得及说话,樱木已经气愤异常地跳了出来:“不管听没听说过,既然是我们湘北的人,就是我樱木花道的兄弟。你、你竟敢杀我的兄弟,本天才一定不会放过你。”
“大笨蛋!”一把纸扇,一个拳头同时落在红色的头上。
“实在对不起,他太无礼了。”赤木对藤真鞠了一躬,“我们找他已经找了十五年了,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
“好说。当年若不是他背叛师门,暗算安西先生,想来安西先生也不会和‘邪尊’打个平手,搞得两败俱伤了,而我们这百来个孩子也就不会远离父母,受尽苦难了。”藤真的眼神有几分黯然,大厅中刚刚烈焰般的氛围此刻也冷却下来,蒙上一层浓浓的哀伤。
“小暮,原本就是这个人把老爹的搞得武功尽失,还病蔫蔫的呀。”樱木小声地问。
“是啊,当年,他急功进利,总抱怨师父不把真功夫传授与他,一气之下就离开师门。其实,师父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只要加以时日,寻序渐进,一定能大有作为的。谁知他投靠‘邪尊’,还用奸计害惨了师父。”暮木软心肠,说着眼眶就湿了。
“那个混蛋,就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樱木恶狠狠地盯着那头颅,完全忘了刚才要给他报仇的人是谁。
“现在,各位可以跟我进内厅了吗?”藤真环视四周。
“请藤真掌门引领。”牧第一个开口。
“请——”众人齐声回答。
一干人便跟着藤真进了内厅。
“莫非藤真掌门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问话的是诸星大。
“嗯,大约半年前,我无意中在仙道的书房中看到他关于117个孩子来历的记载。我只知道我是藤真百淑的儿子,是被仙道抢来的,其它的事情倒是不知。只是……”
“这些孩子都还好吗?”深律打断了他。
“当然不好。”藤真面色惨然,“我们从小到大虽是锦衣玉食,可却生不如死。每天除了练功还是练功。还要时不时接受考验,不能过关就要接受严厉的惩罚,不是禁食三天,就是痛挨一顿鞭子,或者是泡在污水池中一整日。以身试毒,互相残杀,八岁之时就要同猛虎肉搏,十岁浸泡百毒水,十二岁被关进冰洞自生自灭七七四十九天,有些人甚至被送入‘断魂林’。我们这些人,虽都靠药物活了下来,但都落下了许多病根,到一定的时候就会痛不欲生。我们……”藤真再也说不下去了。
各位掌门想到自己的亲人过着这样非人的生活,早已心如刀绞,义愤填膺了。
“那个混蛋倒底藏在哪?我去端了他的老巢!”有人拍案而起,恨不得立马冲出去。
“这次他派我出来办这个翔阳帮,就是要为他的重出江湖作准备。他说过,给我三年的期限,时间就要到了,我逼不得已才想出办寿宴这个办法,请来各位同道一同商议对付狱门之策。可是怕你们不相信我,便叫人取了谷泽的人头以示清白。如今,知道了我母亲和养父母的死因,我更坚定了灭狱门的决心。你们相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即便单枪匹马,我也要为他们报仇,救出还在受难的同胞。”一席话说的字字掷地有声,坦荡直白,义气凛然,视死如归,让人不免感动。
“藤真掌门多虑了,我们都恨不得马上去救自己的亲人,并将那仙道狗贼碎尸万段。我们都会和你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事关自己的儿子,侄子,或者是师弟,众人早已沉不住气了。
“好,那我们就来商量一下作战计划。”
等众掌门走出内厅时,已是次日清晨了。此时,我们的两位主人公已经踏上了他们的冰山之旅。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生后的事没人有准,故生前就一定要先来一次“人间天堂”——杭州;而来了杭州,却不来这西子湖,也就不算真正到过“天堂”了。
虽说西湖雨景美不胜收,但实为不便,故“水光潋滟,西子淡妆”的天气,才是游览西湖的最佳时机。如此时机,在这一年之初,可是少有啊。今天就是这样的天气,所以湖心亭钓鱼台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原本高雅的地方此时颇像嘈杂的菜市场。
来往钓鱼台的游客,都知道钓鱼台的规矩:客人可以随意找个地点垂钓,获得的鱼由厨房免费加工,数量不限;但如果客人没有这个雅兴,或者实为运气不佳,可以向该店购买。单这条有趣的规矩就足以让钓鱼台比别的几家餐馆多上几倍的客人了。
然而,此刻靠着围栏,托着钓竿,占据最佳地理位置的蓝衣男子却没有被这一切所吸引——无视这如画景致,无视这琼浆美食,无视这四周“西子湖”般柔美的女子,更无视那水中自以为找到最安全栖所而群聚的鱼。他相貌平平,却噙着足以让这山水失色的笑容,看着对面正埋头苦干的白衣少年。
白纱摭面,依然可以感觉到那面巾下的表情,他那大幅度的动作证明——他正在风袭残卷着这一桌佳宴。
扒完一碗西湖藕粉,吃光一碟金丝狮子头,啃了一根叫花鸡腿,开始对付一盘糖醋鲤鱼。(当然是买的,等那个家伙钓上鱼来,鱼都已经等到荷花也谢了。)
垂钓者丝毫没有责怪白衣少年不雅的吃相,反倒兴趣盎然。试想一个人在十二岁以前从没吃饱吃好过,最近的三年又都是在野林中吃着无味的生肉过活,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填点东西下肚,就赶去执行任务。完任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远游……在他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未知道食物可以多么的鲜美,那么当他面对这样一桌美味又怎能不有如此表现呢?他可以没有感情,但他无法忽略人类最基本的本能,所以,他不怪他。
一盘糖醋鲤鱼消灭后,白衣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也终于发现直视着他的目光,
“爷,你不吃吗?”
清冷至极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内容。
“已经饱了。”笑容微微扩大。
少年静了一会,像是想不明白,滴米未进,他是怎么饱的。
“那我们上路吧。”对刚刚的一顿饱餐并没有太多留恋。
蓝衣人坐着没动,也没有收钓的意思,
“美景,美人,美酒,美食……就这样走了岂不可惜?后面的路上可没这样的景致了,我们多呆两天吧,后天再上路。”拖长的音节,半眯的三角眼,连同嘴角一起上扬的修地很整齐的胡须,无不表现他的慵懒和高傲。
少年捧起一旁的茉莉花茶,轻轻抿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时,门口吵吵闹闹地走进来四个人,看到蓝衣人和白衣少年时,都“咦”了一声。
“都是你啦,高宫,慢慢吞吞地,最佳位置被人占了吧?。”干巴巴的年轻人用肘子顶顶一旁肉球般的同伴。
“你说什么大楠?你占据那个位子那么多天,也没见你钓上一条鱼来啊。”高宫狠狠瞪了大楠一眼。
“不要光说我,你自己也没有钓上来啊。”
“你们别闹了,先坐下来再说啦。”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年跨入他们中间,“樱木给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四个人在一旁刚空出来的位子上坐下,嘴里还在喋喋不休。
“樱木也太过份啦,自己跑去抚阳山凑热闹,留下我们给他找女人。”
“已经找了五天了,也没见着个人影,那个叶子倒底躲哪去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找到了也没用。还不是又把那笨蛋甩了。”
“也是。话说回来,都第五十个了,花道他还真是有恒心耶。”
“他是不死金刚嘛。”
“耶……不死金刚,不死金刚,不死金刚……”三个人不顾环境地大声欢呼起来。
“咦,野间,你怎么了?从刚才到现在都不说话?”青衣少年停下来,问一旁的留着小胡子的年青人。
“那个人……”野间指着几步外正在垂钓的蓝衣人,“那个人留着跟我一样的胡子。”
“喂 ,你那胡子那么普通,大街上随便都能抓到一把。”大楠嚷着。
“对啊,对啊。我劝你还是把它剃了吧,看上去跟大叔似的。”高宫嘴里填满了东西,口齿不清地说。
“你们再看看和他一起的那个人。”野间依然盯着那个方向。
其余三人都把目光转了过去,然后,一股寒流蹿过全身,每个人都为之一颤。
“哇,好冷啊……怪人一个。”
“吃饭还戴着面纱,见不得人吗?”
“喂,你们说,她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叶子小姐啊?怕我们认出她,就白纱摭面。”高宫开口。
“笨呐,叶子小姐又不知道我们在找她。再说,那个人那么高,怎么可能是女人?”
“对哦,两个人都好高哦。不知道和樱木比,谁比较高。”
“啊,你们说他干什么摭着脸呢?难道他是通辑犯?”
“应该不会吧。要避开追捕应该不会来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他过于貌美,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二,他奇丑无比,怕吓死人要偿命。”
“那他到底是美还是丑呢?”
“掀开看看就知道了。”
“樱木在就好了,这种事派他去做再合适不过了。”
四个无聊的人正商量地热火朝天,没注意到“曹操”已经被他们说到了。
“洋平,你们在这里呀!”红色的旋风刮过,一个高大健壮的少年已经来到四人的面前,“怎么样,找到叶子小姐没有啊?”
“还没有呢。”叫洋平的青衣少年无奈地耸耸肩。
“什么?还没找到?那你们这些天都干嘛去了!!!!”樱木已处在爆走边缘。
大楠站起来,揽着樱木的肩,“樱木啊,你先别急,我们刚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人哦。看到那个白衣人没?”
樱木愤愤地转头:“看到了,那又怎样?他又不是叶子小姐。”
“我们刚刚有打赌哦,赌这个人是美还是丑。你要不要算一份?”高宫引诱地挑挑眉。
樱木突然安静下来,站着没动。
“怎么样嘛?一块来玩嘛。”
“你们……”樱木缓缓转过身,脸色铁青,“你们这些笨蛋,竟然把找叶子小姐的时间用在这些无聊的事上,亏我还抛下大猩猩他们慌慌张张赶过来,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说什么呢,樱木,我们可没有义务帮你找女人哦。”野间嘟嚷一句。
“你们这样还算什么兄弟啊!”火爆地拎起野间的衣领。
“啊,樱木,这样好了。”洋平再一次作和事老,“如果你去掀了他的面纱,我们就无条件帮你找到叶子。”
“说话算话?”樱木狐疑地看着他。
“算话,算话。”三个人同时回答,一脸看好戏的期待。
就在这时,那边的蓝衣人和白衣少年站了起来,向他们走来。
“哇,快点,快点樱木,他们要走了。”野间推搡着樱木。
樱木在看向白衣人时,突然浑身一个寒颤,顿时忘了反应。一直到白衣少年走过他身边,也没有什么动作。
擦肩而过时,清晰的四个字从樱木左耳传入:
“一、群、笨、蛋。”
“啊?……啊!你说什么?”樱木狠狠跺脚,转身就要扑向渐渐远去的身影。
“哇,樱木别乱来呀。”三双手臂同时拖住了他,“我们只是叫你去掀面纱,没叫你打架呀。”
“放开我,我要教训他。”拼命挣扎。
“在这种地方?不好吧,樱木,要是被叶子小姐看到?”
“嗯?对啊。”立马安静。
其余几人也松了口气。
蓝衣人走到柜台前,“老板,请问,这附近最好的客栈在哪里?”
“客栈啊,这个岛的东南方还有一座小岛,叫做‘湖心居’,是我们这最上等的客栈了。客官出了我的店门,坐上游船,让船家送您过去就是了。”
蓝衣人转身看向身后的少年:“枫,我们就住那吧。”
少年微微颔首,跟着蓝衣人上了店门外的小舟。为他们送行的,是两道恶狠狠的目光:
“哼,超级臭屁蛋,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
所谓的“湖心居”不过是五亩大的一个小岛,岛中央的小湖又占去了一亩半地,一圈精致秀雅的小楼围湖而建,外面的长廊悬于水上,节省空间的同时,增添了几分特色。小楼一律青砖红瓦,雕梁啄壁,虽无大家之风,却有灵秀之韵。
仙道第一眼看到这岛,便不由轻叹:果然好地方!
游船渐渐靠近小岛,仙道收回目光,转向一旁,“枫,到了哦。”
流川没什么反应,细看之下才发觉,他竟早已凭栏而寐了。
仙道无奈地摇摇头,一手抓过流川的腰带,足尖轻点,转眼便到了岛上。而被他拥着的人也在这时醒来,
“爷?”发觉此刻两人的姿势,流川语气中透着惊讶。
“流川啊,你对我就那么放心吗?”仙道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相反,一只手掀开流川的面纱,对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流川皱了皱眉,轻盈地退出仙道的怀抱,结束这令他不自在的肢体接触。
“爷神功盖世,属下有什么不放心的。”淡淡地回答,“这儿风大,我们还是进去吧。”说完,率先向门厅。
仙道抚着贴在唇上方的胡子,失声而笑:单纯的小孩。
湖心居亦是爆满,只留下一间价格相当昂贵的特等房空着,仙道便要了那间。其实,即使有别的房间空着,仙道还是会要那间特等房,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房间内只有一张床,尊卑之分,自然是让仙道躺了,流川则在一旁的躺椅上合衣而卧。
“枫,睡着了吗?”寂静的夜里,仙道的声音柔和地有些不真实。
“……还没。”犹豫着,还是回答了。
轻轻的笑声:就知道你还没睡。
“小睡虫是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
流川眨了眨眼睛:就知道会这样问,可是,总不能告诉他,是腰间他手抚过的地方异样地难受吧。
“不习惯。”是不习惯与人亲密接触。
“哦?难不成你还想睡到野外去?这附近可没有林子。”是不习惯睡在屋檐下了吧?
“慢慢会习惯的。”很多事都会慢慢习惯的。
“那椅子不太舒服吧?要到这儿来吗?”弥生帮着搜罗情报,越野去了丰玉,自上次离开藤真之后,都没有人帮自己暖床呢,再加上这三日来的马不停蹄,有些乏味了。
“不,爷自个睡吧,不用管我。”开玩笑,真那样的话,恐怕一晚上都没得睡了。
“那,算了。”突然想起来,枫的身体是不可能给人暖床的呢,那冰一样的皮肤,而且,也确实不曾想过要对他下手,毕竟,他身上有着兽的成份。“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多留两天?你不会真以为我要赏景吧?”
“爷自有道理,做下属的只要服从命令就好。”知不知道都是一样的。
“呵……好,很好!”可是为什么你的眼神总给我无法控制的感觉呢,仙道彰最讨厌自己无法控制的事物,却也最喜欢那种驯服的成就感。
两个人各怀心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无论是仙道还是流川,都没发现,自己今晚的话似乎多了许多。
直到三更时分,一声爆喝冲破了夜的宁静,也打断了这场夜谈:
“你这个混蛋,快把叶子小姐放开!”
随着这声爆喝,原本万籁俱静的湖心居惊起一片嘈杂,几十间客房的灯陆续点亮,不少窗口探出些脑袋来。
流川躺着没动,直到仙道淡淡地叹了口气,坐起身来,他才站起来。
仙道懒懒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反正毫无睡意,就去看看热闹吧。”
话音未落,一样重物破窗而入,砸开桌椅,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看这劲势,听那声响,想这一跤是力道实足的,可那重物着地后立马跳了起来,生龙活虎的,竟没有丝毫损伤。
“混蛋,竟敢摔本天才!”来人胡乱地抓着月光下依然炫目的红发,就像座正在喷发的火山,正是暴走的樱木花道。
“看我怎么教训你!”樱木捋起衣袖,就要冲出去再战,身形却在窗前滞住。只为入耳的两个字:
“笨、蛋!”
虽然是很轻微的声音,但樱木脑中瞬时跃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是他!
今晚的月色很美,而月明之夜总是会对人的情绪有着很大的影响,一般来说,人的情感的敏锐度会随着月的丰满度和明亮度的提高而提高,故自古以来,月圆之夜犹能让人动思,动愁,动情。(这是偶瞎扯的。)
所以,此刻这清冷的两个字,在樱木听来,竟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也许,在下午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它就已经植根心底了,而月夜,正是催化剂。(古代小说中出现这个化学名词好像有点奇怪的说。但总不能说是催情剂吧?)
但如果只是声音的话,并不能让樱木就此沦陷,让他有乘风而去之感的,是那张侧脸。流川的右脸没入阴影,而左脸却毫无摭拦地承受着月华,美不胜收。
仙道有趣地看着樱木张口瞪目,全身僵硬的样子,而流川则毫不客气地多送他一个字:“大、笨蛋!”
樱木的意识终于有了恢复:“你说什么?谁是笨蛋?你这只……这只……”话未讲完,窗外传来了樱木军团的声音:“樱木,你还好吧?怎么还不出来?怕了这个小白脸吗?”
听到同伴的哄笑,樱木难得的没有生气,只是突然想起了下午和他们打得赌,赌得是流川的容貌。再不出去他们就会进来吧,就会看到他吧?想到这里,樱木连忙一个翻身,跳回院中。
仙道低沉的笑声响起:“真可惜啊,我很想听他后面的话呢,‘你这只’什么呢?”
流川看着仙道难得真心的笑容,一时没有反应。月亮果然很具影响力。
“枫,他好像迷恋上你了哦。”笑意不尽,语气中竟有几分调侃。
流川没什么力道地哼了一声,心想:要是他看到我另一边的脸,怕是要吓得尿裤子吧。目光依然落在仙道的嘴角。
“出去看看吧。”蓝影一闪,人已到了窗外。
流川看了看一旁的纱帽,也跟着跃了出去。
有点恶作剧的心理吧,想看看那个笨蛋看到自己另一边脸时的反应。
流川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樱木的不同:本该毫无人性的杀人工具,却轻易被这个萍水相逢的张狂少年挑动了情绪。即便是仙道,也有一时的疏乎。(偶保证,绝对是仙流啦。)
月光果真很亮,外面的情景一目了然。此刻,岛心湖的正中站着一个男子,长发迎风,黑袍翻飞,甚是潇洒。他的怀中拥着一个娇美的少女,两人就如庭中散步般,闲适地立于水面上。
樱木花道带着他的军团围在小湖四周。洋平四人有些着急地叫嚣着:
“喂,你这个小白脸,有本事上来打啊。站在那里算什么?”
“快点给我上来,和爷爷我好好打一场。”
“有本事上来啊。”
叫喊了半天,湖面上的人也丝毫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野间摸了摸干燥的喉咙:“妈的,定力这么强。喂,洋平,你说樱木是不是受刺激过度了?你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洋平若有所思地看着痴呆的樱木:“我觉得,问题出现在刚才他进的那个房间里。”
就在此时,一条白影掠过他们,直冲湖心。紧接着一声娇呼,那女子娇小的身体便被抛了出来,正好被樱木呆呆地接住。等他回过神来,湖心的两人已斗在一起,然后,分开,其中一个,跌入水中。
电光火石,仅两招半而已。
流川很不尽兴地冷哼一声,转身迎月逆风,踏波而来。披散的乌发似舞动的精灵,飘扬的白衣如浮动的云层,精致的脸庞,修长的身材,就连右颊的鳞片也让人觉的,动人。
四周很安静,在场的人都陷入了层层迷雾,如临仙境,如见天人。
当然,仙道是清醒的。他自始至终在阴暗处观看这一切,看到流川倾刻间摆平对手,牵了牵嘴角:“那么渴望敌手吗?要强好斗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要有分寸哦。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懂的。”
所以,当浮出水面的黑衣少年对着流川的背抬起右手时,仙道动也没动一下。
另一个人的反应却恰恰相反。
“小心——”抛开怀中的女子,樱木不顾一切地飞身上前,一把抱住那幻影般的身体。
“樱木,你的轻功不行!”洋平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樱木便连同流川一起坠入湖底。
六枚银针没有击中目标,一路直射,最终钉入仙道所靠的树杆,完全没入。
仙道还是没有动,只是对着湖心浮着的少年灿烂一笑。
两具身体继续下坠,流川想要游回水面,无奈双臂连同身体一起被樱木死命抱住,越挣脱就被环得越紧。情急之下,流川用前额全力向樱木的额头撞去,这一撞,自己搞得眼冒金星,樱木却也终于恢复了理智。
他开口想叫什么,冰冷刺骨的湖水一下子涌入喉腔,脸顿时涨得和头发一样红。流川趁机抽出双臂,拖着依然挂在腰上的樱木向湖面划去。
再次接触到空气,两个人都拼命地大口呼吸。樱木的手还是坚定地环着流川,两个人贴得很近,近到胸膛贴着胸膛,近到可以看清彼此脸上的任一点瑕疵,更不用说流川脸上的鳞片了。
樱木丝毫没有吃惊的表情,只是抱着他,看着他。反而是流川震惊了,震惊于他的平静,他的执着,他的热情。这是有生以来第二个拥抱他的人,却是第一个不嫌弃他,舍身救他,真心关爱他的人。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少年,给了他期盼了十五年的温暖,应该没有感情的流川,感动了。(真的是仙流!)
一双大手在两人失神之时,轻描淡写地将他们分开,等流川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地面,并在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里。
这次流川没有跳开,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刚刚那真心的怀抱竟如何也比不上这无情男人的胸怀给自己的感觉强烈。
仙道不再理会手忙脚乱地打捞樱木的少年军团,他看着怀里的人,湿漉漉的黑发,因缺氧而终于有了血色的脸颊,依然微张喘气的唇,以及蒙着迷雾的双眼,让仙道第一次发现,原来流川脸上的鳞片,体内的兽性,与他的美丽相比,根本微不足道,瑕不掩瑜。美丽的东西,他是不会错过的,更不会与人分享。
没有多余的话语和动作,仙道一把抱起流川轻盈的身体,向他们的房间走去。
还没爬上湖岸的樱木眼睁睁看着仙道将流川抱走,急地大叫:“喂,你先别走。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你这只不知感恩的臭狐狸!”
终于听到了樱木对流川的比喻,仙道却只是冷哼一声,不曾放慢脚步,更不曾给流川回头的机会。
流川挣扎起来,想离开这令他窒息的怀抱,换来的只是冰冷的八个字:“如果你不想他有事!”
流川一惊,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听到湖面上传来一句:“我叫樱木花道!我还会来找你的!”便被仙道抱进了房间,重重地甩在床上,门窗同时关闭。
仙道在床沿坐下,伏身轻柔地拔开流川额前的湿发,很温柔的动作,却让流川全身僵硬的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仙道的眼睛,他知道,他生气了。
仙道是生气了。并不是气自己的杀手有了情绪,而是气有人比自负明察秋毫的自己抢先发现了身边的美丽,是气自己要的东西被别人窥探,更是气自己的东西接受甚至沉迷于他人的窥探。
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流川撤底石化了。仙道用他温热的唇抵在了流川光洁冰凉的额头。
“都湿了呢。”仙道抬起头,忽略流川震惊的表情,目光在他紧贴着湿衣的身上扫视。半透明的白布包裹出他绝美的身形,性感不已。
“会感冒哦。”仙道的声音越发低沉,双手已经开始褪流川的外衣。
“爷……”阻止的话还未出口,已经被堵回。炽热的唇,给体温冰冷的流川带来惊涛骇浪般的冲击。
“这是对你的惩罚,你没有说不的权利。”咬扯着流川的唇,直到原本颜色很淡的唇变得红艳欲滴,才满意地停止啃咬,而开始深层的攻击。
在口腔内翻滚的柔软,在脸上喷洒的热气,在赤裸的胸前游走的手,都让未经人事的流川坠落,坠落到暖暖柔柔的绵花团中。他不知道仙道在做什么,他只知道仙道此刻所做的事情让他变得不像自己。他想推开仙道,却用不上一点力气。最终连意识也远去,只剩下轻微的呻吟。
仙道离开流川的唇,转而亲吻他纤细的颈项,一路下滑。从未感受过的冰凉触感几乎让他失控了,久违的热情从体内深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