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 1-4

作者: 果果,收录日期:2006-03-25,953次阅读


 
 中午11:30分,仙道准时出现在K公司门口。停在玻璃门前,借着反光打量自己——抹了足够发胶的朝天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嘴边的微笑不愠不火恰倒好处,衣着整齐干净很符合他的身份。简直可以打100分!
    仙道留恋地看了自己完美的身影最后一眼,毅然踏进公司大门,深吸一口气:好了,今天的工作正式开始!
    左手捧着的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几乎挡住了他前方全部的视线,仙道只好朝左右两边望去,看到几个女孩子羡慕的眼光。他礼貌地向她们点头微笑,却只得到几个不屑的眼神。
    哎,人果然是要有点身份地位才行。仙道暗暗叹口气,瞄向右手拎的几个盒饭。 
    没错啦,仙道彰,并不是这家人人挤破了头想进的跨国大公司的职员。8小时前是无业游民,现在的正式工作是送外卖及鲜花。
    命运不济啊,想他仙道彰,怎么看,也算的上是高大英俊,风流倜傥,好歹也是A 大的高才生(虽然并没有在那里毕业),竟会沦落到此种地步。
    仙道向来不是个会悲风花伤雪月的人,所以伤感了两秒之后,又恢复了笑容。本来嘛,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也只能自欺欺人地找命运的借口来自我安慰。
    但是,当他在这部破旧的象乌龟一样慢慢地往上爬的贴着“外来人员专用”标签的电梯里,想到刚刚客气地请他从员工专用电梯里出来的那些人的眼神,仙道又一次地感到忿忿不平。早知道就不理会老妈的唠叨,来替她送这些该死的盒饭! 如果他知道几分钟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宁愿淹死在老妈的唾沫星子里。

    帅哥美女的搭配是很养眼没错,可不包括板着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
    仙道在想了十几秒后终于记起眼前这个面无表情又很眼熟的家伙是高中时的死敌——流川枫。当初不厌其烦地找他一对一,在场上跟他顶真地较劲,想起来也是一段有趣的少年时光。
    不是好友,也算旧识吧。所以仙道本着与人友善的原则,顶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伸出手:“嗨,好久不见。”
    然后听到了一句令人吐血的话,“你是谁?”

    仙道只不过曾经跟流川打过几场球,并没有如外界传言那样钓鱼、吃饭、约会发展出一段超友情来,所以他并不了解流川,应该说是完全不了解。
    其实流川并没有要他下不来台的意思,那天只不过由于工作过量又恰好到了他的规定午睡时间,脑子有些不清醒,何况还是陈年往事,他一向懒得去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所以只是很直接地问那个笑得有点碍眼有点白痴的家伙,“你是谁?”
仙道彰和流川枫成人之后第一次历史性的会面。

    被晾在一边的美女很好笑地看着两个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仙道的眼睛是比流川大吧,表打偶~),完全当她透明人似的。  当时的仙道只是一时脑充血没缓过来,流川则在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可以滚出他的办公室让他好好睡一觉。
    Rythem(鼓掌鼓掌,感谢糖果友情出演。虾米?你不知道糖果素谁啊?就素HONEY二人组的糖糖&果果嘛。虾米?两个人怎么演一个人?这锅那锅,哎呀,你只要负责看就好了嘛)觉得有义务打破冷场,就轻轻咳嗽了一下。 及时让仙道脱离了危险区,也成功地唤回了流川的注意,通常她咳嗽会令流川紧张,因为这代表这个魔鬼上司及学姐又有什么可怕的决定了。
    事情在她的领导有方之下马上解决,流川想起了多年未曾蒙面的旧友,仙道也大度地原谅了他的一时健忘,她和流川吃到了午饭,一切都很圆满。当然,最后仙道没有忘记把花送给她,递上了自己精心写就的小卡片,表达了订花人的爱慕之意。
    很小的一件事,在仙道和流川的日常生活中只掀起了几个小小的波澜,随即化为无形。两个人也很有默契地把它抛诸脑后,不再想起,如果不是又有了后续发展的话。

    诅咒着阴雨绵绵的天气,仙道看看一身的狼狈自己。踏着老爷的自行车,雨衣用去保护车子后座的包裹了,自己倒淋得象个落汤鸡。快递果然不是好当的。还好,最后一份了,终于可以下班了。
    真是阔气的住宅。独立的小洋房坐落在幽静的路边,四周树木葱郁,很少有车辆来往,真象个世外桃园。
    暗叹主人的会享受,仙道向电子控制器报上了身份,铁门卡啦一声打开了。
    雨雾蒙蒙中,只见一个人等在门口。
    “Scepho先生吗?这是您的快递,请签……”仙道看清人影后自觉住了嘴,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他感到更奇怪。
    流川很不耐烦地抢过他手里的纸袋,利落地签好名,正在嘀咕现在的快递办事越来越没有效率,却听那个湿漉漉的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流川枫!?”
    有点耳熟,流川眯起眼睛努力想辨清对方。只是阴暗的天气加上淅沥的雨丝,更重要的是他五百度的近视没带眼镜根本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所以他只好直觉地问:“你是谁?”
    仙道本月的第二次吐血。 如果不是流川脸上很无辜的表情,他绝对有理由相信是以前积怨太深,流川一直对没能赢他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故意报复。
    不过看在人家知错能改地请他进家门喝杯咖啡的份上决定不跟他计较。只是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有点狼狈,穿着内衣裤裹着大毛巾,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看着一室的奢华。
    100多平米的大厅,欧式风格的布置,落地窗,长吊灯,暖暖的壁炉,雪白的地毯,靠窗处还有架钢琴。真是上层社会的人才能拥有的啊。
    正凝神时,流川打断了他的思绪,“去洗澡。”
    “不用了,流川,我还有事,谢谢你的招待。”一向没有在别人家里洗澡的习惯,仙道婉言拒绝,“我的衣服呢?干了吗?”
    “扔了。”流川皱皱眉,好象还在嫌那套衣服的肮脏。
    “什么?”仙道真的跳了起来,“那是我的工作服啊!”第一次穿就弄丢了,怎么交代啊。
    流川又挑眉,眼睛往门边瞥了瞥。仙道看到门口雪白的地毯上几个黑黑的印记还有雨水的痕迹,不由地有些抱歉,全拜自己所赐。
    “那个,流川,这块地毯多少钱?我赔。”知道擦是没有用了,仙道咬牙作大义凛然状。
    流川说了一个数字,毫不意外地看到仙道的脸变得刷白。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有料到,自己所有的存款加现金也不够,看来只好去卖家当了,再不够只好去借,这下老妈有理由天天念叨他了。 正在盘算着悲惨的未来,流川的一句“算了。”让他如闻天籁,狂喜地抬起头来,却捕捉到流川眼里一逝而过的戏谑,不由得怒气上涌。  有钱很了不起吗?可以耍着人玩了。
    “我会赔的。”仙道尽量把语气放平稳。
    “不用了。”流川很随意地说,“反正我也想换了。” 眼里的神情被仙道自动解释为“轻蔑”,直接一点就是“就凭你这种人根本赔不起”。
    我们可以夸赞一下仙道丰富的想象能力,事实上流川看人的眼神一向都是这个样子的,并不存在什么情绪的特殊的含义,没有那个必要。
    总之,当时仙道很生气,这辈子也没这么生气过,再加上他的头发如此坚强经过雨水的洗礼还是屹立不倒,简直有点怒发冲冠的味道。
    所以他不顾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上,并且还是衣衫不整的狼狈,决定与流川理论个高低,毕竟还是斯文人不屑动粗。仙道决定发挥自己超群的口才,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小辈,“免得他被金钱蒙蔽了良知”(仙道原话),中心思想就是穷人和富人一样都是人不要因为有几个钱就可以看不起人。
    要不是一个欧巴桑及时捧上了已经烘干的仙道的制服,根据当事人双方的性格推测,当时的结果很有可能变成仙道彰的口吐莲花精彩的个人演讲表演,然后是流川的忍无可忍一拳直接把他轰出来。
    事情的结局是仙道无惊无险地走出了流川的大门,流川的耳朵并没有受到仙道的荼毒,仙道也不用卖家当赔地毯。
    仙道彰和流川枫成年之后既不浪漫也不精彩的第二次碰面。

 

 
 如果说一周之内碰到同一个人两次是巧合,那么第三次则可称之为缘分。不过有些时候缘分是要人命的,尤其是当它可以称之为孽缘的时候。
    仙道彰皮笑肉不笑地递上菜单,“二位要点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债没还,这辈子专门来替人卖命一样。 他在这里做兼职的Waiter,却碰到了流川,还要低声下气地为他服务。
    一身burberry的行头,显出卓越不凡的气势,和对面的美女怎么看怎么一副才子佳人、金童玉女档。 不知道为什么,仙道看到他情绪就有点脱离掌握,连招牌笑容都差点挂不住。
    三番两次地相遇,流川的脸上也显出微微吃惊的神气,不过好歹是那个泰山崩于前不动颜色的流川嘛,很快地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Rhythm笑起来,“枫,你有点笑容好不好,今天是庆功哎。你又成功得到一个大的企划了,不高兴吗?”  
    流川看看她:“我本来就这样。”
    “不会笑吗?要不要我帮你?”Rhythm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看样子要不是隔着一张桌子怕影响她的形象,她准会过来掐他的脸。
    流川打了个寒颤,这招他领教过,到现在还记得脸部肌肉的疼痛,只好勉为其难地拉了拉嘴角。
    很奇怪的表情,不象笑也不象哭,有点像肌肉抽筋。Rhythm见怪不怪地耸耸肩埋下头去研究菜单新增加的菜式,反正她也已经对这个面部神经瘫痪的学弟失去信心了,什么奇怪的场面没见过。
    站在一旁等候点单的仙道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惹来流川一个白眼。这下仙道又开始大大地不满了,因为他又自动地把白眼的意思翻译为“下等的人有什么资格笑”。他的想象能力如此之丰富以至于不知情的流川第二次蒙受了不白之冤。
    感觉到气氛的异样,Rhythm抬头饶有兴味地研究起两人之间的暗涌,事实上只是仙道的一相情愿,流川根本没有任何“蔑视他人,不尊重劳动人民”的意思。
    不满归不满,仙道还是个尽职的Waiter,所以他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发挥了上次在流川家未能尽到的功效,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番新增加的菜式。
    此番做功得到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流川有自己的原则,做人也好,做事也好,包括吃饭在内。他认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而Rhythm则是一个非常挑食、对待食物要求非常严苛的人——就象她对待工作一样。
    仙道对流川性格的不了解直接导致了这次的无用功。
    流川合上菜单对仙道点点头算是表达对他刚刚良好服务态度的赞赏,说了三个让仙道很头痛的字——“老样子”。
    仙道一时半会儿愣在了那里,以他180的智商却没有听懂流川的话,菜单上有这号叫“老样子”的菜吗?  然后他明白过来,流川的意思是照着以前的样子点。可是他今天才上班,怎么知道流川以前的习惯?
    所以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赔笑,“对不起,先生,请您说清楚一点好吗?”
    流川挑眉看他,眼神明确地表达出不耐烦的情绪,让他花那么多时间和唾液去把那些菜的名字再说一遍,不如给他十个八个case 做。这也是他喜欢在同一个餐厅吃固定菜式的重要原因之一。
    流川在一边不爽,却不知仙道也在肚里火大,为什么这些上流社会的有钱人都那么难伺候?特别是这个面无表情的死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人。他再不发作就不象男人了。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辟辟啪啪地交会,眼看溅出的星星之火就要成燎原之势。
    不幸中的万幸,一边还坐着个救火员,Rhythm笑盈盈地朱唇微起,及时化灾难于无形。
    “你是新来的吧?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美女优雅地笑着,笑出迷人风情、万种风姿。
    仙道不由得感叹起上流社会的良好教养和高贵气质,全然忘了他刚刚还在对其中的一个咬牙切齿。
    开胃菜是土豆色拉,土豆要多一点;主食是牛排和鹅肝酱,牛排要7分熟不要洋葱;红酒要1940年的;甜点是Cheese Cake,一人份,流川不吃甜食。
    要求还真是多,仙道暗地里皱眉,极度不耐地在一边服务着。流川则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话比平时多了不少。
 
    结帐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麻烦,流川照例拿出金卡埋单。仙道却端着盘子回来说不能用。 流川又换了一张,结果一样。
    仙道笑的很假,心里却别提有多痛快。他在刷卡机里面做了小小的手脚,导致了它的罢工,算准了流川不会带着现金。
    经理急急忙忙地出现,擦着满头的汗连声说抱歉。仙道继续在一旁人畜无害地微笑,流川板着脸不发一言。
    Rhythm又一次发挥了解救灾难的神奇本领,及时用现金解了围,看起来那可怜的经理脸上感激的神情还多一点,不停地点头哈腰,“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发生此类事情。”
    流川后来有没有继续光顾那家饭店仙道不得而知,因为当天他就被炒了鱿鱼,理由是服务不周,客人发火。即使没人发现他做的手脚,仙道只持续了一天的Waiter生涯就此宣告结束。也就是说他又少了一个赚钱的路子,这使他对流川的不快上升到不满。要不是临走前那个美女回头对自己嫣然一笑和留下的一句“后会有期”,仙道很有可能在身体和大脑已经发育成熟的现在还继续把流川当成自己的死对头。而此时的流川正在家里柔软的床上埋头苦睡,早就把晚餐时的小风波抛到九霄云外。

    仙道回家的时候,母亲直子正在算帐,看她辛苦地经营着小小的餐厅还兼送外卖,整天精打细算着每项收支,仙道又开始良心不安,自己在外面打混了两三年是很自在逍遥,不过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了?
    他走上前去讨好地为母亲按摩,“妈,别太辛苦,早点睡了。”
    “恩。”直子头也不抬地算着,“你先睡吧。”
    “妈,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的了,你别担心了。”  非常感人的母子交心场面,可后来据仙道说,那实在是他一生中所说的最大失误的话之一,可能的原因是当时太晚,脑细胞昏昏欲睡,才会没有经过缜密的思考犯下了错误。
    严重失误产生的后果是直子从帐簿里抬起头来,两眼直直地盯着他看。
    仙道浑身发毛,他想起来上一次母亲露出这种眼神是在他小时候赖床不肯去幼儿园,直子就把他连着留有罪证的床单一起打包送进教室,使得整个幼儿园因为他6岁还尿床的事整整笑了一个月。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仙道慢慢后退地向自己的房间移去,“妈~我、我先睡……”
    “阿彰——”直子一脸感动和激动扑上来抱住了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的儿子,“你终于幡然醒悟浪子回头了……呜呜,妈妈好高兴……”
    天啊,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仙道望着低矮的天花板无声地发出呐喊。

    然后在直子一小时三十分钟又四十二秒的慷慨激昂的教育下(终于知道仙道的好口才遗传自谁了吧),仙道决定械甲投降,乖乖听从母亲的建议去寻找一份正式的工作。
    在直子一起经营小餐馆的姐妹的多方打探和努力之下,终于得知了一条很有价值的消息:K公司将有一个大型的人才招聘会,三天后是初步面试。
    仙道一时头昏,没有想起第一次在那里送盒饭的惨痛教训。又觉得如果考上了能够让某人瞧瞧自己的真正实力并不只有送送盒饭和快递什么的,所以很爽快地答应母亲会去参加。
    虽然一向对自己的外表和内涵很有信心,不过毕竟是家跨国的大企业,不是还有句俗语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于是仙道去书店搬来一大堆诸如《求职技巧》、《面试包装宝典》之类的书,在家里吭了个天昏地暗。
    第四天,仙道穿上了两年来一直在衣橱里睡觉的西装,带着自己精心写就的简历,信心十足地出了门。

    看着先前的几个人灰头土脸地从办公室里出来,一个个都是满脸悲愤和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仙道不禁有点好奇是哪路大罗神仙如此神勇。
    不过当他走进考场后倒宁愿自己没有来或者不叫仙道彰。坐在对面的主考官一脸的无趣和昏昏欲睡,眼看就要有口水滴下来——流川枫不清醒时的标志性表情。如果说以前仙道还领会不到什么叫“冤家路窄”的话,今天他可体验了个十足十。


 
 

 
 流川是主考官,仙道被这个事实砸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一时找不着南北。他觉得自己象是一个不慎掉进了狐狸窝的可怜的小鸡仔,似乎还能看得到狐狸眼里恶毒贪婪狡诈的光芒。
    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拼命地回想三天来恶补的几本书的内容,其中有一本叫什么《如何和难缠的考官“斗法”》。可仙道马上挫败地发现,自己的脑中除了空白还是空白,什么也没有。 其实就算他记得也没用,因为那本书的的确确是包罗万象,无花八门,什么类型的考官都有——除了流川这样的。
    相比较仙道的慌乱,流川倒是显得很平静,如果面无表情能叫做“平静”的话。他已经从黑甜梦乡里清醒了过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仙道,表情肃然,气势凛人,完全一个大考官的派头。
    “简历。”
    双手递上。
    “姓名。”
    “仙道彰。”
    “性别。”
    “男。”
    “年龄。”
    “26。”
    “特长。”
    “运动、交际、钓鱼。”
    “自我介绍及应聘理由。”
    这些数据简历上面全部都有,可是鉴于流川的威严和在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局面,迫使仙道有问必答。这大概是自从仙道出生以来,继幼儿园入学考试之后第二次这么乖乖地配合回答问题。
    但是仙道的“才情”(?)也不是空负盛名的(仅限于直子的餐馆内小范围享有),几分钟后就完全镇定了下来,并且恢复了自信,他的人生格言中有这么一条:狐狸再狡猾也是斗不过猎人的! 于是“巧妙地和敌人展开了周旋,并把自己处于了一个比较有利的位置,为反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仙道语)。
    他从被动变主动,从不利变有利,积极地发挥了长项——口才,天花乱坠地胡吹了一通。简历上有的他说得更具体,没有的他也说得似模似样。总之,当时的仙道很洋洋得意于自己机敏的头脑和优异的现场发挥。
    要不是流川及时采取了措施,他很有可能在那里说到口渴脱水而死。
    流川厌恶地用那份简历挡住脸以防范对面不断喷射而出的唾沫的侵袭。文采很好,字也写得不错,这是他刚刚扫了一眼得出的结论。本以为这个人会与众不同,至少比前几个要好,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哪知道他除了发型奇怪了一点,笑容欠揍了一点,也不过如此。                                               
    不断地自吹自擂,狂妄自大的家伙。流川很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象个浪花无声无息的淹没在仙道的高谈阔论里。

    哎,好困~这么无聊的事,什么时候能解脱……

    眼见仙道越说越来劲,从自己的现状说到广大生活在地层的百姓,从盒饭分析到政府现有的不合理体制。甚至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舞足蹈,大有跳上桌子为民请命的架势。流川终于有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等等的觉悟,他紧握双拳,深吸口气,大喝一声:
    “S——T——O——P!!!”
    说得兴起的仙道一时不察,被这威力十足的猛喝吓了一大跳立马住嘴,也幸运地避免了赫赫有名的“流川铁拳”。
    仙道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头,于是安静下来,坐得端端正正,摆出一副谦恭的态度,笑容是益发灿烂,他决定改变策略,从心理上彻底击垮敌人。
    流川不为笑容所动,冷哼一声,扔出一份试卷,“笔试。半个钟头。”
   
    拿起卷子扫了两眼,仙道不禁喜上眉梢。全都是些智力问答,诸如“有个大院里住了许多人家,每家都有条狗。忽然有狗得了狂犬病,你拿着枪在窗口看,只能看出别家的狗有没有病。第一天枪没响,第二天还没响,第三天终于响了。问有多少条狗疯了……”之类考脑筋和思维的题。 他向来最擅长这个,想当年还拿了国小组智力竞赛的头名。
    仙道于是刷刷刷地奋笔及书,感觉脑子里的灵感源源不断地涌出。每答出一题就象消灭了一个仇敌般的痛快。不到一刻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道。
    怀着满腔的信心和希望,他看起题目。
    然后,傻了眼。
    凡是从小到大一路考过来的人完全可以体会到当时还是一个热血青年的仙道的感受,从至高无上的云端一下子坠落到最寒冷的冰窖,寒到骨子里,冷到心眼里。

    现将这道据说是仙道一生中所遇到的最具挑战性的题目摘录如下:
    一架波音747里可以装下多少个高尔夫球?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仙道在那里抓耳挠腮,想破了头。不断地告诉自己还有时间要冷静,试着理清混乱的思路。无奈的发现,没有头绪。
    时间慢慢地流逝,安静的室内,仙道只听得到心跳声、思考声、血液流动声……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他的耳膜和心灵。
    ………………恩,等等,这种奇怪的又有点耳熟的声音是?

    猛的从卷子里抬起头来。
    不远处的桌子横着一张熟睡的脸,轻微的鼾声,口水反光的痕迹,……
    “流、川、枫!!!”恶狠狠的咆哮声,仙道这次真的发怒了。

    还在外面排队等候的考生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一阵“乒乒乓乓”奇怪的声响,搞得原本就紧张的人群更加惶恐不安。
    正当各种类似“面试要考空手道” 的流言四起的时候,天降神兵解决了这一大危机。
    当然凡夫俗子是无法辨出其中的奥妙,他们只是看到一个美女冒着生命危险款款地走进了主考室,2分钟后,美女的身后跟着两个高高的似乎脸上有点擦伤的帅哥翩然离去,不知所踪。

    他们三个当然没有失踪,而是齐齐聚集在Rhythm宽敞的办公室里开小组讨论会。
    会议的内容除了当事人没有第四个知道,后来公司上下的猜测有N 个版本,什么美女总裁对仙道“一见如故,二见难忘,三见钟情”啦,什么仙道原来是总裁从小失散的同胞兄弟啦等等等等不足而论。
    会议的内容成了K公司创建以来的最高机密,而会议的结果是在前来应聘的三千多个人中独独没有背景、没有学历的仙道被录用了,当年商业界的一大传奇。

    直子在闻讯后欣喜若狂,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还免费赠送大量盒饭以示庆祝,搞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贫民窟里出了大人才,草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一时之间,前来祝贺的取经的拉关系的踏扁了门槛,小餐馆顿时生意兴隆,营业额激增。连带附近的小买卖都繁荣兴旺起来,房屋地产的价值也成倍增长。就连隔壁邻居的那条老狗,因为从小和仙道是“青梅竹马”一起玩大,也身价暴增,每天都有人出高价求购,更有甚者花大钱只求摸一摸皮毛沾染点灵气,搞得那条狗晚年也不得安宁成了秃毛狗。
    简言概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丁
 
 不管外界的流言蜚语如何揣测,仙道成了K公司的一员,试用期三个月。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是凭借实力脱颖而出。
    站在K公司闪闪发光的大门口,仙道心中感慨万千:仅仅几天前自己还来过这里送外卖遭到过别人的白眼,现在就能挺直腰杆儿堂堂正正地出入。就好象从树上掉下个苹果砸中了自己的头,突然地让人卒不及防。
    经此一役,声名鹊起,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实力。他已经为自己规划好了未来,从今天开始,生性散漫的仙道彰要改头换面,开始认真努力地为事业打拼,再也不会让别人看不起了!
    习惯性地对着玻璃门整整衣冠,仙道带着电力十足的自信笑容踏进了公司。沿途中所向披靡,几乎所有的女性都露出陶醉的神情,甚至可以看到她们眼里的红心。唯一剩下的两个,一个是低头扫地没有注意的清洁工;还有一个是在他看来跟他颇为有缘的Rhythm,表情严肃地站在一部电梯旁,象在等什么人。
    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美女,一举一动都那么高贵大方有气质,在心里赞赏着,仙道友好地朝她微笑,看到她也露出了笑容。
    仙道不由得意万分,他的魅力,果然没有人能够抗拒!

    我们知道,人一旦得意忘了形,下场往往是很惨的。发生在仙道身上的遭遇再次证明了这条真理不可动摇的正确性。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仙道放慢了脚步,尽量使自己显得从容一点,走上前去想跟Rhythm打个招呼。就在他慢慢接近也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之际,从身后传来一股大力伴随着一个清冷得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白痴,让开!”
    好在仙道运动神经发达,在这千钧一发刻不容缓的时刻,机敏地向旁边一闪。虽然避过了令他当场出糗的飞天一脚,但也没站稳,趔趄了好几步,显得有点狼狈。
    那个凶手却毫无愧疚之意,好象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带着一脸的不清醒大摇大摆地走到美女身边,站在那个在仙道看来本来应该是自己的位置。
    “Scepho,我等了好久了。”美女温柔地笑着,温柔地伸手去替学弟整理衣领又梳理乱发,“你看看你,又不知道出门前照照镜子,头发乱成这样。”
    流川很合作地微微弯下身子任她整理,万年冰封的脸上居然罕见地有几份温和之色。
    一对璧人就这样你侬我侬地走进了电梯,丝毫没有理会在一旁目瞪口呆气得几乎要内出血的仙道。

    “啊~Scepho好帅啊!”
    “是啊是啊,刚刚他踢出的那一脚也好有气势啊!”
    “年轻又帅又有前途,这样的男人上哪儿去找啊!可惜有总裁在,我们都没机会了……”

    耳边传来刚刚还被他的笑容迷掉了魂魄的女人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尖叫声,仙道恨得牙痒痒的。他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每次碰到流川自己都被害得这么衰呢?难道真的应验了“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行,他一定要振作起来,绝对绝对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仙道工作的地方在17楼,目前的职位是广告部一个普通的职员。别看这么小小的一个职位,却是外人走遍了门路也进不来的。
    当初Rhythm的话说得很清楚:“我很欣赏你的才华,所以破格录用你。但是你要从职员做起,我不会用私权帮你什么,你只能靠你自己一步步往上走。”
    流川在一旁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他不明白这个人有什么可取之处,但学姐的做法自有她的道理,他也不想干涉。所以他只是用鼻孔轻轻地哼了一声。
    仙道一向为自己与生俱来的两个长处沾沾自喜,其中之一是:耳朵尖,听力好。他曾经夸口说,能凭敲门的节奏和轻重判断出门外人的职业——邮递员或是抄煤气的。所以,流川这声比蚊子叫还轻的哼声立刻让仙道逮个正着。
    他当时就热血上涌,二话不说地签下了和约。
    “仙道君真是个爽快的人呢!”Rhythm脸上甜美的笑容却让他毛骨悚然,仙道几乎以为刚刚签的是卖身契。
    有一点点后悔……

    现在……仙道望着满桌的文件和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公司业绩表——说是要让他尽快熟悉业务热情的同事帮他搬来的——,他重重地叹口气,头痛。
    别人都毫不停歇地忙来忙去,电话铃、谈判声、打印声响成一片。仙道无所事事地翻着那堆枯燥的资料。不想承认,但心里的后悔是越来越甚。
    哪根神经搭错了?找绳子自己把自己绑起来。外面的天空那么蓝,天那么晴,为什么不能好好享受却要在这里做这些无聊事。
    想当初,他换了七八份工作最终却自己抄了自己,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机械的模式,成天忙忙碌碌为了升官发财勾心斗角,还有什么人生的乐趣?

   “我还要提醒你一点,我们公司的竞争很激烈,要求也很严苛,是其他公司都不及的。如果你觉得自己无法适应的话,随时可以走。大门就在那边,请自便。”

    要不要干脆故计重施,打一份辞职报告交上去算了?十分钟前在门口下定的决心已经被抛到了爪哇国,仙道摸摸下巴开始慎重地思考起这个方案的可能性。
    蓦的,一张熟悉的容颜出现在脑海里。清俊的脸上带着嘲笑的神情,眼神明明白白地说:我就知道你不行。一辈子当个穷人吧!
    不行!仙道象被针扎一样跳了起来,他怎么可以就这样退缩了?绝对不能让人看扁,尤其是他——流、川、枫!

    于是那天的17楼传来了这样一声带有无比决心和信心的大喊:“你等着看好了,流川!”
    同时,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的流川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工作了一天,仙道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这家名为“AWAY”的酒馆。
    果然懒散得太久了,才一天就觉得浑身的骨头快散了。
    走到吧台前坐下,仙道试着活动一下筋骨,“Whisky加冰。”
    “哟,仙道,好久不见!”充满笑意的脸,向他打招呼。
    “藤真?怎么后台老板走到幕前亲自当起酒保来了?”仙道笑着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捶了一下。
    “暂时的,人手不够。”藤真无所谓地耸耸肩,“对了,你要不要来做兼职?你知道我一向都很欣赏你的。”
    “免了吧。”仙道吐吐舌头,“我怕一来就抢了你的风头,到时候大老板一个生气就把我给炒了,向谁哭去?”
    两人大笑起来,藤真忽然冲他眨眨眼,“少装了。你进了K公司也不通知好兄弟,不够意思啊,该罚!”
    仙道有点吃惊:“你也听说了?”
    “你妈的排场搞得那么大,还有谁不知道?现在你可是一夜成名了。”藤真揶揄地说着,把酒放到他面前。
    仙道无奈地笑笑,这个老妈啊,真拿她没办法。
    “怎么样?进了大公司了,感觉如何?”
    “唉……”仙道长长地叹气,喝了口酒,“也不是想得那么好。凡事都太紧张,你知道,我不喜欢那样。”
    “你啊,自由散漫惯了。是时候收收心了,不然等你妈老到做不动了,你拿什么养她?”
    仙道没有说话,默默地思索着。
    “哎,对了,流川好象也在那里工作。你们有没有碰过面?”藤真忽然想起来。
    有,都见过好多次了!仙道忿忿地想着,嘴上却说,“你怎么知道的?”
    “哦,电视报纸都报道过他数十次了,很出名的青年才俊。你不知道吗?”
    仙道摇摇头,他从来都不去注意那些的。流川这个家伙,在哪里都那么惹眼。
    “说起来,当初的那些人,有点怀念啊。”藤真笑起来,“好久没见了,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聚一下了。”
    仙道点点头:“你提议的,你去联络吧。”
    “臭小子,又把苦差使交给我!”藤真笑骂,一块抹布飞来,正中仙道的头。
    仙道回敬地把酒泼过去,两人闹做一团。心里却在不约而同地回想那段青涩美好的少年时光。是啊,到了该聚一聚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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