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之于归

作者: micchi,收录日期:2006-04-03,1149次阅读

七月十一,大吉,宜嫁娶。
入夜,大堂内灯火辉煌,宾客云集,今日乃是仙道娶亲的好日子。仙道是近年来颇具盛名的少年英杰,武林中略有头脸的任务,哪个不想来凑个热闹?
眼下吉时未道,新郎倌一身大红吉服,立在厅内陪客。见他眉目俊美,身段潇洒,烛光映照下,端的是人中龙凤,众宾客虽大都是粗豪之人,却也在心中暗自喝彩。只是说来奇怪,这新郎倌脸上竟无半分喜悦之情,神色淡然,倒似眼前过喜事和他全不相干一般。
他身边立的一个蓝衫青年,见他这等神情,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想开吧,难道你到今日还不醒悟么?”
仙道双眉微皱,待要说甚么,终于忍住,一双眼只是望这厅外,良久放道:“师兄你是不懂的。”原来这蓝衣青年便是他同门师兄越野。听过了这话,越野笑一声,自去陪客。
转眼吉时已到,堂外鼓乐齐鸣,喜娘等人早扶了新娘出来。见那新娘凤冠霞帔,身形苗条。只听傧相高声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天地!”
那新娘对着厅外盈盈拜列,仙道却微一迟疑。便再此时,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道:“仙道彰,你要成亲,便这么容易么?”
厅上众人闻言俱是一惊,今日乃大喜之日,在座又是高手如云,居然有人单枪匹马来惹事,胆量委实大极。仙道听到这声音却是满脸喜慰之色,喃喃道:“你终于肯来了么?”
但见厅外立着一个白衣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材高挑,相貌清俊,脸色却甚是苍白。
越野见到这少年,脸色一沉,随朗朗声道:“我道是谁敢来拆台。原来是魔教流川大驾光临。”众人原本不知这少年来历,听了越野的话,人群登时沸腾。原来那仙道彰与流川枫两人虽是一正一邪,说到江湖上的声名倒是不相上下。不过流川枫一向行事低调,因此极少有人识得他。厅中诸大人都只听过他的名头,谁页没想到这个魔头却是这般一个玉面少年,年纪竟比仙道还小着几岁。

流川听了越野的话,却是全不理睬,缓步走进厅来,一双眼却始终不离仙道左右。越野一愣,待又再开口,众人早乱嚷起来:“魔教的兔崽子,也敢到这里来撒野?”
“今儿个是仙道少侠的好日子。哪个敢来捣乱,咱们便教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一时厅中乱成一片,傧相新娘等人却早吓的愣了。

流川缓缓抬起头来,水似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众人心中无不打了个突。说也奇怪,这些人平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刀光剑影里厮杀惯了的,这时候却不敢与流川目光相对,只觉得这少年眼中气势逼人,委实凌厉之极。流川目光在大厅中转了一圈,众人便安静下来。见他目光重新转回倒仙道身上,淡淡道:“玩够了么?还不跟我走?”

仙道闻言苦笑了一下,柔声道:“枫,这门婚事虽非我愿,却是当日我亲口所允。仙道彰堂堂男儿,岂可失信于人?”
众人只听得面面相觑,原来这两人间竟然有这许多内情。越野已是铁青了脸,抽出腰间长剑,便向流川腰间点去,口中喝道:“你这魔头,定要害得我师弟身败名裂,这才甘心么?”之间他这一剑去势极快,劲风凌厉,剑法上的造诣委实深厚无比。哪知流川身法更是快捷无伦,双足微点,便避开了他这一剑的攻势,却转头对仙道道:“尼要做守信的君子就别怪我。”话音未落,右手一掌向仙道门面劈去。仙道侧头避过,左手还击,反抓他肩头。两人便这般斗了起来。越野见仙道和他动上了手,便不再夹攻。那新娘却早吓晕了,由喜娘扶了进去。
但见仙流二人均以小擒拿手法互相搏击,初时尚可分辨招势,斗到二三十招后,便只见一红一白两个人影满厅游动,众人都瞧得暗自心惊,有的便想:“怪不得这两人江湖上老大的名声,这般身法,的确了不起的紧。”
仙道心中原是极不愿对流川动手,一面接他诸般凌厉招数,一面道:“你又何苦如此逼我?”流川却哪里理他,仙道无奈,只得将双手页于背后,望着流川一双极清澈的眼睛,缓缓道:“枫,我宁可给你一掌打死了,也不愿做个无信小人。”
流川一楞,随即停手,只见仙道脸上,一副无奈之极的神情,望着自己的目光中却满是爱怜缠绵之意,心中不由一动,脸上神色渐渐柔和,轻声道:“我也宁可亲手杀了你,也不能……”话音未落,右掌翻起,道:“好,就这么办!”一掌便向仙道前胸拍去。
众人齐声大喊,越野一惊,长剑直点流川背心,只是流川和仙道距离本极近,他说动手便动手,更再众人意料之外。越野长剑尚未刺到,他这一掌早已按在仙道胸前。但见仙道身子晃了两晃,吐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受伤竟是不轻。众人大怒,齐向流川攻来。好好一座礼堂,登时混乱不堪。流川在这一击之前,心中早已算定,当下避过越野的长剑,自怀中摸出几枚铁弹子,将厅中红烛一一打灭,他轻功本是极高,趁着一片混乱黑暗,早溜出了仙道的山庄。回身望时,见厅内重又点起灯火,听得越野悲声高叫:“魔头杀了我师弟,大伙儿和他拼命!”四下里喊声一片,流川知道这些人正在搜捕自己,更不迟疑,提一口气便向东门奔去。黑夜之中,但见他身法如飞,转眼便奔到了东门外的湘江之畔。这时夜已深了,江心兀自泊着一艘小小的乌蓬船,船头坐着一人,身披乌黑蓑衣,淡淡月光映照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流川环顾四周,见无人追来,提气一纵,跃到船上,船头那人站起身拉着他的手,柔声道:“累了吧?快好生歇着。”
流川皱皱眉,甩脱那人的手,神色甚是不愉,冷冷道:“你怎地倒比我快?”
那人哈哈一笑,摘下头上斗笠,露出一张神采焕发的脸来,赫然便是那重伤待死的仙道彰!但见他眉目含情,唇边带笑,却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问你呢?怎么倒比我快?”
“我装完了死人,找了条近路就过来了。”
“哼!”
“嘻嘻,原是有条近路你不知的,也犯不着生气。”
“大白痴!自己惹的麻烦推不掉,倒叫我做这等无聊事。”
“且别说这个。枫,今儿晚上原是个大好日子,不可错过了。”
“什……什……”
小船摇了几摇,静夜中但听得几声低低的喘息,又似有人轻言慢语,夜色溶溶之下,小船已是漂的远了。

七月十一日,大吉,宜嫁娶,之子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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