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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enka,收录日期:2006-04-03,1102次阅读

(一)

  啪沙——
  又一滴汗水潜入尘土。
  浓烈的阳光黏着在皮肤上,挥不掉,或者说已经懒得去动这个念头。刚才结束的限时格斗居然整整持续了2个钟头,想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幸好抽号的时候抽到同届的越野,如果是抽到那个人——算了,甩了甩头发上的汗滴,仙道直起了背,目光开始闲散地在人群中游走。
  突——突——
  一辆军用吉普远远地开进沙场,张扬的车速扬起的尘埃卷成一道夸张的屏风。士兵们却没什么动静,最多转了转眼睛,揩着汗水想,不过又是某个秘密视察的军官来耍宝了。仙道的目光也依然循序的移动,渐渐的快转到自己身后,连带着需要略微侧动身体了,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呼,接着响成一片激昂的口哨。他回过眼神——
  吉普停下来,在列队的最前边。开车的女子披着一头长长的卷发,慢慢地抬起手指碰了碰鼻梁上的墨镜,放下手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这才“啪”的推开车门,迈下一条腿来。
  如果你3年如一日呆在一个只有男人,而且这群男人还都是以打架、杀人为己任的特种兵的话,你完全可以在看见一只母猪的时候大叫“我的宝贝儿”!至少仙道是这样跟自己解释此刻身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的。
  卷发女子身材高挑而丰盈,最要命的是她穿了一条火红色的露肩连身裙,但裙摆偏偏无论怎么飘摇都盖不过膝盖。现在,她正用她那双美腿踩着同样火红的高跟鞋摇曳多姿地穿过列队,向——如果仙道不是过于高估自己的男性魅力的话——向仙道走来——
  “哟呵——”人群发出的尖利声响开始变得意味复杂。
  “嗨!帅哥——”她的一只胳膊抬了抬,到中途又打住了,仙道190公分的身高确实是个问题,结果就换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如果你觉得我只在种马饲养场里派得上用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说完,娇媚的一笑,利落地转身,朝田冈教官的方向径直走去。
  “Well!”仙道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叹词,随后就习惯性的耸耸肩,一扬眉毛。这女人,怎会看穿他在想什么?
  “哎!怎么样?”越野的肩膀靠过来撞了撞,眼睛却没改变方向。
  “不怎么样。”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目光又开始散漫起来。
  “得了吧,你。”越野暧昧的一笑,转过去不理他。
  一阵裹着沙的热风干涩的刮过,红色的裙裾和黑色的发丝在一个令人烦乱的距离上同时翻卷,空气里荷尔蒙的味道瞬间饱和,听得到沉重的喘息,有人开始觉得刚才持续不段的搏击根本不算考验。
  接近下午3点,烈日的焦灼更加狂乱。仙道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被周围的气氛同化,烦躁到,不安。伸出快要睡着的舌头,点了点干裂的唇。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果然,那双眼睛就在那里,冷冽到冰点,即使在8月中旬的这样一个炎夏。
  “哼!”短暂的鼻音,听不太清。他别过头去,赤裸的肩头在太阳底下泛起好看的乳白色光泽,乌黑到耀眼的短发微微晃荡,撩拨起一阵清凉。
  “呵。”仙道轻轻的笑开,回过头,看见田冈和那女子一起,迎面看过来。
  “98届,神宗一郎!”
  “有!”
  “99届,仙道彰!”
  “有!”
  “99届,宫城良田!”
  “有!”
  “00届,流川枫!”
  “有!”
  “出列!”
  “是,长官!”
  又一阵大风,夹带了更多的沙尘,一时间,强撑的眼里有刺痛的感觉,袭来。


(二)

  几乎没有敌国的情报人员能监测到这座特种兵强化训练基地,因为建在一片国家地图上并没有标明的沙漠里,就连军队里也只有少数中将以上的军官知道它的具体位置。这样说,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到被送进这里参加训练的都是各个部队的精英,或者说,是全国最优秀的军人。筛选是在每年的全国军校少年生演习大赛上进行,一次30人,已经持续4年,当然,最先那一届的前辈们已经毕业。
  嘭——沙——哗啦——
  和其他学员不同,流川大概是唯一不抱怨这里单调乏味的生活环境的人,但是他却惟独无法原谅这个浴室——公共浴室。学员都是单间住宿,而且一切设备配套齐全,就这一点而言,条件优越到令人匝舌,但却奇怪的不提供宿舍淋浴,连冷水供应管道都没有。但是这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大问题,虽然地处沙漠,但是只要冲过澡,回到宿舍都有中央空调,而且一般生活用水供给也能满足,应该说小小怪癖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流川不同,每天5点——7点,只开放2个小时的公共淋浴时间,是他最不自在的时候,因为在这里,他不可避免的,一定会,碰到,那个人——
  哗——
  懒散的脚步激起的水声。
  流川的全部神经瞬间绷紧,一动不动,连转一转眼睛都不能够,唯一清晰的,是无限扩大的心跳。
  哗——
  近了。太熟悉的脚步声,虽然上一次在相同安静的环境里听到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但是还是会让流川在第一时间就想起那双眼睛。
  啪!灯忽然熄灭,一定是他顺手关掉了。暮色从高高的通风口里透进来,细细的水丝明明暗暗。
  “在等我吗?”明知道不是,他还是暧昧的出声,呼吸紧紧的贴过来,流川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但立刻又觉得这样好象自己输了。站定,只不抬头。
  “神和宫城已经跟那个女人走了哦,现在只有我们两个,高兴吗?”明知道不会高兴,他还是一步步逼近,认准了流川不会再后退,即使再近,也,不会,后退。
  “仙道。适可而止。”终于可以顺利的说完一句话,流川费力的抬起头,用力太大,自己却有点恍惚了。还笑!该死!因为被留下交代特派任务的情况,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过了集体淋浴的时间,偏偏宫城和神又要立即随彩子出发——
  “啊!”还来不及把整件事情回放完毕,后腰忽然被一股强大的牵制力前推,紧密地压上眼前人的身体——烫——
  “那么,你说停就停好了。”单手就把他控制在了怀里,另一只手顺势就往更低的地方滑去。
  嘭——狠狠地出拳。
  “很好。再勾一点的话会更有力。”仙道抬手揩了揩唇角的血迹,微眯起眼睛,笑笑地看着流川。他站在原地,双手还握着拳,表情却是犹豫地。现在,反而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和上次一样,出手打了他之后,反而更加迷惑。流川开始略微的发抖,因为愤怒,对自己,相当愤怒。
  “没关系的,小乖乖,不疼。”他走过来,握了流川的紧攥的拳在手里,轻轻一拉,倒在怀里。双臂圈住他的肩,让流川的头微微仰起,嘴唇立刻紧密地贴合,不遗余力的探索吮吸。
  “唔……放……”因为强烈的刺激反而警醒的流川奋力反抗,找不到施力的合适位置,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仙道湿润了的发,扯——
  “呀!”一定是痛了,否则仙道是不会这样看着他的,有一点戏谑,更多的是,恼怒。
  右手一扣,悴不及妨地锁住了流川的左碗——推,流川出右拳的同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自然地,强硬的左手控制了无力的右拳,和他的左手一起,被牢牢固定,在墙上高于头的地方——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现在——”紧紧地贴上去,火热对火热,左膝一推,分开他的双腿,更加无隙的贴合,在,流川无法不颤抖的位置,“还,不是,时候……”一字一句,隐没进狂放到残虐的吻。
  “……”不行,不行,不行……为什么,在拒绝之前,就已经……流川放开紧皱的眉,闭上眼睛,任凭无力的腿,慢慢,软倒……
  我会打倒你!
  哦?
  听着,我会追上你!
  放心,我会带你一起的,无论到哪里!
  记得自己,和,他,当时真的是这样说的。

(三)

  闪烁的玻璃外面,霓虹涣散。仙道的眼睛,一盏一盏,追逐那些漂亮的灯火,在夜里,那么妖娆而魅惑的灯火。绷得很好看的唇角幽雅的上滑——真的,没有一盏,能像那双眼睛,让他觉得,惊艳。
  “那么,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余下的时间你们可以提问。”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她把话语权交给了正发呆和正犯悃的两个人。
  “哦。”不置可否的出声,仙道还在脑海里勾画那双眼睛的样子,还差一点点就描摹完毕,那忽闪的睫毛。
  “那么你呢?流川。”她懒得跟他废话,转头看向一直坐在她身边的人。
  “为什么?”猛的睁开快要合上的眼,露出犀利的光来。就是这个,仙道在心里低叹,同时转过倚在落地窗前的身体。
  “呼——”叹一口气,难道自己刚才全白讲了?
  “我是说,为什么神前辈和宫城前辈要比我们早来一天?”察觉到被人误解,流川冷淡的补叙自己的问题。
  “这个呀?”真不明白这小孩怎么搞的,都一年了还是老样子。“我的电脑被S-R病毒锁住了,你知道这方面宫城是天才。”摊摊手,做了个不以为然的表情,“神嘛,因为牧绅一上将点名要见他。这个解释合理吗?”
  “哼。”流川没说话,别过头去。
  “其实,彩子——”仙道歪着脑袋,笔挺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居然是说不出的性感,特别是当他,露出这种柔和到让人酥软的微笑时,“我可以叫你彩子吗?”
  “当然。”彩子对他明媚的一笑,和昨天在A7基地时没什么不同。
  “可不可以给我们这次的行动起个好听点的名字?比如‘蓝色天使心’、‘深海幽蓝’什么的,毕竟——海盗这种古旧的东西,实在是太——俗气了。”
  “你看少女漫画长大的吗?”彩子用“决不可能”的表情嘲讽人的时候一般表示她开始接受这个人,“而且,再重申一次,海盗们,一点都不——古旧,如果他们手里的东西放出来,”她扬开双手,抬眼看天,“就是,又一个纪元的开始了。”
  “说说而已。”玩笑已经开够了,这次会面的时间实在已经不算短,刚刚听的报告和厚厚的资料还有必要再看看,仙道心底并没认为彩子是在讲天方夜潭,如果不是棘手到让元首们睡不着觉,他们也就没必要战在这里了。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会面到此结束?”彩子站起来,穿军装的时候,卷发还是披散着,英武中又娇媚不已。
  “遵命,长官!”仙道懒散地行个军礼,唇角笑意不减。
  “谢谢您的礼貌,先生。”她拿了文件往外走,忽然脚跟一碰,“不过没戴军帽的时候请勿行军礼。”噔、噔、噔……很快的走出去。
  “不要那么在意嘛,又不是第一次失身,还计较什么原因啊?”看到流川迅速准备离开,忍不住靠了过去。
  果然,流川的身形一滞,站在拉开了的门边,外面的光线投到他脸上,眯起来的眼睛若隐若现。
  “我在意,是因为,那感觉实在……糟透了。”一撇嘴,转身走开。
  仙道在原地楞了三秒钟,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这家伙,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一瞬间,笑声嘎然而止。因为开始要支撑放肆笑着的身体而撑在桌面上的手,越收越紧。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还是在意——
  第一次见他是半年以前,虽然早就知道基地里有个不要命的新学员,脸和脾气一样是极品,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冷淡到决绝。
  你就是仙道彰?他说。
  和我一对一。不管不顾地。
  怎么不叫我一声前辈呢?觉得他比听到的所有的描述加起来还要有趣。
  你又没想我这么叫!翻一个白眼。
  那你不乖,我就不客气咯?而且,我说的是,从此以后,都不客气哟。
  流川啊,是你先找到我的。
  我会打倒你!
  哦?
  听着,我会追上你!
  放心,我会带你一起的,无论到哪里!
  记得自己,和,他,当时真的是这样说的。


(四)

  他悬在那里,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刚下过雨,土质松动,岩石湿滑,他原本白皙的手指因为用里扣紧而红到发青,额上的汗滴顺着好看的鼻线滑下来,挂在鼻间,一晃一晃,亮晶晶的。不过,仙道此刻难得的笑不出来,他别开眼睛,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的脸。该死,如果不是刚才没替他推开滚落下来的山石,他的右臂应该不会受伤到脱臼,那他现在至少还可以用两只手承担身体的重量。
  “白痴!”流川恶狠狠地转过头骂了一句。
  “呀!别那么大声呀!”仙道原本正专心致志地一步一步挪动身体,没想到流川会冷不妨地出声,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万丈深渊,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颇值得玩味。
  “退回去!”流川的声音开始急促。仙道越是靠近自己,他脚下可以承力的岩壁就越窄,再有两步,就完全没有立锥之地。
  “怎么你一开始就只会命令我这个前辈吗?”仙道似有似无的笑笑,发觉自己抠在岩体里的手指已经开始渗血。他叹了一声,早知道就请假不来参加实战演习了,当时只想着可以出基地溜一圈就高兴得什么似的。不对,如果不来,现在谁会在流川身边……不敢想。身体紧紧贴在岩壁上,略微喘息一下,流川坠崖的地方离他刚才往下攀的地方最多不过50米,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摸索了一个世纪。略有所思的,仙道偏过脸去看流川,惊讶地发现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复杂表情,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到底是些什么。
  “听着,我要你,回去。”流川象征性地看了看身下,其实他连低头的力气都没有。不过他很清楚,那下面是乱石嶙峋的深谷,至于到底有多狰狞,他到真不想去设想。“否则……”
  “哦?”仙道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立刻又被一个笑脸化解。“我倒很想知道——”慢条斯理地说话,分散了流川艰难维持的注意力。就在他抬眼看他的一瞬间,忽然松开紧抠岩体的右手,用力一探,把流川的腰搂在臂里,往后一撤,不是用臂力,而是整个身体承在左脚跟上向后一旋,连带着把流川狠狠地摔在了自己身旁的岩壁上。“——你是不是,真的会——放手。”
  流川对仙道出其不意的举动惊讶不已,却在他的手接触到自己身体的第一时间明白到他的意图,赶紧用力向后靠,依附着身后的岩壁来稳定自己的重心,脚下牢牢地踏实了那不到10公分的凸出。听着无数碎石不住的滚落,直到碰撞的声音湮没在深处。
  “呵——”想笑的时候,一滴咸湿的汗水滑进了眼底,声音变得怪怪的。仙道喘着气,转过去看流川的眼睛,发现他的胸口也同样剧烈的起伏,而眼睛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明亮得,像星——
  嘎吱——
  脚下一声细微的想动,仙道来不及低头,感到整个身体忽然悬空,那方寸之地终于没有经受住刚才激烈的自己,崩塌——了——
  “仙道——”看着流川惊慌失措地探身想要抓住自己的身影迅速退缩成一个点,失重的恐惧潮水般涌来。
  “流川!”腾的坐起,仙道发现周身爬满了一道道汗水的纹理,蜿蜒着,流进心里。拿过床头的座钟一看,3点半。为什么总是做同一个梦呢?仙道抬起双手,脱力地擦擦脸,忽然发现脸上的汗水里,混合着,眼泪。
  如果没有那次该死的实战演习就好了。重新倒下去的时候,仙道认命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秘密会见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神和宫城。
  “不是个轻松差事呢。”宫城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却在茶色镜片后神采奕奕地闪光。
  “恩。”神只轻轻发了一个表示赞同的鼻音,便不再说话。
  “我倒是蛮困惑呢。”仙道看了看手里的军帽,很不情愿地把它扣到自己的一头朝天发上,立即有几缕屈服了的发丝垂下来,在眼前晃荡了两下。
  “什么?”宫城问,目光却又转过去看门口。
  “真的只是骚扰渔民那么简单?”手指开始在走廊的墙壁上有节奏地敲起来。
  “当然不是。”神站直了身体,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打劫是用不上核武器的。”
  “那为什么不移交联合国维和部队?光靠IBM(International Maritime Bureau 国际海事局)什么事也干不了!”宫城的注意力又回来了。
  “所以还有我们啊。”仙道幽雅的一摆手,大大的笑容亮起来。
  “白痴!”一直在旁边没有发言的流川冷哼了一声,“上面一定觉察到‘海盗’和本国的地下组织有关联……”
  “一旦查实,难免会受到制裁,至少在面子上会过不去。”仙道看他一眼,接下后面的话。
  啪!走廊尽头的门开了,彩子探出头来:“你们进来,现在分派任务。”
  “大概的情况你们都已经很清楚了,我不赘述。”牧的眼光逐一扫过面前的四个人,他们是尚未毕业,也就是说,没有在国家军机处备案存档,不会被敌人查到底细的特殊任务执行人员中最适合本次行动的人,“关于任务的全部方案,为了某些特殊的原因,”停了一下,继续说,“我会在进行过程中再一一透露,目前,你们只按接到的命令完成任务,任何人不得自作主张或者擅自行动,明白了吗?”
  “是!”三个声音同时响起,而仙道,没来由的,只是笑了一下。
  牧挑了一下眉毛,却不动声色,这个家伙,在自己提前毕业以前,是唯一让自己感到难缠的对手啊。
  “好,那么接下来的行动是这样的……”彩子听着牧平静地宣布每个人的分工和职责,不由得把眼光停在那个人身上,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真的合适吗?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感觉到,也许所有的人,都误解了他,误解了原来是这样冷漠而消沉的他……

(五)

  阳光刺眼,海水摇摇荡荡,全是夏天的味道。已经三天,目标还是没有出现,只有漫无边际的海域,深深浅浅,蓝着。仙道觉得无聊,干脆解开衬衫的纽扣,慢慢拧开Mueloliva的银质瓶盖,漫不经心的把橄榄油涂满皮肤。一寸、一寸,顺着肌肉的线条,蜿蜒的游走。忽然就想起另外一种触感和另外一种抚摩,心突地怪跳一下,嘴边荡起一抹自嘲的浅笑。那个家伙,大概从来不会,这样子想起自己吧。
  “7号,7号,我是鱼雷,目标出现。”耳扣型的接收器里传来了望台里指挥长的声音。
  仙道皱起了眉头,抬起左手,小指上的指环略微靠近嘴唇,懒洋洋地回一句:“收到。”说完将双臂举过头顶,大大的伸个懒腰:“开工吧。”对自己说。
  白色的快艇上明目张胆的架着两门轻型迫击炮,穿迷彩的男人有意无意的将一门炮口对着仙道。
  “你好。”带无框眼镜的这一个看上去要斯文的多,打招呼居然还很有礼貌,“仙道彰?”
  “恩哼。”大大咧咧的笑一个,衬衫并没有扣上,胸膛健康的古铜色闪闪发光。
  “我叫暮木公延,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仙道越过暮木,和穿迷彩的男人对视一眼,“哈哈哈哈……”两个人同时很没形象的笑开。
  暮木尴尬的笑了笑,脸微微的红:“真的是你一个人?”
  “好啦。”仙道用脚踹踹船舱靠里的那个黑皮箱子,“就这样,还用得着两个人来分?”
  “一百万不够?”暮木偏了偏头。
  “No,no。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活,这个要分清楚。”仙道保持着一种戏谑的笑,把皮箱提起来,扔给迷彩,对方稳稳地接住。“直接汇到我帐号。”说完开始发动引擎,嘟嘟的声音很快响起来。
  “嘿,家伙。”迷彩说话了,“你上来。”
  “啊?”仙道做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当家的要见你。”他略微眯起了眼睛,胳膊肘支在炮身上,笑起来的时候模样不羁。
  仙道偏过头看了看远方的海岸线,转过头来的时候扬起眉毛:“你确定?”
  “不,但是它确定。”拍了拍泛着金属光泽的炮身,转身开始拉引擎线。
  一颗接一颗地扣了衬衣的木质纽扣,从随行的袋子里摸出钱夹、香烟和火机,袋子却留了在船上。麻利地跳上快艇,找了位置舒舒服服的坐下,两条长腿交叠,歪了头看着靠在船舷的暮木。
  “别介意啊,三井只是嘴上暴力而已。”说着就转过头去看三井,对方也转过来看他,笑得很怪异。
  “不是这个。就那样过来问我,如果不是呢?”点燃一支烟。
  “不会,不是道上的人不会知道我们的规矩:比约定时间迟3天才是正式交货的日期。”暮木又推了推眼镜,“而且,如果不是,就请它问吧。”随手拍了拍身旁的一门迫击炮。
  “呵呵。”仙道乐呵呵的笑开了。该死的牧,那个污点证人根本就没有将实情全盘托出。
  突——引擎掀起一长串水花,快艇剑一样的离弦而去。仙道看着暮木随意调整了炮的角度,轰!自己的汽艇瞬间化为火光和浓烟。
  “不好意思。”礼貌的笑一笑,暮木挨着仙道坐下来。
  “没关系,我心理健康,完全没有恋物癖。”仙道悠闲地吐烟圈,心里一边可惜自己袋子里最先进的微型摄相头,一边寄希望于里面的电子网络已经启动了即时发送功能。
  “你可是我们湘北第一次作为客人接待的生意伙伴。”暮木若有所思地说着,偏了头看海。
  “哦?荣幸之至。”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仙道心里略微担心流川在翔阳的进度。总之,湘北已经很不简单了,希望那个全国最大的地下走私集团不会比他们更厉害。
  “不过,抱歉。”小巧玲珑的枪口不经意的抵上仙道的右肋,“手脚干净是我们的准则之一。”
  砰!
  “我很欣赏这样的,准则……”微微笑着,仙道发现自己指间的烟已经燃到头,身体里的知觉,一点一点,不知去向……


(六)

  滴答……滴答……
  一场浓烈的雨终于还是下起来,落地窗户全部关着,流川还是潜意识的觉得冷。在基地的时候似乎从来就没冷过,因为是沙漠,因为每天都训练,因为……
  “真厉害,流川。”一个极清亮的声音响起来,突然打开的门很快又关上。
  没有答话,流川闭了一下眼睛,支在下颌的手放下来。
  “不错,没想到在T市还有你这样的人才。”很高的个子,流川想,就是自己站起来也需要抬起脸才看到他的眼睛吧。
  “藤真先生、花形先生过奖了。”冷淡地,表情没有变化。
  藤真略微楞了一下,随即笑着面对流川坐下,花形站在他身后,露出和气的笑脸来。
  “可是……”藤真偏着头紧了一下眉毛,“对方真的有11个人吗?还是……”
  “不是11个。”流川的声音沉下来,“是12个。”
  “……呵呵……”藤真笑了,很漂亮的眼睛剑一样锋利,“选择投奔我是对的,流川。”修长的手指曲起来,笃笃敲着,“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我还真怕你被逼急了会去当海盗呢。”
  “哼!”那个家伙。流川刚才被打断的思维又接上来。
  “要知道,赤木那黑金刚,呵呵,辣得很呀。”说着,眼睛眯起来,想起一些什么来。
  “前段时间单枪匹马劫了马来西亚船王女儿结婚嫁妆的仙道彰,你听说过吧?”花形看藤真一时没有开口的意思,自己接下了话头:“本来我们已经派人去和他接触,没想到他先答应了湘北的生意,结果呢——”双手抄到胸前,似乎很惋惜的样子,“连人带船——轰!”
  “白痴。”流川冷着脸低骂一句,算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所以啊,听到你一个人挑了丰玉的总部,警署四处通缉你,我还真担心你会撑不住想跑到海上去呢——那地方,玄——”藤真似笑非笑,身子向前倾着,“为什么?”
  “那男人,”流川想了一下南烈的样子,没想起来,“竟说我,漂亮。”反正他也是这么说的。
  “!”藤真撑了撑眼睛,随即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直到看到流川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才费劲忍下来,“好、好理由!”为同样的原因,自己也不是没杀过人,可是像流川这样直接到挑翻一个帮派,他藤真,从没想过!
  “好了。”藤真站起来,跟花形打了个手势,花形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流川,做了个“先拿去用”的眼神。对方看也没看,折起来就揣进了口袋,“再过两天要去海上跟湘北交货,到时候你就知道,呵呵,那家伙为什么叫黑金刚了,哼,呵呵……”
  流川眯缝着眼睛想,赤木的脸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我跟你保证,”藤真拉开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在这个国家,没有其他任何人,能活着跟湘北做生意,除了我,藤真健司。”
  流川站住了,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钟,点点头,一侧身,快步走了出去。
  “让长谷川盯着他我不太放心啊花形。”藤真垂着眼睛想了想,抬起脸来的时候,一脸温和的笑,“还是你来吧。”
  “他让你觉得不可靠?理由太可笑?”花形拿了手机出来拨号码。
  “不,正相反。他的理由太合理,感觉也太可靠。所以,不能相信。”藤真竟自走出去,反手挥了两下。
  “明白了。”花形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喂,我是花形透……你的监控任务已经取消……是的……”
  雨声哗啦啦的大起来,流川瞄了一眼停在街角的车,无趣的动了动脖子,手插在袋子里走进雨幕。那个白痴,最好遇到海啸,死掉算了。两天以后的交易实在太快了,他还没准备好,这么快就又要见到他。如果……就好了。
  数百海里以外的某个海域里,此刻却正风清云淡,一艘前苏联的轻型战舰在月色下闪着光。
  “不行仙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三井揽着他的肩膀,笑得颇诡异,“凭什么你才刚来没几天,女人们就都围着你转!”
  “这个……”仙道抓抓脑袋,“其实……”又挤挤眼睛,“我喜欢,男的。”暮木正好走过来。
  “你找死!”三井干脆跳起来准备掐他的脖子,被仙道抢先逃开,临走还故意搂了搂暮木的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暮木被逗得笑起来,脸也红了。
  “小暮!”三井耸起眉毛,很挑衅地盯了暮木看。
  “好啦,我做了蛋塔,还是热的,快吃。”塞住那张没遮拦的嘴,省得再说些乱七八糟的鬼话。
  好容易绕过甲板上热闹的人群,仙道靠了船尾的栏杆吹海风。星星稀疏,但有几颗还是很亮,看得他出神。毕竟,已经好久,看不到那双眼睛了。夜那么黑,连他在哪个方向,都,辨不清呢。

(七)

  监察室里的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是宫城不时把键盘敲得劈啪作响。彩子看他一副专注的样子,忽然笑了一下。记得第一次和宫城良田见面的时候是因为总部的中央控制系统出了问题,最顶尖的专业技师修了三个小时只是越修越烂。后来刚从A7基地破格提拔上来的牧说他认识一个电脑天才,说不定能试试。半个钟头之后,他就直接背着降落伞从屋顶上爬了下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站在回廊下等他的彩子。后来,虽然宫城果然只用了20分钟不到,就让那个东西从新运转了,但彩子每看到他却还是觉得他傻乎乎的,谁让他见了自己就知道咧嘴傻笑呢,一句话也说不好,老是彩啊彩的……但是此刻,不经意的看到他的另一面,看到他微簇着眉,灵活的手指毫不懈怠地舞动,嘴里时有时无的念一串她听不懂的程序……怎么会忽然就担心,自己,会不会失去,什么,东西……
  “再有5分钟,翔阳就要跟湘北接上了。”飞快的说完,嘴唇继而抿紧,键盘的响动却不曾停止。
  彩子没说话,靠了在桌子上,端在手里的咖啡终于轻轻放到他手边,屏幕的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宫城随手端过杯子浅浅喝了一口,放下。又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彩子的脸,楞一下,笑一下,回了头继续看他的屏幕。脸,慢慢的红了。
  “方位可以测定了吗?”坐在沙发里的牧把脸从支着额头的手里抬起来,目光深邃。
  “再一下……马上就好……OK!北纬33.4,东经27.5——那是一片国际公海,靠近——见鬼,靠近三国共管的湖峡海域。”宫城的左手小指习惯性的在字母a上连续弹动,苦苦思索。
  “赤木……”牧沉声念了一句,“他野心果然不小。”
  “继续监测还是立刻行动?”宫城站起来。
  “行动。”牧也站起来,抬腕看了一下表,“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除开直升机的来回耗费,大概不超过22分钟,否则会有危险,明白?”
  “明白。”潜水衣已经套好,开门之前他回头看了彩子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哼。”牧走到监察室的了望窗前,外面是漆黑的一片海,半点星光也无。
  “对不起,有一句话,我忍了很久,还是想说。”一直没说话的彩子端起了冷在桌上的咖啡,“牧绅一,其实是个私心很重的人。”
  “恩?”牧回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彩子,脸上却没有明显的痕迹。
  “把对自己重要的人藏在怀里,但是对别人的心情,却可以视若无睹。”看着没有关掉的屏幕在这一刻切成北欧建筑的屏保,想起宫城曾经念叨自己的理想是成为设计师。
  “是吗?”牧深深地看了彩子一眼,重新恢复到原先的姿势,“神的心脏不好,不适宜潜水。你觉得这是私心吗,藤原彩中将?”
  慢慢的,把手中失却了温度的咖啡喝尽,彩子没有回答。她其实是知道的,牧的理由。因为,面对自己关心的人,谁都有一千一万个不让他涉险的理由。只是,她忽然又想到另外两个人,想象他们拔枪指着对方的时候,谁的脸上,会有更加云淡风清的无所畏惧……
  只是,此刻,在彩子看不到的那片公海上,两条并到一起的船,却还没能把两个人真正连在一起。
  “比约定晚了1分17秒啊。”赤木低沉地扫了一圈翔阳的人,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流川身上多停了半拍。
  “呵呵,绕了一点远路,又抄了一点近路嘛。你知道现在风声紧。”藤真却比赤木更要吃惊,因为他瞄到暮木旁边高大的身影不是三井,而是一个顶着朝天发的怪人,十分像那个……“仙道彰!”
  “很奇怪吗?”赤木不以为然,他向来觉得藤真表面功夫做得太过,连吃惊都非得表现出来不可。
  “白痴。”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人群里飘来,冷冷的,是流川。赤木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头别到一边,错开了仙道一直望着他的目光。
  “还不能过去啊?”藤真笑着摊摊手,岔开赤木的注意力。
  “请。”赤木侧侧身子,翔阳的人利落地跃上对方的甲板。
  “恩——”藤真忽然欺近仙道,满意地点点头,“果然一表人才,没枉费我惋惜了那么些天。”
  “啊?”仙道搔搔头,笑着。
  “我以为他把你做了——他一贯这样。”藤真踮起脚尖,凑近仙道的耳朵,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够5步开外的赤木听到。
  “呀,那样的话,我到阴曹地府只好去投奔翔阳门的老前辈了。”仙道挤眉弄眼地说,心里却想自己可是徒手搏倒了3个湘北好手才保下一条命来。
  “走吧。”赤木也不跟藤真计较,转身下了悬梯,往船舱里面走去。
  “真是金刚的脾气,一会儿慢吞吞,一会儿又急慌慌。”藤真冲流川笑着,也跟着下去了。
  湘北和翔阳的人基本上两人一组往船舱里下,轮到仙道的时候,他打了个响指,轻叹一声就跟在一个又高又瘦的翔阳手下后面消失在舱口。流川没看他,等着和暮木最后走,右手的中指却不自觉地往拇指上靠去,用力压着,来回摩擦,却始终,没有爆破成那一声清越的脆响。
  他似乎,瘦了。或许。


(八)

  房间不大,光线却很刺眼。流川一眼便发现仙道不在里面。刚才明明看他下来的。
  “咦?”藤真睁大眼睛,偏着头。每次交货,三井和樱木都是负责交手的人,以藤真的细心,是不会放过这点蛛丝马迹的。“樱木怎么不在?”
  “哼!管好你自己的人吧。”赤木面无表情,眼睛却往一边不经意地滑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他有趣而已。”藤真也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时,仙道端了一套十七世纪的银茶具进来,向藤真笑了笑,说:“既然大家都是有情趣的人,自然不想错过享受皇室下午茶的机会。虽然论时间,是有那么一点……滑稽。”说完姿势很优美地在四个杯子里注满了热腾腾的红茶。
  藤真端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对仙道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说:“赤木真是捡到宝了,要不然你还是跟了我吧?”
  “呵呵。”仙道往墙边一靠,双手环了在胸前,不置可否的笑着。
  “开始吧。”赤木避开藤真犀利的眼神,跟三井做了个手势。
  “货在这里。”三井从怀里拿出一个很小巧的银质盒子,啪地打开,摆在桌子上,慢慢转向藤真。
  那是一颗看上去很普通的钻石,大小上并不出众,除了光泽度和打磨得很仔细以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花形上前一步,一边俯身观察那亮晶晶的小东西,一边戴上白色丝质手套。颇为玩味的侧了一下头,花形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钻石,透过放大镜仔细的辨别上面若隐若现的花纹。
  “献给我……”花形又略略转了转角度,“至爱的……尼古拉……伯爵……”他看向藤真,两人极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向黑暗的中世纪里伟大的爱情致意。”藤真优雅地笑笑,“我就知道,湘北门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这样价值连城的古董也逃不出你赤木的手掌心啊。”说着,又瞟了瞟一边的仙道。
  花形脱掉手套,接了笔记本电脑过来开始连接瑞士银行。
  “可能还要等个5分钟吧?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吗赤木,放松一点。”藤真饶有趣味的发现,这晚的赤木果然有那么一点心不在焉,“Question No.1,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啊,黑老大?买十个军工厂都花不完吧?”
  “那就再买几个。”赤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冷冷地看着花形开始往对话框里输入用户名和密码。藤真楞了一下,好象被自己的话噎住了,秀气的眉毛不自觉的皱起来。
  流川站的比较靠后,但最终还是看清楚了花形手指移动的方位和频率。一抬头,忽然发现仙道也正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他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吧?流川平白有点生气,总觉得那个人像是什么都能看穿的样子。说不定,他就是早知道自己……所以才会……该死,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呵呵。”仙道却不合适宜的轻轻笑起来,还略微摇了摇头。
  白痴。流川心里骂,但随即也紧了背脊站直。
  “等一下,”藤真拍了拍花形的肩,阻住他要按下转帐金额确认键的动作,“要解释一下吗?”三井和暮木也是一脸茫然的望了仙道,只赤木不着声响。
  “对不起,请继续,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的——小情人,”仙道摆摆手。流川的耳根嗖的红起来,烫得吓人,只是他站在后面,别人看不见。但他握了拳的手紧紧攥着,有点抖,“我真的,很想他呢。”仙道转过脸,认真地看着藤真的眼睛,停了几秒钟,才略微笑了一下。流川看到,忽然心里一颤。
  “可以继续了吗?”赤木问。
  “……”藤真给花形递了个眼神,花形便去点确认键,刚要点下,藤真却大叫一声:“有人!”
  仙道和流川第一时间冲出房间,两个人对视一眼,沿着走廊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很快,房间里只留下赤木和藤真,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没动。
  “别跟我说你全不知情。”藤真先发制人。
  “哼!”赤木很奇怪的笑了一下,“少跟我来这一套,藤真健司。”他收了桌上的盒子,同时也关上电脑,阴郁地走出了房间,上了甲板。
  乒!一声枪响从船尾传来,接着响成一片。藤真缓缓地走出房间,脸色惨白,忧郁了一下,还是随着赤木,登上了甲板。
  “中了一枪,子弹从左背射入,应该是活不了了。”仙道已经在跟赤木谈话,声音沉着,表情冷淡,发现藤真之后,便停住了不说。流川也从船尾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神色复杂。
  夜风很凉,一时之间,场面寂静,没有人说话。

(九)

  一群人分明的站开了,倒很快就分辨清楚双方的力量对比。湘北至少在人数上明显占优,藤真看赤木还没有打算先开口的意思,叹了一声,说:“事到如今,我们谁也不会先相信对方,你还是把事情讲出来算了。”
  赤木眯起眼睛看着藤真,一字一句的说:“刚才那个人,打死了控制室里的两个兄弟,然后从电脑里偷走了湘北3年来的交易记录。不过我们刚才的交易还没生效,所以没有拷上去。”
  “不可能!”藤真还没说话,花形先开口了,“湘北的系统是安西前辈生前亲自做的,看刚才那个人的背影不过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江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后辈……”说到后面,他忽然发现仙道正用怪异的神情看着他,猛的想到他和流川不就是“厉害的后辈”吗?
  “你是要看证据吗?磁盘的拷贝记录现在还在那里闪呢!”三井冷哼一声。
  “你要怎样?”藤真也不多说,睁大了眼睛。今晚他们交易的位置事先的确只有湘北的人和藤真自己清楚,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辩解更加无益。直觉告诉他赤木并没有摆他的道,但以他今天的表现来说,也绝对算不上正常,有很多事情需要调查,相较于那种只追究结果的人,他更喜欢掌握全局。现在,他要脱身。
  “爽快。我赤木也不是个随意栽赃的人,你有7天时间查到真相,否则,大家都不好过。”赤木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留下点东西做抵押吧,请不要以为我欺人太甚。”
  “当然不会。”藤真明白湘北这次的麻烦有多大,更重要的是,这麻烦并非完全和自己不相干,几年来,两个组织的交往的确频繁。想了想,他问:“你要什么?”
  “呵。”赤木居然笑了笑,眼睛扫了一圈后说:“他吧。你想要的,我也想要啊。”
  藤真转过头看了流川一眼,发现他正心不在焉的看着某处,忽然觉得蹊跷,嘴上却说:“你真是会挑,手伸得比我还快。”说着走过去拍了拍流川的肩,笑着说:“不是我不疼你,实在是……呵呵……”
  “没什么。”流川淡淡的应了一声,转开脸去。
  夜色沉寂下来,风又凉了许多。比起刚才,甲板上显得空荡,船尾的风向标呼呼的转,流川知道前面的水域会更加冷。
  “你不是在想念你的新上司吧?”仙道轻手轻脚的站到流川身边,隔开一定的距离,“还是,在怀念你的……旧同事?”后面一句话声音微不可闻,几乎只做了个口型。
  扔掉手里的半截烟头,流川没理仙道。没说话,也没动。
  “呼——”仙道长出一口气,背靠栏杆滑坐下来。他的两条长腿交叠起来,无比落寞。但是很快,他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流川身子一震,有一瞬间几乎站立不稳。他回过头去看仙道,发现他用手不停的揉着自己一头朝天发,几乎,是拉扯。流川觉得喉头一阵干涩,心里被巨大的情绪拥堵。他很快的跪下来,隔着那距离,猛地把仙道拥进怀里,仙道立刻反手把他的背扣紧,两人都抑制不住地用面颊和颈项彼此摩挲,深深地体验对方的存在。
  只是,在这一刻,仙道并不知道流川心里庞大的恐惧;而流川,同样的,也并不知道仙道心中无法压抑的慌乱。也许,他们都怕失去什么,但是,他们又都误解了那东西本身。
  “流川——”仙道用力拉开两人的距离,“他们很快会上来。”他站起来,没有扶流川,径直走到另一侧船舷,埋了脸在自己手掌中。
  流川也恢复到原来的姿势靠向栏杆,重新摸了一支烟出来点燃,听到身后,三井和暮木同时登上甲板的声音……


(十)

  宫城爬上暗礁后面的橡皮艇上时已经精疲力尽,他仰面躺下,望着漫天繁星。太亮了,他心里想,她的眼睛其实要柔和得多。咧开嘴笑了笑,开始尽量平稳的出气。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打开对讲机,直到听到微不可闻的引擎声近了又远了,他才缓慢的摸索到潜水服下面的发送器,简单的摁了几下:噼-噼-啪-噼——哒——没有人知道,这几个细小的方位键发出的,是生命结束的,声音。
  3个小时以后,7海里之外的海堤上,一个年轻女子仓促的向深海方向抛下一枚闪光的圆环。从来没戴过,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结婚戒指。在她的高跟鞋敲打码头的水泥路面的时候,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你越过界了,你错了。”
  两天以来,藤真这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至少就花形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相当于什么都没有掌握。
  “不用着急,时间会到的。”藤真玩味的看着落地玻璃外的云霞,不紧不慢地说。
  “流川果然有问题。”花形的表情有点不情愿,虽然藤真一早就这样认为,但他自己却对那孩子有着很深的好感,他看人的眼光不带杂质。不过人啊,往往自做多情。
  “关键是,他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像是想起了什么,藤真学着仙道的动作把手抱到胸前,但是很快又放弃了,转向花形:“陪我去喝杯咖啡吧,今天天气不错。”
  阳光浓郁的舒展开,散发着焦灼的香气。
  仙道垂了钓竿打瞌睡,三井在一旁捣乱。
  “喂,船开着呢,你钓什么呀?”见鬼,这家伙凭什么比谁都悠闲的样子?
  “哦。”仙道闷闷的从盖了恋的草帽下发出一个单音。
  “起来了,懒鬼。”猛地拿开草帽,阳光晃得仙道的脸闪闪发光。
  “呀!”不满过于刺眼的强光,仙道跳了起来。拿手扶了扶自己的朝天发,懒散地收起钓竿,“晴子呀?名字倒很好听呢。”
  “喂!你个色狼可别打他妹妹的主意。”三井用胳膊肘捅捅仙道,一脸坏笑,“人家早有意中人了。”
  “比我帅?”仙道绷了个很酷的表情出来,夸张地挑起眉。
  “那当然……总之不比你差!”三井一副“你算老几”的神态。
  “那算啦。”仙道立委屈下来,随即又淡淡一笑,“我也有喜欢的人啊。”
  “哦?”三井戏谑地瞟他一眼。
  “虽然,他不……喜欢,恩,不怎么喜欢……我。”三井注意到仙道调整了用词,心想这家伙居然认真了。
  “算啦。别那么哀怨,你马上就可以见到湘北一支花和湘北一牛屎了!哈哈。”
  “呀,那个樱木真不简单,连绰号都这么生猛。”仙道也恢复了笑脸,做惊讶状。
  “哈哈哈……”三井笑到不能自持,摆了手下了舷梯去找暮木,留了仙道一个人在甲板上发呆。
  这时,流川绕过储备舱的拱门,从船尾出现,经过的时候,低低骂着:“白痴。”
  “是啊。”仙道回一句,低了头看手中的钓竿,“他死了。我们,都是白痴。”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流川的背还是明显的僵了一下。他很快的走过去,下了舷梯,靠在夹角的阴暗处喘着气看天。他想,他这下,是真的……完了……
  “很快就要到了吧?”仙道下来的时候,问了一句。不知道说给谁听,直到他的背影走远,流川也不清楚他问的是不是就是湘北的旗舰所在地。他只是拼命忍住自己想要拥抱那个身体的欲望,让崩溃的时间,来得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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