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祭 10-20
作者: oscare,收录日期:2006-04-03,1112次阅读
十
多么多么的……想要跟你在一起啊。
仙道彰仰卧着,胸腔里冒出无限温柔的念头,一只手轻搭在身侧的人身上。不能用全力,只是轻轻的感知,一直以来的方式。
没有任何人敢在流川熟睡时打搅他,没有任何人敢在仙道和流川共眠时打搅他们,没有任何人敢猜测卧室里的旖旎春色。
没有任何人知道,舞神化身的流川还是个处子。
只给你的亲昵,只给你的调笑,只给你的表情,只给你的动作,亲密无间又明如晴空,不参杂丝毫的龌龊。
直到确定了“那个”神圣的字眼,直到确定了,彼此是带给“那个”字眼的人。
只是时间的问题。时间,对于仙道彰这样呼风唤雨的人来说,也只是一种量的叠加而已。能够等到那个质点,毋庸质疑。
“醒了?”
流川绽开眼睫,看到仙道如常的笑容。
为什么,每次醒来,他都在身边呢?为什么他总是以一种清醒却迷醉的姿态来面对自己呢?别的人,也是这样,在憨沉的睡眠后,就会看到一双期待的目光么?
被牢牢掌控的光环,被紧紧圈束的翅膀,被暗暗侵占的魔力,拼接成现在的流川。仙道彰的流川枫。
全部的界定。
是这样的么?应该是这样的么?
总有窒息的感觉,而这感觉,让自己无所适从。
一切,都是他给的……
“My charming prince...,My sleeping prince...”低沉魅惑的喉音,仙道勾出习惯的微笑。对最在意的人,当然要用最好的表情。
“现在是早上么?”流川的思路回到现实。
“已经是午后了,我的牧神。没有伺候你梳洗的仙女,只有一个干巴巴的我。”
“哼,”好听的鼻音轻叱,流川的拳头落在仙道腰眼上,“不早叫我!耽误我早上练功。”
“今天我给所有人都放假了,你可以好好的睡觉。”
“为什么?”
“三井纯子小姐结婚,团员们都去参加婚礼了。本来我们也该去的,三井很够朋友,说只要我们赶上去吃他们的酒宴就可以。”三井纯子也是仙道彰舞蹈团的成员,有其兄三井寿的风华,被视为小泉驹子的接班人。
“……结婚?”
“是,不替他们高兴么?”
“和谁?”
仙道笑,看着流川迷惑的双眼,“你真的眼里只看到你的芭蕾?——和神宗一郎啊,全团的人都知道神先生自从和我们合作《牧神午后》以后,天天往这里跑的不是为了你,而是你身边的一个小仙女!”
“……他们……”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吧?
“很相爱啊!”
“……”那我呢?也要和一个女人结合么?流川猛然想起有个女子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求婚,不由的涨红了脸。
可现在……
“你也想结婚了么?”仙道没有错过那片绯红。
“……哼!”不是,而是,可是!……
“想结婚的时候,就要告诉我。”我会为你物色最匹配的人,因为那个人就是我仙道彰!
一切都还是在你的把握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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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走进仙道办公室时,发现主人正暗自抿着嘴唇,眸间盈满了笑意。不管多么威风八面的人,恋爱起来,都跟青春期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咳——”清了清嗓子,以图告知不自觉中的主人。
“啊?你来了,真抱歉,我失礼了——请随便坐。”仙道尴尬地搔搔尖耸的头发,“想喝点什么?伏特加?”
“不,苏打水。”藤真好笑地观察着陷入情网的仙道。这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呢。“还在想他么?”
仙道和藤真目光相触。跟藤真这样精明不输自己的人,没必要隐瞒。
“是啊——”继续回味,“我爱那个孩子啊……”说出来,好轻松。心里的愉快一波波地激荡着。“有异议吗?”
“没有。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不是我?”藤真笑靥如花。对很多人来说,藤真健司也是致命的。
他比“他”先相识仙道,比“他”先得到仙道的看重,比“他”更美丽,就某种程度上说。当然,他并不爱同性,只是想知道,“他”的什么迷住了这个罕世的男子。
“我只能被一个人俘虏啊!”谁是谁的,就是这么简单,措手不及。仙道展了眉毛,无辜地冲着藤真笑。
藤真也回报更明艳的笑容。在现在这个世上,还有人在坚持自己,真好。
“健司不会专程到这里问我的私人情感问题吧?”
“当然不,我这儿有一封请柬,南美五国邀请流川枫去做巡回演出,说他们虽然地处偏远,但不应被抛弃在文明之外。”
“好是好,可我,抽不开身啊。我正要去山王参加艺术博览会。”跟泽北荣治的过节需要缓和,势在必行。更何况泽北大师私下里也帮了流川很多忙。
“枫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放心……”
“你要给枫自己飞的机会,他毕竟不是你的金丝雀,更何况还可以鉴定一下他对你的感情。”
“鉴定?感情是鉴定的么?”
“你不是想让他自己自觉地爱上你么?过多的束缚不会让他逃开你么?”
“束缚?……卡耶德夫、卡耶德夫、卡耶德夫……我还是不放心,我不在他身边,他会不会自己照顾自己,会不会睡觉蹬被子,会不会应付那些上场下场的琐碎事情,会不会接触到不怀好意的人……”
“你不是一直要鱼住看护他的么?对了,你可以请彩子女伯爵来帮你打点啊,而且枫也只亲近她一个女性。”
仙道抬头看着藤真。当局者迷,原来同样也应验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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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忆文本经常会背叛我。
流川会逐渐爱上我吧?事实上是他眼里仍旧没有我这个可怜的小女人。
在流川飘忽在仙道彰为他构筑的童话世界里时,我希望我就是打破咒语的女巫。
平凡如我,要想对抗聪颉如仙道,事实上也是自不量力。
我机械地每天到吉萨小剧院,机械地跟姑娘小伙子们一道练功,机械地跟安西先生和仙道流川还有三井共进午餐,机械地看流川的单人训练,机械地听到小泉驹子女士对流川略带嫉妒的牢骚。流川不爱上我,我要么自杀,要么随便找个贵族少爷嫁了。自杀,是需要勇气的,我……没有。
就在我的情绪降至谷底时,仙道彰的舞蹈团全员要到南美去巡回演出,具体事宜仙道拜托了天野彩子负责,安西先生跟团监督。安西先生跟我母亲说了我可以一起去。最难以置信的是,仙道竟然不去!他和三井藤真去山王参加泽北大师主持的艺术博览会。
孤注一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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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彩子姐和由美在客轮的头等舱甲板上散步。安西先生和流川枫也在头等舱,其他的团员都住在二等舱。
我带着由美,是因为很多话不便跟彩子姐说,而且由美的旅费由我来支付。
我还带了命名日那天父亲送的神像,但愿神能保佑我在这次旅途中如愿已偿。可很快我就发现,仙道给流川找的保镖——鱼住纯那庞然大物也来了!
十一
由神奈川驶向南美的巨轮像一柄银白的利剑,刺开了蓝色的海之绸缎。接连几天都风平浪静。
我的心却一点都不风平浪静。
赌气跟由美说过,要是到旅途快结束时,我还不能够让流川爱上我的话,我就认命了。而今,已经过了二分之一的航程,流川和我之间的关系(如果有什么关系的话)没有任何改变。我趴在自己的卧床上,由美向我伸出两个手指,晃来晃去。她的意思是我的时间根本就不多了。
“或者你可以请天野女伯爵帮忙啊。她不是待你像亲姐妹?”
“由美——难道你没看到彩子姐的身边总围着人嘛!我怎么好开口?”
宫城良田,亦即宫城伯爵的小儿子,梳着怪异的发型、一张倔强的面孔在见到彩子时完全解除武装的人,也跟来了。使尽了招数订到彩子姐隔壁的客舱,几乎朝夕相处。我看彩子姐对这人不反感,她似乎并不在意宫城先生在她身边打转儿,可也不许诺不拒绝,把宫城揉搓得像只最忠顺的牧羊犬。
我也希望像彩子姐那样有手腕。不过有手腕的人运用起手腕来是细润无声的,而像我这样没有手腕的人就是绞尽脑汁也还是会露怯。
而且,我不知道,彩子到底爱我和流川谁更多一些。我怎么知道,我去央求彩子姐的话,她不会应承流川而劝我死了这条心呢?那样不是更尴尬么?
我的神啊,就不能帮帮我——一个陷入狂热恋爱中的女孩子?
“晚上的宴会你还参加么?”由美小心翼翼地问我。
“去啊,我已经习惯了天天折磨自己。”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鱼住纯那种怪物要是獒狗的话,早就扑过来把咱俩吃掉了呢。”
由美掩着嘴笑起来,她没想到我也很会发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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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了件天蓝色的礼服到头等舱的客厅用餐。宫城先生又在借机会向彩子姐表达爱慕之心。我不知道彩子姐看中他哪一点,彩子要是真的厌烦一个人的话,早就把他打发的远远的了。也许是那些画?三井先生说的“下等夜总会里的舞女和小丑”?那种东西会唤起女性的爱情么?可,谁知道呢?所谓感情,说的清楚么?
突然觉得什么人的目光在注视我。循着感觉看去——
上帝!是流川枫!
我心慌得赶紧低下头,手紧张的不知道该摆在什么地方,浑身僵持,任我的小心脏“嘭嘭”乱跳。直到安西先生跟我说“晴子,你该尝尝这份鹅肝”时,我才有了知觉。
又要难过的流泪了。——你不在意我,为什么还看我?为什么还要提醒我爱你的痛苦?
“晴子亲爱的,你的手怎么抖的这样厉害?要点香槟么?”彩子奇怪我的失态,关切地问我。
我摇摇头。香槟能治心口的伤么?
“呵呵,我建议你以后也骑一骑马,经常锻炼身体就不会莫名其妙地发抖了。是不是小枫?”
“……”流川是他惯常的沉默。
“哦,对了,你这个没记性的孩子,上次舞会竟把晴子给晾到一边,伤害了我们晴子的自尊心呢,我可不原谅你哦!”
别说了!彩子,别说了!
“怎么?晴子——赤木子爵小姐,她在团里跟你接触的时间不比别的姑娘短啊,她还观看你的训练,你竟装出没印象的感觉,不是太狠心了么?”
别说了!一句都不要说了!
“这么可爱温柔的女孩子,你竟然不记得?”
求你!彩子!
“那——彩子姐,可以请你再介绍一次么?”
!
流川放下刀叉,认认真真地向彩子请求着。
不可能!我一定是听错了,刚才一定是幻听!
流川放下刀叉,认认真真地向彩子请求着。是真的,没错!他眼睛里是探询的目光,修长的双手绞在一起,低着头说了那么一句话。
彩子满意地微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这回要留心点哦——赤木晴子子爵小姐——流川枫先生——”她哈哈大笑起来,好象是做游戏那样开心。
我面红耳赤地冲流川微笑了一下,根本没看到他的人就又慌忙低下头。我听到流川特有的清冽的声音说“幸会,赤木子爵小姐。”
幸会!这个词我一年前就听到你说了,一直一直地记在心里。今天又听到相同的人说出相同的话来,怎么老是想哭呢?
晚餐终于结束了。男士们都到吸烟室去抽雪茄。我满腹心事地踱到甲板上。
彩子姐同流川走过来。我不着痕迹把自己调整到面向大海的位置。
“喏?你总该尽一尽义务,上等舱的客人里跟晴子同龄的男士可就你一位呢。”
“彩子——?”我不用转身,也知道是宫城先生。
“哦,你嘛!”彩子冲我笑笑,又向上次那样把流川留给我,挽着宫城伯爵的小儿子散步去了。
既然人都来了,我只能稍微主动点,不能让到手的机会又溜走。
向流川点头示意——允许你在我身边。
明明是极度渴望人家留下来,却要装出“女性给了你这特权”的样子。我恨死了。
余光中,流川交叉着手臂倚着船栏,眺望着海之极限。
一切倒又重复了前度的表演,我不说话,他更沉默。
终于,我都要发现海里有海豚时,流川的声音响起来:
“赤木子爵小姐,您觉得海很美么?”
我谨慎着,“海啊,当然是美的了,宽广和包容……变幻莫测……”平时那些赞美海洋的词句都到哪里去了?现在脑子里简直空空如也。
“宽广……和包容……变幻莫测……”流川仍是没有看我,至始至终就没看我。“您用它来形容人么?”
“人啊?当然是……有的人会像海一样呢。”
“对于我来说,只有一个人是这样的。”他看着海的样子,就像是从洪荒时代起就在看的样子。而且,竟然一个在舞台上运动着的男子,静止下来也给人无比的美感呢。
那种,没有被尘世污浊的美感。
那一瞬,我竟发自内心地觉得,流川枫,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
“是么?”你也像海洋一样让我着迷呢。天啊,这话可说不出口。
“……”
“……”
“赤木子爵小姐——您的,礼服的颜色,也,很美。”
“谢谢!”
他,在说着“礼服很美”的时候也没有看穿着很美的礼服的人一眼。不过,我已经知足了。我哪里能想到今晚会跟流川搭上话呢?这在以前,不是只有梦境中才有过的么?
交谈只有这么几句了。
不,不满足。但,这毕竟是良好的开端。
失眠和做个好梦的话,我选择“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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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迫不及待地将新进展告诉由美,她一个劲儿地替我高兴。
“晴子啊,你好能干呢!”
这是能干的事么?
傍晚在甲板上见到流川和安西先生在躺椅上,我走过去打招呼。流川竟又目露迷茫之色,仿佛不记得我这个昨天跟他说了几句话的人。
安西先生为我们做第三次介绍。我不好发火,也没有熟到可以挖苦他的地步,对流川的“失忆”简直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倒是由美小小的取笑了我,说我太心急,不过时间也快不允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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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介绍;不记得,介绍;不记得,介绍……
这样的故事重复了四五次,我彻底厌倦了。如果流川这么不把我当回事的话,如果爱他真的让自己这么痛苦的话,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我几乎要相信流川是在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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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子姐兴冲冲拿着一封电报给流川。流川一下子从躺椅上起身,叫着“是阿基连加么?”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用他细长的手指拆开小声读着。
“仙道说什么?”彩子瞥了一眼如影随形的宫城。
“他说、他说山王的艺术博览会快结束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定也会赶到南美去!”那张偶人般的精致俊脸由于激动而生气勃勃。
流川要是思念起什么人来,简直是彰显毕露。
“流川先生要是能见到仙道先生会很快乐吧?”我问了句傻到不能再傻的话。
流川看看我,那神情就像是在说“怎么这里有这么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被流川的目光伤到的时候,我匆匆行了礼快步离开回到自己舱房。
脑子里已毫无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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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了。发高烧,说胡话,足不出户。再加上遇到了坏天气,船遭遇了大风浪,船身摇摆不定,大家都缩在自己的舱房中。
彩子姐每天都来看我。我一见她明朗的目光,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心里好苦。
由美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给我带回外面的新闻。可是她一提“流川枫”,我就心疼。
我下决心了,我承认了,这段单相思简直愚蠢至极。流川枫永远也不会爱上我。
所以,我要放弃。等船到南美,我就买回程的票。我才不管什么仙道彰的舞蹈团!
我拿出那副小神像,怔怔地看着。
彩子姐风风火火地进来,一下子窝到我身上,举起手里的纸,嚷道:“晴子啊,你看这是什么!”
我接过那张叠的很仔细的蓝色的小便签,上面是我不熟悉的字体。我看到落款是“流川枫”,便眼前一黑……
十二
“赤木子爵小姐:请原谅我冒昧给您写这张纸条。请允许我告诉您,我对您的一直以来的爱慕之心。我之所以装做忘记您,实在是因为个性使然,期待见到您却又不知如何相处——我从未跟任何女孩子交往过,我的笨拙请您务必谅解。我可能不太会关照别人,但还是期望有荣幸能与您共渡一生。盼复。流川枫”
我,从不知道高兴和悲伤过头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实在难以用语言表达,因为语言所能讲述的,往往少的可怜。
这张落款“流川枫”的纸条,带给我的是难以置信的幸福的昏厥,然后是涕泪横流和起伏不定的心情。彩子姐关切的看着我,没想到我能这么失态。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的话都应验了哦。”不满地瞄着我,似乎在怪我没有让她参与。
彩子姐,我实在是没有这个勇气啊。
“我喜欢的人能够相爱,那最好不过了——现在风浪小了好多,你不打算到甲板上走走吗?”
我点了点头,几天来的抑郁一扫而光。我是多么急切的想看到那个人,想亲耳听到他的声音。
我从没有怀疑过那张纸条的质量,我相信那是出于流川的真心,因为我发现不知何时起我就很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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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是在做梦,真的是在做梦。流川见到我,不再回避,而是开始试着以准未婚夫的身份与我交流。众人的祝贺,先是由美紧紧地抱着我,对我说她一直以来都相信神的存在。仙道彰舞蹈团的其他团员都来道喜,三井纯子小姐更是把我视为即将跟她一样幸福的人,对我答允流川的求婚大加赞赏。只有安西先生,虽然是笑着,但是他的话却让我不是很舒服:
恭喜你啊孩子,不过你要确定你是幸福的,别人也是幸福的。
我确定!我保证我会让流川枫今后都生活在幸福的海洋中!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他!
我和流川互相交换了家戒以示订婚,然后给所有的亲友发喜电和请柬:我们将于抵达的南美举行婚礼。南美,那是我从小就向往的热情的国度,那里是爱情的温床。到处是鲜花、歌舞和恋人的誓言。在那里结婚的话,我们,我和流川,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不过我觉察出流川有不安和焦躁。他给仙道发的电报一直没有回音,他最希望能够祝贺他的人却没能给他答复,他的精神支柱在他人生中重要的时刻却没能在场。我试图安慰流川,但他似乎不想让我介入他和仙道的关系中。
没关系的。今后,我将在你的生命中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
我的母亲也没有给她的女儿应有的积极的答复,她只说风湿的老毛病又犯了,需要在家静养,不能到南美参加我的婚礼,但不会在嫁妆上亏待女儿的。我觉得很遗憾,看的出来母亲对我“草率”地答应一个舞蹈明星的求婚有些不满,但她不知道我已经暗恋了那个人很久了。不过不要紧,流川的母亲会来参加她最心爱的儿子的婚礼的,在她的回复中,很明确地流露出对儿子终于要成家的欣慰。
整个神奈川和周边的大陆国家的报纸都报道了同一个消息:“舞蹈之神订婚了!”所以我对流川解释,即使他发出的电报仙道没有收到,看报纸也会得到消息的,不能回电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我突然发现我的解释丝毫没有说服力!
通常这时候,流川就把看着我的目光转向大海,转向那一望无际的蔚蓝。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喃喃着,那薄唇中悄无声息地吐露的,是“阿基连加”。
毕竟,仙道曾是他很重要的雇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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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件事,让我觉得流川实在是君子的不得了。
在我们这个时代,订婚的男女,基本上已形同夫妻,所以,夫妻间能发生的什么,也都可能在我和流川身上发生。自我们订婚后,船长就让我们住在船上最豪华的套间。他是流川的拥趸,他为能够为流川提供任何优惠和便利而感到自豪。
可是,先是流川有些面红,似乎不太好意思接受与异性同住的事实,再是仙道留下的鱼住纯很蛮横地执行着主人布置的任务。作为下人,他无权干涉流川的任何决定,可是只要有可能,他就会竭尽一切阻挠我和流川在一起。看的出来,鱼住丝毫不喜欢我。
可彩子姐说“入乡随俗吧”,就制止了那庞然大物的所有暴跳。南美的风气是很开化的。结果就是我和流川住到大套间里,鱼住一如既往地守在门口,忠心耿耿地履行着最后一点职责。
我在里间,流川在外间。
刚住进去的那晚,我不确定会发生什么,装饰成奢华的洛克克风格的粉红色房间在营造着某种氛围。
晚餐后,流川送我回房中休息,当我进了里间,他就驻足在门口,说了声“晚安,赤木小姐。”然后以优美的姿势关上门,留下我一人。
我并不期待什么,事实上像其他人一样欲求很多就不是我心目中的流川了。但关门的刹那,我还是有点失望,进而又笑了。毕竟,流川是个很害羞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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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到南美了,我热爱的国度,我即将的婚礼,我未来的丈夫和婆婆,我一生的幸福!
然而流川总是在闷闷的,他在等仙道的贺电。他不明白为什么单单少了他最重视的人的祝福。三井先生、藤真先生、甚至泽北大师都有回音,惟独没有仙道彰的。
也可能是我多心,我总觉得流川的表情并不像是快乐的要娶新娘子的人,反倒是模糊地听到他在自语:“难道……”
我不能让流川不快乐,我说过我要给他幸福,哪怕使他看起来像个凡人。
“卡耶德夫,请您……高兴一点嘛,仙道先生他……”
流川突然用一种冷冷的目光看着我并迅速地制止了我:
“晴子小姐,请您不要叫我‘卡耶德夫’!”然后,像是觉察到自己生硬的口气有点伤人,缓缓补充道:“对不起,那是他的特权。”
XIII
踏上南美的土地,我有种由衷的自由感。总觉得流川就已经是属于我的了!
除去热情的有些昏了头的民众对舞蹈之神的狂热的爱戴,诸如在他步下油轮的那一刻就有鲜花铺满了通往饭店的路,沿途的激动的人群中轻易就能发现一些礼服上别着勋章的大人物,我们下榻的饭店甚至给了我们最低的折扣,而且享受的是元首级的服务……之外,一切过程还算顺利。我们毕竟是在异国他乡,所谓物以稀为贵吧。
流川马上接到了仙道的电报,在看完之后立刻回了电,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是一匹踌躇满志的骏马。我走近他也不跟我打招呼。
我偷偷地翻看了那张电报,的确是仙道彰发的,日期是我们还在船上的时候,措辞倒是怪怪的,也很简短,几乎不像他的风格,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你确信你的决定吗?”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仙道似乎没有阻挠的样子,看来我以前都是多虑了。不知道流川又是怎样回电的,但一定是肯定的答复吧。
应酬的活动几乎都落到我一个人身上,事实上我很乐意扮演“流川夫人”的角色,为了抢到(事实上别人也没机会)这个位置我付出了少女的全部尊严,所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相信神明的存在。而,我的未婚夫流川枫,仍旧是刻板地遵循着出发前给自己制定的作息表,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练功,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演出,执行得一丝不苟。他甚至还跟我说,希望我也要抓紧排练,不能耽误宝贵的时间!作为弥补的是,他每天让人给我买一大束价值300帝国币的粉色玫瑰,这种花即使在鲜花国度南美也不是平易近人的植物。我想,这可能是流川初次动用自己的薪水。
可,他的脸更加没有表情,在不跳舞的时候,眉头郁结在一起。
他的母亲也来了,跟我们住在一起。那是个很温柔很典雅的女士,有一种倔强而脱俗的美丽,看的出来曾经生活的困窘也没有击垮她,而且,我明白流川那骨子里的高傲是从哪里来的了。我极力讨好着未来的婆母大人,婆母大人也很钟意我。
“我一直想象小枫妻子的模样,看到你,我觉得,就应该是你这样的姑娘了,”流川太太半低着头,轻柔地说着,“今后,小枫就拜托你了——他可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呢。”
可以想见,有多少红晕飞上我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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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0日,是我和流川结婚的日子。南美五国为舞蹈之神把结婚地点选在他们的国家感到无比荣幸。那一天本该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片段,可现在,我只能依稀回忆起来一点点无关紧要的细节。我的人高马大的哥哥将我带上红地毯,让我终于有了敢于直视鱼住纯的勇气;我的丈夫、舞蹈之神流川枫,带着一双睡神的眼眸给我套上钻戒,而在跟我对视后,马上目光又不自觉地调向别处;我脸颊上觉不出什么滋味的吻;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似乎这一天是个节日;世界各大报业的记者都争先发回第一手报道——“舞蹈之神的婚礼”……
突然发现,我其实一直都回避着回想起那一天,7月10日,我和流川结婚的日子。
终于到了新婚之夜。我说终于,并不是我迫不及待,我想“献身”的念头还不如我想“看流川怎样表现”来的强烈——无论怎样,我都无怨无悔。
穿着绣玫瑰花苞睡袍的我缩在被窝里,心一直“砰砰”跳。我竖着耳朵听流川似乎很不熟悉的走进我们的卧室。轻轻撩起被角,发现我的流川竟借着昏暗的灯光欣赏墙壁上的油画——《阿波罗与雅辛托斯》:雅辛托斯被西风神的诡计所害,俊美的脸孔没有一丝生气,无力地倒在阿波罗的怀中,而阿波罗紧紧抱持着心爱的孩子,悲痛得不能自持——这副画挂在卧室里太不合时宜,我决定明天就让人拿出去。
我不能催促啊,我连“亲爱的,早点休息”这样的话都羞于出口,而且我怀疑流川对我叫他“亲爱的”会不会有反应。
看完了油画,抚摩过精美的灯具,将本来合着的窗帘拉开又关上后,流川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慢慢走到床边,坐在他那侧。我的心快提到嗓子眼儿,紧张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流川突然扭亮了床头灯,俯视我的睡姿,我本来装着闭上眼睛等待即将要发生的,可他长久的注视终于迫使我睁开双眼——没有人能在流川的目光下假装什么——我涩涩地微笑了一下,只听我的丈夫作出重大决定一样对我说:
“晚安,晴子小姐。”说完,他仰面倒在床上,很快就有了均匀的呼吸。
那一晚,我睁着眼睛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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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我在凌晨还是昏睡了片刻,当睁开眼时,发现流川已经穿着晨衣坐在起居室里看报纸,我刚要问他想吃什么早点,突然,流川的身子一震,全身被冻住一样地僵直。他的眼眸里满是不相信的神色,紧紧捏着报纸的手的骨节都泛起了青白,而淡绯色的嘴唇似乎微微在抖动……
我赶紧看报纸,《神奈川早报》的头版竟是“超完美搭档的解约——仙道彰将流川枫开除舞蹈团!”,内容对为什么解约只字未提,只是说仙道彰已与流川枫解除协约,不再有任何行政和经济关系,流川今后的演出都不再代表仙道舞蹈团。我脑海里立时闪现昨天晚报的标题《超梦幻的婚礼——舞蹈之神流川枫与赤木晴子结百年之好!》……
我一下子懵了,抓住流川的手臂问“怎么会这样?”流川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无视我的存在。良久,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突然的发问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7月11日,”我大喊:“您去哪里?”
“邮局。”
XIV
7月11日那天得知那可怕的消息后,流川迅速给仙道发了电报,确切地说是拜托彩子帮忙。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天天往邮局跑,等着回电。他挺拔的身形在芸芸众生中是那么的超脱。彩子姐也托人跟仙道联系。肯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或是有什么误会,流川他急需仙道的回答,而我也一直忐忑不安。这件事一天没得到确凿的回复,仙道彰这个阴影就会一直笼罩着我和流川的生活。
七八天后,仙道有了回音,他说报上的声明完全是他的授意,而且他也觉得应该到流川独立的时候,不仅如此,今后两个人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字里行间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虽说那一直是我所希望的,但我没想到仙道能绝情至此,当初我目睹过的旖旎似乎都成为不真实的泡沫。而,流川,我的流川,会怎样呢?
当天晚上,我有些习惯性的关上卧室的门——自结婚的翌日流川就单独睡在起居室,我知道他心烦的很,什么也不急于一时,所以,该为他分忧的时候就温言软语劝慰两句,该让他独处时我绝不打扰他。可是——
就在我睡下不到半刻,流川进来了!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床边,一下子掀开了我的被子……
这是我真正的初夜,也是流川的……那青涩的一去不复返的纯真……
据说女孩子在初夜都会流泪,我亦然。
我听到了在顶点的那刻流川几不可闻的一声“阿基连加!”
满以为欢爱很久后我的轻轻的啜泣声只有自己能听到,没想到流川把他靠近我的一条胳膊轻放在我的被子上,说:“对不起。”
是作为“侵犯”了我的道歉,还是作为没有抑制住真心的表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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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月也是在南美的五国度过的,籍由巡回演出顺便度过的。我不知道别人的丈夫在度蜜月时是不是也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反正流川就是那样。而且那一夜之后我们再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了。
我不是贪得无厌的女人,能够紧随流川身侧,冠上他的姓氏,就已足够。
流川太太毕竟是过来人,看出我们关系的异样,很关切地询问,都被流川支吾开,我更不好回答。某天我听到在流川太太的卧室里,传来母亲对儿子的问话:
“你是不是真的爱她?”
我捧着一颗跳的乱七八糟的心,刚要敲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有听到流川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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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神奈川,先把母亲送到帝都,流川才想起来他已无家可归。
他一直都是住在仙道家里,但现在不可能去仙道那里借住。我们又没有新房。舞蹈之神和贵族小姐眼看就要面临着露宿街头的窘境。这时候,流川严重的不食人间烟火就暴露了出来,比如不会上银行,不会雇车,不会找旅馆,不会问路——凡是需要跟人打交道的事情,他都不会!
原来这些事,都是仙道去做,真不知道是爱着流川还是害着流川。
离开了舞蹈,流川几乎一无所长。
但这些更不可能是我去抛头露面啊。要是哥哥在就好了,真不该那么早就打发他回湘北。彩子姐也不在,她庄园里积压的好多事务都等着她去办理,一下轮船她就直奔天野府,还带着宫城伯爵的小儿子去打下手。坐上车之前扔给流川一句话:“不管谁离开你,你都要活得好好的!”
舞蹈团的人早让专门马车接走,流川被排斥在舞蹈团之外。
不知道是不是仙道彰做了手脚,流川枫出行时那样大张旗鼓的风光,圆满完成巡回演出后竟悄无声息没一个人来接待。以往无孔不入的媒体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好在,流川根本不在乎这些。我恐怕他此时心里想的,正是在这片土地上,和一个人……在一起……发生的一些事……
我本来想提议回湘北我的家里去住,又怕伤了流川的自尊心。
正彳亍间,一驾马车突然停在我们面前,从车窗里探出个栗色头发的脑袋——
“小枫?!你回来了?”
是藤真健司先生!他跳下马车,拥抱了一下流川,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我。
“您好,流川夫人。”说着拿起我的手轻吻了一下。他加重念着我的新姓氏,语调怪怪的,像是看透我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们还没做好住在这里的打算,恕我僭越,如蒙不弃,先到寒舍暂住吧?”藤真先生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我和流川的尴尬,几分钟后,我们已经一起坐在藤真先生的马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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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到处堆着厚实的带有大流苏的软垫子,墙上布满了波斯壁毯,空气中悠悠荡来的麝香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凸显着主人的情趣。
藤真穿着精织手绣的背心,往细瓷杯里倒咖啡。热气蒸蒸腾腾地飘散着,衬得他的脸越发的优雅。流川则仰身倒在长沙发上,不胜其忧地捏着眉心。
“我们都没想到,你是认真的。”藤真继续拿小银匙搅拌着褐色的液体。
“婚姻能是儿戏么?”流川反问,“就为了这个?不中他的意?”
“你伤了他的心。”
“我不觉得,我自己的婚姻还要征求他的意见?”话音里的不满越来越重。
一阵“悉悉梭梭”的声音后,藤真拖过一件舞蹈服。“还记得这个吗?”
流川瞥了一眼,“《吉赛尔》,我穿过的。”那时候还是帝国舞蹈学院的学生,演出完仙道请他吃的饭……该死的,又在想仙道!流川努力地闭上眼睛。
“是啊,伯爵的戏服,据说——有点有伤风化。”
流川转头看着藤真,他到底要说什么?
“你觉得呢?”
“不满意的戏服,我是绝对不会穿的,你知道的。”
“是啊,可是萨皇可不这么认为,陛下说过这衣服的设计超出了皇室忍受的程度呢。”藤真的笑容混杂了媚气和锐气,“而且,说是要严惩敢于穿它的演员呢。”
“我怎么不知道?”我也并没有受到惩罚——流川心说。
“你当然不会知道了——一切,彰那家伙都替你抗了下来。”望着流川瞪着的眼睛,藤真继续补充“只有你不知道罢了。”
XV
阿基连加的微笑……阿基连加的体贴……阿基连加的关切……阿基连加的…心心相印……!
流川抓着自己的头发,努力想把仙道的形象从脑海里赶出去。
“……代价是剥夺他当皇家舞蹈团经纪人的权利,对外却声明他贪污了演出经费。”
——不知道,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觉得虽然你是以首席舞者的优异成绩毕业,但在你要签约的时候,却并没有一家大舞蹈团跟你联系这件事有些奇怪吗?”
——?似乎,是的。
“也难怪啊,虽然看着最优秀的人才不能为我所用比较遗憾,但比起违抗陛下的命令而被充军来说,那种遗憾还是可以忍受的。——雇佣触怒了萨皇陛下的学员,这种胆量还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仙道彰的舞蹈团,就是专门为了你而组建的。天知道彰他花了多少心思、多少精力、又用多少金钱去疏通各种环节打点上下关系!”藤真一口气说完,漂亮的璧色眼睛直直看着流川。
…… …… ……
他不会睡着了吧?这种时候?藤真有点气恼地走近长沙发,发现流川的手腕搁在玉一般的额头上,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复杂神色。
“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吧?”
!!
轮到藤真惊愕了。
深爱一个人,为他做任何事,都会是心甘情愿的。这是多浅显的道理!
“……要知道,彰是那样的包容你,他不想让你是因被逼无奈的窘迫才进入他的舞蹈团,他想让你自己做出选择,选择他!事实上,他为你做了一切,他使你躲避开皇室的压迫和外界的种种烦扰,他给了你一个水晶般无尘的世界!”
“我知道!”
“可是他爱你你知道吗?他早就知道你也爱着他——他那样浪荡的性格却想要跟你厮守一生……”
“他爱我?”流川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藤真,接着——
“他既然比我更早知道我已经爱上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我订婚的时候,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并不是试探他,可他竟然就此便回避了我们的感情!”
——而且,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质问我?
!!!
哑然。
藤真开始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那两个人的纠葛,任何人都没办法理清。
时间无机质地流动着,屋子里气氛沉闷。想劝说的忘记了劝说的初衷,想反驳的找不到象样反驳的理由。
“是……他让你找我的?”“阿基连加”这称呼,已经变为禁囿。
“——不是。”藤真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众多的纷乱头绪纠缠着他。
流川埋下头,“很好,我明天就回湘北。”
“去湘北?”
“是。那是我妻子的家。”拉开沉重的门,“多谢收留。”流川留给藤真一个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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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彰!没有你,我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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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吉萨小剧院的练功厅的门,像是我很久以前初次来找安西先生的那样。老远,就听到有腾挪跳跃的声音。
流川枫,穿着黑色的紧身练功服,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飞快地旋转着,脸上是一种壮烈的悲伤。他时而双手伸向上天,时而紧紧抠在胸前,胳膊与身体奇异激烈地扭动着,甚至,还一个大跳后躺倒到地毯上,像死去一样。
有点像祭神时带有宗教意味的动作。
像死去一样!
我赶紧跑到他身边,“您怎么啦?”
“南烈的《春之祭》,怎么样?”呈大字状倒着,也不看我,似乎在说给空气听。
我才发觉练功厅的钢琴旁竟还有一个人,头发短而柔,眼睛似乎很特别,脸上有种他自己都不能把握的东西。
“幸会,南先生。”我行了屈膝礼,而对方跑过来向我鞠躬。
“要我再弹一遍吗?”叫南烈的又跑回钢琴旁坐好。
“对,我在寻找感觉。”流川不带任何语调说。
我坐在地毯上,细心听着——天啊,这不是用细心能享受的音乐!那种狂乱、冲动、迷茫、惊慌甚至绝望,都撕心裂肺地铺张着,满满的一堆堆音符冲击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什么音乐啊?
“晴子,我要组建自己的舞蹈团了。”
我还没来得及用高兴的表情来告诉流川我多支持他——
“主打作品,群舞,《春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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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仙道!——”有人在看到自己的名片被使女重新端回来后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砸着门。
屋里仍是没有回音。系着围裙的小使女对蓝色头发的男子和另一位大眼睛的男子摇摇头:“没用的,三井先生、神先生。都好几天了,我们谁也进不去。”
“谁也进不去吗?那我就不客气了——”三井寿倒退两步,双手插进西裤兜里,突然奋力往门一踹,可怜的门发出很响的声音。三井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踹着,两脚,门开了。
小使女吓得赶紧躲到楼下厨房里。
屋子里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几乎把三井和神呛倒。三井在散发着地狱般微粒子的空间里好容易把摊在沙发里的仙道揪了起来,顺手给了主人两下。
被麻痹的神经还是让仙道有些吃疼,终于睁开眼睛看清了来者不善。
“是你们啊……没想到你还这么暴力……”
“哼,别忘了,我可是流川的学长!”三井得空扫视一眼仙道的起居室,已经半点也找不出昔日的整洁雅致,屋角处堆满了空空的伏特加酒瓶子——这家伙一直在酗酒?
神有些无措,他觉得别人失落的一面被自己在窥视,有点内疚。
“没想到你还真会堕落,仙道!”
“哈……——”仙道费劲地擦拭着嘴角的酒痕,极力想撑起身子。
三井将他扶正到沙发上,“这样不是你吧?太让我失望了!”
仙道握着酒瓶的另一只手松开,瓶子“桄榔”一声掉在地上,酒水和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我该是什么样,才能不让你们失望?”仙道从沙发上滑下来,手接触到地板,就势握起几片碎瓶渣儿,紧紧地攥着。殷红的血顺着手缝儿蜿蜒,在昏暗中仍然十分醒目。
“……我连、伤心的权力都没有?……”手上的鲜血,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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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原型
南烈——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 融现代于古典的音乐家
XVI
神宗一郎不发一言,走到仙道身边,轻轻将他手里的碎片拿掉。
沉默到处游走着。
“您当然有伤心的权力,而且可以自由自在的伤心——我们来,只是想告诉您,流川先生已经自己组建舞蹈团了。”神一扬手,点点碎片在空中各自划着弧,落入了不知名的暗处。
仙道仰起脸,眼睛却合上,双眉紧锁,极力摆脱着,极力从一种桎梏中挣出。
三井和神对了一下眼色——
其实他们很清楚仙道与流川的失和对大家来说都是个损失,对当事人的感情来说,更是无比的重创,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那两个人啊,谁都无法言说呢,只有上帝才能审判他们。
“感谢你们来探视,而且我的确需要一个打断,从既往中的打断,所以你们真的是我的好朋友……”仙道忽然睁开双眼,目光中少了颓废凄迷,虽然几天没剔须的脸仍显憔悴,可精神上有了焕然一新。
不愧是仙道。
三井摇曳着一头墨蓝的发丝,“学弟创业,我得去帮他。”
神补充:“现在南烈为他创作曲目。那个人啊,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呢。”
仙道嘴角歪了歪。“到现在你们还用跟我请示吗?”撑臂站起身,“那不过是我和卡耶德夫之间的龃龉,你们可以自由选择。给我几天时间,我会重新开始!”
微笑是绝不容忍别人的最后标记,是撇成弓状的嘴唇所射出的隐形的箭。
仿佛一瞬间,光华灿烂的仙道彰又回来了。
或者,那看似光华灿烂的仙道彰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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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枫!如果你是喜欢跟我斗的话,我也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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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过葡萄丛生的河流/来到你的岸边
——那很难,我感觉你在抵抗
——你说什么,我几乎听不见/我快变成我自己了
——平静的谈谈,现在我们更近了
——我爱你胜过爱自己/我的仇恨是简单的伪装/危险的悲哀将你我拉得更近/我的战斗将我们分开/你的笑声是太阳/他赶走了你投在我身上的阴影/我在寻找那晚的匕首/我设置了障碍
——我的笑声锁住了我/把我从你身边带走/你很漂亮
——你也是
——安静/我们不必把自己迷失在完美的组合中
——放出你的猎犬和狼群来咬我
——有什么用?/每次战斗都给你卫冕痛苦的光环
——别失去勇气
——别失去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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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枫在生活上和艺术上总是发射出美的光辉,他能把对方的情感提升到心醉神迷的程度——就像把琴弦调得越来越紧,紧到要扯断的程度,然而,琴弦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崩断,而是发出悠扬的乐声,把人带进幸福的境界。”
记不清都有哪些大人物这样赞赏流川了。而他,我的丈夫,是个任人把他捧上天,还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人。
他不擅长抱怨。
当他烦恼时,那不作表情的表情会变得更加漠然,周身散发出一种无人能近的气息。以往,那气息还夹杂着另一个人的魅力,那种“独你可以破坏”的放纵;现在,那放纵已不再,魅力依旧,并没有被什么别的人所填充。
就是所谓的卓然吧……
我是他的妻子。仅仅是他的妻子而已。几乎,不具有功能——能够弥补他的,功能。
流川近在咫尺,倚在桌前翻看着近几日新团的开支帐目。而我所能做的只是端一杯茶给他。
我很清楚他在烦恼什么。人员的雇佣,教练的遴选,场地的租用,时间的安排,食宿的管理,道具的制作,人事关系的协调,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这些必须的琐事,似一张无形的巨网,牢牢缚住他,使他一天中只有很少的时间才能考虑他的舞蹈。
所以他郁闷。但这是他的选择,离开仙道无微不至的呵护。在巨大的生活的洪流面前,人间烟火也开始侵蚀曾经高高在上的舞蹈之神。
我,要为他分担吗?那的确应该是我的职责。
当初,流川的母亲,处境比我要艰难上一百倍。
可是我,真的没做好吃苦的准备,而且我还习惯于依赖家里的照顾。
我具备成为一个闺秀的一切素质,但也跟其他小姐一样并不很懂得亲历亲为的生活。
一直都是隔着一层纱窗在过日子。
很难受的是,要和流川一起承受着我的母亲的包裹着刻板礼貌的冷嘲热讽。她不喜欢流川,更认为我是头脑发热,尤其在现在流川艰难的创业初期,她除了吝于资助,还不时敲打我,仿佛要我承认自己错误的选择。
我还好说,母亲对女儿的不满毕竟只是半真半假,而对流川就不一样了。
我心疼流川。我不忍心看到他在餐桌上对我母亲的克制,像一只骄傲的鹰被人制于掌中。好在,算是他粗线条也好,涵养极高也好,他已经学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舞蹈中,而对旁人的任何,都可以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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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身体的所有重量都由一点来支撑时,那极力控制着不要失衡的感觉是奇妙无比的。
将一只腿搭在把杆上,两臂无限伸展着,好象自己是一朵盛开的玫瑰。
心却在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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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知道自己不能成为明星,但我还是按照流川的意思天天练功。在他安排的密密麻麻的时间表上,我也只不过是一项日程。但是,那难得的独处,在我是夫妻,在他是师生,都显得分外珍贵。
而我最高兴的,是他坚持要我看他排练《春之祭》。
至少,他让我在他身边。
就像现在,在简陋的租来的练功厅,流川面对着四十多个舞者,试图把自己的构思讲解给他们。
“我们神奈川的国度,乡下有……让年轻姑娘们表演有宗教意识的舞蹈的传统,人们做游戏娱乐,唱着自己的歌;那些姑娘们,设下隐晦的迷,还有梦,为故去的人们哭泣……”
“宗教仪式、歌曲、舞蹈、符咒,这一切使人们接近自然,使他们理解自然的夜语,模仿它的运动……”
“这一次的新作品,就是献祭的主题,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全能伟大的——太阳神。”流川看看我,继续道:“为了迎接春天的到来,神的祭司,一位少女,要一直跳舞,最后,狂舞至死!”
XVII
我打了个寒战。那将怎样表现?狂舞至死?
“有一个主调动作,这样——”流川脱下紧身练功服外的毛衣扔给我,走到大厅正中,我去放好唱片,看他闭上眼睛进入情绪。
到音乐高潮处,他的原来挺直的身体突然抽成一团,随即送出右臂,又像把什么东西抱在胸前,紧紧不放手,看天,痛苦、惊喜、无奈、渴望却又带着对未知的恐惧……挥洒身上的汗滴,躲避,却又无畏地迎着飞奔——为神而死,是幸福,还是悔恨?
我看他一遍遍抽搐似地重复那一系列动作,每次都要精疲力竭了却突然重生般的大跳起来,简直让人担心他的身体。
“流川君!”
他全然不顾,沉浸在那可怕的万劫不复的动作中……但终于是,稳稳的定格停下来。
我赶紧拿毛巾给他擦拭汗水。
“请问,流川先生,这个动作要做多少次?”一个女演员怯怯地问。
“无数次,直到音乐结束,直到……死亡。”
那一刻,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就夺眶而出。
我知道我知道!流川枫他,是想把自己献给仙道彰!什么全能的太阳神啊、少女献祭啊,都是托词!或者他根本无心掩饰,一切也都是符号,是象征,是他的内心最真实的表达!
你一直一直想着的,除了仙道彰还是仙道彰!
那么我,究竟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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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子……晴子?”流川轻轻唤着白被单里的赤木晴子。晴子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流川滞了一下,起身去晴子的梳妆台上翻拣着。
——这个就是嗅盐。
流川拿起凑在鼻下试了试,反身回到床前,在晴子的母亲赤木太太的怒视下,把嗅盐放到病人的鼻下。果然,晴子轻轻皱了皱眉头,缓缓睁眼看见自己的丈夫一贯凌厉的眼神里隐含着关切。
“我的女儿病倒了,看来你并没有好好地照顾她!”赤木太太跟流川太太有许多不同之处。
流川丝毫没有理会,“晴子,对不起……这些天您一定是操劳过度……”
“哼,你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严厉的母亲大人。
“是我不好,忽视了您。”流川咬了嘴唇,试探着去握晴子的小手,感到她一震。
有些虚弱的晴子,像久旱逢甘霖的禾苗,小嘴翘起一个弧度的同时,泪水也毫无预兆地滚下来。
——明明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明明是我夺去了你的心爱!
“晴子亲爱的,跟妈妈回家吧,在他这个穷小子这里,你是不会好起来的!”
晴子仍是摇头。
流川家的门突然被打开——
“我想我们来,你不会不欢迎吧?”紧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三井寿和他的妹妹纯子小姐。
“噢,那么我想应该是我离开了?流川先生,我女儿嫁给你不是为了跟你吃苦的!”貂皮大氅消失在门厅。
三井耸了耸肩膀,“我不是有意的。”
晴子勉强起身,“您别介意,三井先生,我母亲是脾气不好了点。她只是说者无心罢了。”
“学长……”流川久不见三井,竟有些语塞。一时间,那曾经的人、曾经的事又涌上心头。莫非是……
幸亏有女仆送来茶点。
“要知道——”三井从随身带的扁酒壶里倒了点伏特加兑到红茶里,呷了一口,“我是把我的妹妹从仙道那里挖过来借给你!”
“流川先生,听说您在排练《春之祭》?”三井纯子露出跟他哥哥一样的微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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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得一本正经的小个子闯进仙道的办公室。
“看看,我终于替您搜罗到一个人才!”这个叫彦一的人兴冲冲地把一大摞资料放到仙道桌上。
仙道拿起一张用药水上了颜色的照片,“怎么,就是这么个——红头发的家伙吗?”
“是啊是啊,他的身材很好,爆发力相当出色,只是技巧性差点,而且,嘿嘿——”彦一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好象是没经过尘世洗礼的样子呢,很好塑造的。”
——没经过尘世洗礼……
仙道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彦一的滔滔不绝。“叫做樱木花道吗?是和光舞蹈团的?看起来不像是能跳芭蕾的样子啊?——还有这么多的打架记录。”
——打架……
“是啊是啊,打架嘛不算什么,原来您的流川君不也在学院里调皮捣蛋么?”彦一没看到听者的脸色沉了下来,“就是一个小地方舞团的,我们才好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挖来啊,您见到他一定不会后悔的!”
——我的流川君……
“彦一,你总是把话说得很满。”
“没错,这一次我敢跟您打赌!”彦一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你确信这个樱木先生可以与那人抗衡?”仙道此时的表情,像极了一个白肤尖下巴的人。
彦一放下仙道的咖啡,“仙道先生,您也不是不知道,没人可以和您的流川抗衡。”
仙道垂下头,连尖耸的发丝都不如以往精神。
“除非您亲自跳舞。”确凿地点着头。
“别开玩笑了,而且我说过,别再说什么‘我的流川’了。”仙道认真地看着彦一,“流川枫,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换了个舒服的、便于回想的姿势问道:“不过——风闻他正在大张旗鼓编排《春之祭》?”
彦一实在搞不懂仙道的意图,一面要压制流川,说是不再有瓜葛,一面又偷偷地想知道有关对方的任何消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是的,据说是要表达一种祭献的情感。”
——祭献?
“而且啊,我还打听到了,流川君他亲自教演一个很高难的动作。”
“很高难吗?”反正他做什么高难的动作都很精彩。
“其实我看是心理上的高难,因为听说是要表现跳到死亡的那一瞬间呢。”
——是这样……是你在向我祭献吗?在把你献给我?为什么我轻易就知道了你的心思,从不会误解?你的情绪心态明明白白地在向我邀战,而我就乐此不疲地陪着你的心思……
——我们,究竟算什么?
——明明极爱着却又互相伤害?
——那个赤木晴子凭什么存在?
——当时,我是怎么舍得放你走的?
——……
“仙道先生?”
“啊?”仙道从沉思中抬头,“我在想,我允许三井把纯子小姐带走真是很大度的表现呢。”
“那我们的女角这方面会不会变弱?”
“彦一啊,”仙道露出久违的笑容,“你不应该对我的能力抱有不必要的悲观啊。”
XVIII
“嚯哈哈哈,怎么样啊,这么高的大跳,由我这天才来做也很轻松吧?”
仙道和彦一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寻到和光舞蹈团的驻地,离怎么看也不像是剧院的房子还有好几码,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在嚷嚷。
仙道皱了皱眉,而彦一吐了吐舌头。
彦一刚要敲门,被仙道制止。
“怎么,您打退堂鼓了?”
仙道摇头。用手指示意彦一不做声,一起透过微敞的门向内看去。
这房子像极了谁家的厨房,看不出有什么装饰。里面充斥着热闹的音乐,偶尔能听出些旋律。而笑闹声、叫骂声和人一多就不自觉地会发出的声都搅和在一起。只有二十来个人在观看,站得挤挤挨挨,而且都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
一个红头发的大个子活跃地满场乱蹦。一下子从这里弹到那里,笑嘻嘻地旋转着,嘴里不住地嚷嚷:“我厉害吧?我天才吧?”
还有三个高矮胖瘦不等的人也穿着所谓的戏服,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做滑稽动作边插科打诨。
“樱木花道,来个后空翻!”
“哼,看着吧!”真的平地里翻起来,落地倒还稳稳的。
“给我们来个刺激的吧!”
“小事一件!”叫樱木的振臂向上一拔,穿紧身裤的长腿连续打击了五六下,并做了个挺学院化的亮相。
“好了,都看过了,该给钱就给钱!”那樱木没点正形地继续跳跃着,粗野的风格里间或有些相当专业的动作。
一个刚才一直倚墙的精明的小个子男人托着礼帽在人群里转着,给多给少都是一副笑脸。
彦一看仙道的表情越来越淡,知道这次又办事不力,赶紧问:“您要真不喜欢我们马上就走。”
“不,我要跟他的经济人谈。”
~~~~~~~~~~~~~~~~~~
“说真的,花道若真得遇知音,也是我们大家的欣慰。他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呢。”水户洋平躬了躬身子,向仙道和彦一让一杯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茶。
“那是,如果真的被仙道先生的慧眼识中,樱木先生的事业就可以一飞冲天了。”彦一拿起托杯看了看,又放下了。
“其实,仙道先生应该能看出来……”水户装做没看见彦一的举动。
仙道接过话茬道:“他是有过名师指点的。”
“的确啊。”水户脸上是莫测高深的笑。
“愿闻其详。”
“几年前,安西光义先生路经此处时,见到花道才质好,忍不住教了他三个月。之前,他只不过是跟一些草台班子师傅学的。”
彦一插嘴:“是帝国首屈一指的监督安西先生吗?怪不得啊!这要记下来!”
“是这样。那——樱木先生愿不愿意继续接受安西先生的指点?而且,我们会把他培养成第二个……”
“流川枫吗?”樱木花道似乎是一直在外面偷听,到关键词处终于按捺不住冲进了水户的小室。“是他吧,他那种程度我早就能做到了!哈哈,舞蹈之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仙道跟彦一对了一下眼色,果真是个未经世事的人,口没遮拦。
而且,独一无二的流川枫,在仙道来讲更具有非凡意义的卡耶德夫,叫这么个莽汉一冲,怀念的秋风又刮过一层。
——难道樱木花道还真有保留吗?空中打击只做了五六个,在其他男舞者算是顶尖了,而流川……枫……卡耶德夫,可以做到12次!悬在半空里仿佛要飞走……那样子就像是上帝在世人面前展示他的神迹一样,而且,我们还共同给这个绝技起名叫“安特拉沙”……安特拉沙、卡耶德夫……
“那么,花道,你有机会跟这位先生继续开拓你的人生哦!”
看起来这个水户洋平跟樱木的关系像是比其他几人更近一层。
“是那样吗?我是天才嘛,这样的好事早就该轮到我身上了啊哈哈哈!”
仙道突然感到胸中憋闷,他站起来穿上大衣,“水户先生,如果你们考虑好了,明天就跟我的助手彦一签合同,有什么要求可以尽量提,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仙道先生。”水户的笑容使仙道疑惑怎么像他这样精干的人会甘愿被埋没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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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真的?”回来的路上,彦一坐在仙道的马车里惴惴地问。
“是真的!”
“看来……”
“没错,学院派走到流川那里就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不可能再有人超越他,百年内不会有,一千年内也未必。而且,流川他自身的完美又不局限于学院派的古板和拘谨,他无时无刻不 在超越自己。所以,我要另辟稀径,走一步险棋。”
“那您——干吗老揉着右手?”
仙道表情抽搐了一下,看看彦一,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跟樱木先生握手道别时被他迫切的热情吓到了。”
马车经过街灯,明晃晃的光线“簌”地钻进车里,照着仙道波澜不惊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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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女人年纪大了是不是都喜欢坐在镜子前,妄图追回昔日的盛容。我的手保养得还算好,仍然有了虬结的血管让人一目了然,当初,它们都还是十指纤纤,被优雅的男士握着、吻着,轻易不泄露自己的心情。
可现在,同样的手抚上同样的面颊——多么留恋年轻时的岁月啊。
可以爱人,可以被人爱……
我记得,流川君,我的丈夫,曾吻过我的面颊,那时我还不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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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这样!狂乱地跑,惊慌失措,因为做一个祭品是既幸福又恐怖的事。
“卧倒时要有牺牲的感觉,是真的牺牲,心里要充满了感激——无助的感激!明白?
“您,纯子小姐,当他们把您举起来时,您要觉得您自己也是神明,您也可以俯视众生……”
“学长!学长——”水泽一郎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排练厅。他是流川在帝国舞蹈学院时的学弟,毕业后义无返顾地跟随学长开创事业。
流川的排练被打断,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水泽。
“剧院老板说,您要是再交不上租金的话,他就要带人来把我们都撵出去,撵到大街上!”
XIX
四十多个演员都盘腿席地而坐,地板每天都被我们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四十多双眼睛都望着流川枫,等待他的主意。
如果这紧要关头由于资金问题被困的话,那我们都前功尽弃了。而谁都不想让这么伟大的里程碑意义的舞蹈中道夭折。
“还有服装,藤真先生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他自己都搭进去很多钱,可离预付的数目还是差很多……帝都文艺部的大臣说,如果他们审查不合格的话,是不允许上演的……还说您总喜欢标新立异……”水泽每说一个字,都要下好大决心。因为他知道他带来的没有一样是让人振奋的消息。虽说演员们敬业的先不要工资而且刻苦地排练,但应付外界的资金和协调疏通各种关系才真是让流川头疼的问题。
“要不然减下一半人数好了,服装费就不会超支。”
“您倒是说说看减掉谁呢?不是已经很久大家都没拿到薪水吗?”
“或者我们在露天的地方排练,反正不怕围观。”
“啊,您说的好,又是跪又是突然卧倒的,您的膝盖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呢!”
“这么超强度的练习,又没有足够的营养补充,我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团员们七嘴八舌地发牢骚,流川盯着地面一言不发。我突然发现他消瘦了好多,紧身的练功服都显得有些松垮了。心里一疼。
我翻翻帐簿,“后天,应该有天野女伯爵的一笔资金入帐。”
“我以前的薪水呢?”流川问道。
“所剩无几了。我们每日的开销都很大。”四十多人每天的吃穿用度以及伤病保险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清楚地知道,即使偶有资金入帐也不多,杯水车薪。从开始建团到现在一直都动用的是仙道给他积攒的薪水。我原以为有很多,结果离我想象相距甚远。可见,仙道花掉了流川多少钱!而流川,根本从没想过自己应该有多少钱。
捉襟见肘了。
平常欣赏流川的那些艺术家们,其实也都挺穷光蛋。有钱的流川又看不上人家。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物,流川更厌恶接近他们,说他们根本是在亵渎艺术。
可是,我的丈夫啊,清高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流川突然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人数,不能减,否则没有氛围;场地,还在这里,我会跟老板说;服装,要最好的,质量不能降低,预付款我会去筹。大家要做的,就是专心的跳舞,心无旁骛地练习。”站起身,漂亮的黑眼睛巡视一圈,刚才还乱嚷嚷的每个人似乎都被他注入了生气。“舞者如果没有牺牲精神的话,是出不了好作品的。”
“明白!《春之祭》是您的处女作,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水泽大声喊着,显得很兴奋。
流川转身看看他,又扫过众人:“不是辜负我,而是不要辜负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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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流川翻出一个装潢精美的匣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双精制羊羔皮的舞蹈鞋,似乎才穿过一次,还很新的样子。
他将两只鞋竖在小几上,楞楞地长久地注视着……
“有的时候,往往觉得时间没有流逝,好象还在昨天,可一转身,就发现物是人非;
开始除脚上的鞋袜……
“有些事情,只有亲自做了,才发现并不像想象的容易,才知道,原来认为的理所当然都是自私;
舞鞋很软,服帖地裹着足,立起一个脚尖……
“但是想抓住的,却从来都没抓住,不知道该懊悔还是该痛恨;
泛着淡蓝色珠光的舞鞋,穿在流川的脚上,仿佛赫尔墨斯的飞翼靴,一步七里,腾云驾雾……
“晴子,我是不是很任性?”他突然问我。
“不。”
“很累……”
“是我不好……”我带着哭腔,哽着说。
“典掉的话,不会有多少钱,如果拍卖……”流川失神地看着脚上的鞋,抬起一条腿,似乎想象着两只鞋分开的样子。
“不——”我抱住他的腿。“不要卖掉它!”我知道,那是仙道彰送给他的礼物,他们见面一周年的纪念品,流川他一直宝贝得什么一样,走到哪都带在身边的。
“可……”
天啊,流川,我的夫君,您是不能有这种犹豫的口气的!
“我们可以卖掉它!”我举起了右手,小指上戴着祖母绿的戒指。那是我还小姑娘时母亲就送给我的。
流川高高地,垂下眼睛看我,仿佛有很多话要说。而我最受不得他这种眼神,一千一万个左右难为。
“谢谢,亲爱的。”他俯下身来,冰凉的嘴唇贴上我的面颊,而后,停留在我的颤抖的唇上。“我没有照顾好您,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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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眼波一下子就接收到宝石光芒的刺激。那颗祖母绿好端端地留在戒指上,躺在它原来配的丝绒盒子里。
我前天明明把它典掉了啊!
我披上晨衣到流川的起居室,拉开案桌右手的抽屉——果真,连匣子带舞鞋都不见了。
他真的……
或许他想籍此忘掉仙道?
他还照顾着我的感觉?
他还是爱着我的?
正胡思乱想,女仆送来报纸。我边喝咖啡边翻阅着。一行醒目的标题突然抓住了我——
“舞蹈之神拍卖旧物,神秘女客天价收藏。”
终于是给拍卖了啊,是毫无保留的卖掉了啊……
神秘女客?我仔细看着内文。
原来——流川的舞鞋被众多拥趸看好,太太小姐们想买,钱却在丈夫或父亲的手里掌握着。当拍卖所出现一个陌生的女客,喊了个令人瞠目的价钱后,基本上就由她一锤定音了。
“那位神秘女客始终蒙着面纱,拒绝接受任何记者的采访,她的缄言使这桩拍卖更加有趣味……舞蹈之神风华绝代,即使现在鲜少露面与公开演出,喜爱崇拜他的人,尤其是女性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执着,今天一掷千金的女士是否也是当年狂热的爱慕者呢……流川枫自从与仙道彰舞蹈团脱离关系后,他一直兼任自己舞团的监督和编导,这次和南烈合作《春之祭》,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报纸上的东西,真假参半又说的扑朔迷离。
不知为什么那天的报纸我保留到了现在,我以为可以证明什么,却什么都没证明,自己心里的执念好可怕,全不知道那所谓神秘女客不过是受人之雇,替人出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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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对我的登门来访并不吃惊啊,我们有多久没……单独见面了呢?”泽北荣治脱下礼帽交给女仆,露出跟大师身份毫不相称的齐簇的短发来。
“因为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找我,大多都是讨债的。”流川没什么语调。
“你还是这样刻薄啊。”泽北看着流川,心想为什么无情的岁月独独会漏掉他?
“我以为您会说我变本加厉。”
“……”
“……”
“我想我来可以对你有所帮助。”泽北试探着说。
流川没有回答,只是挑了一下眉头。泽北觉得那眉毛真是分外的英挺修健。
“你现在是自由人了,我想继续以前我们合作的内容。”这应该是帮助你吧,我会付钱的。
流川眼睛一亮,但还是不发一言。
“请你做我的模特……人终究是要死的,但你可以通过我的作品永生下去,让后代瞻仰!”
“我自己就可以名垂青史,这点不用您费心。”流川并不示弱。奇怪的是,以前明明很欣赏这位大师,而现在却有点想挖苦他,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
“只是像上次那样,我绝不打扰你,我只要捕捉你的动态……”
“裸身吗?”
“当然!”
“我拒绝!”
XX
“为什么?你以前是多自在,发挥得多好?”泽北第一次被人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一时间接受不了。
“我结婚了,有家室。”
“这不是理由!”
“当然不是!”
泽北被流川噎了半天,眼光里的渴望逐渐黯淡下来。“明白了,我深表遗憾,可你知道我是多么想,让舞蹈和雕塑这两种极至的造型艺术能够结合!”
“这并不冲突,您知道我正在排练《春之祭》,您可以到我们的练功厅里做速写,同时,也可以算是记录下这出舞蹈的创作过程。怎么样?别忘了送两副您的手迹给剧院老板。”
“可是……”
“我们排练时,通常都穿得很少。”
“不是这个问题……”
“哦,您当然要付一定费用了,我的舞者都有很好的身体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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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是很诡异的说不清什么颜色的颜色。而海边,小碎浪吞噬着岸边的细沙,一点点卷着。
什么时候,我和你去过海边呢?还没有,但一定有。
你就穿着最喜欢穿的黑色紧身的练功服,裹着一件手织开衫,像往常那样,用你的赤足戏水。你回头,那神情是在召唤我,是吧?
“为什么要走?”我想问,我只想问这句话。但是不能出声,真恐怖。
“是你让我走的。”你也没说话,但我听到了,心里听到了。
原来我们一直都是心有灵犀的啊。
“不是那样,我……”我嫉妒,头脑发昏,失去理智,都是我不好!我一向雄辩,可此时却语涩;我想大声告诉你,可仍跟个哑巴一样。
你笑了,是笑给我看的,清风一般转瞬即逝的微笑。很好看,看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你想要我怎样呢?阿基连加?”阿基连加吗?你又叫我阿基连加了吗?是我害得你那么窘迫,是我把你逼得走投无路,我那么爱你,怎么会这么伤害你?我以为是你离不开我,其实是我根本没办法离开你!
“回来吧,我的卡耶德夫,小卡耶德夫,回到我身边……”
是你的身体!你的气息!抱着你的感觉,还清晰如昨——
上帝!!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断了?你的脚!也折了!!!你怎么像个被拆烂的偶人,倒在我的怀里??!!
“来不及了……”你的眼睛还在看着我,我知道……
“不会来不及!没有我仙道彰做不到的!”
“你就是太自信。”
“为了你,我当然要自信!”
“很好……这样……”你倒在我的怀里,连头都歪在一边,不再有表情……
我使劲摇着你的残躯,“卡耶德夫!卡耶德夫?卡耶德夫——”〉
“啊!——”仙道猛地惊醒,脸上湿凉一片,伸手一触,全是眼泪,连枕巾都潮呼呼的。
“卡耶德夫……”仙道揪着心,搂紧了怀里的羊羔皮舞鞋,又沉到乱七八糟的睡乡。
“回来吧……”
喃喃的细声混杂在黑暗的空荡的睡房里,弥散到各个角落,惊不起一片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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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纪的思潮或曰文化运动,破天荒是由舞蹈来引领的。从杂耍到宫廷艳舞到思想的传播工具人性尊严的证明,舞蹈经历了质的飞跃。而“流川枫”三个字镌刻在历史上,是绝不会黯淡的星座。
《春之祭》,顶着重重压力,借着高利贷,在多方的资金和人力的援助下,在批评家苛刻的眼光、同行挑剔的胃口、附庸风雅者的起哄还有真正喜爱的人的盛赞中,正式演出了。
在藤真健司设计的简洁又异常肃穆宛如密教的舞台布景中,贤明的长者与健美的青年围坐成圈,观看一个少女跳舞致死,把她当作牺牲祭献给神明。这就是流川脑中对神奈川乡村的点滴回忆,以他人无法比拟的方式再现出来。
春是什么?只是一种原始的力,这股力量在冬天的覆盖下经过一番长眠突然迸发出来,在万物心中点燃新的生命。……人类的爱,究其实质,象征神创造宇宙的行为和神由此得到的欣喜。当人类领会的界限逐渐瓦解,仅仅保留下人类的原动力时,就让这个芭蕾舞剥去一切形象技巧之饰,变成一曲歌颂人和人在肉体最深处的结合、天堂和人间的结合的赞歌,一直赞美像春天一样永恒的生与死的舞蹈……
如果说《玫瑰精灵》的胜利是藤真健司,为的是惊世骇俗的服装设计;《牧神午后》的胜利是神宗一郎,为的是突破性的无主调式音乐构架;而《春之祭》的胜利是三井纯子,为的是她精湛的技艺和丰富的内心表达。
但如果把《玫瑰精灵》、《牧神午后》、《春之祭》放在一起,那就只是流川枫的胜利!从单纯的技巧性的舞者到纵横捭阖的编导,他无限地开拓出自己的潜能,无限地延展着神化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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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连加,虽然我早就知道,但现在更确定了: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的桂冠都是你编织的。你的爱护使我成为最纯粹的舞蹈之神,你的绝离使我发掘出自身的创造性,所以……
在你的天空下,我才能自由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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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靠在落地窗旁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就差把自己整个儿藏在窗帘里。他的影子投在绚烂的窗帘上,越发的寂寞。
我发现,我还是喜欢远远地看着他,欣赏他,把他当作偶像,在跟别人攀谈时不无骄傲地小小炫耀一下,“外子今天精神不错呢”……
是不是,我误以为这就是爱情呢?
水泽穿着双排扣的礼服,大踏步地向我走来。“流川夫人!”
我颔首微笑,轻摇着香扇。
“仙道先生来了!”他压低声音说,但流川还是立即就回头看着我们。
水泽有点心虚,半对着他的学长半对着我说:“是我自作主张给他发的请柬。”
我明白,有些事情,是永远也躲不掉的。
仙道彰出席流川枫《春之祭》的宴庆,本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他的存在,就像是在嘴唇上抹蜜,在心头上撒盐一样,说不清道不明。
彩子姐正挽着宫城先生跟三井热烈地谈论什么,见到仙道和另一个人出现在门厅,突然笑起来:“呵呵,多可爱的红头发呀!”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攥紧了裙裾轻步移到流川身边,占据我所应该的位置。
仙道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倜傥风度,对每一位宾客都奉送着微笑,潇洒地寒暄,仿佛是这里的主人。我想大家心里其实都跟我一样在琢磨他的一举一动——谁都知道他和他,掰了。
流川的眼睛一直盯着仙道,既不吃惊也不激动,全不是我所能想象得到的反应。
仙道和那个红头发的高个儿家伙一起来到我和流川面前。不知是很怕仙道的目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倒是望着那红头发的人。我感到那人带来的一股压力。可是他看到我却害羞似的一脸红晕。
“我不请自来,相信您一定会对每一位专程来祝贺您的人一视同仁。”眼角弯弯的笑,合度温存。
没有称谓,大概没确定该叫“流川先生”还是“小枫”还是“卡耶德夫”吧?
水泽有些着急,“我叫人给您送过请柬的,仙道先生!”
“哦?没有接到,不过那也无所谓了。”继续笑,同时瞥一眼身边的人。
我挽上流川的臂,听我的丈夫说:“既然大驾光临,就请自便。”
“多谢!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樱木花道先生,我团的新任首席舞者。”
原来这人叫樱木花道,似乎比我的流川君还要高大,他会跳芭蕾吗?
樱木抓抓头发,向流川伸出手,眼睛里有一目了然的敌意,“流川枫吗?幸会!”
可我的夫君两手仍然揣在裤兜里——“白痴,不许那么无礼盯着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