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之江湖 第二部 风起云涌 11-20
作者: vampireg,收录日期:2006-07-17,1244次阅读
第二部[风起云涌]十一
德男、赤木等人一听大喜,有江湖第一大帮丐帮的支持,这次武林大会集结的抗金力量就会更强大了。
青天龙彦正要起身前去相迎,却见厅门已进来几人,樱木突然指著一人叫道:“野猴子,怎麽你也来了!”
那人正是清田信长,一见樱木也叫起来:“红毛猴子,像你这样的人都能来我又怎生不能来!”樱木大怒,两人又吵在了一处。
旁人却是无暇理会他二人,清田身边一位身量瘦小的汉子向德男、赤木、青田龙彦等人抱拳道:“在下为丐帮八袋长老宫益,代表丐帮前来赴会。”
青田龙彦欣然道:“原来是掌钵龙头驾临,请恕在下有失远迎,贵帮高头高老帮主可安好?”
宫益闻言顿时脸现悲愤之色,压低声音道:“敝帮老帮主数日前已遭奸人所害……”
德男等人闻言皆大惊:“这……这……怎会有这等事发生,只是为何……如此天大的事我等却丝毫未有所闻?”
宫益沈声道:“只因事出突然,知情者寥寥,在新帮主继任之前,为了避免生出多余的事端,所以敝帮上下严禁走漏任何风声,只待查明了真凶,再祭奠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诸位不是外人,宫益也不必相瞒,但还请诸位体谅则个,暂且莫要宣扬出去。”
赤木叹道:“这点请掌钵龙头放心。只是高老帮主神功盖世,何人能害得了他老人家?”
宫益闻言一抹异样的神情转瞬即逝,随即愤然道:“哼,自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手段,只待凶犯落网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这番话说的含含糊糊,众人见状皆心下疑惑,看来事情必然还另有隐情,只是他人帮中私隐,人家不说也不便贸然相询。
德男道:“不知贵帮新任帮主可有了人选?”
宫益叹道:“幸好老帮主生前已留有书函,写明了下任帮主的人选。此人论武功论才智本帮皆无人能出其右,又早已为帮中立下了诸多汗马功劳,的确是不二之选,长老会自然也没有任何异议,这才免去了许多麻烦,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青田龙彦试探道:“此人可是江湖上人称“帝王牧”的牧绅一?”
宫益点点头,面上首次现出一丝笑意来。
德男欣慰道:“帝王牧人品出众,武功超绝,这在江湖上早已是人尽皆知,丐帮有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才必然能够继续发扬光大,高帮主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够安息了。”
宫益道:“我帮一直致力於抗金大计,老帮主接到英雄贴之後十分赞同大将军此举,本打算亲自前来与诸位英雄相聚共谋大业,谁知……唉!牧帮主本也当到,但因为帮中发生了这般变故,有许多急务要处理,实在分身无暇,这才委派在下前来赴会,并且叮嘱再三要以大将军马首是瞻,无论大将军有何差遣,我丐帮必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德男拱手道:“牧帮主言重了,在下替大将军多谢贵帮的美意,有贵帮的鼎力支持,我们中原武人的抗金大计必然能够早日得现。”
这时又有青龙帮门下弟子来报,说是众位宾客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德男看看天色已近午时,和众人商量一番,一起来到厅外,只见诺大的院落里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三四千人众。厅前的数十张大桌坐满了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一帮一派之主就是成名已久的侠客,其门下弟子或是江湖散客皆三五成群的分散在院落之中。
德男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武林同道,大家今日得以相聚在此,想必都已明白其中原由。这次英雄大会本是由三井寿大将军召集举办,只是大将军日前奉命出征,便由在下代为主持。在下德男,乃大将军属下副将,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声音虽低沈,却一字一字清清楚楚传了开去,将纷纷乱乱的吵杂声压了下去,大园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群豪都没想到这个三井寿身边的副将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赤木等人却知德男从军前本是一绿林大盗,曾名震湘西一带,後因机缘归附了三井寿,那也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而且德男又改名换姓,是以如今江湖上很少有人能识得他。
德男续道:“金人多次举兵,侵犯我大宋,蚕食我们半壁江山,让我大宋百姓长期处於战乱之中,民不聊生,我们学武之人的宗旨本是侠义为怀,当为国为民,又怎能置之不顾!但若论个人力量终归有限,我们开这个英雄大会的目的便是要团结大家的力量,共抗金贼,还我大宋江山!”
话音一落,院中响起了欢声雷动的呼应,直上云霄。群豪纷纷道:“金贼太可恶,欺我大宋无人麽!”“朝廷无能,卑躬屈膝,我们却不是软骨头!”……
樱木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又想起来时沿途看到的种种,只觉热血沸腾,不由暗暗握紧了双拳。
德男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先静一静,然後道:“诸位武林同道,大家团结抗金的具体对策,还请各位一起商榷定夺!”
群豪闻言,又纷纷议论起来。有人叫道:“什麽对策,老子就只会打架,他奶奶的见他一个杀一个不就得了!”立刻有人反驳道:“放屁,你能杀得了几个,你若都能杀了,还开这个英雄大会作甚?”一旁有人附和道:“说的是,凡事总该讲一些计划的,若一上去就莽莽撞撞去打,或许还未杀了别人反叫别人给先杀了!”“正是正是,个人的力量怎麽能比上大家团结在一起!”又有人大声道:“这次英雄大会本就是大将军召集的,该怎麽办大家夥儿便听大将军的,就由大将军带领大家去杀金贼好了!”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一片叫好声。
德男抱拳道:“承蒙各位对大将军的信任,只是大将军身在朝廷,统领千军万马,分身无暇,何况江湖之事恐也是不便直接出面干系。”
先前说话之人又道:“德男将军说的是,是咱们欠考虑了,只是群龙终不能无首,那大夥儿该听谁的呢?”
德男微笑道:“这一点,大将军也考虑过,以他的意思,该是由大家一起推荐一位武林中人人都信服的德才兼备之士做武林盟主,率领大家抗击金贼!”
此言一出,宅院中立时响起一片嗡嗡的吵杂声,有人道:“人人都信服,这谈何容易!”另一人接道:“这倒也不难,论武功论德行,少林明慧方丈和丐帮高头帮主都是人所共仰,想来由他们来做武林盟主再合适不过。”边上有人笑道:“那到底是明慧方丈还是高头帮主呢?难不成武林盟主出了两个,到时候有了问题大家又该听谁的好?”又有人道:“明慧方丈乃是世外高僧,清净修行,向来不曾踏出过少林寺半步,高老帮主却一直带领丐帮兄弟积极抵抗外辱,自然是由他老人家来做盟主了!”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顿时有不少人大声应和。
德男闻言大是为难,其实按他原本设想也理应如此,丐帮帮主高头──也是昔日名动天下的四大高手中唯一还行迹於江湖之人,的确是武林盟主的最好人选,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丐帮遭此突变,此时又不便说出事情真相,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这尴尬之际,一人从旁站出抱拳道:“承蒙各位江湖朋友抬爱,敝帮不胜感激。只是敝帮高帮主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近来又抱恙在身,实在无法当此重任,还请诸位另觅合适人选。”说话者正是丐帮的掌钵龙头宫益。德男暗中舒了口气,连忙就势接道:“既是如此,那大夥不妨再考虑考虑还有何人堪当此重责。”
一位坐在大桌前的老者捻须道:“这些年来,江湖上谁不知北有丐帮、南有湘北,依老身之见湘北的赤木帮主也有资格做盟主。”
赤木闻言忙拱手道:“哪里哪里,多谢前辈抬爱,只是我湘北帮建帮不过十数载,在江湖上资历尚浅,又如何能同丐帮的百年基业相提并论,我赤木更是有何德何能担当此任,此事万万不可。”
这时又有人道:“我推荐黄河帮的陈帮主!”话音未落另一人也叫道:“我提名崆峒派华门主!”……一时间喊叫声推辞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些什麽。
便在此时,一人大声道:“德男将军,咱们大家都分属不同门派,轻易谁也服不得谁,要想做武林盟主只有用本事来说话,大夥说是不是啊!”此言一出,到是引得叫好声一片。
德男道:“这位兄台的意思是……”
那人笑道:“这还不简单,干脆痛痛快快打上一场,谁的武功最高谁就做武林盟主,大家有没有意见?”群豪大多都是好事之人,闻言都纷纷叫道:“这个办法不错!”“没有意见!没有意见!”“德男将军,就这麽著罢!”
德男皱起眉头道:“这个……只是大家的目的本是联合武林同道一同抗金,又怎能自己先打了起来,这岂不是……”
有人立时接道:“德男将军,这就是你多虑了,我们又不是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就当作是以武会友罢了,再说大家都是学武之人,也惟有技高者才能服众,任谁都没话说!”这人说的合情合理,因此场上到有一大半人都点头称是。
德男、赤木、宫益等一干老成持重者均感觉这般有些不妥,却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得暗暗摇头。无奈之下,德男思忖了片刻沈声道:“既是如此,如果大家都不反对的话,便就由比武来决定武林盟主如何?”群豪一听,都大声叫好,这其中有些本事的都有心一试,没有希望的也本著看场好戏的心理,有人想籍此机会一战成名,也有人想磨练武技或是增长见识的,总之众人难得相聚至此,总是觉得愈热闹愈好。
德男又抬高声音道:“虽是由比武来定夺,但咱们若为此伤了和气,则是事与愿违,得不偿失了。因此在下想了这几条规矩来与大家商量看看是否可行。第一:只能点到为止,谁若故意伤了对方便算做输,以免相互之间结了仇怨。第二:因为时间有限,咱们又这几千人,若一个一个打下来,不知要到何时,因此每个帮派最多只能出两人。第三:为了公平起见,连胜两场之人可以暂时下场休息。诸位认为如何?”
德男考虑周全,这几条规则从各个方面将此次比武的诸多因素算了进去,可以说是全面又合理,群豪听罢,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站在庭院中间的人众也自觉向两边退去,空出一大块场地作为比武之用。
德男大笑道:“好好!那麽比武现在便正式开始罢!”
比武已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此时一个光头大和尚正将崆峒派的对手摔出场外,德男道:“这场又是大师获胜,请先下场休息。”那大和尚一边大笑著一边到旁落座歇息。
樱木却由先前的兴奋渐渐索然无味起来,打了个呵欠道:“大猩猩,他们的武功其实也不怎样嘛!”赤木斥道:“休要胡言乱语,江湖上卧虎藏龙,有的是前辈高人,你就好好看著吧,趁此难得时机多学点东西!”其实樱木倒也不是狂妄,虽然他出道时间不长,可见到的都是流川、赤木、宫城这样的高手,一般人的武功与以上诸人相差甚远,因此在他看来也就难免平淡无奇了。可听在旁人耳中,却不是那麽回事,立刻有人起哄道:“喂,红毛小子,你很厉害麽?那也别光说不练那,有本事也上去露几手给大家看看!”樱木一听,头一扬道:“上就上!当我不敢麽?”赤木还不及阻止,樱木已一个跟头翻到了场上:“来啊,谁来跟我打?”话音一落,一个声音叫道:“红毛猴子,我来跟你打!”只见一个身影一闪,场上又多了一人,原来是清田信长。众人一看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大帮派丐帮和湘北帮中人的比试,都纷纷叫起好来,一时出现了比武开始至今的第一个高潮。樱木和清田一看自己这麽受欢迎,都高兴的不得了,四处抱拳作揖,向众人致谢。
木暮无奈望向赤木道:“这样好吗,樱木他毕竟学武时日尚浅……”晴子也担心道:“哥哥,樱木他没有问题麽?”赤木怒道:“这个笨蛋,才学了几天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哼,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知道了人外有人,就不会这麽狂妄了!”
樱木和清田转了一圈,又撞在一处,樱木笑道:“野猴子,你看我受欢迎的程度就知道,你打的过我麽?”
清田嗤道:“你受欢迎?别做梦了,那是对我们丐帮的支持声。你那两下子,我又不是没见过,劝你还是赶紧下去,免的丢人显眼!”
樱木怒道:“你说什麽,到时候你可别後悔!”
清田笑道:“怎麽了,威胁我麽?我好怕啊,哈哈!”
群豪见这两人只是骂个不停,却又不动手,不由又是好笑又是不耐,一人已冷冷道:“你们是用手打还是用嘴打,若武林盟主是吵出来的,你们到还有些竞争力!”众人一听都哄然
大笑起来。
樱木和清田大怒,一齐朝说话之人看去,只见一个抱著厚背大刀的灰袍人在人後冷冷看著他们,只因他身量比常人高了大半个头,所以特别突出。但此人细眼厚唇塌鼻,那副面相却实在不敢恭维。两人同时叫道:“喂,你是谁?有种就来和我们比比看!”
那人还未答话,突然听得“砰砰”几声,大门处平平飞进几人来,摔在比武场上一动也不动。青田龙彦一看,正是自己门下负责在园外接待的弟子,连忙跑到场上,只见他们双目紧闭,一探鼻息,竟然已经断了气。青田龙彦又惊又怒道:“这是谁干的!”
“哈哈哈,好一个武林大会,咱们好歹也算是练武的人,难道来看看热闹都不成麽?”门外立刻有人应道,说话之人似乎有意显示内力,语声竟震的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功夫差些的已忍不住捂住耳朵。随著这句话,从大门处施施然走进三人来。
青田龙彦沈声道:“阁下何人,在下与阁下素昧平生,为何下此毒手?”
其中一个身形巨大之人笑道:“这可对不住了,他们拦住我们不让进来,我不过是轻轻推了他们一下,哪知他们竟然如此不禁打,哈哈!”此人大概就是先前说话之人,他一开口,众人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
青田龙彦一张脸已是铁青,就要发作,德男抢先一步开口道:“阁下既然知道这里是中原武林大会,不知可有接到英雄帖?”
那人奇道:“英雄帖?又是什麽东西?”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一片怒喝:“你才不是东西!”“什麽人敢到这里来撒野!”“不想活了麽!”德男强抑怒火道:“原来阁下没有接到英雄帖,那便是不请自到了。不知几位出自何门何派?为何在此出手伤人!”
这时三人中为首一人才缓缓开口道:“咱们无门无派,不过是些江湖游魂罢了。听说这里有个什麽武林大会,特意赶来见识见识,谁知却如此稀松平常,枉费了咱们远道而来的一番苦心。”此人声音暗哑,也没有特别大声,但每个字都仿佛直直钻到人脑中一般清晰,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德男已看出此人的功力还在那巨人之上,显然来者不善。青天龙彦再也按捺不住,怒喝道:“任你们是何人,杀人就得偿命!青某刀下不死无名之鬼,赶快报上名来!”
那为首之人微微冷笑:“就凭你麽?哼哼哼,不过你能记住最好。在下岸本,打死你门人的是河田雅史,他是松本稔。想要替你弟子报仇,却得看你有没有这般本事。”
群豪有些听到岸本自报姓名时已忍不住惊呼出声,“赤炼神君”岸本是金国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以此成名的那身“赤炼神功”更是江湖上久已失传的绝技之一。传说此功是用上万条赤练蛇的剧毒练成,不但修炼难度极大,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被蛇毒反噬,到那时比死都痛苦,因此这门功夫渐渐失传,却不想多年之後又有人练成。据说一旦功成威力极大,但毕竟是听到的人多真正见过的人少,因此大多人一惊之後又有些半信半疑。
德男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原来这几人竟是金人,“赤炼神君”岸本他也有所耳闻,那河田雅史和松本稔的名号虽然未曾听过,但料想也都不是泛泛之辈,何况那和田雅史先前已显露了功力,绝对是一流高手的水准。看来金人得知中原武林要对付他们,因此特意派了这几人前来搅局。只是他们也未必太小看了中原武林,仅凭这三人又能成什麽气候,难道还另有伏兵?想到此,德男下意识的向门外看去。
那岸本仿佛看穿了德男的心思,冷笑道:“咱们已经说过,身位武人,这个武林大会自然要来凑个热闹。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麽?既然咱们来了,不如也让咱们尝尝做武林盟主的滋味如何?”
群豪一听顿时怒不可遏,骂声四起。德男也冷笑道:“就凭阁下?哼!阁下也未免太小瞧这在座的几千位英雄了罢!莫说做武林盟主了,就凭阁下在此杀了人想要走出这个门,已是难如登天了!”话音未落,群豪便一齐呼喝道:“说的好!杀了金狗!为青龙帮的兄弟报仇!”
岸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长笑声竟然将众人的叫声都盖了下去,半晌才道:“好好好!不愧是中原武林,可叫咱们见识著了!不错,你们几千个人杀我们三个人自然是易如反掌,我们既然敢来本也没想过要活著出去。就让天下人看看,中原武林是如何以多胜寡的!”
青田龙彦怒道:“放屁!谁会以多胜寡!别看不起中原武林!”群豪也一齐叫道:“就是,就凭你们几个,哪值得咱们这麽多人动手!”德男心道不妙,岸本这个人果然厉害,几句话便将眼前的危机消弭於无形,看来还有後著,正想著如何应付,果然岸本又开口道:“哦,原来各位都是真英雄,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麽在下先给诸位赔个不是,中原武林并非以多欺寡之辈!”
青田龙彦喝道:“废话少说!杀人者偿命,你们休想以此来蒙混过关!”
岸本笑道:“那是自然,咱们也并非敢做不敢当之辈。”
德男沈声道:“你们究竟想要怎样?”
岸本傲然道:“这个容易,你们中原武人既然总是以武林正宗自居,论什麽武之有道,那麽咱们不妨就正大光明的一对一,比三场,三战两胜。若你们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我们获胜……哼哼,我已经说过,只想尝尝做武林盟主是什麽滋味而已。或许等我做腻了,再还给你们也成。哈哈哈哈!”这番话说的狂妄之极,但事关重大,又出乎众人意料,是以岸本说完了大宅内居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人人屏息静气看向德男。
德男只感觉额上手心全是汗水,事到如今他也没了计较,更不敢贸然发话,任何一句话都可能事关中原武林的前途和声誉,这个责任实在是太大了!
岸本见无人应话,又冷笑道:“怎麽了,你们该不是怕了吧!哼哼!说来说去,我们只有三个人,而你们有几千人,难道都还找不出三人来和我们比试麽?哼哼,该让我说什麽才好,是说中原武人都是胆小如鼠之徒,还是浪得虚名之辈?哼哼哼哼……”
群豪听得均面色大变,还未及发作,已有人骂道:“你哼哼个屁啊,你说谁怕了你啊!少瞧不起人了!”众人一呆,才发现说话的人原来是还站在场上的樱木。他原本正要和清田比武,哪知突然来了这些人,耽误了自己大出风头的好机会,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听到岸本刻意的挑衅之词,再也忍不住便发作了起来,一探手便向岸本抓去。
哪知岸本仿佛无所觉般不闪不避,任樱木一下抓住自己肩头,众人又是一惊,难道岸本竟是如此不济,这般轻易便被樱木拿住要害麽?谁知樱木突然大叫一声,往後跌出几步,捧著右掌,惊疑不定,离他近些的人已看到他的手掌像被什麽烙过般呈赤红之色。
赤木大吼道:“樱木!你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樱木茫然走到赤木跟前:“大猩猩,这是怎麽回事?我一抓住他怎生象抓住了一块火炭似的……”
群豪皆暗暗心惊,赤炼神功果然名不虚传,竟能伤人於无形之中。
岸本面上微微冷笑,其实心下却也颇为惊异。他见樱木袭来,故意不闪不避,运功於右肩之上,本以为刚才那一抓至少能废掉樱木一条手臂,哪知对方只是手心被灼红而已,没想到这样一个傻小子居然有如此功力,看来中原武林也不能太小觑了。
此时青田龙彦也解开了那几名弟子的衣衫,大家都看见每人身上均印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掌印。青田龙彦悲愤道:“尔等贼子不但到此伤人性命,还敢出言不逊,难道便真视中原武林无人了麽!”
十二
青田龙彦已命人将几名死去的弟子抬下场,大步走到德男面前,眼中跳动著愤怒的火焰:“事已如此,也没什麽好说的了!德男将军,第一战便由我来打头筹如何!”
此时德男已心知这事关中原武林声誉的三战是无法避免的了,他也知道青田龙彦不但身为青龙帮帮主──声震一方的武林大豪,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法大家,论实力在场上诸人中的确能列三甲之内,於是点点头道:“青田帮主小心了。”
青田龙彦接过手下捧上的大刀,托在手中道:“此刀名为‘偃月斩’,净重八十二斤,刀下从未斩过无名之人。”众人见此刀厚大,却也未想到竟有这麽重,不由啧啧称奇。
岸本见状回头道:“松本稔,你也是使刀的,就陪青田帮主玩玩罢!”那叫松本稔的只是应了一声,他是三人中唯一一个自打进了园子後始终一声未发的,几乎都被人忽略掉。直到此时,众人才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只见此人身量单薄,其貌不扬,眼睛始终下垂,显得无精打采,同那岸本与河田雅史相比怎麽看都不象是个高手,不由心下生疑:这人八成是来凑数的,不知他能在青田龙彦的刀下过得上几招。
青田龙彦见对方一副毫不在乎、浑似儿戏的样子,不由气冲心头,大声道:“好1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罢!”话音一落,双手握住刀柄,高举过头顶,一声长啸,脚下发力,象岸本等人奔了过去,同时大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斩落。这一招是由东洋刀法演变而来,主要用在起手式,起到一种造势的效果,若对手避而不接,那麽气势上就先输了。群豪在一旁助威道:“好!”喝采之声尚未落,那松本稔已从岸本身後转出,也是双手交握刀柄自下而上的接了青田龙彦那雷霆万钧的一式,只听“铛”的震耳欲聋的一声响,火花四溅,两人同时退开一步。
看上去这第一招似是不分上下,实际上眼力高明之士和青田龙彦本人都清楚知道,刚才青田那招是自上而下劈出,本身的力道加上“偃月斩”的重量先发制人,当真可说是千钧之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而松本稔却是自下而上後发力且反其道而行,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吃了亏的。因此这看上去的平手,实则是松本稔更要高明一些。
青田龙彦虽然心下吃惊,却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大喝一声,仍是先发制人,挥刀直进,一上来便把那套威震武林的“狂沙刀法”水银泻地般的使将出来,看得围观众人眼花缭乱,连喝彩都忘了。松本稔仍是後发而制,电光火石间,连退了十八步,连接了青田龙彦十八刀,在第十九刀时开始反击,两刀挥舞交击,卷起强大的气流呜呜作响,周遭的人甚至感觉刀风划的脸颊生痛,不由纷纷後退,比武场的范围又扩大不少。先前上场比武的人已有些自惭形秽起来:看看人家的武功,再看看自己那几下子,若是此时上去定然不消几招便败下阵来,当初还自认为不错,真是惭愧。
场上的两人又斗了数个回合,青田龙彦开始後退,动作已不如初时那般流畅,显然已处在下风了,群豪都暗暗为他捏了把冷汗。
那松本稔却是越斗越勇,眼中精光大盛,与在场下之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众人均不由暗下里揣测为何这般高手在今日之前都还是汲汲无名之辈呢?
青田龙彦又勉力支撑了二十余招,只见松本稔的刀从右上自左下斜削下来,青田格刀去架,谁知松本稔的刀到了中途突然变招,速度不可思议的大增,直向青田龙彦右肩削去,青田龙彦大叫一声,眼看自己来不及变招,急中生智当头向松本稔砍去,这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情形下两败俱伤的打法,若是青田的右膀被斩下来,那麽松本稔也必然会被青田的刀砍中。已经胜券在握的松本稔自然不会笨到去和青田龙彦硬碰硬,於是急速闪身避过,但斩向青田那刀的力度便也不够了,既使如此刀锋却还是透衣而入,青田只觉身体一凉,魂飞魄散中向後疾退,站定後,才低头去看,好在松本稔那一刀的力度真是未够,只从右肩到胸前有一条三四寸长的伤口,血如泉涌,但终是皮外伤而已。虽然青田龙彦这条右臂是保住了,可这一战却显而易见是松本稔胜出。青龙帮立刻有弟子上前将青田扶到厅中用金疮药包扎。
出乎众人意料,第一战便这样败下阵来,群豪尽皆无言。青田龙彦是闻名武林的刀法大家,那柄“偃月斩”下不知败过多少江湖豪客,哪知今日却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看来这三战当真是前途难料、凶多吉少。
岸本笑道:“今日在下终於有幸见识了青龙帮主的‘狂沙刀法’,好!好!好得很!不知下一位出战的是哪位高人?”
一个闷雷似的声音响起:“我来!”樱木和晴子同时叫道:“大猩猩!”“哥哥!”只见赤木大步走到场上:“在下湘北帮赤木,向阁下讨教一二!”
群豪见仅次於丐帮的湘北帮主亲自出马应战,又重拾起信心,纷纷叫好助威起来。德男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知道赤木的厉害,原本计划的是让赤木打第三场,谁知青田龙彦先已落败,那麽这二场便是万万输不得的一战了,赤木大概也是想到这点才提前出战。至於那第三战当下却是无法顾及了。
那名为河田雅史的巨汉上前道:“早就听闻赤木帮主的三十二路金刚伏魔拳是天下最厉害的拳法之一,河田便用少林的大般若掌来领教!”
群豪一听才知他使的竟是少林派的武功。赤木却心下怀疑,刚才见那几名青龙帮弟子身上的掌印发乌,显是有剧毒,而少林派乃名门正派,又怎会有如此阴毒的武功,因此暗地里又多加小心了几分。
赤木和河田雅史,身形都比常人高大粗壮许多,即使只是站在哪里,也给人一种非比寻常的压迫感。二人都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气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神都紧紧锁住对方的眼睛,都想在气魄上压倒对方。这便是高手相争,丝毫也不敢有所差池,让对方有机可乘。
不知过了多久,河田终於先忍耐不住,“呔”的一声大喝,双掌齐发,一招“排山倒海”带得一股强大的气流喷涌而出,卷起地上的沙土和碎石一齐向赤木袭来。众人不约而同心道:这个河田雅史果然非同一般!第一招便有如此强大的劲力。
赤木微微一笑,双掌上下乍合即分,旋出半个圆,左掌在上向旁带去,右掌从下翻出向河田拍去,这一招实质上和道家功夫的“四两拨千斤”有著异曲同工之处,左掌化去河田雅史的力道,右掌出击,实是一攻守兼备的妙招。
河田雅史心中暗叫一声“好”,中途变掌,一前一後向赤木胸腹间拍到,虚虚实实叫人难辩真假。赤木抢先一步,就在河田雅史前掌及身的刹那侧身避过,手臂暴长一拳直击向河田的天顶。
一时间飞沙走石,众人只见两个巨大的身影交错,四掌上下翻飞,也看不出谁占了上风。只觉得虽然是肉掌相搏,却似比刚才那场的兵刃相交更加惊心动魄。
樱木在一旁初时只看得是一头雾水。因为赤木的这套“金刚伏魔拳”他是学过的,虽还未练成,但招式都记了下来,然而此时赤木使将出来,却又让他感觉似是而非,威力强大的却又令他乍舌不下。看了一阵,樱木便渐渐悟出了些门道来,原来他学的只是死招式,并未融会贯通,而今亲眼看见赤木对敌使出,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原来每招每式还暗藏这麽多变化,原来这招居然可以这麽用……看著看著,樱木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突然明白了赤木曾经说的“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句话的涵义,由此越看下去领会的也越多,不由的入了忘我境界,情不自禁的抓耳挠腮手舞足蹈的随著比划起来,令周围之人莫名其妙。只有木暮露出了赞许的微笑,心道:“赤木,樱木果然没有辜负你的苦心啊!”樱木本人却并不知道,自己於武学的领会又到了一重新的境界。
不知何时起,赤木和河田雅史的拳脚开始慢了下来,从开始的让人眼花缭乱变成每一招每一式都被看的清清楚楚再到所有的动作都放慢了一拍似的,更让人感觉诡异的是两人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不但再也感受不到激荡的拳风,甚至还觉得他们每出一招都把周围的气流吸过去一样,令人有种窒息感。此时,只有真正的行家高手才明白两人已将内家真力和拳脚功夫结合发挥到了极致,比起先前来不知又凶险了多少倍。
至此已过了百余招,两人却仍不分胜负。看到如此精彩的对决,众人既是惊叹又是佩服,便是身在激战中的二人心下也是暗暗赞赏对方,只因两人从未遇见过如此势均力敌、能让自己发挥的淋漓尽致的对手,这对一个学武之人来说,正是梦寐以求的机缘。只是赤木却多了一重心思:这毕竟是关系到中原武林声誉的大战,刚才青田龙彦已败了一场,自己这场说什麽也得胜出不可,否则便是整个中原武林的失败,这个结果实在不堪设想,自己是万万输不得的啊!想到此,赤木已打定主意,只要能胜个一招半式,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眼看河田又使出那招“迦罗吐珠”,化掌为拳向赤木胸前击来。这是“大般若掌”的第八式,由佛经中一种名唤迦楼罗的大鸟以毒龙为食,死後吐出由龙毒所凝一珠的典故创造而成。赤木心道:等的就是你这招!竟不闪不挡迎了上去。河田雅史一呆,突的心生警觉:赤木为何不用先前那招来化解,反将自己送上门来?眼看那拳就要击上赤木的心脉,在这刻不容缓的瞬间,赤木身子微微一斜,河田雅史的拳滑到了赤木左肩,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赤木化掌为钩,绞上了河田的手臂,只听“喀嚓”“ 喀嚓”两声,先是河田的臂骨被赤木生生绞断,然後是河田那一拳击在赤木肩头,只是河田断臂在先,所以那拳的劲道已是强弩之末,赤木只是微微晃了一下。这几招真是险到极点,也只有赤木这样的高手才能将时间拿捏的分毫不差,若是慢了一分便是非死即伤之祸。这一战,终是赤木胜了。
群豪也被这突变惊的目瞪口呆,片刻後,才欢声雷动的叫起好来。自从岸本等人来到之後,众人首次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河田雅史捧著断臂,望了赤木半晌,才苦笑道:“好!好!你居然……唉!”叹罢连连摇头退到了岸本身後。
赤木仍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樱木等人欢呼著跑过来:“大猩猩,果然不愧是大猩猩!”“帮主,干的好啊!”正叫著,突觉得赤木有些古怪,忙住了口。但见赤木脸上一阵青白,又一阵黑气,忽伸右手连点自己左肩心脉几处大穴,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坐倒在地。
十三
这一变故让众人猝不及防,任谁都看出刚才河田雅史那一拳明明已是强弩之末,没有什麽力道了,为何赤木如今却象遭到重创的样子?
这时岸本缓缓道:“河田的‘大般箬掌’中还溶入了自创的‘五毒功’,我想这一点赤木帮主也早已看了出来,却仍不惜冒中毒之险,以身诱敌,胜得半式。赢这一场当真如此重要麽?赤木帮主,我是该赞赏你的计谋呢还是该佩服你的胆色!”岸本自从来到後说话都是冷嘲热讽,唯有这几句听上去确是发自真心。
赤木微笑道:“在赤木来说,胜这一场比性命都重要,中了区区一点毒又算得什麽。”群豪这才恍然,有人也想起了印在青龙帮弟子身上的黑色手印,这才明白赤木胜的多麽惨烈。赤木以身犯险,虽能防得了河田的招式,却终究防不了无形无质的剧毒。群豪中有不少已是热泪盈眶。
晴子在一边眼泪已流了出来,哽咽道:“哥哥……”赤木笑道:”我没事,刚才已经点了要穴,毒气还不致扩散……”这时人群中跑出二人,原来是宫城良田和那个叫阿彩的异族美女。宫城关切道:“赤木老大,你还好吧?”又转头唤道:“阿彩……”阿彩点点头,伏下身来一手搭上赤木的脉搏。赤木疑惑的看向宫城,宫城解释道:“阿彩是苗疆毒手药王的传人。”赤木“噢”了一声,微笑道:“如此便有劳姑娘了。”阿彩也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半晌才正容道:“赤木帮主所中之毒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必须想办法尽快将毒逼出体外,否则时日久了,这条臂膀难免不保。”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几颗丹药:“先吃了这些,以後每日服两粒,可担保毒性在十日之内不会发作,帮主须在十日内逼出体内毒素。”赤木喜道:“多谢姑娘。”阿彩笑道:“哪里,帮主大智大勇,侠义无双,能微尽薄力,那是阿彩的荣幸。”众人一听,也都放下一半心来,可转念一想还有第三战,不由又忧心忡忡起来。
果然岸本又开口道:“中原武林能有赤木帮主这样的人在,我岸本也算没白来一遭。如今双方均是一胜一负,第三场不知是由哪位出战?”
群豪闻言,均面面相觑,德男也是一筹莫展。对方武功最高的必是“赤炼神君”岸本无疑,己方的高手再高也不过是赤木的水准,而赤木以身试毒才换来半招险胜,因此谁也没有把握能胜得了岸本。而此战更是决定中原武林命运的一战,如若战败,中原武林不但声誉难保,信心也必将大大受挫,又如何再能团结抗金。人人都是顾虑重重,谁也不敢贸然应战。
岸本见无人应答,傲然一笑道:“怎麽,诸位都在客气什麽?难道想将这个武林盟主的宝座白白送给在下麽?那岂不是辜负了赤木帮主的一番苦意。”
他一提起赤木,不少人心中一动,暗忖道:如果仿效赤木,哪怕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足惜,即便不能取胜,就是不分胜负也好,至多来个同归於尽,也不致辱没了中原武林的名号。那个先前奚落樱木和清田信长的灰袍客,此时握著厚背大刀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青筋爆出,显是在下最後的决心。
岸本的目光扫过众人,各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私下里也明白了七八分,心道:“若是不露两手,想必你们也不知道我的厉害!”一面也确有存心卖弄的心思,举步走到墙边一株一人合抱的大树下。群豪不知他要作什麽,只是无声的看著他。
突然间岸本暴喝一声,挥掌向树干拍去,同时脚步移动,转瞬间已绕树一周同时连发十二掌,最後一掌借一拍之力又退到原处。
群豪见岸本这十二掌拍完连树叶都没落下半片,正费解之际,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只见大树的树叶和树皮同时纷纷脱落,那树皮剥落之处露出的树干竟是碳焦之色。不多时,树叶和树皮已全落下,只剩一株仿佛被火焚之後的焦木触目惊心的立在原地。
群豪尽皆色变,如此阴毒的武功和深厚的内力实属生平罕见。这传闻中的秘技“赤炼神功”当真非同小可。先前还抱有拼死一试心态的诸人此刻也都面如死灰,谁也不知道是否拼了性命就当真有用,如今便连这下策中的下策似也行不通了。难道中原武林真的就如此不济麽?绝望中,人人都想起当年安西大神一剑动天下以及东西南北称雄武林的时代,华山论剑已成了不朽的传说,中原武林是如何的风光无限!谁又会想到如今竟然沦落到这般任人宰割的地步!
岸本见自己一出手就震住了众人,不由得意万分,心道:师兄果然没说错,没有了北丐高头,中原武林再无可惧之人,想到此,忍不住仰天狂笑起来。笑的群豪个个心头火起,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悲愤的怒火似要把每个人都燃成灰烬。
岸本笑声未落,大门处突然传来马蹄声,闻者皆一呆,不知这时还会有谁来?没有人留意某个角落传出一阵低低的轻笑。随著一声马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场上已多了一个白衣人。
岸本本还在兀自长笑,突闻马嘶声,随之便觉气氛不对,蓦然转身,不知何时身後已站了一个年轻男子,自己竟然未闻丝毫异动,一惊之下,冲口而出:“你是何人?”
那人并未答话,可是已看清他样貌的樱木、宫城、木暮以及清田信长等人已经异口同声的叫道:“流川枫!”岸本一呆,“流川枫……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几乎在场的所有女子都在心里默默念道:“噢,原来他叫流川枫……”可更多人又在纳闷:“流川枫又是谁?究竟是敌是友?”
流川枫面如寒霜,场上的数千人他似乎全没看在眼里,只是一字一句道:“仙道,我知道你在这里,还不给我出来!”
众人闻言,更是一头雾水:仙道?仙道又是何人?是男是女?这个叫流川枫的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找人麽?今天这个武林大会开得到也热闹,来闹事的,来找人的,什麽都有啦。只有一人的反应不同,便是那个灰袍客,一听见仙道的名字,眼中突然发出一阵异样的光芒,轻轻呼出一口气,隐隐露出一丝微笑,仿佛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只是无人留意他罢了。
大家都在四下张望,想看看那个叫仙道的是何许人也,可半晌,也没人出来应话。只见那个流川枫的脸越来越寒,本来就苍白的颜色更加苍白了,看他一眼的都会觉得心里凉沁沁的。众人都有种感觉,如果那个仙道此时现身,恐怕会被他一口吞下去不可。是不是那个仙道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迟迟不肯露面呢?
一旁的岸本呆了片刻,突然一股无名火起。自打这个叫流川枫的小子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震慑性氛围一下被冲淡,真是岂有此理,於是大声道:“喂,怎麽样,你们还没决定由谁来比第三场麽?”又伸手向流川枫推去:“小子,这不是你找人的地方,从哪来回哪去罢!”
岸本伸手去推流川枫纯属下意识的动作,虽然没用上什麽功力,可像他这般层次的高手一举手一投足每个动作都是无比的精准,是以他绝没想到他这一推居然会落空。他是从斜後方去推流川枫,流川枫并没有回头,也未见有什麽动作,他却推了一个空。看著他僵在半空的手,周围已有人笑了起来。群豪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苦於无机会发作,如今一看岸本出糗,纷纷借机嘲笑,笑声居然越来越大。
岸本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本就器量极小,又极自负,何时能忍受如此嘲弄,不由目露凶光:“好小子!”又一探手,这次用上了八分力,恨不得将流川枫的身上抓个大窟窿,才报得刚才被讥笑之耻。
群豪虽还不知流川枫是何人,但刚才他让岸本出了丑,可想就不是他们一路的,不由权当他是自己人,对他便大有好感,见岸本突袭,纷纷叫到:“小心啊!”却也不知流川并非故意要让岸本下不来台,只是他讨厌被人碰触而已。况且他到此只是为了找仙道,别人谁是谁,做什麽,他根本也懒得理会。
岸本这一抓本已势在必得,哪知眼睛一花,这一抓居然又落了空。流川枫本在他前方左侧,此时不知怎的已到了他右侧。
群豪见状,虽然惊异,但仍是不失时机的大声叫好,还有人开始对岸本起哄开来。
岸本没想到自己蓄意的一抓又会落空,听得阵阵哄笑,脸上哪还能挂的住,一个箭步窜到流川身前,瞪著他道:“臭小子,看不出你还有几下子,有种便不要躲,来和爷爷过几招看看!”
哪知流川枫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转了半个身,仍是重复那句话:“仙道,你给我出来!”
众人又是惊骇又是好笑,好笑的是流川枫居然屡次让不可一世的岸本下不来台面,惊骇的是不知激怒了岸本会有什麽结果。这个看上去如此俊美苍白的年轻人会是岸本的对手吗?
岸本怒极反笑,真正激怒他的是到目前为止这个混蛋小子居然看都未正眼看过他一次,自他出道以来,何时受过这般轻视。看到先前被自己震的大气也不敢出的中原武人如今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不啻於火上浇油,让他心中的怨毒之火烧到了极点。岸本心道:“眼前得先把这个狂妄小子收拾掉,否则等下又怎能服众,到时候非得让这小子中了我的神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出得了这口恶气,顺便也起个杀鸡儆候的效果,看这干人还笑得出来!”他虽觉得流川枫身手迅捷,可也不十分在意,毕竟这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修为总是有限,又怎能敌得自己已修炼二十年的就连师兄也忌惮三分的“赤炼神功”!想到此,岸本冷笑道:“怎麽了,害怕麽?哼哼,小白脸,看你生的像个娘儿门似的,怕了的话,不如就扮做个大姑娘,来给爷爷磕几个头,在陪爷爷喝几杯,哄的爷爷高兴了,爷爷便饶……”他是存心激流川枫动手,又有种报复心理作祟,因此说的分外恶毒。
哪知流川枫的反应比他想象的快的多,他话还没说完,流川已经回过身,两眼如冰,冰下暗流汹涌,一眨不眨的瞪著他,缓缓道:“好,是你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
十四
岸本从未见过这麽冷的眼神这麽近的盯著自己,在那一瞬间,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下,双脚也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他不知道流川怎麽突然间就有了这麽可怕的眼神。其实只因流川枫生来相貌酷似母亲,从小常常被误认作是女孩子,因此最恨别人用他相貌作文章。岸本这几句话,字字犯他大忌,他如何能不怒,只恨不得立刻将岸本斩於剑下,同时手也搭在了剑柄上。
众人见流川枫的手一触到剑,整个人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本来盛满怒意的眼神此刻已平静如水,却有一股强大的剑气散发出来,激荡人心。虽然剑未出鞘,但他的人和剑似乎已溶为了一体,全身散发著流光溢彩的光芒,就象阳光中的利刃的光华,夺人心魄。刚才听到流川说要成全岸本找死,众人还觉得那是流川不知岸本厉害的托大之词,此时却又觉得是理所当然──流川枫做什麽都是理所当然,谁也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怎麽来的。
木暮已同德男赤木等人说了遇见流川的经过,诸人听罢,无不欢欣鼓舞,没想到这年轻人竟是“西毒”之後。“西毒”这个名字作为中原武林的传奇早已被神化了,只是这个名号就让人有无比的信心,虽然流川枫还如此年轻。
只有樱木一直在留意晴子,自从流川枫出现後,她便死死抓住衣角,咬著嘴唇,脸上绯红一片,眼光未曾离开过流川枫片刻。樱木心中又是气苦又是无奈,暗暗骂道:“死狐狸,哪都有你的事,这次又让你出风头了!老天保佑你千万别打赢才好……”在一旁嘀嘀咕咕念起咒来。
看到此时流川枫的气势,岸本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悔意,但已骑虎难下,只好先发制人攻其不备。想到此,岸本突然发难,嘴里同时叫道:“接招罢!”双手如钩,象近在咫尺的流川腰眼抓去。他虽说了出来,但却是在出招之後,距离又如此近,实是与偷袭无异。岸本以成名高手的身份做出如此举动,足见对流川枫的忌惮,只望一击成功。
哪知流川枫在岸本偷袭前肩膀微微一动便已察觉,等岸本招式一出,他已飘然退後三尺,正好避开岸本那一抓,然後极为不屑的“呸”了一口:“你就靠这个麽?”
群豪本来见岸本偷袭,心已提到了嗓子眼,此刻见流川枫无恙,才又放下心来,一半人为流川枫叫好打气,一半人又在对岸本起哄打嘘。
岸本一张老脸已变成了猪肝色。偷袭是武林中人最不齿的行为,自己甘冒此大不韪还未得逞,又被流川枫如此不留情面的当众奚落,他实是恼羞成怒到了极点。反正脸已丢到了这个份上,索性豁了出去,在不理会旁人的言语,集中精力运功於全身,招招狠辣精准,象流川枫攻去。
流川枫见他这几招,眼神又是一变,开始闪闪发亮,只闻“呛”的一声龙吟,“冰魄寒精”剑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迎向岸本。
群豪还是头一次见岸本真正出手,都不约而同吸了一口冷气。那“赤炼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片刻之间,岸本的双手已成赤红之色,绻成爪状,破空发出“嗤嗤”之声,让人不由联想到到一条吐著长信择人而噬的赤练毒蛇。岸本不用任何兵器,他这双手本身就是一件极厉害的兵器。任何人都能想象出被这样一双毒爪击在身上的後果,就象那株焦碳般的枯木,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真正让人眼界大开的却是流川枫。除了有限的几人外,谁也没见过这麽快的剑。其实流川的剑技又如何是一个“快”字可以形容了得,那不过是给人最直观的感觉罢了。只有真正使剑的行家才能明白这每一剑的方位、角度、力度、速度都是近乎完美的无懈可击,再加上用剑之人同样完美无懈可击的容貌和风采,那种人剑和一的华丽璀璨光芒掩盖了一切,让人不由有种错觉,仿佛只是流川枫一个人在表演这有若神技的剑术,渐渐的已忽略了岸本的存在了。
此时的岸本早已无暇顾及会不会被忽视的问题了。他一上来就用上了最厉害的招式空手夺白刃,哪知流川枫的剑招精妙至斯,让他根本没有机会,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打算仗著自己精纯的内力硬碰硬将炙毒通过剑身逼向流川。他这想法本也没错,只因当武功练到一定境界时,兵刃只是一种工具,有时和肉掌并无太大区别,因为起决定作用的根本是个人修炼的内力。岸本认定流川枫只是招数高明,内力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哪知他的手一触及流川枫的剑刃,突然觉得心头一窒,一股寒气直冲心脉,这一惊却非同小可。岸本修练的是炙气,与之相克的正是寒气,就好象冰与火般相生相克。接连几次正面相交,岸本不但不能将炙毒攻入对方体内,反被对方剑刃传来的阵阵寒气扰乱心神。
流川枫似是看穿了岸本的意图,冷冷一笑,突然长啸一声,剑招一变,仿佛千人千手同时从四面八方出击,分不清哪是实招哪是虚招。
岸本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快剑,心神一乱,手忙脚乱的只有抵御的份,更无法象先前那般集中功力,因此越来越感觉对方的寒气一波比一波强劲,源源不断的攻过来。岸本甚至感到身体已在微微颤抖,此刻惊惧之心早已大过愤怒,他怎也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内功修为居然在自己之上。
眼看岸本又勉勉强强拆了数招,流川看准时机,那万千剑突又合为一剑,如远古霹雳穿透鸿蒙混沌的破空之势直刺向岸本。
岸本大惊之下,正准备全力相博,谁知突觉心头被一股大力狠狠一撞,体内真气涣散,胡乱游走,不听使唤,顿时四肢百骸再也发不出一丝力气来。惊恐中,岸本本能的闭上双眼,心道:“吾命休矣!”
然而半晌,岸本却没有利刃入体的感觉,勉强睁开眼睛,只见流川枫站在面前,正冷冷的瞧著他,剑已入鞘。惊疑间,流川冷冰冰道:“你能接我五十八剑,也算难得。现在你被自己的炙毒反噬,好自为知吧。”
岸本闻言,苦笑一下,他有苦自知,知道流川所言不假,现在五脏六腑都如火烧般煎熬。他拼著最後一丝气力,在自己胸口拍了一掌,然後喉头一甜,“哇哇”连喷出几大口黑血,在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倒下,松本稔忙抢上前扶住。
众人见岸本吐血皆大吃一惊,他们虽见岸本处在下风,却没想到他居然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却不知岸本的真气处处被流川所制,到了最後反噬自身,一时毒气攻心,经脉受滞。他刚才催动最後一丝真气吐血,反将炙毒随著淤血排出大半,性命已是无碍,只需日後悉心调养身体便能复原,只是失去的功力能不能尽复,便看他的造化了。
一时间,岸本心如死灰,平生从未受过如此挫败,竟不是人家百合之敌。他其实也不知,如果完全以实力相论,流川枫若要击败他,怎麽也得在百招之後。其中的差别就在流川那柄“冰魄寒精”剑。此剑是极寒之地的万年冰精所铸,即便是剑本身的寒气已是一般人难以抵御,何况流川枫练的又是阴寒一路的内功,和此剑正是相得益彰,都是岸本的克星,因此提前落败,也算他的不幸。
这个转折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众人仿佛还在梦中一般,震惊太大,呆在那里,竟连喝彩都忘了。
德男终究是这次大会的主持人,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此时轻咳几声,大声道:“这位流川枫少侠就是如今白驼山庄的主人,也是当年名震天下‘西毒’的唯一传人,论武功,论那个……”他本想说论威望,可是转念一想流川枫不过是第一次现身江湖,甚至没有几人能识得他,很难说有什麽威望,於是改口道:“论家世,都足以担当我们中原武林的盟主,大家以为如何?”
群豪先是一愣,即而欢声雷动起来。原来这年轻人是西毒之後,难怪武功如此高明。自从十年前的华山论剑之後,身为中原武林的象征──继剑神安西之後,东西南北四大高手都逐渐绝迹江湖,造成中原武林群龙无首的局面,今日差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今有西毒传人再现江湖,武功又这般匪夷所思,大大替中原武林挽回颜面,真不啻於救世主一般。
此际神志尚清醒的岸本脑中也是灵光一现,想起当日在临安府四皇子南烈的府邸中曾听说过流川枫的来历,只是当时托大,目中无人,很快便忘到脑後,如今终又想起,却是悔恨也不及了!
德男又接著道:“如此说来大家都赞同流川少侠做中原武林盟主了!自然,若是有人不服,可以再向流川少侠挑战!”
群豪轰然而笑,纷纷道:“是啊,有谁不服便去试试流川少侠的剑好了!”“哼,谁若是真有这本事,刚才为何却不出手,就算他此时再胜过流川少侠,老子也是不服他!”“说的好,我也赞成!”……(虽然樱木一千一万个不服,但自问还打不赢流川,只得在心里暗暗咒骂。)
流川枫蹙眉站在原地,一点也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说什麽。他本是来找仙道算帐,哪知却莫名其妙的打败了那个什麽家夥,又莫名其妙被这些人拥立做什麽盟主,结果现在连仙道的人影都未见著,真不知自己究竟跑来是做什麽的,简直是莫名其妙!
德男又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後走到流川枫面前微笑道:“从现在开始,就请流川盟主统帅中原武林各路英雄共抗金贼!盟主号令,大夥莫敢不从!”
流川枫後退一步,冷冷道:“你是谁?你们到底在做什麽?你们说的什麽盟主,与我有何干系!”
众人闻言,均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德男也僵在原地,大是尴尬,他实在想不到流川的反应居然会是这样,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某个角落里有人低低的笑了出声,虽然声音很轻,但流川立刻捕捉到:“仙道!”德男只觉眼前一花,流川已越过众人向声音来源处扑了过去……
十五
那一声“仙道”,众人都听得真切,这才想起流川枫刚出现时叫过的那个名字。从流川枫当时的神情来看仿佛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不由大感好奇,这个“仙道”究竟是何许人也,又是如何得罪了武功如此之强的流川枫的。
但见流川枫蜻蜓点水般越过众人直到院墙边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众人的视线也一起随之集中到那里:一株形态奇特的百年古树旁斜斜的倚著一个青衫男子,身型俊伟,姿态闲适。可看清他面孔的人又有种古怪的感觉,因为这张脸实在是普通之极──普通到甚至有些呆板,可这张脸上的眼睛,却又是充满了异样灵动的神采,那幽深的眸子中,眼波一层一层的荡漾开来,仿佛春天里百花重重盛放。大家只是觉得这样的一双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该放在这样的一张脸上。
便是流川枫,乍一见到此人的脸也是呆了一呆,几疑自己识错了人,可是立刻就明白了原委,咬牙道:“仙道,你以为你扮做这副样子我便认不出你了麽!”话音未落,剑已出鞘向仙道刺去。
仙道似乎早已料到流川一见自己就会出手,一声长笑,身形一动拔地而起,轻飘飘的落在古木之上,避开了流川疾若闪电的一剑,身姿优美飘逸得连宫城这个以轻功著称的大行家也颇有几分自愧不如。
流川也似早已知道那一剑刺不中仙道,在剑招未老之前已迅速变招,向上直挑,身体也随著剑势腾起,这两招便似一招,迅捷无伦。
说时迟,那时快,仙道的足尖轻轻在枝上一点,便借这一荡之力,凌空飞渡到一块假山石上,与此同时,流川也已挺剑追至,仙道脚下丝毫不停,转眼又踏上了一弯拱门……众人便只有张著嘴巴瞪大眼睛,看这一青一白两条身影你追我赶满园飞舞的份儿。
流川怒喝道:“仙道,有种你就别逃!”如影随形的追著仙道到了主厅的屋脊之上,说话间,手腕微动,那“冰魄寒精”剑已脱手而出直刺向仙道的後心。
仙道听得背後的风声,暗叹一口气,随手抽出插在背上的洞箫,也不回头,便向背後挡去。哪知那剑才一触及箫,已打了个飞旋又回到流川手中。原来流川心知自己的轻功和仙道相比,也不过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一时半刻也追他不到,便使了个巧劲,飞剑去刺仙道,只消阻住仙道半分,他便已赶在仙道身前,一连刺出十八剑,让仙道在没机会离开。
这十八剑快如一剑,仙道用箫堪堪挡了十八下,那箫也不知是什麽材料制成,和剑相交发出“叮叮铛铛”的金属撞击之声,然而攻守实在太快,这十八响听在众人耳中却只是连绵不绝长长的一声。流川十八剑攻完又是十八剑,面对流川这样的对手,仙道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只有尽力去挡。
好容易抽到个空隙,仙道笑道:“流川啊,你不谢我倒也罢了,怎也犯不著一上来就想要我的命吧!”
流川呆了一呆,手中剑的攻势也缓了一缓:“谢你?”
仙道手上仍不敢大意,嘴上却笑嘻嘻道:“若不是我,你又怎能当上武林盟主呢!如今,我也得称你为流川盟主啦,今後兄弟在江湖上混可要多依仗大人你哦!”
流川一听,知道仙道是在调侃自己,面色更加铁青,也不答话,手中的剑势又凌厉起来。
仙道“哎哟”一声叫道:“流川,难道你作了盟主,就要对故人赶尽杀绝麽?我又不会跟你抢……大不了我还回我的岛上去好了……哎……别这麽无情啊……”
群豪无一不瞠目结舌的看著屋顶上的两人,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多到似乎连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大家都认为流川枫的武功已是不可思议的高强,哪知这个仙道也如此厉害,而且看他面对流川那常人连一招都难以抵挡的快剑,不但应付自如,而且还谈笑风声,似乎比流川还要技高一筹。这样的高手,一生能遇上一个已属不易,哪知这会工夫居然连见两个,让人几疑刚才的梦还未做醒。
其实他们却也不知仙道应付流川的快剑根本没有他们看见的那般容易。一寸短,一寸险,洞箫比剑短的多,而且没有锋芒,无法作为进攻之用,只能抵御。而像流川这样的剑法,只守不攻谈何容易,只不过,桃花岛的武功特别讲究形神兼备,非常注重外在美,所有武功使出来前提都是一定要洒脱飘逸,美形绝伦,即使使用者落败,也呈现不出丝毫败象。因此仙道虽然应对的吃力,但在局外人来看却仍是一副游刃有余未尽全力的样子。
好在流川也并非真的想杀仙道,他的招式看上去凌厉,却非杀招,因此两人这一攻一守又斗了数十回合。仙道脸上虽然有一层面具,但流川已发现他耳後和颈间有细汗沁出,而且招式也不如先前那般流畅,於是喝道:“仙道,还不拔剑麽!”心下却是又佩服又生气,佩服仙道只用守的就能挡自己这麽多剑,气的自然也是这一点。
仙道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却仍若无其事的笑道:“拔剑?你可看见我身上带剑了麽?”
流川又一愣:“你没带剑?”他的确没看到仙道身上有剑,只是对於他这样从四岁开始就剑不离身的剑客而言,剑和生命就如一体般,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不带剑的剑客。
仙道呵呵笑道:“那也不一定,或许我忘记把它放在哪里了,只是现下里可没功夫去想。”
流川又是气恼又是失望,心道:他不用剑,那麽我就算胜了他又有何意义?一时气苦,也无心再战,手背一翻,宝剑回鞘,後退一步,站在那里,琉璃般的瞳仁明明灭灭,虽然看著的是仙道,可却没有焦距,空空茫茫的投向远方,像极一个突然失去目标茫然无措的孩子。
仙道在心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稍微放松了一点。可转眼看到流川的样子,心下又颇为不忍,於是轻声道:“你想打败我,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在这一时呢。现在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你这个盟主该怎麽办?”这次说的倒是真心诚意。
流川闻言,狠狠的瞪了仙道一眼:“哼!这些劳什子的事还不都是因你而起,反正与我无关!仙道,告诉你,你我一天不分出胜负,休想我会放过你!”
仙道苦笑道:“好!好!你说了算罢……”
便在这时,门外又传来马嘶人声,紧接著匆匆忙忙冲进来一个身穿盔甲的武将。群豪本都挤在院中仰头看仙流比试,此刻见状,知道有事发生,纷纷让开一条通道。那武将直冲到德男身前,单膝跪地,喘著粗气道:“大事不好,德男将军,金……金人攻过来了!”
德男闻言大惊失色,一把抓起那武将道:“什麽!你再说一遍,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武将定了定神道:“刚才探子回报,金人从东北方向突袭,人数还未确切知晓,但由现在来看,大约有八到十万……而且,据说主帅是深津一成!”
德男再吃一惊:“什麽?深津一成?怎麽可能!大将军刚离开,他们便来犯,怎会行动的如此迅速!为何我们事先一点消息都未获知?”
那武将一脸茫然道:“这……末将也是想不明白,那深津一成本是在中都,谁知……况且近来也未曾发觉燕州城有大规模调遣兵将的举动,这麽多人马仿佛是从地下突然冒出来一般……”
这时身後传来一个低沈温和的声音道:“或许,大将军不在,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了,此刻举兵也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德男闻言,心头一震,忙回头去看说话之人,原来是那个叫做仙道的男子,与流川枫一起站在自己身後,也不知是何时下来的。不过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仙道的话给他的震动太大:“阁下的意思是……”
仙道微笑道:“将军请勿见怪,这不过是在下的猜测而已。在下只是觉得三井将军一离开建康,金人就立刻举兵,如此大的规模而又不被人发觉,决非短时间内能够做到,显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也可以说他们早就预知三井将军此时不会在建康。”
德男呆了一呆,狠狠一拍大腿道:“难怪难怪,我说怎麽在这节骨眼上大将军被派到灞县去,按道理说像这等荒民暴动的乱子时有发生,以往只消就近州县的驻军去平息一番也就是了,此次这般反常,小题大做,原来背後竟有这麽大的阴谋!哼,他们表面在与朝廷议和,背地里却又干出这等两面三刀的勾当,真是卑鄙到了极点!”
仙道微微颔首:“原来如此,看来金人的野心还不仅是拿下建康,此时出兵,连带著中原武林的主要力量也可以一举歼灭。”
德男听罢惊的张大了嘴,半晌才道:“这下我可全想明白了,难怪岸本那几人来的有恃无恐,原来是想来个里应外合……糟了!岸本他们人呢!”
德男这一叫,众人才发觉岸本、河田雅史和松本稔早已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趁大家的注意力被仙流二人吸引过去时借机溜掉了。
德男连连顿足道:“怎生让他们给跑了,真是失策……快,命人搜索全城,务必要将他们拿住……”
仙道插言道:“德男将军,现在再追寻他们下落只怕为时已晚,况且当务之急应是眼前就要攻过来的金军吧。”
德男闻言,一拍脑袋苦笑道:“是是是,阁下说的是,瞧我都给急的糊涂了……”一面下令於那副将道:“快去,继续探听那边消息,传我的令全军备战,还有务必要安抚好百姓,且勿惊吓到他们,我即刻便到北门。”那副将得令,纵马飞驰而去。
德男抹了一把汗,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冲著仙道深深一躬道:“多谢阁下提点,请恕在下眼拙,还不知尊驾是何方高人,情势危急,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仙道连忙还礼道:“哪里哪里,在下桃花岛仙道彰,区区一介草民,不知轻重在此妄言,还请将军勿要介怀。”
德男一呆:“桃花岛!那萧岛主是阁下的……”
仙道微笑道:“正是家师。”
德男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不仅是德男,但凡听到“桃花岛”三个字的人皆不可置信的瞪著仙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桃花岛……怎会如此凑巧……昔日在江湖上叱吒风云的桃花岛和白驼山庄早已销声匿迹许久,多年无人踏足江湖,在逐渐将成传说时,谁知一日之内,这两边的传人同时出现在此,真是像幻觉一般。
仙道见诸人只是呆呆的盯著自己的脸,不发一言,突然想起自己还戴著面具,想必会让人觉得很奇怪,於是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卸下假面,略带歉意的笑了一下。
众人虽有猜到仙道是戴了面具的,可是突见他除去伪装,露出本来面目,还是忍不住惊叹一声。流川枫的相貌之美大家都已是有目共睹,和他那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一般罕见,却没想到仙道也不输於他,只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罢了。两人并肩而立,一人白衣胜雪,一人青衫微拂;一个像夜空冷月,一个如日间朝阳;流川的面孔有如一张精致的石雕,完美却冰冷,而仙道的那一笑却让所有人无论男女都有种春风拂过心头的感觉。
还是德男最先反应过来,拱了拱手大笑道:“今日能同时得见东邪西毒的传人,德某真乃三生有幸眼界大开,若非军务紧急,在下定当与两位接风洗尘把酒三巡!如今却还请两位原谅则个。”
仙道含笑道:“将军不必客气,自当以国事为重。不若我们和将军一同前往,若有能尽薄力之处,实是荣幸之至。”(流川在旁狠狠白了仙道一眼,心道:你自己要去便去,凭什麽扯上我,我又与你有何干系!)
德男闻言大喜:“能有两位相助真是求之不得!”(流川:喂喂,别搞错了,那是他说的,我何时说过要助你!)回首大声道:“备马!”话音刚落,已有青龙帮弟子将马匹牵到跟前,德男翻身上马朗声道:“大敌当前,德男就此告辞。在座诸位若有意杀敌者,这就与德男同去!不然就请暂留武园歇息,青田帮主必会好好招待大家。等击退了金贼,大家在一道来个不醉不归!”
群豪听罢皆轰然响应,尽显豪情,纷纷上马的上马,步行的步行,一个不留的随著德男向北城门开去。
十六
德男一干人登上城墙,极目望去,但见数里之外尘土飞扬,低沈的号角声中,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密密匝匝的向这边推进,高高飘扬的大旗上隐约便是一个“深”字,直至此刻亲眼看见,德男心头原本抱有的一点侥幸心理才彻底化为乌有。
这深津一成便是金国最著名的大将,极善用兵之道,与大宋的三井寿齐名。这两人曾数度交锋,互有胜负。但如今,三井寿身在他方,又抽调了部分兵马,正是建康兵力最为空虚之际,而德男原本出身草莽,冲锋陷阵到不在话下,排兵布战却非所长。此时让他面对以兵法闻名天下的深津一成和数倍於己方的敌军,怎能叫他不心乱如麻。
短短时间里,军情接二连三的被传递到德男这里,一条比一条更令人心惊。
“东门也全是敌军……”
“西门也发现敌军……”
“还在继续向前推进……”
“敌军已超过了十万……还在陆续增加……”
德男额上的汗水已是涔涔而下,事态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这时一个探子又飞奔而至:“报──禀将军,敌人还在向南门进发,看此情形是打算将建康团团包围……”德男狠狠一拳击在城墙上,手背上渗出斑斑血渍也浑然不觉:“围城!好狠的心!竟连一条活路都不留!”
一边的仙道突然开口道:“德男将军,如今城内有多少可用之兵?”
德男一呆,如实答道:“原本有四万兵马,大将军抽调了一万,还剩下三万左右。”
仙道讶然道:“建康乃是宋廷要塞,怎会就这些驻军?”
德男苦笑道:“朝廷每年就拨那点军饷,又有什麽办法。不过敌人因为三井寿镇守在此,轻易倒也不敢妄动。噢,还有相临的平州和营州都分别有两万驻军,有起事来也可以相互呼应。但调兵却需大将军的虎符才成。”
仙道点点头,又问道:“那麽三井将军现在何处?距离此间有多远的路程?”
德男道:“大将军奉命到灞县平乱,离这里最快也要三日的路程。嘿!看来果真给岛主料中了,金贼不早不晚,偏在大将军走後第四日发兵……哎呀,得赶快通知大将军,请他用虎符调兵前来增援,否则以我们的兵力只能是坐以待毙了!”言罢立刻喝道:“快来人,传我的令,速速打开东门……”话还未说完,已被仙道拦住:“德男将军,万万不可!”
德男一怔道:“岛主还有何赐教?”
仙道微微摇头道:“从东门出万万不可,应该走南门。”
德男一听便笑道:“岛主有所不知,霸县是在东面……”
仙道微笑道:“将军莫忘了,先前军探来报说东北西三面都已是敌军,敌人既然想围城,必然要切断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又怎会轻易让我们送出消息去。况且,他们也知道霸县在东面,因此东门必然是敌方防守最严密之处。”德男边听边不由自主的点头道:“不错不错……”仙道接著道:“南门就不同了,敌人从东北方来袭,要完全呈合围之势,南门是最後到达之处,从现下来看他们阵容还未及齐整,因此南门便是最薄弱的环节,也是突围最有可能成功的。虽然从南门出发到霸县要绕远而行,但是如果日夜兼程的话,三日内也可抵达。”
半晌,德男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如今我方才知道什麽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不瞒岛主说,我德男本是大老粗一个,书读的不多,舞刀弄枪倒还罢了,这用兵之道却是跟了大将军这些年才学了些皮毛,真用到了战场上可差得太远了,若不是岛主提点,可险些误了大事!”
仙道微笑道:“哪里哪里,将军太过谦了。不过是事出突然,将军身在局中当局者迷,仙道在局外旁观者清些罢了。”
德男叹道:“岛主才是太过谦了,德男知道桃花岛主向来精通五行,学究天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就请岛主发号施令!”
仙道吃了一惊连连摇手道:“这怎麽可以,这和用兵完全是两回事,将军是在说笑了!”
德男见状一咬牙关伏身便向下拜去:“就当是德男在求岛主,事态紧急,还望岛主莫要再推辞!”
仙道忙扶起德男道:“将军切莫这般,能有仙道帮上忙之处,仙道定当不辞,将军何须如此大礼。”
德男喜动颜色道:“那便是岛主答应了!”不待仙道开口便紧接著道:“我这便派人从南门出发!岛主认为多少人手合适?一百?二百?”
仙道却又摇摇头道:“多少人都没有用。”见德男张大了嘴,忙解释道:“要通过敌军的重重封锁已是不易,何况敌人沿途必定还有伏兵阻击追杀,若是一般人前去枉自送了性命不说,还将误了大事。而且人越多目标越大,反而更不方便行动。依我看,三个人就够了。”
德男大吃一惊:“只要三个人……这……这真的可以麽?”
仙道微笑道:“当然可以,只要有他就成……”目光慢慢越过德男看向某一处去。
德男顺著仙道的目光看去,远离众人之外的城墙边,一个白色的身影峭然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宛若天人,正是流川枫。
德男顿时明白了仙道的意思,只有流川枫这样的身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是一想起流川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颜色和令人难以捉摸的古怪性情,便没来由的心下发虚,喃喃道:“流川少侠的身手的确没得说,只是……只是……”
仙道善解人意的拍拍德男,笑道:“你莫给他的外表唬了,其实啊……呵呵,你瞧著,他一定会去。”说著,径直向流川走去。
德男看著仙道的背影,心下感慨万千,若非有他二人,真不敢想象今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这或许就是天意了。虽然直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两人究竟是什麽关系,似敌非敌,似友非友,可是德男却感觉到了他们之间有种无可形容的别人无法介入的默契存在。无论如何,建康的命运就在他们的手中了!此时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祷:“上天保佑建康能度过此劫,无论要德男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好,哪怕是……生命……”
仙道到了流川的身後。
流川冷冷道:“你想要我去搬救兵麽?”
仙道微笑道:“这麽说你想的和我一样了。”
流川“嗤”了一声,回过头盯著仙道:“那是你的想法。我想的是你似乎把自己给忘了。”
仙道轻笑起来:“说的不错,我也可以。反正大家都还期待著武林盟主你率领大夥儿去奋勇杀敌护城卫国呢!”
流川闻言,面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半晌,狠狠一顿足道:“仙道,这笔帐你先给我记下!”说罢,又瞪了他一眼:“还有先前那笔!”
仙道听罢,忍俊不禁,“呵呵”的笑了起来,流川却皱起眉头,扭过头去再也不看仙道一眼,径直像德男走去。仙道随後跟上前,眸中的笑意关也关不住。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什麽事,令仙道笑的如此开心──虽然他一直带著微笑,但此刻的感觉却如此不同。
德男见流川走过来,忙诚惶诚恐的迎上去,流川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我去!”
德男大喜,看向仙道,仙道微微一笑:“再请将军从各门各派的英雄里选出两位实力相当的人物,这便可立即出发了。”
德男点点头,到群豪面前将事情简要述来,众人闻言,均纷纷暗下掂量自己的实力。这时丐帮八袋长老宫益排众而出道:“宫益不才,愿辅助流川少侠前往!”
德男笑道:“掌钵龙头的一手火云杖法闻名江湖,何必过谦,如此便有劳宫长老了!”宫益一抱拳,站到流川身後。
至此还差一人,武功高明的如赤木、青田龙彦都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余人自问武功还稍逊一筹。这时一个声音叫道:“我去!”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人从人群中挤出,正是先前奚落樱木和清田的那位灰袍客。此人径直走向仙道,神情看上去竟是如此激动,厚厚的嘴唇翕动半天,才发出声音来,居然又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仙……仙道少主人,我终於又见到你了……”
十七
乍见那灰袍客,仙道先是一怔,既而又充满了惊喜之情:“你……你可是福田?”
那叫做福田的男子不住的点头,已是热泪盈眶:“是……我是阿福,少主人,他……他老人家可还好麽?”
仙道握住福田的手恳切道:“师父他在七年前就离开中土,云游海外去了,想必他老人家正过著神仙般逍遥的日子。阿福,你我也算是同门,不要在叫我什麽主人,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好了。”
福田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他老人家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仙道无奈一笑,他知道师父为人怪僻,平生只收了自己一个弟子作为桃花岛的唯一传人。但若遇上有资质的少年,也会一时兴起传授一些本事,却又坚决不许人家拜自己为师,甚至对外连提都不许提及与桃花岛的干系。但这些曾被授艺者,对这位前岛主都是崇敬异常,既然不能以师徒相称,便甘心以仆从自居。这福田便是其中之一,少时曾在岛上住过一阵子,之後却再未曾谋面,如今一晃十年过去,都由少年长大成人,或多或少会有些改变,因此若不留神便也不易认出。
福田接著道:“少主人,阿福所学虽不及他老人家的十分之一,但此去愿尽全力,定不会令你失望!”
仙道微笑道:“福田,我相信你,此行千万要多加小心,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叙旧!”又对德男道:“请将军尽快准备四个千人队,佯作进攻,引开敌人的注意,好让信使乘机突围!”
南城墙上,德男命人擂起战鼓,大造声势,接著南门大开,两支千人队呐喊著冲出,杀入敌阵,他们谨记仙道的嘱咐,只是作势,并不深入。
果然敌人阵脚未稳,宋军这麽快进攻,颇出他们所料,一时间敌营竟有些混乱,但显然这支队伍平日里训练有素,很快便作出反应,即刻进入备战状态。
仙道审时度势,心知等敌人调整就绪,突围就难了,当机立断道:“现在西南角最空虚。”德男闻言立即命人按事先的约定打出暗号:一阵加急的战鼓声雨点般落下,一面火红的旗帜向西南方打出。
只见战团中有三骑斜斜向西南角冲出,一马当先之人白衣飘飘,手中长剑所向披靡,正是流川枫,紧随其後的是宫益和福田,一刀一杖,三骑旋风般冲入敌阵,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堕马,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
敌方将领见状,立刻明白对方意图,连忙调来弓箭手拦截,顿时乱箭齐发,宫益和福田早有准备,纵马紧贴流川左右,一手持盾护体,一手用兵刃拨开飞箭,让流川毫无顾忌的向前直冲,不多时,三人已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城墙上众人见流川等人突围成功,顿时欢声雷动。德男立刻派出另外两支千人队出城接应,一边鸣金收兵。
这前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不但送信之人成功突围,出战的宋兵伤亡也不过百余人,德男等人对仙道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本来悬在半空的心此时也放下了大半。
金兵营地正中一顶镶著金边的大帐内,居上位而坐之人面孔略显狭长,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魄,正是与三井寿齐名的金国大将深津一成,此刻正仔细听著探子的最新报告。
帐内右边清一色坐著深津下属一众将官,左边之人却正是刚从中原武林大会上逃出来的岸本、河田雅史及松本稔。
听毕战报,深津一成微锁眉头道:“他们竟会挑选南门突围,而且只有三个人!居然让他们给成功了,真是岂有此理!”
一旁的岸本插口道:“依我看,那里面必然有流川枫那小子!”一说起这个名字,岸本心中又是一阵难耐的怨恨,双拳紧紧的握起,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去。
深津一成挑眉看著岸本道:“那便是赤炼神君先前说起之人麽?看来中原武林并没有国师想的那般好对付哦,国师这次可是失策了啊!”
岸本听他言及师兄,又语带讥讽,似是暗责自己办事不力,不由大为不忿,忍不住道:“哦?不过让他们突围出去,似乎也出将军的意料呢!”
深津一成听出了岸本的反讽之意,闷哼了一声,重重一拍案几下令道:“来人!传我的令!无论用什麽办法,务必将送信之人在见到三井寿之前截杀!”
岸本闻言只是连连冷笑,心道:就凭你的那些人,又有什麽本事截杀流川枫,我到要看看到时候你又如何下得了台面!
深津一成对岸本的冷笑充耳不闻,只向诸将道:“如今三井寿不在建康,城防空虚,负责领军的副将德男不过是一介武夫,并不擅用兵之道,这正是我们一举攻下建康的大好时机!为防有变,必须要速战速决才是上策。”接著起身,摊开地图招呼诸将一同研究攻城之计,再不理会岸本等人。
岸本坐了半晌,终於忍耐不住,怒哼一声,站起来径自摔帐走了出去,河田雅史和松本稔也连忙紧随其後。
一回自己的帐中,岸本就破口大骂道:“深津一成真不是东西,枉我们好心特地来告知他建康的情况,他不领情也罢,反倒出言相讥,分明就是不把我们瞧在眼里!”这一动气,只觉得胸口一窒,四肢一麻,登时坐倒在地,原先被流川枫打的内伤又发作起来。河田雅史安慰道:“这毕竟是在他们的地头上,忍得一时便是,这笔帐早晚也要讨回来!”岸本长长吁了一口气,半天才又恨恨开口道:“等四殿下执掌大权的时候,哼!要他们好看!”然後又抚著心口骂道:“哼!这个混蛋!”也不知说的是流川枫还是深津一成。
原来金国皇帝堂本共有五子,由皇後所诞的皇子自小便夭折,皇後因此大受刺激,多年来卧病在床,再无所育。余下四位皇子中,二皇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三皇子出身低微没有靠山,余下只有大皇子和四皇子,这两位皇子都是由贵妃所出,地位尊贵,将来东宫必然是这两人之中二者选其一。其中大皇子野边将广好勇斗狠,却是有勇无谋,但被以深津一成为代表的军方以第一继承人的身份所拥护;而国师森重宽一系却更看好野心勃勃、沈稳阴鸷的四皇子南烈。这两派系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在金国国内也早已是人尽皆知,不过近来却有愈演愈烈之势,连皇帝本人也无法控制。
岸本等人一气之下,连夜离开了深津的营地。
仙道与德男详细研究之後,认为以建康当下的兵力,只能防守为重。其中北门和东门金兵的势力最为强大,应该是主攻之地,因此各分派八千人固守,其余两门各分派五千兵众,还有四千人做流动之用。仙道还将城内的三四千江湖武人编为一支生力军,可作奇兵之用。又以“黄青白赤黑”五色旗为号令,教众人演练一些简单的阵法。接著又将种种战备物资分派妥当,幸好赤木先前让木暮、宫城等人押送来几车硫磺火药,此时刚好派上用场。德男这边也派人将粮草分出一部分来给百姓,以安定民心。建康城内民众虽知被困,却是临危不乱,万众一心支持前线,铁匠铺子都锻造刀枪弓箭,成年男丁纷纷主动请缨到前线支援,妇女们也不甘落後,做些洗衣煮饭之类的後勤杂务。在这面临著城破家亡的紧要关头,所有人都空前的团结一致,以御外敌。
一切准备就绪时,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幽深的天际,只隐隐闪烁著点点星光,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丝风都没有,一切看上去都如此平静,然而每个人都知道这平静的背後将预示著一场狂风暴雨的来临。
虽然敌我实力相差悬殊,但流川等人的成功突围,仙道井然有序的部署,军民团结高涨的士气,都给每个人带来了无比的信心和勇气。
这暴风雨前的最後一夜,分外漫长。
十八
围绕建康城进行的攻防战已经进行到第四日了。
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和可怕。
整整四天,面对数倍於己方的强敌,同敌方以用兵闻名天下的统帅斗智斗力,却始终处於劣势的情形下,即使是仙道也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或许这种感觉并非仅仅来自於身体的疲劳,更大一部分则来源於他的心境。
一个又一个的人在战场上倒下去,生命从来没有体现的如此微不足道过。血和死亡的味道重重扑面而来,萦绕在空气中仿佛永远不会消散,通过每一口呼吸,透过每一个毛孔,渗入到皮肤、五脏六腑以及灵魂的深处去。
仙道觉得有些窒息。
换防的战士以枪支地,艰难的一个挨著一个慢慢从自己身边踱过。有血,滴落在深褐色的砖石缝隙。这古老的城墙啊,曾经见证了多少杀戮和历史的沧桑。而如今的一刻,迟早也会湮没在历史的碎片当中吧!那麽这些已然死去的亡灵,还活著但却时刻准备著赴死的人们,以及自己,在这时光的长河中,究竟扮演的是什麽样的角色呢?
家国是何人之家国?天下又是何人之天下?
本来素不相识的人们,为何又要拼了命来相互撕杀?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麽?
没有人可以回答。仙道自己也不能。
“唉──!”长长一声叹息。
一边的德男闻声立刻紧张起来,他一直在暗暗留意著仙道的一举一动。说实话,这样惨烈的战事,便是身经百战的德男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了。刚才巡视军营,已经得知粮草所剩无几,弹药箭矢也将尽,还有将士伤亡惨重……无论如何也再撑不过两日了。在他内心深处,或许早已认定了城破是早晚的问题……之所以还没有完全绝望,那只因为有一个人在──仙道。无论多麽恶劣的形势下,他总是带著坚定而自信的微笑,指挥若定,扭转乾坤,让人深信,他就是希望之所在。可是今晚……仙道却有些不寻常,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般怅然的神情,还有那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息之声……难道,仙道他也认为没有希望了麽?
转而一想,德男又释然了。无论再如何的武功超绝,才智过人以及拥有著超出年龄的冷静与成熟,但仙道,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一切,对他而言,实在是过於沈重了。其实,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即使换作三井寿本人,在这般恶劣之极的条件下,也不会再比他更好了。如若没有仙道,城,早己被破,决不会支撑到今天的。他的压力已经足够大了,自己决不能再给他增加压力了!
想到此,得男故做轻松的走到仙道跟前:“今天我们战绩不错啊,岛主。呵呵,久攻不下,深津一成想必正气急败坏急火攻心呢!”
仙道闻言,挑了挑嘴角,绽出一个笑容来。
不知为何,看到仙道这样的笑容,德男竟然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面上却还得强做欢笑道:“刚才我去夥房,大夥还问岛主想吃点什麽呢,说你日间太过劳累,好容易晚上得了点空,可得好好补补。那个……我就叫他们炖了只鸡,约莫一会儿就能送过来了。”
仙道轻笑道:“德男将军,我们还有吃的了麽?”
德男一呆,磕磕巴巴道:“有……自……自然是有的……你……”
仙道轻叹道:“那只鸡,八成也是百姓才送过来的吧,我刚才已经和大家一起吃过了,还是把那鸡送去给受伤的将士们去补一补吧,他们比我更需要。”
德男垂下头去,半晌才道:“你都知道了。”
仙道点点头:“清水糟糠野菜,战士们冲锋陷阵流血流汗,如果还有粮食,又怎会吃这些东西。德男将军,武器装备还剩下多少?”
德男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道:“火药还有一石半,箭矢剩的不多了,石弹已经没有了……不过我已经命人到处去采集些大石和树干来,应该……还可以顶上一气。”
仙道又点点头。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城墙上蜿蜿蜒蜒的火把顿时明明灭灭起来,极目望去,漆黑天地间,点点闪烁。
突然间,只见远方一点火光越来越大,接著是两点、三点……渐渐冲天而起,映得幽暗的天际一片诡异的光亮,又是一阵风,卷来了吵杂的人声和战马的嘶鸣。
仙道和德男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道:“金兵的营地发生什麽事了?”此时值夜的士兵也发现了那边的异动,顿时打起了精神,三三两两的聚到箭垛口处纷纷议论起来。
过了好一阵,火势才渐渐小了下来,显然是发现的及时,被控制住了。仙道脑际灵光一现道:“难道是粮草!”
德男又惊又喜道:“这……这会是谁干的?不会是援兵到了吧?”!
仙道沈吟道:“不会是援兵,就算粮草被焚,但显然并未发生大规模的冲突,能有这般本事出入金营的,定是哪路江湖上的朋友前来相助。”随即又微笑道:“风助火起,今晚风这麽大,看来老天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说是不是,德男将军,无论如何,我们一定可以渡过这道难关的!”
看到仙道此时的笑容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和神采,德男也是精神大振,两人又详细研究明日的作战计划直到深夜。
第五日清晨,天还灰蒙蒙的未放大亮,宋军已一改前几日的被动,集结三千兵士以及两千江湖武人,放下吊桥,率先向金兵营地杀去。
原来金兵昨夜粮草被焚,虽是不小的打击,但却也必然因粮草之忧而加紧攻势,其猛烈程度一定更甚从前,如果连气势都让敌人占了主动,只怕己方承受不住,所以索性先下手为强,争取主动,打乱敌方的部署和计划。
金兵方面因昨晚被袭,早已不敢大意,时刻处於战备状态。宋军此刻的突袭,虽然出乎他们的意料,然而却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组织迎战,仙道和德男心下均佩服深津一成治兵有道。
宋军人数上虽然少於对方,可是有一部份是武林中人,战斗力大大超过一般兵士,再加上仙道这几日来教他们演练的五行阵法,随著城墙上五色旗的指挥变化而变化,将敌军不断分隔切断包围击杀,一时间竟让金人束手无策。
深津一成在一个小丘之上观察战场形势,原本便惊讶宋军在如此劣势下居然还敢主动出击,随即看到了对方所使用的阵法,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相信这种高深的战法就凭德男是绝对控制不了的,几乎要怀疑三井寿并未离开建康城了……想到此,深津一成摇了摇头,三井寿被调离是绝对千真万确的事实……那麽究竟是谁在指挥宋军守城呢?为何己方对此竟然一无所知……不过此人的确相当高明,居然可以和自己相持这麽久。深津冷冷一笑握起右拳,在心里道:“马上就可以知道你是谁了,因为,在太阳落山之前,城一定会破!”
深津一成化拳为掌用力一挥下令道:“调一个万人队,一边五千人,从两侧包夹!”时值他已看出这阵法的弱点就是人数太少,无法发挥其应有的威力,两翼乃是最薄弱之处,於是命令已军从两翼包抄进击。
仙道看到金兵的动向,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弱点已被敌人识破,便要下令鸣金收兵。他本意也只是扰乱敌人的进攻计划,提升士气,并不打算与敌人硬碰硬,作无谓的牺牲。
正在这时,战场上形势又发生突变,敌人右後方传来一阵骚乱,仙道定睛望去,只见一路人马少说也有五六百之众从外围杀入敌阵,虽看不十分真切,但当先一人双掌四下翻飞,所向披靡,挡者无不溃败作一团,竟有那天流川枫杀出重围的气势。尽管还不知是何方神圣,但仙道已联想到昨夜袭击金营的神秘人马了。
便在此时仙道身後传来一阵尖叫:“啊!啊!是牧哥!是牧哥来了!”仙道回首,正见清田信长在手舞足蹈,不由惊喜道:“你是说……”清田连连点头道:“是!是我们丐帮的人!岛主,让我去接应他们吧!”
仙道微笑道:“来得正好!信长兄弟,你这就带五百人去接应贵帮。”清田得令立刻率先杀出城去。
德男也自告奋勇道:“岛主,我也有些日子没有松快筋骨了,不如让我带著剩下的兄弟们趁此机会好好打击一下敌人的气焰!”余下诸人一听,顿时跃跃欲试,兴奋不已,仙道点头笑道:“也好,不过诸位切记,等时机一过,听到收兵信号,千万莫要恋战,定要立刻撤回!”
群豪得令,轰然应诺。其实这些天来早就憋不住想上战场杀敌,只是不敢擅自行动,如今好容易有此机会,人人都是气势如虹,开入战场,竟一鼓作气将金兵杀的纷纷溃退。清田信长等人与丐帮汇合後又一起投入到了战团中。
但敌军终究人多势众,训练有素,不多时又重新组织起来反扑,仙道见状,立刻命人鸣金收兵。战士们接到信号,由水、土两路人马断後,依次撤回城中。金兵一时受创不轻,忙於调整,倒也没在追击。
众人欢天喜地的入得城来,数日来,首次觉得扬眉吐气,振奋人心,纷纷大呼过瘾。
仙道含笑看著被清田信长等人簇拥而至的高壮男子。那人一身褐色麻布衣衫,面容黝黑,虽然不易判断他的具体年纪,但是器宇轩昂,豪迈中透著几分粗犷和霸气,自有一股威摄人心的魄力,此人正是丐帮的新任帮主──绰号“帝王牧”的牧绅一。
牧绅一走到仙道身前,站定。两人面对面,眼观眼,打量著对方,却只是微笑,不发一言。群豪见状,也渐渐的安静下来,一齐看著他们。
半晌,两人突然一起大笑起来,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牧绅一感叹道:“十年了!”
仙道也微笑道:“是啊,十年了。”
十九
牧绅一笑道:“我听说建康出了大事,匆忙间召集这边的弟兄连夜赶过来,看看能否帮得上忙,若早知有你在此主持大局,我也不必如此著忙了,哈哈!”
仙道苦笑道:“阿牧,连你也来损我。若不是昨夜你带人烧了金兵的粮草,今日又打乱他们的阵脚,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遂又展颜笑道:“现在有你在此相助,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啦。”
牧绅一看著仙道的笑颜,拍拍他的肩,叹道:“这麽多年了,你一点也没有变。真没想到我们竟是在这般情形下再见的!”
群豪今见丐帮加入,不由人人欢欣鼓舞,摩拳擦掌,欲待敌人攻城时再大显身手。可是过了好一阵子,金兵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就连仙道也不禁心生疑虑:敌方先前所受的那点打击还不至於没有力量组织反攻,现在决定双方命运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他们还在等什麽?
便在此时,只见金兵营地前慢慢竖起一架高杆,众人怎生看那也不似攻城的器具,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敌人有何用意。不多时,有人在下面用麻绳将什麽物事缓缓拉升至顶端吊起。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心头大震,叫出声来。原来吊在那里的竟是三个人──或者说是三具尸首,虽因距离太远辨不清容貌,但从装扮上来看,正是一个白衣,一个灰袍,一个葛衫。
德男神色大变,颤声道:“这……这……难道是……”
牧绅一刚到此间不明就里,看向仙道,仙道面色沈静如水,冷然道:“好厉害的攻心之计!是想以此令我们陷入绝望,从而击垮我们的斗志。”
德男抹了一把冷汗,也镇静了许多,想了想大声道:“大家不要上当!这只是敌人的疑兵之计,想动摇我们军心!以流川少侠的身手,又怎会如此轻易被他们拿住……”
牧绅一似有所梧,大感兴趣道:“原来去搬救兵的竟是流川枫那个小子麽,哈哈!有趣有趣!看来我错过不少好戏了!”仙道闻言,但笑不语。
尽管德男努力解释,但那高高悬挂的几具人体随著风向在众人眼前毫无生气的摇摆著,仿佛一直在暗示著没有希望了。即便肯定那不是流川等人,可这种阴霾压抑的气氛却始终挥之不去,众人心头都是沈甸甸的。毕竟,那是大家唯一的希望和寄托。
牧绅一见状,大笑两声,豪气云天道:“哪位弓箭借我一用!”
话音未落立刻有人递上弓矢。只见牧绅一从箭壶中抽出三支羽箭,逐一夹在指间,搭上弯弓。众人一见,猜到他用意的,不由都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这麽远的距离,能够射杀一人都十分不易,何况那麽细的麻绳,想要射中简直难如登天,更莫说是三箭齐发!
牧绅一傲然一笑,雄臂一振,竟将一张檀木硬弓拉成了满圆。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响,三箭齐出,电击长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几乎同时分别断绳而过。那几具尸首犹如断线风筝般摇摇坠落。那箭矢的力道居然还未竭,一直钉在金兵的旗杆之上,又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
众人呆愣片刻,一齐声震九霄的欢呼起来,将士们用手中的兵刃齐齐撞击著城墙,高声呐喊,城池在无数次撞击中颤抖,发出仿佛来自荒墟初开时的咆哮!
牧绅一这三箭立刻扭转了战场上的气势,宋军一方又恢复了信心,士气大振。
深津一成见状,终於下了最後的决心,集中全部兵力到北门开始了最猛烈的进攻。只因他清楚己方粮草被毁去大半,也没有时间等待补给援助,若是在相持不下,等对方援军一到,便只有无功而返的份,是以不惜一切代价,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建康。
宋军一方也是拼尽全力死守。经过一天的浴血奋战,先是火药、箭矢告罄,然後圆木、大石等也用尽,最後连碎石、滚油都排上用场。敌人还是如潮水般源源不绝,已从云梯攀上城墙,和守军进行著最残酷的肉搏战……
夕阳西下,血一般的颜色湮没了天边。
深津一成终於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一排排士兵手持刀盾重踏著地面层层推进,一队队奔向即将要破开的城门。
仙道艰难的阖上双眼,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果真撑不过今日了麽?
战士们疯狂的挥舞著利刃,眼前一片赤红之色,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却已感觉不到了疼痛,仿佛要拼尽最後一丝气力,流干最後一滴鲜血。
……………………
“呜……呜……”低沈苍凉的号角声穿透了铺天盖地的撕杀,仿佛来自於另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无法相信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透过浸著血和汗水的朦胧的眼睛,看到远方飞扬起的漫天的尘埃,还有敲击在每个人心头越来越清晰的万马奔腾的乐章……多少伤痕累累挥洒热血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的铮铮铁骨男儿此刻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是真的!这是真的!援兵,终於到了……
一推开房门,午时的阳光毫无征兆的倾泻在仙道彰的身上,突如其来的强光迫使他眯起了眼睛,一时间眼前只有一片金黄色的光晕不停的跳跃著……
好晃眼哦……仙道索性闭上眼睛,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倚在墙壁上:似乎已经到了中午了,竟然睡了这麽久……仙道回味著,脸上不由泛起一个满足的笑容来。从未想过,睡眠竟然是如此享受的一件事情。
等他再次张开眼睛,才发现跟前站著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手足无措满脸绯红的望著自己。仙道眨了眨眼睛,再次奉上一个比阳光更灿烂的微笑道:“这位姑娘,可是来找在下的麽?”那女孩的脸更红了,慌忙避开仙道的目光,垂首道:“是……是三井将军遣婢子来服侍公子梳洗……”仙道“哦”了一声,柔声道:“这样啊,这种小事在下自己来便是了,就不用劳烦姑娘啦。”正欲转身回房,却见那女孩仍呆在原地欲言又止,便奇道:“姑娘可是还有什麽吩咐麽?”那女孩忙道:“公子请别这麽说,可折杀奴婢了。三井将军还吩咐奴婢,等公子梳洗毕,请您到正厅去用膳。”
大厅里,三井寿和几位将官一边品茗,一边谈论著战事。一见仙道,均纷纷起身相迎。众人相互见了礼,仙道见这位闻名天下的将军卸下战甲,身著素白长袍,玉面朱唇,完全是一派文官的儒雅平和之气,怎也联想不到昨日在战场上叱吒风云、威风凛凛、指挥若定的大将之风。其余几人,除却德男,仙道都是初见,德男便一一代为引见:那一位人高马大面似铁铸的汉子乃是平州驻守铁男,另一位身量短小却颇为剽悍之人为营州驻守司晨,还有一位也是三井寿身边的副将叫做龙,此人双目狭长,笑起来颇为阴郁,不知为何,自打第一眼见到他起,仙道便从心里不喜欢这人。
待诸人都落了座,立刻便有人将酒水菜肴一道道上来。
三井寿微笑道:“岛主昨晚休息的可安好?”
仙道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笑道:“有劳将军挂心,在下是休息的太好了,不想起的这麽晚,让诸位见笑了!”
三井寿含笑道:“岛主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些日子实在是有劳岛主了,昨夜因局面混乱匆忙之中未及与岛主详谈,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岛主见谅。”
仙道微笑道:“哪里哪里,将军客气了。”一时间觉得有什麽不大对劲,左右看看才突然明了,颇不解道:“请恕仙道好奇,这个……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三井寿笑道:“多数江湖上的朋友已趁夜离去,余者大多在青田帮主的武园休息。”
德男插言道:“牧帮主到是在将军府,不过一大早便匆匆告辞,说是丐帮还有要紧事去办,我等也不好强加挽留。牧帮主本想亲自去和岛主到别的,但是……呵呵,见岛主还在休息,便托我来转告岛主一声,说是後会有期,待下次见面时再同岛主好好喝上一杯。”
仙道恍然,想了想又道:“那流川枫呢,他也走了麽?”
德男笑道:“流川少侠还没醒过来,大将军已差人侯著,待他醒转便请他过来用膳。”
仙道闻言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大将军何必多此一举,那个家夥就是睡到明天也未必会醒过来……”说到这,忽然想起早上一出房门便看到的那个婢女,想来也是不知等了自己有多久。居然还笑流川,自己又好到哪去,不由脸上一红,胡乱笑一下,在也说不下去了。
三井寿道:“这次多亏了流川少侠,他不眠不休日夜赶路,连战马都累倒了三匹,才提前将消息送至我处。”
铁男接道:“随後流川少侠又只身带著大将军的虎符先行一步,到我和司将军这里及时调来救兵,否则若是晚了一步,後果简直不堪设想。”说到此,诸人脑海中都不由浮现出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均唏嘘不已。
仙道直到此刻听众人说起,才明白为何援兵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