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之江湖 第一部 东邪西毒 1-10
作者: vampireg,收录日期:2006-07-17,1256次阅读
第一部[东邪西毒]一
时光荏苒。一晃又是十年。
时年,天下四分五裂,金宋相峙,另有蒙古、西夏、大理、吐蕃诸国并存。朝廷只是忙著与金签订和约,苟且偷安,求得眼前片刻安宁,却不顾天下苍生惨遭荼毒的悲惨命运。
天下大乱,江湖上也是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此时,已长大成人的樱木正在某个小镇上一家酒楼打著零工。
这些年来,樱木一路南下,四海为家。到得个比较平静的所在,就靠出卖劳力混口饭吃。至於未来怎样,他也不放在心上,好在他身高体壮,有的是力气,不愁没有生计,就这麽浑浑沌沌的过著一天算一天。
却说这一日,客人稀少,店里生意清淡。直到傍晚,正在柜台打盹的老板被一阵马嘶声惊醒,抬眼间,已有六、七个穿著颇为考究的客人走进门来。那老板忙迎上前来,招呼道:“客官是来吃饭还是投宿的?”其中一位面容颇为和善的道:“先来些吃的,在给我们开几间上房,还有莫忘了给马儿喂些草料。”老板忙笑道:“客官尽管放心,小店的条件可是这镇上最好的,草料也都是最上等的,来来来,诸位先请里边坐。”又大声叫道:“樱木!快来给客人上茶!”
“来了──”一身店小二装扮的樱木提著茶壶从後堂上来,还戴著顶帽子,原是老板怕他那头眩目的红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诸位要点什麽菜,小店……”樱木一边斟著茶一边说著,突然之间对上一双清澄澄的大眼,顿时卡住,定睛一看,那眼睛的主人虽著男装打扮,可是那白皙细腻的肌肤,纤细玲珑的身段以及乌黑油亮的发髻,任何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位年轻美丽的少女。此时,那双让樱木失魂落魄的明眸正望著他,一时之间樱木停下所有的动作,只是呆呆的杵在那里,兀自出著神……
余人见此情形,均皱起眉头。其中一人“咳”了声道:“小二哥,麻烦你……”见樱木仍是没有反应,又提高音量叫道:“小二!我们要点菜!”樱木如梦方醒,忙道:“啊,是是,各位想要来些什麽?”手忙脚乱的下了单後一溜烟跑到後堂,心里仍然砰砰直跳。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到了店外停下,随即大摇大摆进来数人,那老板心里一喜:“今儿个不知吹的是什麽风,这麽快又有主顾上门了。”忙又上前招呼落座。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锭银子往桌上一拍:“把你们这最好的酒菜给大爷我们来上一桌!”
那老板看到银子不由笑眯了眼,招呼的更加殷勤。可是不久,他便看出些门道来──那後来的一桌人有些鬼鬼祟祟,眼光总往先来的那桌人方向瞄去,一边低声嘀咕;先来的人看似不经意,可是个个神色颇为紧张。那老板本来欢喜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心道:“现在兵荒马乱的,什麽事都有,但愿不要波及我这个小店才好!”
“梆梆梆”已敲了三更。
天上月朗星稀,院里的梧桐随风乱摆,树影斑斑驳驳的洒了一地。
樱木躺在屋顶上,头枕著交叠在脑後的双臂上,翘著腿,瞪大两只眼睛看著月亮。
自从傍晚时见到那个清丽少女之後,樱木的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麽原因,只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只觉得若是能和她说上两句话,便是即刻死了也心甘情愿。这麽胡思乱想著,连觉也睡不著了,又觉得闷的难受,便跑到屋顶上吹著夜风。
朦胧之中,樱木突然听见几声“咯咯”的声响,虽不大,但在这寂夜中却也分明。樱木大奇,探头朝下望去,只见左边客房有几间打开,几个黑衣蒙面的人蹑手蹑脚的走到相邻的房间窗口,用手沾了口水捅破窗纸,又探进支细竹管向里吹气。樱木恍然,知道那是迷药。突然一拍脑袋猛然想起:那先来的客人住的不正是这几间房吗!
二
还未等樱木回过神,那几间房门突然大开,冲出几人,均手持兵刃,正是先来的那些人。
那面容和善之人似乎是这几人的首领,冷笑道:“你们跟了我们一路,早知道不会有什麽好事,到底有什麽目的,快说!”
那些黑衣人後退几步,一人笑道:“算你们觉悟的早!我们也就不必客气了,弟兄们,上!”一声令下後,从院子的角落里又冲出七、八人来,一并杀上前去。
先来的那几人见状大感意外,本以为他们只有这几人而已,想不到还有伏兵,但事已致此,也无计可施。这样一来,动上手後,便是以一敌二、三人的局面,即便原本他们的武功稍胜一筹,可眼下的形式也只有勉力相抗。
樱木正在想该如何是好,忽听“啊”的一声女子的尖叫,只见晚间见到的那个少女正给两个黑衣人夹击,她武功本弱,只堪堪斗上十余著,便给对方一剑划过小腿。偏偏他的同伴无法分身来救,只有心下暗自焦急。
樱木只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上脑门,什麽也顾不得了,顺著树干滑了下来,只听得一个淫邪的声音笑道:“小美人,投降吧,我们可舍不得伤了你啊,哈哈!”樱木心下大怒, 顺手抄起墙角的一根木棍,轻手轻脚走上前。他正好是在背面,隐在树荫下,是以一时间谁也未留意到他。等靠近那两人身後,樱木猛的举起木棍砸到一人背上,那人淬不及防踉跄著扑到,另一人才有所觉一回身,便看到一个红色的头颅从天而降,“砰”的一声,头部一阵剧痛,便失去了知觉。
樱木侥幸得手,忙去拉那少女:“快走!”那少女靠著墙呻吟道:“我……走不动了……”
樱木一低头,见她腿上鲜血淋漓,知她伤的不轻,时间紧迫,也顾不上许多,一把抱起那少女歉声道:“这个……可对不住了啦”撒腿便跑:“你们快跟我来!”
那几人正苦苦相斗,闻声见状,精神一振,各自虚晃一招,脱身跟在樱木後面狂奔起来。
那些黑衣人一时间还不明就里,一愣之下才回过神,也发足追来。
樱木灵机一动,边跑边喊道:“大家快跑啊,有贼子来打劫啦!”这一叫,本来寂静的小镇上顿时鸡鸣狗叫喧闹起来。再加上樱木熟悉此间地形,左拐右转尽找人家多的巷子跑。 那班黑衣人没料到事态竟会发展至此,又不想过分暴露行踪,追了一段路也就渐渐慢了下来。
樱木脚下不停,一路飞奔。诸人见樱木抱了个人还奔的那麽快,又能在此紧要关头想出这般计谋,不由心下暗暗佩服,常听人道江湖上卧虎藏龙,看来此言果真不假,便是这无名小镇上的一个店夥计竟然也能有这般本事
樱木带著诸人一直奔到镇外一所荒废的庙宇才停了下来,大家一起喘著粗气。
那为首的汉子向樱木抱拳道:“多谢这位小兄弟相救之恩。”深深一躬到底,其余几人也都纷纷抱拳称谢。
樱木嘿嘿笑道:“这个嘛,嘿嘿,好说好说,不用客气。”这时感觉衣服被人拉了一拉,低头一看,那少女脸色绯红的小声道:“请你把我放下好麽?”樱木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一直抱著那少女的,连忙应道:“啊,是是是!”一边手忙脚乱的将少女放到一堆干草上,又关切的问道:“你的伤怎麽样?痛不痛?”那少女感激的朝他点点头:“没关系,只是皮外伤,真是谢谢你救了我。”声音娇柔动听。樱木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只会不断重复著:“这个……嗨!不客气,不客气……”
那为首之人重重的“咳”了一声道:“不知这位小兄弟该如何称呼?”
樱木“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道:“我叫樱木!”
那人笑道:“在下安田,这位是桑田……”挨个介绍众人後又道:“我们都是湘北帮赤木帮主属下。啊,这位正是帮主的妹妹晴子小姐。”
“晴子……晴子……好美的名字……”樱木忍不住又回头去看晴子,晴子对他微微一笑,樱木的三魂七魄立时又飞到了天外。
这时桑田突然叫道:“你们看,他居然是红头发哎!”
安田斥到:“这有何奇怪,樱木兄弟奇人异象,自然是非同常人。”
樱木听罢,大笑著拍著安田的肩膀道:“咦,连你也这麽说,看来我当真是天才了,哈哈哈哈……”
他这一说,其余几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安田本是客气之言,没想到樱木如此反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麽才好,只好扭头左右看看,差开话题道:“天差不多快亮了,这里离湘北帮总部也不远了,我们到前边市镇去买马匹,估计明日傍晚便可到达。不知樱木兄弟有何打算?”
樱木搔搔头道:“店里出了那般事,我也不能再回去了,往後……”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一去,自己便再也见不到那位晴子小姐了,心头一时便难过起来,喉头一哽,再也说不下去。
安田却以为樱木是在为生计发愁,便笑道:“敝帮帮主雄才大略,一心结识天下豪杰,樱木兄弟这般人才埋没在这种地方实在可惜,不如一起到敝帮共谋大事如何?”
樱木一听此言,顿时心头狂喜,他到不在乎要到哪里去,只要能跟晴子在一起,能够瞧见她,便是刀山火海也敢去闯,於是忙不迭点头道:“好啊好啊,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了!”
诸人买了马匹日夜兼程,果然第二日傍晚时分便到了湘北帮总坛。
一路上,安田和樱木攀谈,知他身世,也知他并非武林中人,又觉此人天真烂漫,豪爽不羁,颇有好感,再加上蒙他相救之恩,便好意告之他道:“我们帮主一向恩怨分明,樱木兄弟此次救了大小姐,帮主一定会重重相谢。樱木兄弟可让帮主传授那三十二路金刚伏魔拳法,如果樱木兄弟愿意留在本帮,自不必说,若是另有打算,那麽在这乱世,也算是多些防身的手段。”
樱木知安田是为他好,连连称谢。
湘北帮总部早已接到安田等人在驿站的飞鸽传书,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安田、樱木等人一下马,便立刻有人带引进堂。
穿过两道拱门,眼前是个灯火通明的大厅。进得厅中,樱木四下里张望,只见里面雕栏画柱,金碧辉煌,诺大的厅堂里或坐或站排了百八十人,自小在山野长大的樱木何时见过这般排场,正好奇间,只听到一声雷鸣般的大喝:“红头小子,听说是你救了我妹妹!”
樱木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只见大厅前方的红木椅上坐了个铁塔似的大汉,皮肤黝黑,两道浓眉,厚厚的嘴唇,正颇有兴趣的打量著他。
一边已经参见完帮主的安田轻声对樱木道:“这就是我们的赤木帮主。”
樱木一呆:“他就是你们的帮主?怎麽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跟晴子小姐一点都不象!咦,对了,晴子小姐呢?”又探头四下里去寻找。
周围听见的人不由都偷偷发笑,安田大是尴尬,忙低声道:“小姐已回房休息了,帮主问你话呢!”
赤木见樱木不但不理他,还跟安田窃窃私语,惹的众人发笑,不由皱眉道:“喂!小子!你听到我的话没?本人一向恩怨分明,你救了我妹子,我绝不会亏待你,说吧,你想要什麽?”
樱木又一呆,突的记起安田的话,便大声道:“那个 ,我要你传我什麽魔破金刚拳。”
赤木怒道:“笨蛋,那是金刚伏魔拳!”又瞪了安田一眼,心道:“八成是你这小子说的!”安田见赤木瞪他,吓的忙低下头去。赤木又沈吟了半晌方才道:“这却也没什麽难的,只是我这套拳法非本帮中人不传。小子,你可愿加入本帮?”
樱木到是无所谓,只要能看到晴子,让他怎麽都行,便点点头道:“好啊,我愿意。”
赤木见樱木答应的爽快,放声大笑道:“好!好!痛快。你这就拜我为师吧!”
众人一听,均吃惊不小,赤木帮主武功高强,可还从未正经八百的收过弟子,没想到却对这小子青眼有加,也不知这愣头愣脑的傻小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哪知更让他们吃惊的却是樱木,居然一开口道:“拜师?我为何要拜你为师?”
赤木奇到:“你不是要跟我学拳吗?”
樱木搔搔头奇道:“我是说过跟你学拳,可又何时说过要拜你为师了?再说你有什麽本事做我师父啊?”
众人一齐大惊失色,常人见了帮主的样子都会害怕,哪知还有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敢当面挑衅帮主的。
“哈哈哈!”赤木不怒反笑,他是看樱木身材高大,骨骼均匀,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又因他救了晴子,才兴了收徒的念头,哪知这小子不但不领情,反而还敢挑衅,不由大感有趣:“好小子!怎麽,想跟我比试比试吗?”
樱木昂然道:“比就比,谁怕谁啊!”
赤木笑道:“好狂妄的小子啊!好!比什麽,你说便是!”
樱木想了想道:“比腕力如何?”
这下众人的下巴是捡不回来了,心道:“你小子没长眼睛麽?比什麽不好,竟然敢比腕力!帮主天生神力,就是不用内功,常人也不及他力道的一半,这小子虽然生的壮,可跟帮主一比还差的远呢!”
赤木站起来,果然比樱木还高了半个头,他上下打量了樱木几眼:“你确定?”
樱木点点头,他到是没想那麽多,只知道自己力气大的很,跟人比腕力还从未输过。这边撸起衣袖,便走到赤木跟前的石几旁。
赤木一挥手道:“且慢!你若输了该当如何?”
樱木毫不在乎的笑道:“你说怎麽著就怎麽著。那若是你输了呢?”
赤木微笑道:“我若赢不了你便算输!到时候自是无条件的传你那套拳如何?”
樱木点点头道:“好!”两人便俯下身子,两只巨掌握在了一起……余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看这千载难逢的好戏。
这时清清脆脆的一声:“哥哥!”让樱木耳朵立刻放大了好几倍,寻声望去,只见晴子正分开众人走上前来。
原来晴子在後厢正要沐浴更衣,听到婢女说赤木在大厅和一个红发小子比试,便连忙匆匆赶了过来:“哥哥要和樱木……”
赤木笑道:“晴子,不用担心,我不过是和这个小子掰掰腕子而已。”
“哦……可是……”晴子虽听哥哥说的轻松,但不知为何心里终是隐隐担忧。
樱木一看到晴子,顿时精神大振,“哈哈”大笑道:“来吧,猩猩!”(画外音:一只铁拳砸下,樱木一个大包两行热泪……赤木暴走状……)
三
厅中所有的人都屏声静气的看著眼前两人的腕力大比拼,他们的惊讶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谁也没想到这个红发小子居然能和帮主相持这麽久。
可任谁的惊讶也比不上赤木。
打一开始,赤木也没有低估樱木,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赤木向来不曾低估过任何对手,即使是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小子也不例外。因此一上来赤木就用了八分力道,哪知樱木居然跟他来个持平,赤木心道:“这小子果然有几分蛮力。”加大力道,谁知仍扳不倒樱木。此时赤木心下也不禁有些焦躁起来,自己好歹也是一帮之主,又是以力量著称,若是连一个默默无闻的後生小子都收拾不了,还有何颜面在!想到此,赤木定下心来,开始缓缓催动内力到右腕之上。
再看樱木,虽然脸涨的通红,可是仍顽强抵抗著。
渐渐的,赤木感觉到,自己虽然用上了内力,可是每增加一分,从对方那里也传来一分与之相抗,绵绵不绝,无穷无尽。这哪里是什麽蛮力,分明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内功心法!赤木惊异间,又发现樱木内力虽然深不见底,可他却从未主动发过一分力只是反弹著自己的力道而已,究竟是何原由,赤木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赤木暗叫一声不好,不知不觉间和樱木的腕力比拼已变成了内力比拼。要知道学武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内力相斗,一个不好,就有两败俱伤的可能。可眼前的形势已是骑虎难下,赤木的额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周围的人看到赤木和樱木二人的面色由红转紫,汗水将衣衫尽皆湿透,都心知不妙,再拼下去势必会两败俱伤。晴子更是焦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对一直站在赤木身边的模样斯文俊秀的男子急道:“木暮副帮主,快点去阻止他们两个啊,否则……否则……”木暮神色严峻,自知无法上前插手,只得在旁叫道:“帮主,你和这位小兄弟暂且罢手如何!”
赤木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撤掌可好?”似乎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无比。
樱木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点头。
赤木数道:“一 ──二──三!”两人同时撤掌,赤木跌回座椅,樱木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人都虚脱般的大口喘著粗气。
众人都替他们捏了把冷汗,赤木的提议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是却凶险无比。因为以内力相拼的两人分开时,不要说一方心存歹意,就是撤掌稍微慢一点,都有可能被对方和己方的力道共同作用其身,造成非死即伤的恶果。
赤木心里也有些後怕。不过不知为何,他凭直觉认为樱木虽然行事言谈不合常理,但决不是用心险恶的小人。看来,这一注算是押对了。
只有樱木好象完全没有意识到先前情势的凶险,只一个劲摸著脑袋看著晴子傻笑。
赤木暗暗将真气运行周身,发觉无甚异样,这才放下心来,等内息平复之後,微笑道:“好啊,樱木,我输了。”
众人一听,不由心生敬佩:其实刚才的比试不分伯仲,不过赤木有言在先“不赢就算输”,便坦然向这无名小子认输,这般胸襟气魄,不愧为名震江湖的湘北帮之主!
樱木嘿嘿笑道:“你的力气可真大啊,我还是头一次遇见我掰不赢的人呢!果然不愧为晴子小姐的哥哥!”众人闻言暗笑,谁也不明白“力气大小”和“晴子小姐的哥哥”这其中有何必然的联系,这小子的言行总是处处出人意料。
赤木早已习惯了樱木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也不以为意,只笑笑道 :“樱木,你从前是在何人门下学艺?”
“啊?”樱木不明白似的瞪著赤木:“学什麽?”
赤木耐心解释道:“我刚才发现你的内功很厉害,但却有些古怪,是谁教你的?”
樱木奇道:“你在说什麽?什麽内功?这是什麽?”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赤木心道:没想到这傻小子到也会装糊涂。不过江湖中人有很多不愿透露自家武功路数,这也无可厚非,便不再追问,一笑了之。接下来向樱木介绍帮中兄弟,有副帮主木暮,风火、风雷、风云三堂堂主潮崎、角田以及和樱木早已熟识的安田,再往後,樱木也记不得了,只是哼哼哈哈,眼睛却早已被摆在桌上的酒菜瓜果吸引了过去……
宴席散罢,在後花园的一间偏厅里,赤木、木暮、安田三人正容而坐。
安田将此行的经过详细述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呈上:“这是三井寿大将军交与帮主亲启的。”
赤木拆开阅毕,又递给木暮道:“这事就由你负责办妥。”又转向安田:“那夥袭击你们的黑衣人到底是什麽来路?”
安田摇摇头道:“他们的武功路数很杂,并非像是出自同一门派,而且也不象是一般的劫匪,背後应该有人主使才是。”
赤木沈吟道:“难道我们和三井将军的秘密往来竟会走漏了风声?”
安田和木暮对望了一眼,均也充满了疑问……
自从加入了湘北帮後,樱木过的到是安逸,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跟赤木练功。虽然学武既辛苦又无聊,但是每次练功时,晴子常常会在一旁观看,因此苦事也就变成美差了。
赤木言出必行,第二日便抽出时间来传樱木那套三十二路金刚伏魔拳。可没多久,赤木便觉出不对来,樱木那小子对武功简直一窍不通,赤木说的要点、口诀就向是对牛弹琴,樱木完全不知所以。看来这小子当真没有学过功夫,可是他那深厚的内力却又来自何处?赤木越来越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便又追问起来。
在赤木反复提示、引导下,樱木好容易才想起些什麽:“我小时候在村後的山上,遇到了一个头发、胡子都白白的胖老头,他常常来和我一起玩耍,有一天他说我的身体里藏了只小蝌蚪,我不相信,他便说‘不信的话,爷爷的手在你身上指到哪里你便想到哪里好不好?’我跟著他的手指想来想去,到真的觉得身体里有只小蝌蚪,钻来钻去,痒痒的,好玩的很……”
赤木倒抽一口冷气,那个什麽白头发胖老头分明是位武林高人,他的手指在樱木身上行走的路线便是练气的法门,只是这样的传授方法还真是闻所未闻。赤木忙问:“那老人叫什麽名字?”
樱木搔搔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他说他是天上的神仙公公,让我别告诉别人他和我玩,他说如果有人知道了他在这里,我就在也见不著他了……咦,你这麽紧张,难道他真是天上的神仙麽?”
赤木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笨蛋,哪里会有什麽神仙了……唉!算了!那……你和他一起呆了多长时间?”
樱木又想了想才道:“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大概也有几个月吧,他走的时候我真是舍不得,我从小只有父亲,他就像是我的爷爷一样……後来,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说著,眼神中流露出深刻的感情。
赤木看樱木的样子并非像是说谎,於是点点头道:“後来你就按他教你的法子练下去了?”
樱木奇怪的看了赤木一眼:“我也不知道,因为觉得好玩,没事的时候就按爷爷说的想上一想,开始时还能感觉有蝌蚪在身体里钻来钻去的,後来就什麽感觉也没了,我想可能是我长大了,小蝌蚪就不见了。不过我发现不管什麽时候,这麽一想精神就特别好,累的时候一想也不累了,困的时候想想也就不乏了。”
赤木明白,大凡练气者,一开始都会感觉气在身体里游动冲击穴脉时产生的麻痒或疼痛,等到一定阶段气已成形穴脉畅通时再行功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了。只是别说这种没有心法口诀的传授是前所未闻,就是这种身怀高深功力却不自知的人更是稀有之至。
可惜无论樱木内力有多高深,单论拳脚功夫完全就是个门外汉,便是他自身的内力他也丝毫不会运用,只是在受到外力作用时不由自主生出自我保护的本能而已,好比一个蓄满了水的大湖,如果没有沟渠牵引,水一滴都流不出来一样。无法,赤木只好从最基本的武功入门开始一点一点的教授。
好在樱木除了有内功的根基,悟性也奇高,别人要学十天八天的功夫他一天两天便学会了。赤木也是心下暗喜,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樱木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不知不觉已是数月光景。
就拳法来说,樱木已有一定的根基了,赤木也开始传授他那三十二路金刚伏魔拳。
这一晚,樱木辗转难眠,脑海中不停的浮现著白天时大猩猩的怒吼状:“不对!蠢材!你要我说几次才能明白!不对!……”摸摸被打出大包的头,樱木气不打一处来:“这算什麽嘛,我又不是非要学这个烂武功不可,干吗要遭这个罪!明天就告诉猩猩我不学了!”可转念间,眼前又仿佛看见晴子温柔的笑脸:“樱木,不要气馁哦,哥哥是因为对你期望很高才会这麽严格要求你的,我听哥哥对木暮大哥说你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哥哥很少这麽夸人呢。樱木,你是湘北帮未来的希望,你可不能让哥哥失望啊!”
“晴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樱木攥紧拳头,紧闭双眼,两行热泪,自言自语道……
想到此,樱木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我天才樱木要通宵练习,嘻嘻,明天让猩猩大吃一惊,也给晴子小姐一个惊喜,哈哈!”说著冲到院子里,开始练起来。
这金刚伏魔拳乃是集天下诸多拳法之大成,其中的精妙又岂是樱木这个初学者一时半刻可以领会到的。但赤木此时传授於他也自有他的用意。
樱木站在空地上,半晌,右拳击出,横向里扫去,左足跳起右足斜踢,一个转身,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向後退了几步,左拳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上了,一连试了几次都一样。
樱木苦恼的抱住头:“怎麽搞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樱木本是自言自语,可突然身後传来两声“嘻嘻”的笑声。
樱木一惊,猛的回过头,可身後空荡荡的,什麽人都没有。正纳闷间,突然感觉左肩被一只手拍了一下。樱木大骇转身,可是还是什麽人都没有。
“难道有鬼……”樱木的头皮一阵发麻。
天上的月光冷冷清清的照著大地,樱木的眼睛无意中看到地上,突然发现在自己的影子之上还有一个影子,不由恍然:“有影子,就不是鬼!他是人,不过动作快一些罢了!”想到这里,樱木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也不转身,突然间手臂暴长向身後抓去,那人显然没料到樱木突然发难,可他的反应和动作也快的惊人,在樱木刚触到他衣角的刹那已疾速向後退去。等樱木再次转过身时,他已经像一片树叶般轻飘飘的落到院中一株大树上,蹲在枝桠间,看著樱木微微一笑:“小子,你还不算太笨嘛!”
樱木也看清了眼前这男子,年纪不算大,身量也不高,眼皮下耷,嘴角上翘,神情拽的要命,左耳上还有什麽东西反射著月光闪闪发亮。
樱木沈声道:“你是谁?”
四
那人不答反问樱木道:“傻小子,你知道你哪里不对吗?”
樱木一愣,气道:“你这个家夥,难道你知道我哪里不对?”
那人一笑,一纵身从树上飘然而下,脚还没著地,右拳已击出横扫,左足尖在地上一点右足踢出,一个转身左掌轻轻劈出,使的正是樱木刚才练的那招,动作虽没有赤木那般刚猛稳狠,但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也别有另一番味道。
半晌,樱木才恍然道:“啊!原来你也跟大猩猩学过这套拳啊!”
那人一呆道:“大猩猩?哦,呵呵,你是说赤木老大吗?不、不,我没学过,不过刚才碰巧看到你在练而已。”
樱木不信道:“你骗人,你只看我练一下便会了麽?那我又怎的总也练不会?难道你会比我这个武学奇才还要奇才麽?”
那人失笑道:“你在说什麽啊?你连自己的脚都控制不好,手脚便无法配合,这个都看不出,还自称什麽奇才,别开玩笑了!”
樱木叫道:“什麽?你敢否认我这个天才?什麽脚不好,我才不信你说的!”
“樱木,他说的不错!”身後传来响雷般的声音。
“啊,大猩猩,你怎麽来了?”樱木话音未落便吃了一记老拳,蹲在地上眼冒金星。
那人上前两步,抱拳道:“赤木帮主,深夜造访,实是冒昧!”
赤木微微一笑:“电光火石宫城,别来无恙!”
花厅里,赤木、宫城分主宾落座。
宫城道:“赤木帮主,在下这次前来是承三井寿将军之托,传信给中原武林各门各派,两个月之後在建康城召开英雄大会,共商抗金事宜。湘北帮正好是宫城此行最後一站。”
赤木赞许道:“三井将军此举甚是,朝廷只知委屈求全,可咱们学武之人讲求的是行侠仗义之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又怎能坐视我大宋子民在水深火热中而置之不顾!虽然我们个人力量微薄,可是只要团结起来,必是能尽一分力的。”
宫城肃然道:“赤木帮主侠肝义胆,不愧为三井将军最看重之人,令在下好生敬佩!宫城幸不辱命,这就回建康去回复三井将军。”
赤木微笑道:“宫城兄言重了。哦,对了,我正好准备了一批货要送到建康去,为避人耳目打算提前动身,宫城兄若方便的话不如一同前往如何?”
宫城欣然道:“如此甚好。”
三日後,赤木将一切准备就绪,委派副帮主木暮率领帮中五十好手押送著七辆大车出发。又对樱木道:“你也跟著去见见世面罢,一路要听从木暮的指示,不要乱来。”樱木奇道:“大猩猩,你不去吗?”(结果照旧是一顿老拳两行热泪满头大包……)赤木道:“我还要处理一些帮务,会晚些到。”樱木吭叽道:“那……那……晴子……”话音未落,便见晴子跑了过来,央道:“哥哥,我也要一起去嘛……”赤木起先不允,终是架不住晴子百般乞求,只得千叮万嘱一番,又增派数人随行。樱木心中狂喜自是不在话下。
赤木与木暮又详细研究了一番此行的路线,决定绕远迂回行进,以免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再寻麻烦。最後又低声对宫城道:“那个红头发小子就拜托给你了,有空替我好好教教他吧。”
宫城口中答应著,心下却也颇为惊异:赤木似乎对那个奇怪的小子很是看重,这次特意要自己同行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神经兮兮的家夥麽?
行了十余日,到也平安无事,偶尔有些山贼流寇来打主意,又哪里是湘北帮众人的敌手。
到是宫城和樱木,打一开始,便相互看不过眼,难免少不了有些磕磕碰碰。後来宫城发现樱木对晴子跑前跑後的殷勤有加,便借此来取笑他,哪知樱木一听脸到像是著了火,呆呆道:“你、你怎麽知道我……那个那个……”宫城揶揄道:“你这个呆样,瞎子才看不出来。不过晴子小姐这麽漂亮,又是帮主的妹妹,可未必会看的上你哟!”樱木一听,急的嗑磕巴巴道:“那、那我、我该怎麽办?”宫城一看樱木这副认真劲,突然联想到自己的事,不由兴起了同病相怜之感,长叹道:“你该怎麽办?我哪里知道啊……我连自己该怎麽办都不知道呢……”见樱木仍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又大为不忍,於是揽过樱木低声道:“看你可怜,我就教你两招吧,女人都喜欢酷一些、有本事的男人,当然相貌英俊或是大方多金就更好了,不过我看你……唉,总之眼下你虽喜欢她,可也不要对她太好了……”樱木摸著脑袋奇道:“这个……为什麽喜欢她还不要对她好?我可又不大明白了……”宫城用一种同情怜悯的目光看著樱木,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可是我过来人的经验了。年轻人,你慢慢就会懂了……”如此一来,两人突然变成了贴心知己,旁人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不过悬在空中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一日,到了大散关,这一带由於常年发生战事,方圆数百里田地荒芜,稀有人烟,可却是东行的必经之路,木暮一行人等更是加倍小心谨慎,提防有人偷袭。
这样赶了一天路,仍是在荒郊野岭,连户人家都看不到。木暮还在犹豫是连夜赶路还是宿营休息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木暮抬起头,今晚的月亮格外晴朗,冷冷的看著著世间,就连树上的叶子都照的片片分明。木暮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继续行了一段,前方是个狭长的山谷,宫城忽然喊到:“大家先停一下!”又看向木暮,木暮沈声道:“你也是这麽想的……如果敌人埋伏在这里的话……”宫城续道:“等我们入了谷中就是死路一条了!”
樱木叫道:“小宫,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木暮大声道:“大家先停下来,今晚找个地方歇息,等明日天亮了再赶路也不迟。”
众人得令,纷纷掉转马头。便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响,一簇绚丽之极的烟花在空中爆裂开来,随即谷中传出一阵喊杀声,两旁山坡上树丛中跳出无数黑衣蒙面人来。
宫城叫道:“大夥快撤,退到後面的树林中去!”
一时间本来寂静的山岭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湘北帮诸人因要照应七车货物,行动上便受了限制,等他们匆匆退到林子里的时候,那些黑衣人也已逼上前,呈合围之势包抄过来。
湘北帮众人见无路可退,便以那七辆大车为中心四下散开来,纷纷亮出了兵刃。
木暮粗略估算了一下,眼前这些黑衣人少说也有百多人,果然是有备而来,於是沈声道:“请问来的是哪一路的兄弟?”
黑衣人中一人笑道:“咱们这些混口饭吃的小山贼只怕还不入湘北帮大爷的法眼吧!”
木暮不动声色道:“既是道上的朋友,如果缺银子使,湘北帮虽不才,三五千两的到还是拿的出来。”
那人笑道:“果然是堂堂大帮派,就是不一样!阁下的好意咱们心领了,银子到也不必,咱兄弟们就是看上了这车上的东西,哈哈!”随著那人狂妄之极的大笑,一众黑衣人也附和著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山林间,震的树上的叶子哗哗作响
木暮面色一变,对方的目的果然就是冲著这些东西,心知此战势所难免,既是如此,不若先下手为强,於是大喝一声:“大家上!”抢先冲了出去。
那黑衣人也一挥手:“兄弟们,咱们也不用客气!”
双方就地斗在了一处,敌人人数远远在他们之上,又是以寡敌众的不利局面。不多时,湘北帮便处在了下风,武功好些的如宫城、木暮还能落於不败,武功稍弱的便接二连三的挂了彩,间或听得一声惨叫,便知又有人丢掉了性命。
自打进了林子,樱木就一直守在晴子身边,他打定了主意,便是性命不要也要保得晴子周全。他本内力深厚,这几个月又学了好些外门功夫,拼起命来一般人到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敌人毕竟太多,前仆後继,渐渐的樱木也是手忙脚乱顾不过来。
就在樱木刚用脑袋撞晕一个黑衣人时,突听身後传来一声惊叫,连忙回头,只见晴子被一个黑衣人抓在手里,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她的颈间。只听那人叫道:“湘北的人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她!”
众人一呆,纷纷停了下来,樱木见状便要冲上前去,那黑衣人的刀在晴子颈上一比划:“小子,你还敢过来!”樱木便呆在原地,不敢再动,被一人从後面飞起一脚踢倒在地。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黑衣人一直在旁边观战,此时又笑道:“这就对了,你们先把兵器丢在地上吧。”
木暮知道难以幸免,低声对宫城道:“宫城兄弟,你不是湘北帮的人,犯不著陪上条性命,凭你的轻功离开应该不是问题吧!”
宫城笑道:“木兄把我宫城看做是什麽人了?此话休要在提!”
木暮眼中射出感激钦佩之情,不在多言,心里打定了主意,突然间一个後翻到了一辆大车旁,一伸手扯下盖在车上的油布,另一手打著怀里的火折子举起来:“你们既然来劫货,自然知道这车上是火药,我若松了手,有什麽後果,你们也不会猜不到吧!”
话音一落,那些黑衣人都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两步。
那看起来是首领的黑衣人面色变了一变,随即又笑道:“阁下何必冲动,大家好说好商量嘛!”
木暮冷然道:“叫你的人放了我家小姐,再退出这片林子……”话还未说完,只听那黑衣人突然叫到:“好!快抓住他的手!”木暮一惊,自然而然一回头,宫城同时也叫到:“小心!莫要上当!”便在这一刹时,那黑衣人已左足一点,整个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滑向木暮,同时右手一抬,射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钢针,木暮还未反应过来便觉手臂一麻,火折子落下,未及地之前,那人已到了木暮身前一伸手抄住,另一只手如风般点了木暮身上几处大穴,这才慢条斯理的吹熄火花。这几下身手的迅捷利落,就是绰号“电光火石”的宫城也暗暗叫好。
木暮颓然叹到:“罢了!”慢慢阖上眼睛。余人见副帮主也被制住,不由面面相觑,丧失了斗志,手中的兵器连二接三的掉落在地。
樱木一直伏在地上,脸埋在泥土中,不忍在看晴子,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懑和痛苦。头一次,樱木深深的意识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不任人宰割,要想保护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强!可是,也许一切都太晚了……
那黑衣人眼看胜券在握,不由得意的放声大笑起来,正待开口,突然远远的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声音道:“什麽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竟敢吵醒我睡觉,不想活了麽!”
在场所有人都大惊,一起寻声看去,只见林子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突然从天而降,又好象刚刚从空气中凝聚而成。
宫城、木暮以及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更是惊骇,以他们的耳目之力,居然丝毫不知这人是什麽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五
那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可是每个人都感到一股森寒的剑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致使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清冷的光晕,然而这人的本身似乎比利剑更为锋锐。
那为首的黑衣人再也笑不出,哑声道:“你……你是什麽人?”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走的似乎很慢,可又好象一眨眼间就到了众人眼前。
这时,所有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样子。
他是个很年轻的男子,身量极高,颇为瘦削,一尘不染的白袍之外又披了件纯白的狐裘。可他的肌肤似乎比衣衫还要白,尤其在额前黑发的映衬下,近乎是种透明的苍白。他的五官仿佛是大理石雕成一般,虽完美无暇,但却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除了他的眼睛──那双如暗夜里寒星般的眸子,闪烁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这个人似乎不应该是在人世间出现的。
每个人都呆呆的看著他,时间也仿佛就此停顿下来一般。
直到他再度开口,仍然是没有温度没有起伏的音节:“不想死就快滚。”众人才如梦方醒。
那为首的黑衣人勉强镇定下来道:“你究竟是什麽人,敢来趟这淌混水?”
那白衣男子“哼”了一声,傲然昂起头,似是根本不屑回答。
那黑衣人在江湖上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成名以来,还没如此被人轻视过,不由心下大怒,暗道:此人虽是气势惊人,但总归是个毛头小子,又是一个人,我便不信我们这些人还收拾不了他!想到此,打了个手势道:“好小子,不管你是谁,既然自寻死路送上门来,就莫怪爷爷们手下无情!”
随著他的手势,立刻有二、三十人一起包抄上前,将那白衣男子围在当中。
那白衣男子连连冷笑,神情极为不屑。
那些黑衣人互相递了个眼色,猛然间大喝一声,一起挥舞著数十件兵刃冲了上去,似乎要一下将那人乱刃分尸不可。
晴子惊叫道:“小心啊!”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白影拔地而起,“呛”的一声宛若龙吟,宝剑出鞘,一点寒光在黑夜中连成了一道弯曲的弧线,光华夺目,连天上的星光也失去了颜色。只听惨叫声此起彼伏,“乒乒乓乓”的兵刃落地声也不绝於耳。
每个人都看见发生了的一切,可是却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白衣男子仍是负手而立,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剑在狐裘中,好像也从未拔出过。可那数十个黑衣人兵刃全部脱手,每个人都捧著手腕,鲜血还在不停的淌下,他们虽然蒙著面巾,可眼中流露出的惊恐神色好像是见了从地狱中挣出的恶鬼一般。
那为首的黑衣人後退了两步,神色大变,他出道这些年来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剑术,心知就是所有的人一起上也绝不是此人的对手。不过他也看出那人并非真要杀人,否则那些手下早已经尸横当场而非是仅仅废了一只手了。想到此惨然道:“阁下如此身手,实令我辈眼界大开。既然阁下执意要插手,咱们也只好无功而返。为了向鄙主人有个交代,还请阁下留个万字,也好让弟兄们知道是栽在哪一位英雄手里。”
那白衣男子冷哼一声,冷冷抛出三个字:“流川枫。”
那黑衣人喃喃的重复了两遍,木然道:“我们走吧。”一干人片刻之间走的干干净净。
直到此刻,湘北帮众人还不敢相信刚才明明在鬼门关前徘徊著,一下子居然又有了这般转机,仿佛是在做梦一样。正在这时,树林中由远及近的传来许多女子的呼声:“少主人,少主人,你在哪里啊……”随著这叫声十余个白衣少女从不同方向奔到了近前,看见那流川枫,纷纷围了过去:“主人啊,你怎麽跑到这里来了?”“我们到处在找你呢!”“咦,这些人是怎麽回事?他们是谁啊?”……看著眼前这一幕,更让众人疑是在梦中,有人干脆揉起了眼睛,好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那流川枫只是“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径自转身走了开去。
那些少女也不以为意,她们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个生的俏丽动人,转动著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湘北帮众人。
这时宫城已替木暮解了穴,二人上前来,木暮施了一礼道:“刚才我们遇到劫匪,幸得你家少主人相救,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那些少女听罢,咯咯的笑了起来,七嘴八舌道:“主人居然还会见义勇为啊”“我看八成是他睡觉被吵醒不爽罢了”“中原的盗贼好多哦”“就是,我们一路上也遇著了不少呢”……
宫城眼珠一转道:“你们不是中原人麽?那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那些少女道:“我们是从西域来。大家都说中原好,哪知到处是强盗,又这麽荒凉,一点也不好玩。”
宫城笑道:“中原好玩的地方多得很,可不都像这里哦。你们从西域来,那你们有没有听过白驼山庄啊?”
一个少女笑道:“你也知道白驼山庄麽?我们就是从那里来的啊。”
宫城和木暮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之色,木暮颤声道:“那……刚才你们称他作主人的人是……”
又一个少女娇笑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们称他作主人,他自然便是白驼山庄的主人了。”
宫城又和木暮对视一眼,开口道:“难道白驼山庄的主人不是‘西毒’麽?可是他的年纪……怎麽可能这般年轻呢……”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少女又笑道:“西毒……你说的可是我们的老庄主?可是他已经过世很久了,现在他的儿子才是白驼山庄的主人,喏,就是刚刚救了你们的那个人啊。”
宫木二人闻言,心道难怪白驼山庄的人久已罕迹於江湖,原来“西毒”早已不在人世。现在他的传人终於现身,虽然不知有何目的,但是凭他这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必然会在不久的将来震惊武林,名扬天下。正待再多打听些消息,已有另一个看上去老成一点的女子道:“好了,小铃,你忘了走前夫人是怎麽叮嘱我们的了?”
那个少女吐了吐舌头道:“好嘛,屏姐姐,不过我看他们不像是坏人啊!”
樱木对众人的谈话全然未听在耳中,他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晴子,而晴子的目光自从那个流川枫出现後便再未离开过那人,即使他现在已经离开,晴子仍然呆呆的望著他离去的方向,仿佛已经痴了……
那些白衣少女看到晴子,便都笑著纷纷围上前来道:“这位姐姐,你生的可真好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晴子听得有人跟她说话,便转过头来茫然道:“啊……我受伤了麽?你们是……”
那些少女道:“你看你的衣服都破了,还有好多血……你不痛麽?”“我们的帐篷就在附近,你来换件衣服吧……”说著拥著晴子往流川枫先前离开的方向走去。
宫城和木暮交换了个眼神,招呼了众人一起跟在後面。
宫城走了几步,一回头,看见樱木仍是木头一样呆立在原地,心念电转,已知原因,便又回转过来,拍拍他的肩,叹道:“不幸让我给说中了,女人果然都喜欢又酷又有本事的男人。没关系,你好好练功超过他,晴子就会喜欢你了,走吧!”心里却也知哪会有这般简单。
树林尽头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搭了几个白色的帐篷。还有二十余匹骏马闲适的吃著青草,连马都是清一色的纯白,一根杂毛都没有。
晴子随众女进了帐篷,木暮等人便在树林边上就地歇息。诸人经刚才一战都有些精疲力竭,有的包扎伤口,有的运气调息,有的闭目养神,到了後半夜,都沈沈睡去。只有樱木心烦意乱,难以入眠,眼前一下是晴子,一下又是那个流川枫,後来,索性盘膝而坐,依照自小就练熟的法门开始运功。气行几个周天之後,樱木慢慢平静了下来,入了忘我之境。自从他知道这是修炼内力的方法之後,就更勤的练习,比起从前懵懵之时又有了不少精进。
不知不觉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樱木突然被一种奇特的声响唤回元神,睁开眼睛,天际已现出一丝曙光,可是有雾,仍是灰蒙蒙的,周围的人都还在酣睡中。樱木站起来,轻手轻脚的朝著声源的方向走了过去。
凌波微步 罗袜生尘
翩若惊鸿 宛若游龙
蒙蒙晨雾中,樱木看见一条白色的人影游走在树林间,手中的长剑如惊鸿游龙,如远古的霹雳划开混沌,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这便是樱木先前听到奇怪声音的来由。
剑气所到之处,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可是由於剑气带动空气造成的气流,叶子虽然离开了枝桠,却不曾落到地面,而是在空中不停的旋转飞舞著。
白色人影突然腾空而起,一声清啸,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眩目之极的弧线,直钉入一株大树的干中,整个剑身全部没入,只剩剑柄露在外,兀自颤抖不已,发出“嗡嗡”的低鸣。
然後他整个人轻飘飘的从天而下,半晌,漫天旋舞的落叶才飘飘悠悠的散了一天一地。
樱木心神已完全被这华丽眩目的剑技震慑,他想都没有想过天下还有这样的武功。
流川枫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到一边,拿起放在地上的狐裘,冷冷道:“看够了吧。”
六
樱木一惊,还未来的及出声,另一边已有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应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来打扰你练剑的……”
晴子……樱木看过去,晴子一步一步走出来,宽大的白色长袍包裹著娇小柔弱的身躯,在朦胧晨雾中仿佛精灵一般楚楚可怜。“那个……我是……我想谢谢你昨晚救了我们……”
“你不用谢我。我不认识你,也没打算救你们。”流川枫头也未回,冷冷道。自顾将那狐裘披在身上。
晴子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泪水在眼眶里打著转。
“你!你这只死狐狸!”樱木看到晴子受委屈的样子,再也忍不住,跳出来骂道:“你!你怎麽可以这样践踏晴子小姐温柔的心!”
晴子突然看到樱木,大是尴尬,泪水更忍不住溢了出来,咬著嘴唇,无限哀怨的看了流川枫一眼,转身跑了开去。
流川枫到是看了樱木一眼:“白痴。”然後走到那株大树前一伸手,将插在树干中的剑拔了出来,随手插入鞘中。
樱木指著流川枫恨声道:“你以为你武功好就了不起吗?别人怕你,我樱木可不怕你!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流──川──枫──!”
流川枫似乎没有听到一样,毫无任何反应的径直走出了这片林子。
太阳升起时,众人都已清醒,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湘北帮众人经过一夜休整,精神和体力差不多都恢复了大半。白驼山庄的少女一大早便来找木暮道:“不知你们要到哪里去?我们对中原的路不熟,这里又很偏僻,找不到人问路,已经在附近耽搁好几天了,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呢?”
木暮一听,心中大喜,他本来担心那些黑衣人去而又返,己方应付不了,有心和白驼山庄的人同行,又担心人家不允,更怕传出去堕了湘北帮的威名,正两难间,既然对方先开口,他自是求之不得,忙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大家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这一路虽是同行,但那武功绝顶的流川枫始终远远和众人保持距离,不发一言。可那些少女到是十分天真活泼,而且大多是头一次来中原,对什麽都好奇,一路不停的问这问那,很快和湘北帮众人打成一片。
木暮问她们此行到何处,她们说是江南。宫城心中一动,问道:“你们主人可是去参加中原武林英雄大会的?”一个少女撇撇嘴道:“什麽武林大会,我们才不稀罕,主人是去赴约的。”宫城等人心下更是好奇,再问,那些少女却也只是摇头说主人没说过她们也不清楚。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临安城内一所府邸中,在一间布置的富丽堂皇的厅堂里,一个身穿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正靠在宽大的软塌上,右手托著腮,左手持著一支琉璃杯,一名侍女正在小心翼翼的往杯中倾注深红色的液体,顿时一室芳香四溢。
那锦袍男子面颊瘦削,颇为英俊,只是眼角微微上吊,显得狠辣阴鸷。此时他正皱著眉头听著跪在面前的一个黑衣人念早上飞鸽传来的书信。
那黑衣人念完,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静候主人发落。
半晌,锦袍男子突然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掷出,“砰”的一声在墙角摔的粉碎,大骂道:“你们这群废物,干什麽都失败,上次说是一个红头发的小子,这次去了那麽多人,还有什麽一流高手,却又被一个人打了回来,你们是饭桶啊!我花钱养你们,还不如去养条狗!”
那黑衣人跪在那里,浑身颤抖道:“南烈殿下,请您息怒……”
南烈剧烈喘了几口气强抑怒火道:“你说那个破坏我们计划的人叫什麽来著?”
那黑衣人噤若寒蝉道:“信上说,是叫……流川枫的……”
南烈喃喃重复了两遍:“流川枫,流川枫……这又是哪号人物……”
突然坐在一旁的一位干瘦老者“唔”了一声。
南烈听见,转过头询问道:“北野老师,您可曾听过这个名字?”语气间甚是恭敬。
那叫北野的老者一捋胡须,微笑道:“我也只是猜测。二十年前,江湖上众多高手在华山论剑,争夺‘武功天下第一’这件事,南烈殿下可曾有所闻?”
南烈点点头道:“我只是略知一二,还向北野老师请教。”
北野缓缓道:“那次论剑,汇集天下成名高手,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争的是一部绝世武功秘籍《九阴九阳》。谁知结果却被退隐江湖多年的剑神安西大神技压群雄,得了天下武功第一的封号。”
南烈听得悠然神往:“想必这一战一定是惊天动地。”
北野点点头道:“那是江湖上百年来最激动人心的大事之一。安西大神得胜,其余四人输的心服口服,却仍不肯罢休,约定十年後再战。可十年之後,安西大神早已仙逝,那四人武功又都有精进,每个人都自认为可以继剑神之後做得天下第一,可是战了几日几夜,却仍是各有所长,不分胜负。於是又定下了十年之约。”
南烈讶然道:“哦?老师说的便是今年麽?”
北野叹了口气道:“可是十年的光阴毕竟太长,其间变故突生,据我所知先是白驼山庄的西毒因病过逝,随後桃花岛的东邪不知所踪,接著大理南帝削发为僧,只剩了北丐一人……这次的约定恐怕是……唉!”似是不胜唏嘘。
南烈又道:“老师,那麽那个流川枫究竟是……”
北野笑道:“十年前的论剑,所有人关注的都是东西南北四大高手的胜负,却极少有人留意到他们身边的少年人。那几个少年当时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谁能想到他们便是那四人的传人呢……”
南烈讶道:“他们的传人……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北野摇头笑道:“不,有一个人殿下一定是听说过的,他就是丐帮的‘帝王牧’!”
南烈闻言恍然道:“啊,是了,我怎麽忘了……那他定是北丐的传人了!听说他出道以来便罕逢敌手,还被称做是什麽‘乞丐中的皇帝’,真是狂妄之极!哼!”
北野捻须道:“不错,‘帝王牧’也是当年在华山上的少年之一,眼下却已是江湖上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高手了,据说‘北丐’本人都承认当年在他这个年纪时也达不到这般境界……无论此言是否属实,但‘帝王牧’的名号在江湖上如日中天却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除他之外,其余几人的消息却再也无人得知了……那白驼山庄的主人‘西毒’就是复姓流川的,如果我猜的不错,那麽这个流川枫便极有可能是他的後人了……恩,十年了,他们终於也都长大成人了……不知道他们的武功修为会达到哪般地步,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南烈冷笑道:“那他此时现身江湖难道是为了三井寿召集的什麽武林大会麽?哼!明显是冲著我们大金来的。连他们的皇帝都向我们卑躬屈膝,那个三井寿却偏偏不识时务,还鬼鬼祟祟和湘北帮勾结,做无谓的顽抗,哼!”
北野道:“不过三井寿的确是个将才,他一直把守著建康,才让我们无机可趁。建康不破,便不能南下,这才是个大问题啊!”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南烈殿下,中都有使者求见。”
南烈大喜道:“快请!”随即看到还跪在地上的下属,气便不打一处来:“还不快滚!”
几人从门外鱼贯而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卷发厚唇,面目阴沈,神色傲慢。见到南烈躬身行礼道:“岸本等参见四皇子。”
南烈起身笑道:“诸位不必多礼。不知国师近来可好?”
岸本道:“师兄现在正在闭关,特派我等前来协助殿下。”
南烈抚掌道:“国师此举甚合我意,我正为此烦恼呢。”
岸本笑道:“殿下烦恼的可是中原武林大会一事?”
南烈道:“原来消息已经传到中都了,不知国师可有何应对之策?”
岸本道:“师兄早已安排好一切,若是顺利的话,不但可以控制中原武林,还能将建康一并拿下!”
南烈的眼睛亮了起来:“国师真的有把握?不过中原武林也非泛泛之辈,我才听说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四大高手之一‘西毒’的传人现身江湖,除去南帝大理为尊,轻易不会插手江湖上的事,但是还有东边的桃花岛和北方的丐帮,只怕不好应付啊!”
岸本傲然道:“师兄他已派人到了桃花岛探听虚实,丐帮嘛,哈哈,只怕到时候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功夫管其他闲事!依我看,那个什麽四大高手也早已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何况江湖上的传说总是被夸大的多些,殿下也不用太当真了,哼哼!”
南烈欣然道:“国师真是考虑周全,那我也就放心了。到时候的武林大会,就倚靠诸位了!岸本先生的武功仅次於国师,名震我大金,想来定不会令本王失望,哈哈哈哈!”
岸本见南烈如此看重他,也不禁得意的大笑起来。
南烈笑了几声,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问道:“我听说中都才来了一名叫泽北的剑客,据说宫中没有人能敌的过他的一招半式,被喻为大金国第一剑客,不知是否有此事?岸本先生可曾与此人交过手?”
岸本冷笑道:“山中无虎,猕猴也敢称雄,只可惜我那时未在中都,否则我到真是期待和他比上一场,看看他还敢不敢妄称第一!”
南烈闻言,知道岸本心下不服,便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诸位远道而来,本王这就做东为诸位接风洗尘,噢,听说临安城里醉风楼的姑娘最是水灵,不如咱们就到那里见识见识南朝的美人儿到底有何不同!”众人闻弦知意,又一起大笑起来。
东海之上,有一岛屿,四季如春,风景秀丽,岛上桃花常年盛放,因此得名桃花岛。
就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却让江湖中人闻之色变,避之不及。便是过往的商船渔船也不敢靠近一里之内。
此时却有一艘大船扬帆急驶向桃花岛。
蓝天白云,碧波万顷。
桃花岛一侧的峭壁之下,一人正在海边悠然垂钓。
他懒洋洋的靠著一块大石,微闭双目,唇边带著一丝笑意,享受著煦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可是他的微笑却似比这阳光更加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睛,那眼波清澈深遂的宛若眼前一望无际的海洋。此刻他正看著这一波一波涌上的海浪,微笑著自言自语道:“好象又有客人来了呢!”
大船在离岛一里之外便停了下来,不多时,大船上又放下几艘小艇,约莫有二、三十个黑衣人分上小艇,向岛上划去。
不久便登上了这素来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桃花岛。但见岛上古木参天,遍地桃花盛放,散发著浓郁的芬芳。
为首一人道:“听说这桃花岛上遍地都是机关,大家一起行动,务必要小心!”
余人一齐应是,迅速排成一个方阵,身体微弓,手按剑柄,急速在林中穿行,却只能听到轻微的“沙沙”声,显是来人武功都不弱。
可走了不知多久,却始终走不出这片桃花林,这小小的林子竟似迷宫一般,来来回回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著转。为首之人一挥手道:“大家先停一下!这林子一定有些古怪!”另一人道:“素闻桃花岛主擅长五行八卦之术,莫不是我们陷入了什麽迷阵里?”又有一人怒道:“难道我们这些大活人还能给这些见鬼的树困死!老子就不相信挨棵砍了它还能走不出去!”说罢抽出剑来向身旁一株桃树斩去。余人还不及阻止,一股白烟已从树中散出,反应敏捷者连忙闭气屏息,却已然不及,众人只觉一阵晕眩,软软倒下,朦胧中,仿佛看见一人站在不远处笑吟吟的望著他们,还未及看清楚,便失去了知觉……
七
“伤脑筋哎。”年轻的桃花岛主仙道彰懒懒的搔搔头。
那些被擒住的黑衣人,开始时还个个像死士般顽强,不过仙道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开口。所以後来就争先恐後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清楚了。
“真是伤脑筋!”仙道支著下巴,看著数日前有人拜送的中原武林大会英雄贴,叹了口气:“本来我到是没什麽兴趣,可是现在……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而且……”仙道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弧度:“和那个人约定的日子也要到了吧。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去趟大理。”
“唉……”仙道伸了个懒腰:“为什麽最近的事这麽多呢?太伤脑筋了!”
旭日东升,在大理国的上空,布成了缤纷夺目的锦幕。
远山如眉黛,近水如秋波,茶花如玉颜,晓日金光,迤俪多姿。
仙道一人一骑,策马而行,马蹄踏著零落的花瓣,在身後飞扬起一股青烟嫋嫋。
仙道没有见到南帝藤真。负责接待他的四大护国将军之一的花形透解释道:“陛下出去视察民情了,几日後方能回宫,劳烦岛主再此暂住,等陛下回来。”
仙道微笑道:“大理有这样的好皇帝,真是百姓之福。如此,在下便叨扰了。”
仙道生性自由,不喜拘束,因此婉辞了花形透遣来侍奉的仆从,独自四处游览,享受著大理曼妙的风光。
和中土相比,大理虽是小国,却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一派详和之气。在这乱世,此情此景真宛若世外桃源一般,让人乐不思蜀。仙道心下感叹:“总有一日,中原的战火会蔓延至此,真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直到傍晚,仙道仍不愿回驿馆,索性沿著小径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便到了大理皇宫附近的山间。
大理盛产茶花,这山上遍地都种植著茶花,从花的品种和分布来看,应该是有人专门负责打理。仙道边行边细细观赏,不知不觉已月上中天。
突然,一阵悠悠的琴声传入仙道的耳中,他不由大感好奇:在这三更半夜的山林野外,又是谁会有月下抚琴的雅兴?
循声前行,穿过一片花地,转了一道弯,眼前是一个古雅精致的凉亭,亭中有一女子正在抚琴,身後有两个婢女相侍。远远的看不清她的容颜,可是淡黄的纱衣和乌黑的秀发随著微风轻轻的飘动著,那种神韵,伴随著悠扬动听的琴声,在如此沈沈静夜、蔼蔼浮光、溶溶月色之中,仿若仙子一般,让人几疑天上人间。
可那琴声,细听来,却带著种说不清、化不开的幽怨之意,仿佛在低低倾诉,令闻者几欲断肠。仙道终於忍不住,抽出随身带著的洞箫,放到唇边,低低的吹奏起来。
那女子乍闻箫声,一惊之下,断了琴音,可再听,却发觉那箫声竟是与自己琴声的音律相和,转念之间,又轻抚琴弦,和著箫声继续弹奏。
那箫声渐渐由低转高,清扬婉转,充满了欢快之意。那琴声初时还忧郁缠绵,後来却被箫声带起,慢慢轻快起来。一琴一箫仿佛是在对答,琴声终於被箫声融化,渐渐转高,和著箫声,直上云天。
仙道一边吹奏,一边缓缓行到亭前。
那女子一抬头,看见吹箫之人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不由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也只有此人才配奏出如此的音律来与我相和……
仙道眼睛也是一亮,那抚琴女子天资灵秀,意气高洁,在万花从中,却不与群芳同列,比之花儿来更是万分娇豔动人。
最後一个音符奏出,两人同时停了下来,心中都颇为讶异,初次配合竟然如此天衣无缝,实是从未有过之事。
仙道微微一笑:“深夜打扰姑娘奏琴雅兴,真是罪过。”
那女子也微笑道:“哪里,公子对音律如此精通,为小女子平生罕见,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这时一边侍奉的婢女上前在那女子耳边低低的说了句什麽,那女子面色一沈,又略见犹豫的神情。
仙道见状便洒然笑道:“现下夜已深,刚才叨扰已是冒昧,在下就此告辞。”
那女子见仙道如此,更增好感,轻声道:”如果公子方便的话,明晚此间再向公子请教,不知尊意如何?”
仙道微笑道:“能再闻姑娘仙音,那是在下的荣幸。”说罢飘然而去。
那女子望著仙道的背影若有所思,身旁婢女又道:“姑娘,这麽晚了,当心著凉,我们还是回去吧!”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好吧,是很晚了……”
第二日傍晚,仙道如约而至。
但见那女子换了一件紫色纱裙,更显优雅高贵。
亭中石几上除了瑶琴,还有几碟精致的点心、一只玉雕的酒壶和几只玉杯。
那女子见到仙道,微微一笑,纤手抚上琴弦,珠玉般动人的音符响起,此曲意境仿若春游浩荡,梨花时节,在自然中畅游一般轻松明快。
仙道略微沈吟了一下,箫声相和,伴著琴音,婉转悠扬,如春意融融,百花盛放,鸟雀在林间欢快的歌唱。
一曲奏毕,两人相视一笑。那女子示意仙道坐在对面,素手持起酒壶,斟了两杯晶莹剔透的液体,举起酒杯道:“小女子敬公子一杯。”仙道生性洒脱,也不客气,举杯相谢,一饮而尽。那酒不知是什麽酿成,入口香甜润滑,十分甘美可口。
那女子只是在唇边沾了一沾,又替仙道斟满一杯:“公子不必客气,请随意便是。公子好象不是大理人士?”
仙道点点头:“在下从中土来,拜访大理国君。”
那女子一愣,呆了半晌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仙道洒然道:“在下仙道彰。不敢问姑娘芳讳?”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我叫如玉。”
仙道不由脱口而道:“花雕甜如蜜,美人颜如玉,当真是人如其名!”
如玉闻言,顿时满面绯红,低下头去,心里却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仙道见状,自知一时失言,但也不十分在意,只轻咳一声,自然而然转移了话题道:“昨日听如玉姑娘琴声之中似乎充满了忧郁之意,姑娘可是有什麽不开心的事麽?”
如玉微微一怔,继而望著山坡上争奇斗豔的花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是麽,我有不开心麽……我怎麽会不开心呢?”
仙道微笑道:“音乐好象一面镜子,最能反映出演奏者的心境。姑娘或许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琴声中却如实的泄露出来了。”
如玉勉强笑道:“也许是寂寞的久些,才会自寻烦恼吧。公子能从乐声中听出别人的心事,当真对音律很是精通呢。”
仙道笑道:“哪里,在下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这些茶花可是姑娘种植的麽?”
如玉点点头道:“只是闲时随意侍弄的,公子可有兴趣?”
仙道欣然道:“在下对花艺不甚了了,正想向如玉姑娘请教。”
如玉一笑道:“公子过谦了。”说罢起身走到亭外的万花从中,仙道也随上前来。
漫天星光中,百花争奇斗豔,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如玉一边漫步花丛间一边如数家珍般的介绍道:“这丛深粉色的茶花叫做花鹤翎,旁边的这丛叫做绯爪芙蓉,只因花瓣扭曲,乍看之下到和芙蓉花有些相似……这丛黑红色的叫做黑玛瑙,因花瓣肥厚,泛有一层蜡质的光泽……那边那丛鲜红的叫春日野,花瓣上有白色云斑,花蕊却是金黄色,这花开时虽美豔,但是生长极慢,又难侍侯……”
仙道插口问道:“可这花的叶子怎的发黄?”
如玉笑道:“你观察的到是仔细,这便是此花另一特点,叶子上常会出现黄斑,是花儿自身的特质,却不是种植的原因。”
仙道恍然道:“原来如此,昨日我便发现此花之叶不同於其他,还以为是养分不够呢!”
如玉笑笑,指著另一丛道:“这白瓣粉蕊的唤做‘十八学士’,你且瞧瞧它有何特点?”
仙道仔细看了一会儿笑道:“这花每一株均开放十八朵,这名字唤的也雅的很啊!”
如玉赞赏般的点点头:“这花说来也奇怪,总是不多不少正开上十八朵……你瞧,学士旁边便是武士,这丛大茶花就叫做南天武士……”
仙道接道:“这花不但比别的花大,而且开的还有种豪迈之气,真是花如其名!”如玉脸上微微一红,不知是否想起仙道先前说的“人如其名”来著,幸好仙道仔细赏花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仙道看到一丛金色茶花非常显眼,便道:“那金色的茶花似乎很少见呢!”
如玉微笑道:“那花叫做‘金丝雀黄’,的确是茶花中的珍贵品种,而且还非常娇贵,移到别处,气温和水土稍有不适便无法开花。”说著走到一丛白色茶花前道:“这花叫做‘鸳鸯凤冠’,花底是白色,可是花瓣边缘却有层花边,每株都有深红或深紫两色,是茶花中的极品,因此便有了鸳鸯凤冠的称号,你若细看,还能看到花瓣上有同色的细线呢……”
仙道弯下身子,细细一看,果然如此,回头赞赏道:“如玉姑娘真是……”话未说完,看见如玉在星光下俏生生的站著,紫色的纱裙如一团烟雾般笼罩著她纤细的身子,不由心中一动,折下一朵紫边的“鸳鸯凤冠”,直起身来,笑道:“这花的名字和颜色,都和姑娘好生相配!”说著,顺手将花插在如玉如云的秀发上。如玉只觉得浑身都僵住了,面颊不自觉的燃烧起来,茫茫然抬头看了仙道一眼,仙道轻轻一笑,恍惚间,如玉觉得满天的星光似都溶进了他这一笑之中……
直到第四日,花形透才来请仙道,说是主公刚回到宫中要请他相见。
仙道印象中的藤真,还是十年前那个眼睛大大,斯文秀丽的如同女孩般的小皇子。如今一见,藤真依然俊美如昔,秀眉星目,高鼻薄唇,肌肤胜雪,若不是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而然的有种尊贵威严之气,到是像女子的多些。仙道不禁心下暗笑:“难怪他被称做有史以来最美貌的帝王,如今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藤真一见仙道,微笑著迎上前来:“十年不见,仙道兄风采更胜往昔!”
仙道也微笑起来:“这句话用在陛下身上只怕是更为适合吧!”
藤真执住仙道的手笑道:“你我之间用不著如此客气,不知仙道兄此次来敝国有何要事?”
仙道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道:“家师云游前,嘱我在十年之约时将这封信交给你父皇。”
藤真叹道:“父王在三年前出家到天龙寺,不再过问世事。不过既然是萧岛主的书信,还请仙道兄与我同去吧。”
天龙寺一间禅房内,前大理国君,如今法号“定心”的老僧拆信阅罢叹道:“拈花一笑泯恩仇……说的好啊!你师父六年前便云游四海退隐江湖,他可比老衲想开的要早的多,如今老衲也已身入空门,不问世事,晚是晚了一点,不过也算来的及,哈哈哈哈!人的一生不过是刹那,生有何欢,死有何怜,虚名不过是浮云,不知道当年却为何总也放不下……”
仙道和藤真静静的听著,都若有所思。
定心道:“好了,如今我和你师父的事已了,你们下去吧!阿弥佗佛。”说罢,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仙道和藤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後方才退出。仙道笑道:“既然此间事了,仙道就此告辞了。”
藤真挽留再三,仙道只说还要赶回中原与人有约,便踏月而去。
八
大理皇宫中,藤真伏案批阅公文,四大护国将军随侍一旁。
不知不觉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花形透低声命宫女掌上灯烛。
藤真抬起头,这才感觉到长时间伏案阅卷带来的疲劳,於是站起身来,微微活动筋骨,踱到窗前,望著天边一抹夕阳,不由想到日间之事,一时感怀,低声吟道:“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乌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感情,在场之人都听得黯然神伤。
四大护卫之一的永野上前道:“主公,不要太伤神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藤真回头淡淡一笑:“你们连日来跟著我东奔西走,也未曾好好休息过,暂且先退下吧。”
等其他三人退出後,花形透走到藤真身旁低低道:“主公不在的日子,玉姑娘很是惦念,主公如今回来了,不去看看她麽?”
藤真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念小玉,只是我离开这些日子,奏折己积了这麽多,怎麽也得在明日早朝前批出来才是!”说罢走到案前,继续工作。
花形透又道:“昨日,百夷族遣使者来此,有意要与我们结盟。”
藤真喜道:“如此甚好,我也曾经几次向他们表示过诚意,他们终是有回应了!”
“可是……”花形透沈吟道:“他们的意思是……他们知道主公还没有立後,便要族长的女儿做大理的皇後,这也算是结盟的先决条件。不知主公的意愿如何?”
藤真一听,犹豫道:“这个……容我再慢慢考虑……花形,你是在担心小玉麽?”
花形忧虑道:“再过三个月,便是玉姑娘的成人礼,若是主公在此时立後,只怕她……”
藤真笑道:“我明白,花形,你总是替我考虑的这麽周全,有你在我身边真好。只是我大理国国小势弱,诸帮虎视眈眈久已,若是没有周边部族的支持,只怕……小玉那里,我自会去跟她商量。对了,时候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花形摇头道:“我要负责保护主公的安全。”
藤真笑了笑,知道花形的性格倔强,自己多说也是无用,便任他在旁作陪。
却说樱木、宫城、木暮以及流川枫一行人一路同行,到也相安无事。
那流川枫每日清晨必练上一个时辰的剑,除此之外,总是冷冷的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不发一言。起先宫城等人好奇,问他随行的侍女,那些侍女道:“主人从小便是这个样子,自四岁练剑开始,就终日与剑为伍,什麽事都漠不关心,就是对夫人向来也是不曾多言的。”宫城等人乍舌道:“四岁,天啊!”樱木笑道:“这有什麽了不起,结果发展成了这样一个怪胎,哈哈!”那些少女纷纷怒道:“你说什麽!你这个红头发才是怪胎”“你这个怪胎连我们主人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不,是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樱木也大怒,待和那些少女争辩,却又说不过人家,又见晴子一听在说流川枫,便十分关注的样子,只得在心里闷闷生气。不过这些日子来,樱木练功到是异常勤奋,本来就有先天根基,再加上宫城、木暮的悉心指导,进步到也神速。
这一日,眼看就要到鄂州城,木暮对那些少女道:“进了城後,便是分别之时,我们前往建康,你们要到临安就是另一条路了。”多日相处下来,大家彼此间都颇有感情,一想分别在即,都很是不舍,只有那流川枫依旧冷冷然无动於衷。
突然间,众人隐隐听见前方传来阵阵哭嚎声,不由心下奇怪。再前行数十米,是一条十字岔路,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左边那条路上来了一小队骑马的金兵,还有五、六十个汉人,有男有女,衣衫褴褛,被绳索绑了一串,跌跌撞撞的走著。那些金兵一面吆喝,一边挥舞著鞭子四下乱打,毫不理会被缚之人凄惨的哭喊乞求。
众人见状,心下大怒,这些金贼真是欺人太甚,在宋境之内仍敢如此无法无天,可见朝廷是多麽懦弱无能。正在这时,一个汉人脚下不稳跌在地上,由於双手被缚,半天没爬起来,一个金兵便纵马上前,挥著鞭子劈头盖脑朝那人打下去,一边含糊不清的骂道:“你这宋猪,让你装死!让你装死!”
樱木最先看不下去,转头向宫城道:“小宫,让你看看我昨晚刚学的那招如何!”说罢一抽马臀,向那金兵冲过去,快要接近时,脚在鞍上一蹬,身体腾空而起,扑向那正在打人的金兵,正是宫城昨晚教他的轻身功夫里的一招“梯云纵”。
几乎是在同时,樱木眼前一花,似乎对面树上也有什麽东西扑了过来。那金兵突然间发觉不对,急中生智一侧身竟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樱木大叫“不好”,可是身在半空中,又是初学,慌乱间却不会改变方向,就直直的和对面扑过来的那人撞在了一起。只听“哎哟”一声,两人同时跌在地上,捂著鼻子。
樱木跳起来便骂:“你是猴子啊,干嘛从树上跳下来坏我好事!”
那人也不甘示弱:“你才是红毛猴子,突然就跑出来捣乱!”
樱木哼了一声道:“我是湘北帮最受期待的武学天才樱木,你又是什麽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湘北帮又怎样,我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年轻一代最受瞩目的高手清田信长!”
说罢,两人又怒目相视。
宫城、木暮等在不远处叫道:“喂,你们两个在干什麽,小心後面!”
清田微微一笑,已听得身後的风声,也不回头,侧身跃起,避开从後面砍过来的一刀,一个倒踢,将一名金兵踢下马来。
樱木也不甘示弱,蹲低身子,身後那一鞭便打空,他一探手抓住鞭梢,一发力,一拳将那偷袭的金兵打下马来。
其余金兵一边“哇哇”叫骂著一边围过来,却又哪里是这两人的对手,两人又存心表现,东一拳西一脚打的更加起劲,不多时已将这一小队金兵制服。
宫城木暮等人也已将那些汉人身上的绳索斩断,那些人都是平民百姓,被金人抓来作苦力,如今得救,个个千恩万谢,木暮又将带的银子分与他们些,众人感激涕零的去了。
樱木又跳到晴子面前,晴子夸奖道:“樱木,你好厉害哦,这是你行走江湖做的第一件行侠仗义之事,哥哥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樱木嘿嘿笑道:“是这样吗?刚才我是不是真的很威风啊!”……
那边木暮问清田道:“这位小兄弟是丐帮中人吗?”
清田背过身子显示身後的七只麻袋道:“我还是七袋弟子呢!哈哈哈!……”丐帮中以帮主九袋为尊,清田年纪轻轻就是七袋也算是难得,难怪他引以为傲。
流川枫远远看著两人上窜下跳得意洋洋的样子,“嗤”了一声道:“白痴又多了一个。”
木暮又问道:“你们丐帮是否也接到武林大会的英雄帖,要去建康?”
清田摇头道:“这个……我便不大清楚了。这次只是总舵招我们回去,不知帮中发生了什麽大事。”
一行人边说边行,不到晌午,已进了鄂州城。
众人进了一家酒楼,清田见有饭吃也不客气,一同入座。忽见那些白衣少女在另一张桌前,那个一路冷冷的白衣男子又独坐一桌,不由好奇道:“怎麽,他们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木暮还未答话,樱木已冷笑道:“谁和那只死狐狸是一起的!”
清田恍然道:“这样啊,我看那小子一路都不说话,摆的一副酷样,好象谁都不瞧在眼里似的,他到底是谁啊?”
樱木道:“哼,是什麽白马山庄来的好象叫流川枫的家夥。你看他也不爽吧!果然如此,那小子就是让人生厌!”
清田奇道:“白马山庄?这是哪门哪派?我怎生从来也未听说过?”
诸人闻言,都窃窃私笑,木暮轻咳一声纠正道:“是白驼山庄。”
清田听罢惊道:“什麽?白驼山庄?莫不是和我们北丐齐名的西毒?”
樱木“咦”了一声道:“你连这个也知道,我也听过什麽西毒,那北丐又是什麽?”
清田大骂道:“笨蛋,你算什麽练武的人,连这个都不知道!”
樱木大怒,两人又要打起来。木暮连忙劝开道:“樱木他原本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也怪不得他。樱木,中原武林的四大高手便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东邪是东海桃花岛主,西毒是西域白驼山庄主,南帝是大理国皇帝,北丐便是丐帮帮主,你可记住了?”
樱木听罢,呆了半晌道:“听起来好象很响亮很威风的样子……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部打败!”(#¥%*%¥…………众人全晕状)
吃过饭,清田北上,流川枫等人南下,湘北帮诸人东去,众人便在此处分道扬镳。
木暮一行人一路仍采用迂回路线,尽量让在暗处的敌人摸不著头绪,因此走这段路花费了比平常多上两倍的时间。好在没有再遇上什麽棘手的敌人,终於抵达了建康。
建康城这些日子因武林大会的缘故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马都汇聚至此,因此城检也比平时严些。把守城门的士官早已接到三井将军的命令,一见木暮等人,便直接引到将军府。
三井寿见到木暮等人很是高兴,问起赤木,木暮说是帮主有帮务处理,会晚些到。傍晚,三井便在大厅设宴款待众人,陪席的还有副将德男、龙等人。没见过三井寿的湘北帮众见这位闻名天下的大将军俊伟不凡,正气凛然,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不由心下折服。
席散後,宫城说是有私事要办,辞别众人而去。晴子想到城中观光,樱木自是乐得相陪。
木暮和三井寿同去看此次运送来的军火,三井寿叹道:“一直以来幸亏有赤木帮主和众位兄弟在暗中支持,否则只靠朝廷拨的那点军饷,又怎能应付兵强马壮的金兵!”
木暮将途中遇袭一事述於三井寿,三井听罢道:“照你所言,敌人不但准备充分而且还知道押送的是军火,看来他们的来头一定不简单。”木暮道:“我们之间的联系一直以来都非常隐蔽,这次连接两次遭袭,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麽?”三井沈吟了片刻道:“他们连时间地点都掌握的那麽清楚,我看这个可能性也最大,不过究竟是何人所为还需慢慢调查……”接著又续道:“数月前,金国皇子南烈南下到临安府代表金国与朝廷谈判,我看此人的目的并非议和这麽简单。早有传闻说他四处网罗江湖高手,妄图在中原武林兴风作浪,说不定此事与他有关。哼!金人狼子野心,朝廷又是小人当道,唉!”说罢一拳击在一株大树上,震的树叶哗哗直落,半晌才止住。
木暮道:“所以这个武林大会开的正是时候,借此团结武林同道,不让金贼的诡计得逞。”
三井还未等答话,从外面匆匆跑进一人禀道:“大将军,朝廷有特使到,请大将军即刻前去接旨。”
三井一愣,和木暮对望一眼,心下都有种不妙的预感。
到了前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了一人,相貌到是清秀,不过肤色过分青白,显是酒色过度所致,神情极为倨傲。三井见是他,诧异道:“越野,你不在宫里享福,跑到建康来作甚?”
越野冷笑了一声道:“三井寿,还轮不到你来问我,乖乖接旨吧。”说罢展开手中黄绫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灞县有暴民作乱,特遣大将军三井寿即刻领兵前去平反,御史越野为监军,钦此──!’”
三井听罢怒道:“建康乃大宋的门户,抵御金人才是首要之务,什麽暴民作乱,明明都是些没饭吃的老百姓,朝廷拨些钱粮就好了,又怎能从建康抽调兵马,万一金人来犯又当如何是好?”
越野不耐烦道:“你对我说这些有什麽用,我只是传达圣旨罢了。再说灞县离你这里最近,不派你去又派谁去?况且金国正在和大宋议和,又怎会发兵来犯?攘外必先安内,好了,三井寿,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三井心道:“皇帝昏庸,也都是你们这些小人在一旁谗言,罢了!罢了!”长叹一声,接了圣旨。
九
江南西子湖畔,望湖山深处,但见竹木阴森,苍翠重叠,不雨而润,不烟而晕,山峰秀丽,挺拔云表。
那十几个白衣少女,自小长在西域荒蛮之地,何时见过如此旖旎景致,个个流涟在湖畔,早已目酣神醉。
流川枫只是倚在湖边一株参天古木旁,微闭双目,对眼前的风光视若无睹。在他眼中,无论是秀美的江南还是粗犷的大漠,都没有什麽分别。
他的眼中只有──剑。
感觉著手中那柄“冰魄寒精”剑上传来的阵阵寒意,他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飞到了十年前。
那是他第一次跟著父亲来到中原。
自古华山,奇峭险峻,举世无双。
十年磨一剑,初试牛刀时。
那是他第一次用这柄剑击败了江湖上业已成名的剑客。
父亲是那样慈爱的对他微笑,抚著他的头道:“枫儿,从今天起,这柄剑就属於你了。”
终於,这柄梦寐以求的宝剑真正的属於自己了。入夜,仍难抑兴奋激动的心绪,独自悄悄的登上了试剑台。
万丈悬崖之上这一处料峭平台,自古至今,不知多少英雄侠客试剑於此,俱往矣,名垂青史,千古风流,只站在这里,便觉心神激荡,难以自已。
很清楚的记得,那夜的月很圆很大,风吹的衣衫猎猎作响,走到崖边,展开双臂,举头望月,恍若近在咫尺,竟不知天上人间。
慢慢抽出鞘中剑,双手擎过顶,寒锋映冷月,光华璀璨,慑人心魄。
那一刻,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总有一天,在这华山绝顶,自己也会用这柄剑击败所有的对手……然後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感受著天地间永恒的宁静……
不知不觉间,便舞起了掌中剑,随心所欲,淋漓尽致,忘乎所以,仿佛这世间只有自己和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享受到了人剑合一的快感……
这时一阵轻轻的不合时宜的拍手声将他唤回到现实中。
然後他看到了一张眉眼弯弯、嘴唇也弯弯的笑脸。
那张脸的主人正懒洋洋的躺在悬崖边的一块大石上,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就那样懒洋洋的居高临下的看著自己笑。
那是怎样的笑容呢?从未在一个人的笑里竟可以看到这麽多内容的,轻松,肆意,愉快,自信,讥诮,傲慢,赞赏,嘲讽,还有……阳光……莫名的,在黑夜里,就想起了阳光。
可是终归到底自己最後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就是“讨厌”。讨厌那样的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无端的便烦躁起来。想把那张笑脸从眼前抹去。
所以直接就用手中的“冰魄寒精”指著他:“拔剑!”
那少年有点惊愕,指著他自己道:“你要和我比剑?”
他点点头。他向来不会多说无用的话。
那少年又笑了。“有意思。”少年说。
结果,他败了。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在那样一个非同寻常的时间和地点。
当那少年的剑刺到他颈间的一瞬,便注定了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他。
那少年用的剑叫做“天外飞仙”。
那少年的名字叫做“仙道彰”。
那日之後,他回到了白驼山庄,足不出户,更加努力刻苦的练剑。
因为他有了目标──打败仙道彰。
数年後,父亲去世的时候,他终於又见到了仙道彰。他的笑容依然。时光在他身上仿佛忘记了留下过痕。
可是自己却更加沈默了。
比剑。
可是结果却仍没有改变。
父亲此生最大心愿就是要打败仙道彰的师父。直到临终前还念念不忘十年之约。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宿命啊!
这一刻的约定,早在十年前,便注定了下来。
“这次,我一定要打败你,仙道!”流川握紧了剑柄,在心里一字一句的说。
一叶轻舟在湖上荡漾而来。
那些少女叫道:“看,有只小船飘过来了哎!”
流川枫蓦的睁开双眼,眸子如漆黑夜里的两颗寒星闪闪发亮。
小舟越来越近,舟中之人的曼吟也清清楚楚传到岸边人的耳中:“……十载西湖,几番风雨;草色天涯,枫落长桥。离亭黯黯,恨水迢迢。仙人凤咽琼箫,一叶寒涛。伤心千里江南,魂断在否?怨曲重招……”声音低沈而富有磁性,在和上词的意境,那些少女个个听的仿佛失了魂魄般呆在那里。
流川枫只是看著船儿慢慢靠近,眼中光芒越来越盛。
终於小船靠了岸,舟中之人也未见有什麽动作,身体就轻飘飘的到了岸上,微笑著招呼道:“流川枫,你好啊。”
那些少女只觉眼前一亮,她们还是头一次看见和主人站在一起却毫不逊色的人。那人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青衫,可是那神韵和气质就像是穿著黄袍的帝王一般,尤其对比主人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面孔,那人的微笑比五月的春风还让人感到温柔舒畅,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
“哼!”这算是流川枫的回答。
仙道苦笑道:“你还是这麽不近人情啊!”又看了一眼周围的少女,笑道:“你母亲还当你是小孩子啊,竟要这麽多漂亮的妹妹来照顾你。”
那些少女“咯咯”笑道:“公子不知,是我们求夫人让主人带我们出来看看外面世界的!”
仙道作出恍然状:“哦,原来是这样啊……”
流川有些不耐道:“废话少说,仙道,拔剑吧,这次我一定会打败你!”
仙道张大了嘴巴,眉毛耷拉下来,一副愁苦状道:“不是吧你……我刚从大理赶回来,你却在这里以逸待劳,至少让我歇歇才公平吧!”
流川闻言蹙起了眉头,半晌才道:“那你说什麽时候?”
仙道笑道:“忙什麽,难道你急著赶回家麽?”
流川执意道:“你说。”
仙道无奈道:“明天再说好吧!”复又笑道:“今天是端午节,临安城里有灯会,我们一起去瞧瞧热闹吧!”
流川还未回答,那些少女已经欢呼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要去!灯会是什麽样子的啊?一定很好玩是不是?”……
临安府作为南宋的都城果然非同一般,虽是乱世中,可此处仿佛全未受到影响,处处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昌盛。难怪统治者们在此安心享受朱门酒肉臭,却不顾他方路有冻死骨。
天色才将将转暗,城里已是灯火通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各种各样的花灯,有供观赏的,有作灯谜的,有供买卖的……式样繁多,争奇斗豔。街道两边所有的店铺都在营业,另外还有无数的地摊,小吃,杂耍……应有尽有。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那些少女从未见过这般热闹景象,样样都好奇,没过多久,便三三两两自行著欢天喜地的玩去了。只剩下流川和仙道一起漫无目地的沿著街道随意走著,沿途却不知引得多少女子明明暗暗的送著秋波。
流川似乎不习惯有这麽多人,一直皱著眉头。仙道见状,便有意找些新鲜有趣的物事指给他看来分散他的注意。流川毕竟常年身处塞外,也未见过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致,那一直冬眠的好奇心,经仙道一撩拨,居然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仙道又是广闻博见,口才不凡,谈起奇闻趣事风土民俗来妙趣横生,听得流川也是渐渐的有滋有味起来。
这时听得街边有人在大声叫卖:“粽子!美味的粽子!两文钱一个……”仙道心中一动,对流川道:“你在这里等一下。”便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不多时捧著一袋粽子回来:“要不要尝尝?”流川瞧著这颜色暗乎乎的东西皱眉道:“这是什麽?”仙道笑道:“今天是端午节,中原的风俗是要吃粽子的。”说著剥开了一个递给流川:“你吃吃看!”江南的粽子做的小巧精致,不但外型美观,里面的馅儿更是丰富多样,有红糖、豆沙、甜枣、熏肉、干果……十分香软可口。流川见皮儿剥开露出白的晶莹剔透的还一股清香扑鼻,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嚼了半晌咽下,然後将剩余的一下子都放到口中,眨巴著眼睛,似乎很是受用。仙道看著流川的吃相,忍不住眉眼弯弯起来。等流川吃下去,仙道问他:“好吃麽?”流川看著仙道点点头,仙道见他认真的样子又“呵呵”笑起来。流川怒道:“白痴,你总笑个什麽!”仙道强忍住笑,又剥了一个递给流川道:“临安城里最有名的最好吃的地方是‘楼外楼’,等下我们到那里去吃个痛快好了。”
时辰越晚,花灯越通明,来来往往的人也越多。流川和仙道已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开了好几次。
流川随著人流走到一个街口时,正值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玩抛花灯的游戏,那竹编的花灯不偏不倚正落进了流川的怀中,正惊异间,那群女孩子纷纷围了过来,见流川如此身段相貌,便嘻嘻哈哈的将他围在中间载歌载舞起来,人越聚越多,流川从未经历过如此情景,一下子便不知所措起来,回头叫仙道,才发现仙道早已不在身边。周围是乱哄哄又唱又跳的人们,不知是哪里又燃起了烟火,劈劈啪啪在天空咋开无数绮丽的花瓣又划过流星般的痕迹消失在茫茫夜空中,一切仿佛置身於另外一个世界里……情急下,流川一面大声唤著仙道的名字,一面四下里张望找寻,突然间一转头,看见仙道站在人群後一排花灯下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
这时不知何方又传来一阵歌声:“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楼,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楼外楼”果然是临安府最负盛名的酒楼。
气气派派的三层楼上座无虚席,若是没有事先预订休想在今晚坐到位置。
那胖胖的掌柜的一见仙道,立即亲身迎上前来道:“原来是彰公子大驾光临,真是令敝饭庄蓬毕生辉啊……哦,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啊,是您的朋友麽?啊,如此气度不凡……”
仙道微笑著打断他道:“陈老板,请给我们找个清净些的地儿。”
那陈老板又立刻现出为难之色:“不瞒公子您说,若是往常还好说,只是今个日子特别些……早些时就全满了……要不,您在稍候片刻看看……”
仙道笑道:“陈老板你总是这麽会做生意啊。我知道你们三楼总有预留的位子不是麽?大不了我付双倍的价钱。”
陈老板闻言苦笑道:“瞧您把我说的……不过今儿个的确不同以往,您便是付三倍的价儿我也没辙……”又凑到仙道耳边神秘兮兮道:“今晚三楼全给一个客人包下了。”末了又强调一遍:“只有一个人!”
仙道颇为讶异道:“一个人?是什麽人?”
陈老板苦著脸道:“我也不知道,头一次见,是个生客,好象并非本城的人……唉!这个日子,不知让我少做了多少单的生意啊……”
仙道笑道:“怎麽会呢,我想他开的价至少也会让你多赚一倍也不止吧!”
陈老板讪笑道:“呵呵,怎麽也瞒不过彰公子你的……”
仙道微笑道:“既是如此,那不妨再让你多赚些,你现在便带我们到三楼罢。”
陈老板大惊道:“这个……怕是不大好吧……”
仙道顺手将一锭金子放到他怀中笑道:“不过是吃顿饭而已,吃完了便走,保证不会打扰到他,若是实在通融不得,我也不会怪你。”
那陈老板一见金子,眼睛立刻就亮了,擦擦沁出的汗珠,一咬牙道:“好,那便请二位跟我来!”
几人上得楼来,这三楼到象是建在二楼之上的一个大亭榭,楼梯从边角处通上,有十数根每根都是一人合抱的大圆柱支撑著一个飞檐雕画的屋顶,四面是一周低低的描金木栏,窗子全部外翻在上,坐在其中的客人可以一边进餐,一边临风赏月,并且临安城的街景都尽收眼底,当真是种享受。平日里这其间都错落的置著些屏风隔断以及檀木桌椅,但此时,整个大厅却是空落落的,只有临街那一侧摆著一张八仙大桌,一人坐在那里自酌自饮──说是一人还不十分确切,因为在他身後还站著另一个随从模样的汉子。
那陈老板快步走过去,还未到近前,便被那随从拦了下来,也不知陈老板说了些什麽,那人仿佛颇为恼怒的斥责出声,陈老板只是唯唯诺诺不停的抹著额上的汗。正在这时那坐著的客人突然回过头来往仙流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开口说了句什麽,那陈老板顿作千恩万谢状一躬到底,然後喜气洋洋的回转过来笑道:“太好了,二位公子,没想到那位客人很好说话啊,只是……”又压低声音道:“那个跟班的倒是凶的很,说我做生意没有信用……您瞧瞧,唉,我也的确难做啊,是不是……”
仙道微微一笑,同流川举步走上前去。
那客人见两人过来,微笑著点点头,将手中的酒杯举了一举。
仙道见那人年纪尚轻,相貌俊秀,衣著华贵,气度不凡,一看便知非富则贵。又见他态度友善,便微笑道:“在下这位朋友初次到临安,在下想请他尝尝‘楼外楼’的美味。不巧楼下已没有位子,幸而阁下海涵大度,在下实是不胜感激。”
那客人含笑道:“阁下说的是哪里话。两位一见便知是人中龙凤,能与二位相识,在下不胜荣幸。在下阿神,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仙道笑道:“在下仙道彰,我这位朋友叫流川枫。”说著看向流川,只见他对二人的对答置若罔闻,只管扭头看著下面的灯火呆呆出神。仙道知他性情冷僻,也不在意。
这时那陈老板又凑上来道:“那我现在便吩咐下去再加套桌椅,您说加在哪里合适?”
仙道还未答话,那叫阿神的贵介公子已开口笑道:“如果两位方便的话,不妨大家一起喝上一杯如何?反正这桌子也足够大,便是再坐十人也不是问题。”
仙道笑道:“能与神公子同饮,在下求之不得。只是不知这样是否会打扰了公子独酌的雅兴,那便是在下的唐突冒昧了。”
阿神笑道:“哪里哪里,我一个人喝酒正觉乏味的紧,碰巧能有二位做个伴,在下才是求之不得呢。”
仙道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便叨扰了。”说罢拉了拉仍在继续发呆的流川坐到了对面,又吩咐陈老板道:“麻烦你将这里的招牌菜全都点上来,再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那陈老板连连答应,立刻下楼忙乎去了。
不多时,菜品一道道的上了桌,不愧是“楼外楼”的佳肴,当真是色香味俱全,让人一见便食欲大开──那雪白色的是鸳鸯雪花卷,粉紫色的是茄汤掬香鸡,鹅黄的是米苋黄鱼羹,金黄的是蟹粉狮子头,碧油油的是那银芽韭菜花,七彩虹般的是那玉兔五彩丝……还有私房秘制的头盘水晶脆酥、蜜汁丝芋、宋宫虾脯、酸辣凤爪……便是皇宫里也时常会有人来这里点上几道带回去,尤其是那水晶脆酥和酸辣凤爪最受嫔妃们的喜爱。
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流川是一点也不客气,从第一盘菜上来之後便一直埋头大吃。一直以来他对除了剑以外的东西都浑不在意,吃也不例外,有什麽便吃什麽,无所谓喜好。可是这般美味的菜肴,却也是平生头次吃到,他也从未想过世上居然还有这般好吃的东西,真正是胃口大开。仙道却只是稍微动了动筷子,时而看著流川专心致志的吃相微微含笑。
阿神来回看著这迥然不同的两人,只觉得有趣。
便在这时,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十
一个女子从楼下急急的奔了上来,後面还跟著几名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诸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起转头看过去。
那女子上了楼来,四下一顾,见已无退路,不由面色惨白。那些大汉见状狞笑道:“小美人,看你还往哪儿跑,乖乖跟大爷们回去吧!”
那女子一步一步往後退道:“你们这些恶人,若是再敢无礼,我便……”
那些大汉哄笑道:“你便如何啊?”
那女子闻言呆了呆,又惨然一笑道:“我……是啊,我能如何呢……我……”突然一咬牙转身便向酒楼边缘的护栏冲了过去,竟是意欲跳楼自尽。说时迟,那时快,离她最近的阿神身形一动,已挡在那女子身前。她只顾向前急奔,未料到突然有人横过来,一时间收不住脚,惊呼了一声,便直直跌进了阿神怀中。慌乱中,她仰起头来,两人正呈四目相对状,这一瞬间,也许是事态发生的太突然,整个厅堂里静得仿佛连每个人的心跳声都听的分明。
阿神见那女子虽然惊魂未定,面色苍白,但容貌异常秀美,一双水漾的明眸忽忽闪闪,如受惊的小鹿般我见犹怜,不由柔声道:“姑娘,你还好麽?”那女子剧烈的喘息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随即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伏在对方怀里,不由面上一红,轻轻挣扎著直起身子垂首道:“对、对不起……我……”
那些大汉直到此刻才蓦的回过神来,又恢复了穷凶极恶状,叫嚣道:“喂,这丫头得罪了我家老爷,识相的最好少管闲事!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
阿神打断那人的话淡淡道:“无论如何,你们这些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家总是不该。”
那大汉怒道:“小子,你是什麽人?敢管太平号赵大爷的闲事,老子丑话可说在前头了,赶快把那丫头交给我们,否则到时候你可别後悔!”一面叫骂著一面威吓般的纷纷亮出了兵器,这帮地头蛇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惯了,又仗著人多,一起围了过来。
阿神却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将那女子扶到一旁坐下,微笑道:“没关系了,无论发生什麽事你都不用再害怕。”
仙道转动著手中的白玉酒盅,不动声色的微笑著,流川却是连头也不曾抬过。
那几个大汉见状,相互递了个眼色,便有两人去抓那女子,还有两人挥刀从阿神左右切入防他插手。阿神没有任何反应,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那个随从突然间手一挥,一条长鞭如蛟龙腾空灵蛇出洞般从天而降,鞭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那几人的手腕上依次一绞一拉,只听“咚咚咚”几声,那些大汉的兵器几乎不分先後的钉在了房梁上,一字排开,每件兵器的间距居然都相等。那些大汉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长鞭又卷了过来,将最前面一人拦腰缠住,鞭身一抖,将那看上去有两百多斤的大汉从楼梯口直掼了下去。其余几人张口结舌,仿佛被施了法术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叫声都发不出来,那使鞭之人的手正要在动,却被阿神一把按住:“算了,别扰了大家的胃口。”回头淡淡道:“你们还不快走。”那些大汉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下了楼去。那使鞭之人也未见有何动作,那长鞭似是有生命般钻进他袖中。此人从头至尾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而且神态自若,好象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流川不知何时已抬起头,看著刚刚发生的一幕,眸子开始闪闪发亮。仙道心下暗想:“看那人的出手便知已是一流好手的水准,更难得的是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足有一派宗师的风范,可是这样的人为何甘心为奴为仆呢?这个叫阿神的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究竟是什麽来路?”想到此,仙道抚掌道:“这位先生好俊的身手!”
那人不动声色道:“阁下过奖了,在下这几手粗鄙功夫可叫诸位见笑了。”阿神笑道:“御子柴,你……”刚想说什麽却又突然打住,终於还是没说出来。仙道见状笑道:“神公子不介意的话,在下想请这位御兄一同喝上两杯,这样岂不是更加热闹?”阿神转头笑道:“子柴,先前我要你坐下陪我喝酒你不肯,现在这位仙道公子请你,你就莫要再推辞了。”御子柴垂头道:“是。”又向仙道一抱拳道:“多谢。”上前坐在一边。
这时那女子起身盈盈一拜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必将铭记於心,来日定当相报。”
阿神看著她道:“姑娘这就要走麽?”
那女子点点头道:“我已经给诸位添了这麽多麻烦,又怎敢再相扰。”
阿神想了想道:“姑娘现下这般离去,很有可能还会给那些恶人碰到,不如先在此吃点东西,到时候让在下护送姑娘离去比较稳妥些。”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转而又见阿神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知为何从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觉,於是点点头道:“那……便麻烦公子了。”
阿神微笑道:“姑娘叫我阿神就好了。噢,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呢?”
那女子有些羞涩道:“我叫叶子。”此时她先前苍白的面颊终於有了些血色,更是显得娇美动人。
阿神道:“叶子姑娘怎的得罪了那般恶人的?”
叶子黯然道:“我的钱物给坏人偷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遇到了一位大婶,她说她可以教我赚钱吃饭,然後带我到这里给人家弹琴……谁曾想……那恶人他竟然对我无礼……情急下我便用酒壶打破了他的头……”说到这里又有些紧张起来:“他会死麽?他们会不会捉我去见官呢?”
这般经过其实和众人所料也相差无几,如此动乱的世道,人心险恶,这样美丽单纯的女孩子一人在外想要平安无事简直难如登天。
阿神微笑道:“姑娘放心,那恶人死不了的,不会有人捉你见官的。”
仙道也笑道:“对付那样的坏人,姑娘下手还算是轻的呢,没有用酒坛子招呼便算是便宜他了。”
众人闻言都不由笑了起来,连叶子也忍不住嫣然一笑,颊边现出两个深深的梨涡,十分娇媚可爱。
阿神道:“看来叶子姑娘不是本地人了?是到这里来寻亲的麽?你的家人呢?”
叶子咬著嘴唇,垂首不语,半晌才低低道:“我是一个人从家中跑出来的……”
诸人闻言不由颇出意料,但看叶子的衣饰相当的精致考究,料想不知是从哪个大户人家私逃出来的婢妾,这样的事在当时也并不少见。
阿神柔声道:“无论如何,现下这般乱世,家中总是比外面来得安全的多,姑娘还是尽早回到家中的好……”顿了顿又道:“如果姑娘还有什麽为难之处,请莫要见外,在下一定尽力替姑娘解决就是。”
叶子望著阿神,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的神色。
仙道笑道:“有神公子这般见义勇为的护花使者在,叶子姑娘自是不会再有难处了。”
叶子闻言脸上一红,垂下头去。阿神却是洒然一笑,举起酒杯道:“大家得以相聚在此便是缘分,来,在下敬诸位一杯。”仙道、御子柴和叶子都端起酒杯,只有流川在一边自顾自的吃著。仙道解释道:“他不会饮酒。”阿神“噢”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著这个神情冷漠,始终未发过一言的男子。哪知流川突然“哼”了一声,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阿神笑道:“好!爽快!”又亲自为流川斟上一杯。仙道看著流川喝完酒的古怪神色,不由嘴角又弯了起来。流川瞪了仙道一眼,又拿起酒杯一口喝下去。
接下来,除了流川仍旧不发一言,其余几人一面临风赏月,一面海阔天空谈的颇为畅快。
不知不觉已过了酉时,从楼上看下去,大街小巷依然灯火通明,路上行人也未见稀少。突然只听“砰”的一声,流川一头栽到桌上。仙道拉他起来,见他苍白的脸上泛著红晕,呼吸均匀,已然昏睡了过去。仙道含笑道:“我这朋友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在下便先告辞了。诸位,後会有期。”众人就此道别。
仙道看著床上睡的正酣的流川,长长的睫毛覆盖著眼睑,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两颊因酒力泛起一片红晕,这副睡颜如孩童般天真无邪,丝毫不见平时的凌厉冷漠。
仙道的嘴角又浅浅弯起:“这家夥本来就是个孩子,不会喝酒便不要喝,何必逞强呢?这个样子,根本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真是伤脑筋哎。”想到此,仙道又揉揉自己的右肩,苦笑起来:“这家夥醉了也不老实,把他弄到客栈来可真没少花气力。”
远方的天际似已泛起一丝微光,仙道将刚写完最後一笔的书信折了起来,吹熄了蜡烛,走到床前,将信放到枕边,又随手将被流川踢到一旁的被子拉到他身上,笑道:“流川,我先走一步了。可惜看不到等下你的表情,真是遗憾啊!”
流川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茫然看看四周,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被子,一头雾水般眨了眨眼睛,突觉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刺眼,不由眯起了眼睛。
“头好晕……”流川以手抚额,轻轻按了几下,蓦然清醒过来:“仙道!”猛然想起昨晚自己和仙道在那个什麽楼的吃东西,然後……不知又怎的到了这里……
“仙道!”流川又叫了一声,同时已经发现这间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该死!”
立刻流川看到了枕边的书信,拆开一看,是仙道龙飞凤舞的字迹“想打败我的话,十日後建康见!”
“仙道彰!”流川握紧拳头。再张开时,那页薄薄的绢纸己化做了片片碎屑……
建康城这几日热闹非凡。江湖上已许久未这般热闹过了。
今日便是武林大会召开之日。在建康城郊外的一所大宅“武园”中,各门各派的人马纷纷汇聚在此。
这“武园”原本是武林大豪──“青龙”帮帮主青田龙彦的私宅,地处郊外,占地极广,作为举办大会的场所再也适合不过。为了容纳更多的人,青田龙彦还特意命人拆去了几面围墙,将几个院落连在一起,这样一来便是几千人都不成问题了。
赤木於一日前赶到建康,和木暮、樱木等人会合。第二日一早,便同三井的副将德男一同前往武园。
武园中已聚集了千余人,还有人陆陆续续的赶到。
樱木头一次见到这麽多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大是好奇,东张西望。赤木不时的和一些江湖豪客相互招呼,樱木却是一人也不识得,顾盼间,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是兴奋,连忙奔了过去,在那人肩上大力一拍:“嘿,小宫,你也来了!”宫城见是樱木,大是尴尬:“樱……木……你、你别乱……叫、叫我……”樱木搔搔头奇道:“小宫,你今天说话怎麽结结巴巴的?不是叫什麽给噎住了吧!”宫城继续道:“哪……哪有……阿彩,这是湘……北帮的樱、樱木……”樱木这才发现宫城身边有个女子,高鼻深目,双唇饱满,蜷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下,衣著奇特,颇为美豔。那个叫阿彩的女子看了樱木一眼“哼”了一声道:“你的朋友都和你一样奇怪。”说罢转身走了开去。宫城踹了樱木一脚道:“你别跟来了,找你的晴子去吧!”急忙跟在阿彩後面跑了过去。樱木“哈哈”的笑起来:“原来如此……啊!晴子!晴子小姐呢?”又急急回身去找晴子的身影……
主厅中,赤木和德男、青田龙彦等人正在叙话,突然有青龙帮门下弟子急匆匆来报:“丐帮的人到了。”
[ 第一部《东邪西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