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舞 20-24
作者: 绯,收录日期:2006-03-24,910次阅读
(二十)“泽北荣治,你给我出来!泽北荣治!……”
空旷的山谷里,仙道的喊声在回荡。声音在山涯上碰撞,在空中交汇,充满了整个山谷。
仙道茫然而又绝望的喊着。没有人回答,只有一浪又一浪的回音将他往更深的绝望中推去;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又拼命的喊着,但结果却将他往绝望中退得更深更远。
泽北第一次和他见面就是在这里。那时,他刚被流川从封印中解放出来,考虑到可能被通缉,于是躲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想逼过那一阵风头。被通缉他固是不怕,但若是一天到晚总有不知死活的人跑来招惹,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他才决定暂避一下。
而在这里,他“遇见”了泽北。现在他可以确信,那不是偶遇,而是泽北精心策划中的一环。
如果是这样的话,流川在泽北的棋局中又是个什么角色呢?有两种可能,一是择北的这整个的行事,都是为了让流川从自己这里拿回力量。易言之,流川的所做所为全部都是泽北的授意;另一种是,流川与泽北的行为是平行的,也就是说,流川的目的是取回力量,而泽北是另有所图。
就仙道而言,他十二万分的期待事情的真相是那第二种情况。
但是……一切都太巧妙了,流川和泽北的行事配合得天衣无缝.任谁都会认为那是精心策划,仔细推敲的产物。
一想到这里,仙道就感觉到了一种——苦涩——触目惊心的苦涩。
他根本无法想象流川参与这个阴谋之中。在他心中的流川,纯洁,少城府,但绝对待人至诚,虽然因为无法承担的重任而死,但品行仍是百里挑一。
就像一块碎了的玉璧,即使不复原先的美仑美奂,但那碎片仍昭告着所有捡到它的人它的价值。
但是,这一切,在他知道流川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就被全部颠覆了。他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南的话。然而南是不会骗他的。结论即是,流川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很冷静的接受,但是,那一刻,窒息般的感受,至今还在体内被反 着。
到这一步,他才知道,对他来说,流川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存在;也是到这一步,他才知道,对他来说,现实是多么的无情。
所以,无论如何,他要答案。
泽北在离开时空神殿前,又到了流川的房里去看了看。流川仍睡着,睡得很熟。线条优美的唇紧紧的抿着,长长的睫毛随着浅浅的鼻息轻颤着。泽北忍不住轻拂开覆在流川那光洁的额上的头发,在眉心间轻轻印下一吻——流川醒着时,他是绝对不敢,也绝对不会的。说不敢,是因为他知道这样轻率的举止会引起流川的不悦。当然流川即使是不悦,也不会说出来,只是隐忍着,在下一次可能到来时躲避着。若是那样,他会万分的心疼。所以,他绝不会。
虽然在这世界上,他是让流川唯一敞着心扉相向的人;虽然每天晚上,他们都同榻而眠,但也仅止于此了。他始终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取回了力量的流川,比以前更加的害怕孤独——虽然流川从未承认,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若不是每夜有他伴着,流川是万难睡着的。
能这样一来守着他,也是一种幸福吧,即使,他不曾有一刻是真正拥有他的——无论身与心。流川的一切,在他未来得及有所行动之前,就被仙道拿走了。
做了这么久的时间的看守者,第一次有无力的感觉。他可以轻易的创造或是毁灭一个大陆,却得不到一个人的心。而那个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的人,却又毫不吝惜的把它视若弃履。
倘若可以的话,他愿意和仙道交换。
泽北不由自主的苦笑了出来。那是不可能的。泽北凝视着流川的脸。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不过。所以,想要的东西应该自己去争取。
在仙道面前,一条光的道路从空中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延伸过来,一直到他的面前。接着,在路的末端,泽北出现了。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泽北沉着声音问。
“我要见流川。”
仙道的话简单得让泽北不悦。泽北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我记得我并没有同意过你找我。”
“我要见流川。”
仙道勉勉强强压抑住浮动的情绪。
“我回去了。”
仿佛觉得是一场无稽的闹剧一般,泽北转身理屈。拂开泽北言行中“见好就收”的示意,仙道对那个背影问道:
“你是在逃避我的问题么?”
泽北的身形停住了,接着,依旧是觉得非常无聊似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向前。
“时间的看守者就那么胆小吗?”
泽北的身形又一次停住了。仙道按捺住小小的成功带来的胜利感,用不屑的,轻贱的,冷嘲热讽的声音刻意的说道:“哦,我说漏了。不止胆小,还卑鄙下流。”
泽北转过身来。
泽北的神情让仙道产生了大大的挫败感。
依旧的冷峻漠然,依旧的沉稳自持。
他的态度与其说是在和一个污蔑他的人计较,不如说是好整以暇的等着看一个小丑的表演。
仙道一时气结,哽在喉中的话,竟说不出半句来。
论身份,论地位,仙道绝不算低,堂堂神话大陆的第十一代法王,当今的暂代法王,同时又是驭风神族的族长,威仪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但在泽北面前,竟是涨不起一丝气焰,端不起一毫架子。
“还有什么要说的?”
仙道昂起头,问道:“你和枫是早就预谋好了的么?”声音并不大,因为要压抑住那深层的慌乱就已经尽了他的力了。
泽北突然叹了空气,仙道原本就绷紧的神经这下绷得更紧了。
“我真不明白枫为什么会爱上你。”
泽北说道。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和一只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
泽北的声音很轻很轻,用的是推心置腹,侃侃而谈的语气,仙道只觉得一瞬间像被火灼烧到一样,驭风神族族长和第十一代法王的血沸腾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的力量我也有!从力量的角度来说,我甚至比你还更胜一筹!”
“你还好意思提起。”
用稍嫌温和的声音斥责着,泽北凛然而高贵。
“你懂那个仪式的意思吗?它意味着时间的看守者与驭风神族的族人完全抛弃自己原有的一切而与对方结合,它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崇高,最不计一切代价的爱情的象征。”
“可是你呢?就你的所做所为来说,你甚至连为人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温和的指责,却胜过强力的攻诘;这是平淡的陈述,却胜过激昂的揭露。
“所幸的是,枫已经不会再爱你了。有我在他身边,我绝对不会再让他受一点伤害的。”
“而你,好好的为你的罪忏悔吧,因为你就快没有机会了。”
(二十一)
泽北一口气冲回时空神殿,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流川房门前,却没有推开门走进去。伏在门上,他剧烈的喘气。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高傲的,凛然的,义正词严的,仿佛流川是他的爱人,仿佛仙道是一个偶然闯进他们生活、偷走了他们的安逸的小人。
把头抵在门上,泽北的喉中涌出苦笑。“枫……枫……”他喃喃的呼唤着,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得到流川呢?
深呼吸,再深呼吸,遏止住手的颤抖,轻轻推开房门。
果然,流川已经起床了。但他并没有换下睡袍。做坐在窗台上,头斜倚着窗框,手捧着水晶球,球里映出的是神话大陆的情形。质地良好的睡袍伏帖的勾勒出流川略为消瘦的身体轮廓,窗外的黑暗反而给流川的脸镶上了一道浅浅的边儿。虽然同样的情形几乎是天天见,但是每次都让泽北更加失神。
定了定神,向流川走过去。他始终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流川注视着手重的水晶球,动也不动。
今天又会这样过一天吗?泽北停在流川身边,沉默着,犹豫着,怕打破了对方的沉溺。终于,放弃了在脑中挣扎的愿望,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去。
“泽北!”
泽北修长的身形就此僵住。与之相反的,某种浮躁的欲望却在心里活跃了起来。
没有下文,等了好久也没有下文。
泽北就像一张拉圆了的弓一样等待着。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对我说……”
流川的声音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泽北在怔了一瞬之后迅速回头。
迎上的是流川黑曜石一样清澈的眼睛。
“为什么不早一点对我说……”
流川的唇没有翕动,因此,在泽北看来,声音仿佛是籍着流川的眼睛传递的。
“……你爱我 ……”
一刹那,只觉得耳边翁的一声,泽北的血仿佛全冲上了头顶。他竟不知如何回答。“我……我……”泽北手足无措的看着流川,立在原地。
“而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
水晶球滚落在地上,在地毯上发出一个沉闷的落响,流川的哭腔也就在此时压抑不住的爆发了。
“你……都看到了?”
泽北近乎艰难的问道。然而答案早就了然于胸。脑中什么念头都没有的当儿,他已经拥住了流川。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来伤他的……我……”
怀中的流川哭得全身都在颤抖。泽北笨拙的捧起他的脸,忧郁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替他吻去脸上的泪水。
流川一怔。
意识到流川的僵硬,明知自己应该放手,却停不下来。
也不想停下来。
在温柔的吻中,流川的手臂,慢慢的,慢慢的,像树藤一样缠绕上来,环住了泽北的颈项。
从窗边到床上,相拥的两个人一直没有分开。
如果真有所谓神的存在的话,我想,我要好好感谢他。
在被褥凌乱的床上,环住疲倦睡去的流川,泽北这样想。
流川有用水晶球看神话大陆的习惯,他是知道的。但他在与仙道面对的时候,却是完全的忘了这一点的。他所做的,只有对仙道的斥责和对流川变相的表白而已。老天垂怜,竟让流川看见了这一幕。
其实他也知道,一直以来,虽然流川的心早就被仙道占据了,但惟有在他面前,流川才能也才会自由的哭笑。
所以,无论等流川醒了以后,说这是错的也好,说这是对的也罢,他都不会放手了。不管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将仙道的影子驱逐出境都一样。
那不须太久,他相信。证据就是,今天的放纵中,当流川由啜泣转为呻吟的时候,并没有呼唤仙道的名字。
流川……不,枫的声音实在是非常的美妙。
对于神话大陆的住民来说,这一年他们遭遇到了最为痛苦的事情。看着仿佛雨点一样漫天降下的次神话大陆的士兵像割草一样的袭向自己和自己的亲人,看着苦心经营的家园和田地在火海中化为乌有,看着神殿和雕像被推倒……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足以令人死去又活过来。
虽然神话大陆是个魔法泛滥的地方,但是绝大多数的人的魔力都是很脆弱的。因此士兵们的交战也是使用冷兵器,基本上很难将魔法用在战争中。次神话大陆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因此,奇袭和占据地利,使得次神话大陆节节胜利,战火燃遍了陵南辖区的大半与海南辖区的一部分,并逐渐向蓝色奇迹进逼。
在这种情形下,有鱼住提出,经仙道和其他大神官同意,陵南神殿出击。
(二十二)
“陛下,前方战报,陵南军中了敌军埋伏,死伤过半!”
用这样的一则消息令得正在吃早饭的仙道食欲全无的是南烈。立在一旁。南烈听到了他预料中可能会有的回话。
“不可能!陵南军全军近十万,鱼住也不是那种平庸的指挥官啊。”
“战报说,陵南军行至一密林峡谷地带,被次神话大陆军伏击。当时陵南军阵势尚未布好,加之遭到突袭,指挥命令很难传达下去。敌人却在这时使用了强力的魔法,鱼住支撑了结界抵抗,但是……”
南略去了可想而知的结果,把目光投向仙道等待仙道的决定。仙道用汤匙敲了敲杯沿。
“结果呢?”
“鱼住战死,南陵军后退三十里扎营,越野暂代指挥。”
“知道了。”
与沉稳的语气成对照的,是被无辜扔出去的汤匙。仙道拂袖而起,丢下一句话:
“召集四大,不,三大神官,开紧急会议。”
“鱼住战死了?”
“是。”
仙道用右手食指与中指夹起战报,扔在了桌上。赤木、牧、藤真交换了一下视线,最后由牧发问:
“士兵情况呢?”
“死伤过半。”
仙道沉着声音答道。三人交换了一下视线,牧抓起战报,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看完后递给藤真,藤真看完后又递给赤木。
当赤木把战报又重新放回桌上时,室内的气温仿佛骤然降低了十几度。
“暂代法王陛下准备怎么办?”牧问道。
仙道的目光不经意地在三人脸上滑过。
“当然要救援,同时,任命越野宏明接替陵南的大神官。”仙道说着,目光又像蛇一样依次滑过三人的脸,“但是,谁去合适呢?”
“陵南的大神官暂缓任命比较好吧?”赤木说道,“最起码,要等到越野平安回来。”
“无论是有实质也好无实质也罢,四大神官少一个,都足以令人们忧心忡忡,更何况,越野一直以来都担任陵南的次席神官,由他接任理所当然。”
仙道昂头朗声答道,言毕,转向牧:
“对方能让陵南军遭如此重创,并不是易与之辈啊。看来,只有牧大神官您出兵救援了。”
牧没有回避仙道的视线。
“是。”
夜半十分,流川已枕在泽北的臂弯中睡熟,泽北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把头转向卧室的房门,又看着身旁的流川。
卧室里没有什么动静,流川正啜着浅浅的鼻息。
小心的托起流川的头,慢而轻地尽量不弄醒他。从他的头下抽出被枕的另一只胳膊。然后再同样小心同样慢同样轻地把流川的头放到枕头上。
流川的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轻轻地舒出一口气,泽北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泽北蹑手蹑脚地下床套上鞋子。不忘给流川把被子压实了,他轻得仿若飘一般地打开门,迅速闪出门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大厅。在那里,有他特别允许了可以到时空神殿的人在等他。
推开大厅的门,泽北看见一个全身黑衣包裹的人立在大厅中央。他径自迎了上去。
“上次做得很好,这会又有什么消息?”
“牧率海南军救援。”
“把行军线路给我。”
“上回陵南军的事已经是个教训,所以这次行军路线会保密;而且海南军会被施以强力的魔法防护,像上回那样大概很难得手。”
“你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我记得破坏神话大陆的结界之前,你也说过这种话;可是后来,你还是弄到了结界的结构布局。”
“那次和这次不同。牧不是个好惹的人,要对付他并不容易。”
“算了。”泽北挥了挥手,似乎兴趣缺缺,“不需要行军路线,我也有办法对付牧。”
“那我走了。离开太久,会让人起疑的。”
黑衣包裹的人深鞠一个躬后,退下了。泽北看着那人向大厅大门移动的身影,突然张口叫道:
“越野宏明!”
男人的身形定住了。“是,大人还有吩咐吗?”
“你现在还和那时一样想要力量吗?”
“是!”
“那么,就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给你你想要的;否则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想我不用多说。”
“我知道。大人请放心。”
越野的声音中有着某种无法穿透的坚定。泽北满意而骄矜的露出一抹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
又是闲话时间
越野竟然是奸细!其实这个设定,连绯都快忘了,今天找到提纲一看,才想起来。各位大人有没有惊讶呢?绯虽然在前面埋下过一条伏线,也就是“那个男人”(也就是泽北)和越野见面的一个场景(好象是第五回里),但却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绯写文一开始总是乱埋伏线,后面要解释也就解释得很辛苦!像仙流间的关系,花了《流川独白》的三回才解释清楚!以后还是写些轻松点的东西比较好的说~~~
打仗的戏,绯实在是不会写。用计什么的,绯都是白痴。绯最近研究了《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可是却没有什么帮助。谁能帮帮我啊!
(二十三)
自从决定了要出兵之后,牧就变得非常忙碌了。海南近二十万的大军的调动及编制,粮草的准备及运输,行军路线的确定及出现敌袭时的应对策略,蓝色奇迹的防卫。。。以前的牧不能说是不忙的,但是现在的他不以前的他要忙上好几倍。虽然有神和清田的辅佐,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亲自决断的,因此,去翔阳神殿那边与藤真的性质或公或私的会面,都几乎没有了。一直到出兵前一天的下午,他终于有时间回书房喘口气,喝杯茶的时候,发现了桌上的一张便条。
很普通的一张纸,是从随处可见的便条簿上撕下来的,上面只有几行熟悉的手写体。
“今天晚上,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让我为你饯行吗?”
没有称呼,没有具名,但牧几乎可以看见那个栗色头发的漂亮人儿扬起眉软软的一笑了。一时间藤真的许多好处,都在心里翻滚起来:竖起眉骂人的娇俏模样,扁着嘴生气的让人恼也不是让人不恼也不是的可爱劲儿,随时随地都冒得出的尖刻话,火暴性子得理不饶人……想着,不觉就笑了起来,心想着他跟孩子一样的性儿,居然也这么会疼人,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立时就要去翔阳神殿。
出了书房,迎头就撞见神。神见了牧拽着便又说起了军国大事。牧支支吾吾的左耳进右耳出,打发走了神,还眉宇出神殿又被清田缠上说了个没完牧心里甚是不耐,但也知道大事马虎不得,跟清田商量了一段,出了神殿,天一黑了。
想着现在自己才赶去,必是会让藤真以为自己不去了,心里一急,脚下便快,一口气小跑到翔阳神殿,远远的看见侍从等着,脚下就又加快了几分。
随着侍从,到了藤真的寝宫门口。侍从识趣,退下了,牧便推了门进去。
室内烛光摇曳,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其中还杂着果品酒菜的味道。牧放慢脚步进去远远看见一重帘后面藤真的背影。他身着一条淡绿的长袍。以前藤真常穿紫色,因为紫色向征高贵典雅。他倒不这么觉得,他只是觉得这紫色被藤真一穿,立时就变得高贵典雅了。他也不喜欢绿色,觉得它太过招摇,做衣服未免俗了些,但现在看见藤真身上的绿色,忽的又觉得,那绿色其实是温暖柔软的。
藤真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头却是不安分的在烛火上划着,眼里看不出些微的情绪。不会是等到发了呆吧。牧想着,便留了步,也不出声,只在帘在外面遥遥的看着,却见藤真的手指头在烛火上划了一阵,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藤真却仍是在想着什么,没有发觉,牧不由得“哎”了一声。不料,藤真却迅速转过头来,满脸竟都是牧所不认识的冷漠与严肃。
看者藤真转过头来,牧还怕他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人一时不小心,手指头被烛焰烧着了。不料那一转头,却显得藤真全身上下像绷紧了的弹簧似的,敏捷而警觉,那手指头就停在了烛焰的上方半分之处。
被藤真那么一望,牧反而觉得不自在起来隔着帘子向藤真打招呼:“我来了,你等了很久了吧?”
藤真的手指头从烛焰上方收了回来,脸上迅速的回复了那娇憨的神情,拨开帘子,径直来握住了牧的手:“你现在才来,很忙吗?”
“还好,你刚才……”
藤真微一扬眉,探询的神色出现在脸上。牧的话便只说了一半。藤真接着问:“你吃过饭了么?”
被藤真一问,牧才觉着有点饿了,。藤真也不消他说,拉着他就进了房,按他坐下,说:“我叫厨子每半个小时换一回的,你快把饭给吃了吧。”
牧握着他的手:“你吃了么?”
“我一直在等你,闲着没事,你说我还能干什么?”藤真挣脱了牧的手,另找了张椅子做下,“你吃就好,我看你吃。”
牧一直吃,藤真就一直托着下巴看着。牧一开始没有注意,后来发觉了,也不以为意。最后吃完了,却发现他还是那个姿态哪个眼神看着自己,就有些奇怪了。
“怎么了?”
“没有怎么,只是想看看你。”藤真的声音又轻又柔,不着痕迹。牧不由得微微的动容了。走到了藤真的面前。藤真便站了起来。两人对望着,牧不由得有些心疼了。
“很久没有陪你了。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一定和你好好的聚一聚。”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想好好的看看你。”
牧微微一笑:“又不是不认识,又不是我脸上有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不认识,也不是你脸上有什么,”藤真的手顺着牧的胸膛向上,环住了他的颈项,“只是过了这一刻,我就永永远远都没有办法看见这样的你了。”藤真踮起脚,抱住牧,紧紧的,让两人间不留一点空隙。把头埋在牧的肩上,藤真说道:“答应我,今天,就今天,陪陪我。”
“恩……”
藤真翻了个身却发现身边的床位是空的,撑起眼皮一看牧已经起床了正在穿衣服。他一举一动都非常小心,生怕弄出一点声音,穿好了衣服,又将散在地上的藤真的衣物收了起来,一一整理好了,放在床边。藤真看着牧紧张兮兮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他蹑手蹑脚轻拿轻放的动作,眼泪不知不觉就要漫出眼眶。眼泪顺着鬓角流下,痒痒的麻麻的,也懒得拭去了。
东西都整理好了,牧向床上望了望。藤真赶紧闭上眼睛,闭上了却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装什么睡啊?接着,几乎可以看见,牧走了过来,为他掖了掖被角,又用手背轻轻的在他脸上滑了滑。温热的感觉立刻从脸上传到全身的四肢百骸里去了。
然而之后,便是离去的几不可闻但无比坚定的脚步了。
藤真迅速的睁开眼睛,追随着牧的背影。牧却在次时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一触。接着,就像远行前的离别一样,牧对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牧已经出发四天了,差不多到了半路,快接近被困的陵南* 了,仙道看着地图,心事是深沉的。鱼住死得好,鱼住早就该死了。他对出身于陵南的自己意是怀有敌意,虽然牧,藤真,赤木无一个不是对他嗤之以鼻,但好歹守着君臣的本份,尤其是藤真,圆转之如意给自己做足了面子。当然,这样的人最可怕,但私底下刀来剑往与表面上争吵怒斥相比,他还是比较喜欢前者。
和鱼住那样的人争执,实在有伤知性与感性。
接任的人是越野宏明,这是他早就作好的打算,越野对他无论在公在私,都保持着高度的忠诚,这样的人,是难得的可用之材啊。
仙道叹了一口气,他在人才的调度上如此捉襟见肘,因为那“破坏王”的名声,现在想想,年轻的时候毕竟还是太嫩了。
如果牧和次神话大陆拼个两败俱伤,那会是最好的结果。最后由自己站出来收拾
烂摊子,“解放王”的称号就可以替代“破坏王”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构想。这构想要变成现实,有一个前提是必须的,那就是流川和泽北不插手这场战争。对于这点,仙道一直没有把握。泽北恨死他了,这场战争就是为报复他而发动的;流川的态度暧昧不明,成为盟友的可能也不大,再加上——他看得出来--- 就作为时间看守者而言,流川是臣服于泽北的。
很奇怪啊。仙道站了起来,拉开窗帘,天光凛亮,刺得他的眼睛微微了酸,他半眯起了眼睛,沐浴在阳光下,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象。他好象看见仙道从树上摔了下来,跌落在树下小寐着的一个少年身上,少年一惊而醒,但身上的那对硕大无比的黑色翅膀已经在那个仙道的眼里一览无余。少年手足无措惊愕莫名,那仙道轻触翅膀上的羽毛,问,这是天生的吗?
“嘭。嘭。嘭”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碎了幻象,震得仙道隐隐的些失落。那是他和流川初遇吗?那是他和流川的初遇吧。但是,他却全无印象了,驭风神族和时间看守者和纠葛的宿命。力量本质的交换,忘记最珍贵的东西,究竟是神的作弄还是自己的悲剧?
拂开突然收紧的寂寞之网,仙道应了门。
“请进。”
来人是南烈,原来是流川的现在是他的侍从神官,驭风神族的最后的祭司,他呈上了一份请柬:“翔阳大神官藤真健司请你今晚共进晚餐。”
隔着烛光,仙道打量着藤真,今天的藤真跟往常一样,是一身紫色,映着烛光,没有表情的面庞却动人至极。仙道忽地想到了流川,意是一身白衣,身周好像被环着一圈薄冰般的光晕,好像冰雪揉成的玫瑰,清冷但妩媚,初一见平淡无奇,细一品味隽永。藤真的艳丽却是呈在面上的,艳光四射逼得人睁不开眼睛,是那种存在感非常强烈,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美丽。
看不出藤真的企图,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没有营养的交谈一直在持续着,但是,仙道已经想继续了。
最后轻呷了一口红酒,仙道擦擦了嘴,“藤真大人今天请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可以告诉我吗?”
“老实说,我很佩服你,暂代法陛下。”藤真也停止了用餐,“本来以为一千年前就完全把你整垮了的,现在你却又坐在了法王的玉座上。”
“我就当是你是在褒奖我吧。”仙道面不改色。
“当然,靠你自己,你还是没有那个能力的,你应该感谢那个没用的第十三代法王啊。”藤真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他放我出来,只是想让我顶那个叛国投敌的罪啊。“
藤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仙道觉得藤真的意图变得暧昧不明起来,他没有接话。
“但是你大可以放心,因为你马上也要被通缉了。”
仙道猛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无数荷枪实弹的士兵涌了进来,环绕在藤真身边,将武器向着仙道,“你这是干什么?藤真健司。”仙道沉着声音,每个字好像都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政变,陛下,”藤真明媚地笑着,“哦,错了,是前法王陛下。”
“仅抓住我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用啊。蓝色奇迹,四大神殿,你也没有办法镇压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藤真微一扬眉,笑,” 带走了海南军的大部,我和赤木又负责蓝争奇迹的防卫,而湘北又如何能与翔阳匹敌呢?早在昨天的这个时候,蓝色奇迹,四大神殿,就尽在我手了。“
藤真的笑容非常美丽,令人一睹难忘。
而仙道也笑了起来,笑得甚是张狂。突然,他把笑容一收:
“藤真健司,你以为凭你和这些个虾兵蟹将,能把我怎么样吗?”
藤真的笑依旧艳得匀不散。
“我当然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破坏王’仙道彰,但是我也知道,在结界之中,你的力量即使不是全消也会折半吧?”藤真说到这里,神色突然一变,“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早在流川枫破坏神话大陆的结界之前,有一场地震毁了神奈川大神殿。你断没有那样的能力,做那件事的人,大概是在刑场上救走流川的,被你称为泽北荣治的时间看守者吧。毁坏神话大陆结界的时候,泽北把流川掳上高空,你怎么也追不上。由此可见,你和泽北相比,绝对是差了一截的,他要破坏神话大陆的结界都要借助流川的特殊体质,更何况你呢?”
仙道的神色为之一变。藤真再度笑了起来,宛如皓月清风,明艳至极。
“不过,以上都是我的猜测,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所以我今天特地在翔阳神殿布了结界,虽然比不上神话大陆的结界,但也差不了多少。那么,前法王陛下,得罪了。”
早在藤真说着的时候,仙道就暗地在手中聚集着力量。
而藤真说的没错。
仙道头上渗出了冷汗。
藤真嫣然一笑,一只手盈盈举起。
士兵蜂涌而上。
仙道踢倒了左边冲来的第一个士兵,接着半蹲躲过了第二个士兵自顶上的斩击,夺过第三个士兵手中的武器。他一跃上餐桌,向藤真冲去。他要挟持藤真为人质逃走。
藤真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头半歪着,娇憨而可爱。仙道心中一凛。
在藤真身边,一排长矛向桌上的仙道刺去。
仙道已停不住身形。
长矛夹着劲风已到胸前。
藤真笑着的脸上一抹杀气大盛。
仙道几乎已放弃了。
长矛却在这一刻被折断。
仙道一怔,藤真一怔。在场的士兵们都一怔。
一片清冷的光辉环绕着一个男人出现在仙道身边,硕大的黑色翅膀,高挑而削瘦的身材,黑曜石一般的双瞳,冷漠的面容。
是流川枫。
(二十四)
只见流川手一扬,落地窗的玻璃就像被大锤砸了一般的碎溅开来。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仙道只觉得腕上一紧,已被流川抓住。接着,整个身体都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一带——流川张开了翅膀。
只听得藤真的一声命令:“拦住他们!”室内的士兵纷纷上前抓的抓扯的扯。窗口小,流川的翅膀却硕大无比。因此虽然有人缠上了他们,仍是绝大多数被隔在了窗口。随着流川那样的一飞冲天,强行攀上来的只有两个士兵,一个抱住了仙道的腰一个抓住了流川的脚。
不料,刚一飞出翔阳神殿,无数力量光自地面射来。原来藤真在翔阳外还布有伏兵。不止如此,天空中,前面后面左边右边 ,一时也闪出了不少人影,向仙流围攻过来。
但出了神殿仙道的情形就大不相同了。他使用漂浮魔法,流川便放开了他,前进的速度大大的提高了。仙道的手只碰了一下抱住他的士兵,那士兵便惨叫一声跌落下去。接着仙道一指抓住流川脚的士兵,那士兵便叫都没叫。也跟着掉了下去。
不料流川却停了下来,手掌一盍,两个光球就飞了出去,变大,包住了那两个坠下的士兵。士兵被光球一托,下落的速度骤然减缓,悠悠晃晃的落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救他们干什么?”仙道又急又气的说道,流川却淡淡的投来一瞥:“只因为你要逃命,就要害他们的性命么?”
那时正是紧急关头,天上地下全是敌影,偏偏流川又做了这么一件罗嗦的事,说了这样一句带刺的话,仙道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你救他们,就是害了我!”
话没说完,流川的身影就扑了过来。仙道被猛的一撞,身形荡开三四米。大骂还没有出口,就看见一个光球向流川飞去。
莫非……他是救我?
“枫——!”仙道大惊,一抬手一个光球已蓄势待发。不料这时包围网却业已收紧,翔阳神官们围了过来,他竟是自顾不暇。
飞向流川的光球来得迅速,流川又是成心救仙道,这一扑之势,竟是收不住了。
仙道的视野被强光漂白。
“枫——!”
那一刻,仙道身上,竟有如超新星爆发一样,迸射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辉。
但天上地下,每个人都惟恐避之不及。
因为那是可以杀得死人的光辉。
是时间的看守者的力量。
是仙道为了重振驭风神族,从流川身上骗来的力量。
是被仙道作为资本而得到第十一代法王王位的力量。
是被仙道做凭借而实行残酷统治的力量。
是在相田弥生设的刑场上救了仙道性命的力量。
是支撑了被封印的仙道千年的力量。
是……流川的力量。
仙道力量一出,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天上地下顿生一股萧索之意。
藤真本人在地上看着这场战斗,藤真的左右手花形在空中指挥这场战斗,无数的翔阳神官参与这场战斗。
但此刻,没有人动一下。
没有人敢违逆那力量。
白光渐淡,在被先前的力量的余波吹得漫天飞舞的黑色羽毛中间,人们看见了光芒中的两个人。
流川左边的翅膀,已经耷拉下来了。他的手按着左肩,白衣上已是殷红一片。剩下的一只右翅已不能支撑飞行了,所以他改用了漂浮魔法。
丝毫没有想到别的,仙道径直飞了过去,将流川抱了起来。
“仙道!”
流川又惊又愕的看着这个现在抱着他的男人,好一阵才说得出话来。
“我……还可以用漂浮魔法。”
“你不要操心了,剩下的,我来办。”
轻轻的,但坚定的仙道说。
左半边身体的痛,好象忽的没有了影踪。流川看着仙道的侧脸,那张脸和千年前的同一个人的另一张脸重叠了。是在那棵树下,还是在哪个月亮特别亮虫鸣星语特别软的夜晚,已经无从考究了,但流川的眼前,无数幻象一晃而过。
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见——果然沉稳了许多。
仙道的话,总是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睥睨着前方的花形等人,仙道的声音有如春天草原上的闷雷。
“不想死的就让开!”
有不少人,已被刚才的一击震慑住了;现在仙道话一出口,他们就只有逃的念头了。
但花形没有动。没有藤真的命令,除非死,谁都别想使他让开。
看穿了这形势,仙道身形未动,又说道:“不想让开也可以,我今天就扫平这翔阳神殿!”
仙道有那个力量。
仙道也确实做得出那样的事。
仙道本来就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目标不顾一切的人。
花形仍没有从仙道身上移开眼光。
藤真微微的点了点头。
空中一条道路让了开来。
仙道带着流川离去。
没有人追击,没有人敢追击。事隔千年之后,神话大陆终于重又领略到了“破坏王”仙道彰的气概与力量。
“枫,你不是有中和魔法的特殊体质吗,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溪边,仙道为流川洗净了伤口,撕开自己的长袍为他包扎。
“我也并非全能啊,要闯进那个结界,就让我的力量消耗得不剩什么了。”
流川坐在地上,柔顺的让仙道为他处理伤口。
“时间的看守者也要费大力气吗?”
“你的力量,不也是原属于时间的看守者的吗?”
两个人都筛选着词汇,一问一答都小心翼翼,尽量的不去触及那些仙道已忘记了而流川仍介怀的千年前的往事。
“你怎么知道藤真要杀我的呢?”
“我常用水晶球看神话大陆——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很喜欢神话大陆----无聊了,没有办法。”
“其实,你出现的时候,我很惊讶。”
仙道说这话的时候,是低着头的。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流川的同样惊讶的目光还是停在了他的身上。
“我救你,你很惊讶?”
“你不想我救你?”
“或者说,你不希望被我救?”
流川的声音清淡如水,缓缓的流进仙道心里。他一时,竟做不出任何回答。又是后悔,又是斟酌,悔的是自己竟那么贸贸然就说出了那样的话,斟酌的是要怎么解释才不会伤了流川。
他现在觉得自己很笨很没用。
“我不是那个意思……”仓促中,他只想起这句话,“我是以为。。。你一定恨死我了。”
包扎完了,他坐了下来,看着流川,流川也同样的回望他。
流川的双瞳有如黑曜石,美丽极了。
“在执行绞刑的前一天晚上,我跟你说过,替你顶罪,是想让你守护这片大陆。”
“现在救你也是一样。”
“我非常喜欢这片大陆。”
“因为,这是你和我相遇的地方。”
流川的话一出口,仙道听着,竟自痴了。流川却站了起来,沿着小溪向上游走去。
“我走了。”
仙道一怔,随即爬了起来追了上去。“枫——!”他叫着,上前拽住了流川,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流川低低的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定睛一看,他正拽住了流川那条受伤的胳膊。像触电了一般他迅速松开手,拦在了流川面前。
“你要去哪里?”
“回去。”
“回哪里?”
“时空神殿。”
“可是……”
“你还有什么事吗?”
流川直视着仙道,问道。好久不曾被这样注视了,坦白的,单纯的,不带任何隐瞒或逃避的。平时巧舌如簧的仙道,竟是转不出一丝一毫的弯了。
“但是……”仙道的思路又一次顿住,他一急之下,看见了流川左肩的伤,“你的伤。。。还有,你的左边翅膀。。。”
“不要紧。”
说完,几乎是目不斜视的,流川从仙道身边走了过去。
“哎,等等!”
仙道一怔,再度追了上去,抓住了流川的手臂——右臂,稍一用力,就流川就被迫着转了过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急着走?”
仙道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原本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但话到嘴边,竟是说不出半句来。略一停顿,就变了味。
“你不是没有事了吗?而且,你现在因为平安脱险了,不需要我留在这儿了。”
流川淡淡的说道。和刚才那种推心置腹的态度相比,去了十万八千里。强烈的后悔在他心里汹涌起来。
到底还是说错了话。
“对不起,”他急急的道歉,“我真的很感谢你来救我。我会惊讶是因为,因为。。。我以为你恨死我了,所以一惊之下。。。”
“我并没有恨过你。”
流川的声音突然不受控制的充满了感情。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见你。”
“我只是不能见你。”
“仅此而已。”
这句话重重的吐出,接着仿佛再也压抑不住了似的,流川 抽身而逃。而仙道也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一回身就抓住了流川的手臂——右臂,将他的整个身子都扳了过来。
“把话说清楚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想见我?”
话一出口,仙道忽的觉得自己狼狈已极。流川不想理他,他却在后面这样的追着。曾经想过那么多次,曾经想得那么清楚,他可以忽视他他可以不在意他他可以不多看他一眼,而现在在流川面前,却什么也做不到。
流川定定的看着仙道,从他的眼里读出了焦虑和迫切也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依恋和不舍。流川的心忽的跳慢了一拍,某种他一直压抑着,想要忘记的感情又在心里复苏了。他壮着胆子,谨慎的,字斟句酌的说道:
“我是时间的看守者,你是驭风神族的最后一任族长,神话大陆的暂代法王。如果仅仅是因为我救了你,而并且因此而受了伤的话,我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不是的!”
握着流川的手,仙道的否定脱口而出。
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流川的身体一僵,刹那间,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发烧,呼吸都跟着灼热了起来。
“我是……我是。。。”
不知不觉,仙道的手越握越紧。
“你是……?”流川迫近一步问道,“说啊!”
“我是……”
某个念头在脑中一闪,仙道停住了,怔怔的看着流川,所有的情绪都从他的脸上,眼里,像退潮一样的慢慢隐去。流川看着仙道,觉得一颗心在无底的深渊里越沉越深。最后,戴上了那副惯常的阳光笑容,仙道说道:
“我是很感谢你的。”
流川猛的抽回了手。
仙道清清楚楚的看见,流川那黑曜石一般的双瞳里涌出了不可补救的泪水,流川那常常没有表情的脸上泛起了不可抑制的愤怒。流川想是要挥开什么一样一甩手,一条光的道路出现在他身边,通向空中看不见的某点。
“不用谢!”
被粉碎的巨大的希望很原先就存在的悲哀在流川的胸口结成了一个精致而痛苦的结,使他艰与呼吸。好不容易吐出了这句话,流川登上了那条光的道路,头也不回的离去。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暂代法王陛下。”
传令兵进来的时候,牧正在看地图。略一沉思,牧决定接见那个人。
来者的确是仙道,但是仙道来这里干什么?
“法王是不放心臣么?”牧试探性的问,仙道却明入主题,说道:“藤真健司造反了。”
即使是礼貌性的笑容,也倏的结成了寒霜。
“陛下说笑了。”
努力的压抑着声音,牧的心却不断的往下沉。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我都差点着了他的道,逃不出来。”
“陛下,是不是误会呢?”
仙道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大人不愿意相信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大人还是眼见为实的好。”继而一转,说道:“但是,若不提防,被藤真和次神话大陆夹击的话,就只有全军覆没一途了。”
牧逼视着仙道。
仙道若无其事的回视。
终于,牧垂下了目光,喊道:“来人!”传令兵闻声而来,牧命令到:“迅速派人回蓝色奇迹调查那里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