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1-4
作者： 木醒，收录日期：2006-08-28，1174次阅读
1。道上的经验是，不能和太熟的人打架，伤身伤感情，划不来。也不能和完全不相识的人打架，那是寻衅挑事，非君子。如果认识但不算熟……另当别论。“流川枫啊……我跟他不熟。” 仙道微微弓着身，又朝对面的镜片凑近了点。左手拈起一撮耷拉下来的碎发，一搓一搓让它们重新站直，右手插进头发里噌蹭蹭往上捋顺。
“仙道哥，拜托啊你弄好了没有？我脖子都仰酸了啊！”
嗯？看着记不起名字的玩伴A在面前哭丧着脸，仙道挠头：明明我的腰也弯疼了诶，况且他的新墨镜真的很适合当镜子啊。阳光下面泛着绿光，映着黑乎乎的树影，很像……呃……苍蝇头。
头……
头可断，发型不可乱，池上是这么挖苦我的。
池上他刚刚退出篮球队了。
……
“喂阿彰！有没有在听啊？！” 藤田有点不耐烦，但是来求人帮忙的，总要压着点脾气不能发火。
“哦？你说流川枫撂倒了崛田男德你们六个人？” 刚从全国大赛回来精力就这么旺盛啊。
“是德男！”藤田跳脚。早听说仙道是对谁都不咸不淡连人名都记不清的类型，今天算是领教了。“几个人都伤的不轻呢！你看看我这手！！妈的这臭小子太嚣张了！这次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藤田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偷瞄仙道的脸色。只见那个朝天发眯着眼睛，懒懒地仰着头晒太阳，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藤田急了，“而且，而且教训他也是帮你们陵南队报仇啊！看在哥们儿的份上，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报仇？赢了流川，输给湘北。谁要找谁报仇还说不定呢。伤脑筋啊……
仙道作犯愁状。长腿一摆三两步悠到墙边的阴凉处，坐下来闲闲地抽烟。
吞云……吐雾……
和流川打架？球场上算吗？
如果不在球场上呢？开战之前，那小子应该会闭目养神吧。我走近的时候他会忽然睁开眼睛。嗯，要“唰”地睁开，板起脸说：那是为了要打败你，觉悟吧！嗯……然后……他出拳快那么零点零零几秒不过我的臂展长那么一点所以同时打到对方的下巴。
诶如果我们用的招式一样呢？像打球的时候——哈，太有意思了……
八月的太阳把它照射范围内的任何事物都当烤肉来对待。等了大半天还没有得到肯定答复，被烤出油的藤田再度抓狂。连燥热的知了也看不过去了，嗤——嗤——跟着欺哄：仙道去揍他！仙道去揍他～
“阿彰，兄弟只求你办这一件事啦！棍子，砖头，U型锁，要带几个人我都找给你！”
啊？完全想的不是这个。仙道不悦。他打架的时候从来不抄家伙。一伙人去围殴谁的时候仙道不动手，动手的话一定单对单。虽然不常打，但也从没输过。
“尽管交给我好了。” 表示拒绝继续对话的，果断一笑。
藤田赶紧噤了声，知趣地带着人离开了。
准备发飙的仙道彰喜欢一个人呆着。
大块儿大块儿的云从墙头爬过。日头渐渐退了烧。烟灰积了一大截，风一吹就散了。仙道摁灭烟头，站起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唔～湘北好像在放假，得先找到他才行呢。
暮色里，长长的影子在墙根处折叠起来，闲散地游向小路的尽头。
2。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必操之过急。
“身高187公分，体重75公斤。目前担任的位置是小前锋。擅长灌篮，换手上篮，后倾跳投……”彦一搬着厚厚的笔记本大声朗读侦察成果。仙道学长来要流川枫的个人资料？难道要找流川决斗吗？
头条！头条！真是太让人兴奋了！一定要严加观察！
仙道一手支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一开口连舌尖都是懒懒的，有点无奈，“彦一啊，这些我都知道了啊。” 而且你还漏了几个要点。流川的体力爆发点大约40秒；和宫城的传接球还要加强练习因为宫城传球的手劲太大落球位置还不够舒服；球到手后容易过早相信志在必得反而容易被意外的拦截打击到；越被打击就变得越厉害，被挑衅或是进球以后会拿眼睛横我……
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了。
“仙道学长？”
“啊，还有没有别的？”篮球以外的？
“哦！我找找看！” 笔记本哗啦哗啦地做着翻页运动。“啊这里这里！”
“兴趣是睡觉。” 嗯？
“喜欢骑快车。” 啊。
“听Panasonic 的walkman。” 唔，没钱买。
“早上经常在户冢和泽尺路交叉口天桥附近的球场练球。”Bingo！就是这里了。
“外号是……阿米巴原虫。”耶？
教科书上说的，无脊椎单细胞动物？不像啊，场上挺机灵的啊。应该是豹子一样危险的动物吧，眼神能捕获猎物的？
眉毛不安分地耸了两下。想象和现实果然有差距的？算了，明天看看就知道了。
3。要掌握对方的行踪。。。
“唔～啊——” 仙道长胳膊长腿一摊，趴在车把上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眨了眨眼角的鳄鱼泪，低头看看表，早晨5点30分。为了避免睡着，他站起来蹬着车骑了一圈。大撒把荡了一段路，最后干脆把车骑得慢到几乎不走，看坚持多久才失去平衡。
忽然。
“嗖～唰！”
仙道只感觉一道迅疾的旋风直扫而过。竖立的朝天发险些被刮成风向标。
闪电奇侠？
“吱——”单车停在眼前。宁谧的空气被划开了一道口，无数颗微粒躁动了起来。
“仙道。” 声音像是夏日清晨凝着曙光的一滴露水，“啪”地坠在了绿叶上。简洁的，有力的，凉爽的，激得仙道彻底清醒过来。
“嗨，流川。” 背心套在T恤外面？有趣的穿法呐。
流川利落地摘下耳塞，冲着天桥那边的小球场昂了昂下巴。“一对一。”
耶拽啊。也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早出现在这里。仙道淡笑着抬起眼睛。欲进欲退迂回坚守的眼神被对面冰峰利剑一般的眼神化解。第一回合结束，仙道乖乖地蹬着车跟进球场。
烈日当头。篮球筋疲力尽地滚到场边，停住。
两只刚刚恶战过的小兽以嚣张的姿势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汗水顺着鼻梁和额角争先恐后地滑落下来。
“流川你，太拼命了。” 不过还是输给了我哟。
“哼。” 总有一天还是会打败你。
呼吸声。
鸟叫。
蝉鸣。
飞机轰隆隆划过天空。挥挥翅膀牵出了一串白云。
“为什么要打篮球啊。是为了要赢，作第一？” 仙道望着天，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回答。
……睡着了？
这才扭头看过去。流川闭着眼睛，湿漉漉的刘海搭在前额上，鼻尖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仙道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刮了一下那高高的鼻梁。“喂，问你的啊！”
不满的小孩儿噌地坐起来。拿手臂蹭了蹭满头满脸的汗，稳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场边。
单手抓球，举到仙道面前，松手。
球“嗒”地一声砸到地面，又像被那展开的修长的手席上去一样迅速弹起。
旋转着与手掌贴合，又被更大的力道拍落。
“咚！”更加短促有力的一声，反弹的更高。再一次，被加大的力道拍落，在地板上激出更大的声响，反弹得更高。
狠力地一击，球嘭得一声要跳到云端去。
仙道眼前一片刺目的光芒里有一个飞翔般的身影腾起。
时间放慢了速度，空间拉长了距离。一并仔细勾勒那伸展跨开的双腿跃出的弧线。
向上舒展的手臂，触球，大力灌篮！
四周挤在树梢上偷看的鸟儿再也忍不住了，轰地飞散到天上去。
流川敏捷地落地。蓦地回身望向仙道。
一个人的空中接力。回答完毕。
仙道站起来凝视着那双燃着烈日光芒的眼。
越被打击就跳得越高，变得越强。只是要不断超越自己，变得更强。知道不被任何事左右，不受任何阻隔地飞翔。
真的是，很有意思的答案。
“你。” 不容拒绝地反问。
“我啊……” 仙道挠挠头，有点迷惑又在认真思考的表情。
胡乱地运运球，在场上兜两圈儿。
轻松起跑。
跨步，一，二，三步上篮——
不对？！
后旋转身倒扣！
球筐在咣啷的颤音中晃了三晃。
桔色的球特开心地哒哒哒弹跳到场边。
人还挂在篮框上。脸上的笑容也一晃一晃的。
“我是为了要检验发胶是不是合格，看发型会不会乱啊……”
仙道说着嘴巴咧得更大了。身体前后荡了一下，腾地跳落到流川面前。
“不觉得吗？是很有趣的事情。”
#@$%^&*~!……
流川觉得小臂隐隐抽痛。不知道是刚才灌篮用力过猛还是有了揍人的冲动。
对峙。
可是对面那张牙舞爪的笑容好像要传染到自己脸上来了。危险。
流川果断地转身，长腿一迈跨上单车。
摊手，吐气，“大白痴。”
仙道这才想起来是受人之托来揍这个小屁孩儿的。
4。要有合适的心情。愤怒时最势不可挡，空虚时最不管不顾，麻木无所谓时出手最重。如果。。。不属于以上三种情况呢……
仙道这才想起来是受人之托来揍这个小屁孩儿的。
可从池上那儿借来的除了铃不响其他哪儿都想的破丝螺单车没有给他捉拿目标的机会。他就眼巴巴地看着流川蹬着擦得锃亮的Panasonic弯把赛嗖嗖飞出了视野。
真是独断独行啊～～ 仙道擦擦额角的汗，眯着眼睛看倾情释放热量的太阳。算了呐，反正今天心情有点怪怪的。
索性趴在车把上七拐八扭地慢慢前进。刚过天桥就被吓得车把猛得一歪，险些栽下来。只见流川停在路边，双手环胸倚在单车上，满脸的不耐烦。
“慢死了白痴。” 说完胡乱甩甩还有点儿汗的头发，拎着背包跨进“咖啡小筑”。
陪陪陪练以后还有犒劳的？仙道差点儿跌掉下巴。想到来找流川的原因，脖子上不禁渗出一层冷汗。还是……先进去再说咯。
于是，从流川进门到两人坐定，门口至内厅的服务员MM们像串联电路一样连续短路数分钟……
店是木质的小房子，四围都是木板的原色，素雅的，淡黄的，很精致。里面很阴凉，放着轻轻的音乐，一面墙上是封面别致的杂志和CD。咖啡香混着木香，一下子溢得心里满满的，像是掉进了酒心儿巧克力一样精巧醉人的小世界。
“要点什么？”流川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将MENU旋了个个儿，正对着仙道推了过去。
“我随意啊。”这么舒服的地方，懒要发挥到及至。不触及原则的问题全部懒得自己做决定～～ 仙道咧着嘴笑得很欠揍，收到的是一个大大的，不打折扣的白眼。
“跟没说一样。”
流川不再说话。兀自闭着眼，左手托腮，尖尖的下巴一点一点轻轻打着拍子。像是沉沉睡进那反复回放的歌里似的，既不点餐，也一点儿没有理会仙道的意思。
呵，果然还是很嚣张呢。仙道在足足等了四分钟以后开始有些不悦，更多的是被晾在一旁的尴尬。手里把玩着MENU，笑得也带了点威胁的意味。哼，别以为你闭上眼睛我的小宇宙就穿不过去！而且，又不是双眼皮，还少了一层障碍呢！
听完第二遍，流川唰地睁开了眼，抬头冲着柜台说：“草莓冰激凌。”然后转头询问般地看着仙道。
耶？这小孩儿做事怎么都不打草稿的？说风是风说雨是雨。“那……我也来一样的吧。你喜欢吃草莓？” 哪有柠檬好吃啊。
“一般。”
“那为什么要点？！”
“声音像。”
……？
直到第一口凉凉的甜甜的冰激凌化在舌尖的时候，仙道才反应过来流川说的是店里播的这首歌。沉下心来，才发现屋里静的只剩下音响里那清亮叮咚的钢琴，像丝绸滑过皮肤一样的提琴。还有那个像冰激凌化在阳光里一般甜甜的，飘飘的嗓音。
I wanted to be so perfect you see
I wanted to be so perfect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in the sun…
…这么明媚的夏天里…dying in the sun…草莓冰激凌…那样凉甜的美好细腻，别无所求的样子。
哈，这小孩儿的想象力，太可爱了！怎么可能是阿米巴原虫嘛，甚至也不仅仅是猎豹呢。
仙道一下子开心起来。High的因子在身体里上窜下跳。忽然很想多了解他呢。
“呐，平常上课都做些什么？”
？
几乎要埋进广口高脚杯呵冰激凌奋战的葱头脑袋顿了一下，抬了起来。
仙道一瞬间有点后悔。这么无趣的问题，真是有损自己形象了。想起来以前的失败经验——如果问越野池上，他们都会黑着吼仙道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上课当然是要老实听课呀！如果问那群玩伴，他们就挥起夹着烟的手把肺笑到爆炸，然后抖然一脸严肃！以非常痴呆的口气凑过来问：“什么叫上课？”
唉，真拿他们没办法。越想越觉得没趣。
可是，对面的小孩儿丢掉了勺子，正儿八经摸着下巴，望着天花板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在认真地……想？？？
这意外的反应代给仙道的不仅仅是新奇和惊喜。他突然想重新定位一下自己和流川的关系。如果只是对手，那么为什么没了火药味儿？如果只是不熟，那么为什么感觉这么随意？如果算作玩伴，那心里为什么没有空虚，反而是满满的呐。应该……也不是朋友，朋友是不带红外线眼镜就能看清哪根脊椎骨在打什么主意的。难道，只能说是陌生人？比不认识近一点点，比相知远一点点的，距离？
……
“应该是，睡觉吧。” 流川略一点头，下了结论。
||||||||||||||||||||||||。果然像彦一说的一样。迅速忘记了刚才在困惑的事情。
“那堂堂课都睡得着？”不可思议呢……寒。
“嗯……睡不着听歌，或者精神训练。“我是日本第一的高中生。打败仙道。叮～
“反正都是趴在桌子上咯。小心脊柱会侧弯的。”仙道咧着嘴知道自己笑得又很欠扁。“我呢～～英文课做数学，生物课看物理，化学课写生物，数学课大概看漫画吧。” 很得意地挑挑右眉。是说真的哟，就怕你不相信。
“切，无聊。” 流川只是在纳闷，陵南怎么有那么多课。湘北好像只开数学课吧。
事实上，他恐怕到毕业也不会知道，只有数学课他才被吵醒过。
“是啊，那些按部就班的东西太无聊了。”——偷换概念，但口气却不像开玩笑了。仙道想起来有刺数学课演板，他用了大学课程里的公式三两下解出那道难题，顺便指出来老师繁琐解法里一处纰漏。没想到老师面子挂不住拿匪夷所思的理由冲着他吼了个没完。
想到这里，无奈地抿起嘴角。小孩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乱七八糟地揉了揉蓬草头，“还是打球最有意思。”然后丢下钞票拍拍屁股走人。
“哈哈哈～”。和有意思的人打球才更有意思呢。
仙道吹着口哨迈着迷死人的步子走出店门。艳阳高照。嗯～～～～满足地伸了个，长长的，大～大的懒腰。
这么好的夏天，壮烈地牺牲在拳头下，不如华丽丽地柔化在太阳里。是要再普及一条原则呢：心情好的时候不能用来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