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来的时候

作者： tenka，收录日期：2008-07-10，1145次阅读

[本文已收入海滩2008同人志《仙流志》]

那一年夏天，田野里一直吹着湿热的风。
他和他就坐在田野背后的山坡上，保持着友谊的距离。
……我要走了。
嗯，我知道。
他转眼看着他，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你知道的话，也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他想着，却并不出声。
风又吹来了，青涩的禾苗香。
在那么多次的沉默里，也许并无所谓谁先开口说话，但是总有一天我们需要找个借口说那些浅薄的事，表示我们都并未比常人想得更多、更飘渺。他也想，但是也不打算说出这些想法。你，会继续打球吗？
还是会忍不住问的。我们还会有着些微的、不算联系的隐约映照吧？
啊！应该会的。
只是，应该吧。对我来说那么偶然的爱好，谁能想到会在这个夏天一下变得不可替代？
仙道。
？
你会来吧？
啥？
你会来……让我打倒你！
……我有那么欠扁吗？
……就这样的话，会不甘心。
他看着他，目光清澈。他也仔细地看着他，少年墨黑的、柔密的头发，在风中轻微的拂动，白皙的面孔上淡淡地流露出坚定的神情。不甘心啊？我也一样呐！就这样的话，我也不甘心呀。
流川。
……
你在这里看到什么呢？遇到什么呢？
你。
呵呵。傻瓜。我在这里看到黛色的山峦、看到青翠的田畦、看到下面清澈的河谷，还有那些微微金色光芒的杨树……我在这里，遇到，自己舍不得放弃的，生命……了呀。
少年蹙眉看着他半闭着眼睛的侧脸，浓密的睫毛卷曲成好看的弧度，柔和的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真是欠扁啊——可是，到底谁是傻瓜啊？
流川，如果不是集训，你就不会来到这样的乡下地方，也不会遇到我的。
那又怎样？
那么我也不会遇到你。
然后？
你就不需要打倒我。
？
就当，你，没有来过。
他看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光芒闪烁。
你才是白痴。
呵呵。
你以为只有你自己拥有的那些东西才值得珍惜吗？
啥？
流川微微抬起下颚，看向远方连绵不断的群山，心中浅浅的酸涩。这虽然是从来不曾领悟过的情绪，但是他却很明白，自己终于成长到要做出一些将会影响自己一生的选择和决定，而且即使错了也不可以后悔。
我才不相信所谓命运！
在寻思了很长时间以后，流川这样说，转而略带狡黠地看着仙道，仿佛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噢？
仙道笑起来，甜蜜地一眨眼睛，伸着一双长腿，懒散地倒向软绵绵的草甸。真是伤脑筋啊！就算无关命运，但是“改变”这回事，会很辛苦的。事实上，说起来虽然我们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是这两个世界毕竟靠得这么近，而且，刚好我们又是相临那个方向，各自世界最外边的那一条线，不论怎么说，我们也是靠得最近的……当然不可能重合啦，那就变成同一条线了呀……鬼扯……唉，再想下去，十五岁的少年仙道彰就要变成老头子了……
喂！
流川抬起一只脚，踢！难道睡着了吗？
我会的。
那人闭着眼睛咕哝着。
什么？
我说，我真的会忍不住跑来找你的。
从远离湘南的小村子，坐三个小时的长途车，再从镇上搭火车去到你的城市，打听到你学校的地址，在门口等你下课，然后说：嘿，我来找你打球啦——天底下还真的会有这样的傻瓜，这个人就是正准备中学毕业就跟父亲一起打理豆腐作坊的乡下小子仙道彰！嘿嘿。唉！想到这一幕，仙道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向身边这家伙，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他下这么傻的决心呢？
流川却歪着头看他，抿着薄薄的嘴唇。
忍不住的意思，是，你会想我吧？
是的。
你不单纯！
仙道拉开距离瞄了他一眼。
是的。
但是集训已经结束了，我明天就回神奈川了。
我知道。
流川别开头，想自己的心事。真为难啊。必须要分开了。可是，到底要怎么办呢？
仙道。
嗯？
我们多长时间能见一次呢？
这个呀……就算约好半年见一次，但是如果遇到什么事情走不开，或者你不在，那也没意义了。也许这样，我要来之前就先给你写信吧。
半年？
怎么？
不干。
……
流川唰地站起来，白色的衬衫被风掀起一只衣襟。
起来！
干嘛？
起来！
仙道慢悠悠爬起来，跟流川面对面站好，目光落在他漆黑的眼睛里。
这里，流川指着远方，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但也是我的。我在湘南，我在那里有的一切是我的，也是你的。然后，还有一些我现在想不到的，将来是我的也是你的。所以，在哪里都一样！
仙道不置可否地笑起来，半晌也没有说话。
笑什么！
流川不耐烦。
你就像书里写的公子一样，有趣。
流川沉默下来，他开始隐约了解仙道真实的想法，但是一点也不能让他觉得有趣。
流川，仙道的声音很柔软，超越了他年龄的温存着：我们已经很近了，你相信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们一样很近。
这时，远山的夕阳已经垂在山巅之上，袅娜的炊烟像迷梦一般四处升腾，晚霞在他们的头顶绽放如血。
走吧，回去啦。
仙道迈步向山下走去，流川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在半山腰的地方，他们突然不约而同停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的山坡。茂盛的草甸上并没有留下他们的足迹，但是他们却清楚看到自己走来的方向，直接通向色彩斑斓的天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