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喜欢 11-16

作者: tenka,收录日期:2006-04-03,845次阅读

(十一)

  那个女孩子其实也没有漂亮到哪去,中长的栗色直发和圆圆的杏仁眼,脸上流露出略微柔弱的神情和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拘谨。“你好,我、我叫晴子。”她是这样向仙道和流川介绍自己的。
  “果然是超可爱呀!”仙道靠在船舷上跟她挥手,脸上的笑容老大。
  “白痴。”流川瞪了他一眼,别开脸。
  “喂!你这样说晴子小姐会害羞呀!不过看在你有眼光的份上,饶你一次。”红头的樱木跳过来,边说边擂了仙道一拳。
  “呵呵。你不觉得她害羞的时候更可爱吗?”仙道趴在樱木的耳朵底下轻声咕哝,语气里还透着一种“你女朋友不赖嘛”的味道,樱木当下就红了脸挠头,傻笑着连连点着下巴。
  “那个……恩,晴子,你的身体……”犹豫了一下,赤木还是走了过去,只是怎么看,那姿势都极不自然。
  “已经没事了,哥哥。我……很好。”晴子说得很小声,头低着,很迅速的瞟了流川一眼,没再开口。
  仙道微微的眯了眼,他没漏过这个细节。这时樱木已经站回到晴子身旁,和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的三井和暮木瞎闹,而流川却远远地靠在储备舱的舱门上,心不在焉的望着远处的海面。在仙道看来,这是一段不可言说的距离。
  海风吹过来,光圈晃荡,流川感到轻微的眩晕。仙道背对着他,衬衫的一角被掀起来,悠扬的翻飞,一段闪亮的皮肤若隐若现。
  “赤木大哥!”仙道突然大声说道,张开双臂对着自己面前的一片海域,“这真是,好宁静的一片海呢!”
  三井惊讶地叫了一声,说:“你果然还是青春期吗?”暮木却一言不发地抿紧了嘴唇,看着仙道发呆。
  “是么?”赤木一把攥住了又想上去胡闹的樱木,面无表情的走到仙道身后,“它吃人的时候,一样的不动声色。”
  “我到觉得,应该是不一般的有声有色……啊……”懒散地拖长了尾音,仙道没有回头去看赤木铁青的脸,而是很有意味的用眼角余光瞄了瞄流川,刚刚好,让他能看到。“好啦——你们兄妹一定有大堆话要讲,我先下去了。”他摆摆手,转身下了船舱,夏日午后的阳光竟然像追随者一样,跟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舱口。
  晴子楞楞地,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流川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靠在舱门上,
  慢慢地闭了眼。
  湘北的势力是超出仙道想象的。
  早在上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这片国际公海就已经基本上列入了A国的势力范围,当时本国也处在战争恢复期,无暇理会这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公海”。几十年过去了,世界格局今非昔比,A国自然不再是一手遮天,本国的发展也完全超出人们当初的预想。经过几年的努力,凭着和同样靠海的R国的共同努力,基本上已经瓦解了A国对这一海域的独裁。现在回顾起来,那几年双方的针锋相对常常是打着国际法的擦边球。也正因为这样,联合国为避免闹出更大的争端,3年前将这片湖峡海域再次划归国际公海,由三国共管。这样一来,国际舆论当然大力支持,三国政府也达成共同协议。但知情人都清楚,这表面上风平浪静了,海面下的明争暗斗却无所不用其极。
  最明显的征兆是从两年开始的。由于近海环境污染,渔民打渔开始向外围海域扩展。渔业是本国的重要经济项目,所以虽然政府不鼓励渔船远航,但也并没有明文禁止。然而,98届刚入学的时候,从海上传来了爆炸性新闻,3条本国远航渔船遭遇海盗袭击,除部分船体残片随洋流入港外,踪迹全无。由于无人生还,所以无法确定事发的具体位置,但是此前IBM曾经接到过的一串SOS求救警报却显示,整个事件和湖峡海域绝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也正因为此,调查陷入了一个复杂的僵局,举步维艰。随后,相同性质的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IBM倾尽全力甚至派出了最优秀的调查司长泽北荣治依然一无斩获,反而莫名其妙的损兵折将。虽然遇难的船只大多属本国航运公司,但也间或夹杂一些其他国家的船队,所以政府一直以观望的态度配合IBM的行动。
  蹊跷的是,也就在这3年之中,一个以本国籍公民为核心的海上帮派“湘北门”悄然兴起并迅速壮大,很快就控制了本国地下势力的所有海外贸易,甚至连在本土势力最大的“翔阳门”也成了其最大的合作伙伴。据可靠消息称,它们的资产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许都并不为过。当然,这后面一部分资料是政府情报机构的绝密文件内容,还没有上报IBM的打算。不久前,又有一个骇人的传闻被情报组的相田姐弟捕获——湘北已经拥有了少量核武器。元首开始紧张,要抢在IBM之前拿获这个帮派才能确保他们的犯罪资料里不会有危及到本国政治利益的线索存在。
  仙道不喜欢政治,无奈太聪明,所以他可以从一开始就深谙其中的奥秘,所以他一直很戏谑的看待整件事,直到见到湘北本部那足可以组成一只小型巡洋舰队的武装力量时,仙道才知道,也许他自以为看清了的,实际上正是陷阱上的茅草。
  “喂,别不给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井已经到了身后,拽了仙道的胳膊要他去参加旗舰上的舞会。
  “好啦,我又不会一个人去跳海。”仙道笑着攀了三井的肩膀,做了个鬼脸,说,“你说,晴子小姐真的不会看上我?”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三井作出大义凛然状,又忍不住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会见色起心。不过这回真的不会,她为了那个人,都死过一回的了。哪会看上你啊?”
  “是么?”仙道淡淡的道。
  “怎么,觉得比不上人家小女子深情厚意?”搭了一只手到仙道的肩上,安慰地拍拍,却笑出一脸幸灾乐祸。
  “那有什么?”仙道看了看站在对面甲板上的一大群人,流川的身影还是格外醒目。
  “你说什么?”三井只顾着搜寻暮木的身影,没听清楚仙道的话。
  “我说,为自己喜欢的人,死一次的话,那不算什么。”说完,他推开船舷上的闸门,径直走了过去。此刻,仙道心中有些微的明了,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任务"两个字那么简单……


(十二)

  虽然不是海军出身,仙道还是一眼就认出这艘旗舰正是由A国的93式驱逐舰改装成的,从性能上讲,火力有一定的限制,但反应灵敏,速度奇快,导航系统更是一流。不过,现在这在战争之中被称为“鬼魅”的舰艇却卸去了阳光下张扬的银色华光,甲板上柔和的氛围萦绕着,像城市中任何一个仅仅为了欢乐而存在的露天舞会的广场。
  这场舞会是为晴子准备的,也许是赤木想要补偿兄妹之间分离的思念,或着,还有其他。
  流川虽然很早就到场,但是站在甲板一隅的他,脸上的神情却难得的忧郁着。看到仙道从对面的船上过来,他换了个防备的姿势站直,思索着如果他过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尽管最后的结果也许什么也不说。
  仙道却径直向晴子走过去,她正和赤木站在一起低声的谈话,两人的关系似乎比白天的时候要缓和得多。
  “仙道先生!”晴子先看到了他,略微惊讶的抬着头。
  “白天的事,晴子小姐不能往心里去哦。”仙道笑笑,对赤木点了点头。
  “哪里。仙道先生是很……有趣的人……”似乎是害羞,晴子的脸微微的红了。
  “那……我是否可以把这句话当作是对我的赞扬?”他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出自法国顶尖设计师之手的礼服称上印加的古董首饰,太过耀眼,反而不适合她本身的质朴气质。
  “啊?我……”晴子楞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既然这样,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晴子小姐跳一支舞呢?”右手轻轻一扬,像是邀请的样子。
  “仙道……”赤木微微皱起眉头。
  “啊,好的,非常愿意。”晴子迅速的打断哥哥的话,把一只小手交到仙道手里,跟他进了舞池。
  晴子的个子不高,仙道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让她的手可以轻松搭在自己肩上。不熟悉的乐曲风一样的悠扬,舞步格外舒缓着。
  “晴子小姐的哥哥似乎,不太喜欢我呢。”沉默着跳过了序章,乐式忽然的花哨起来,仙道带着她轻快的转了两个圈,笑着问。
  “仙道先生!”晴子抬起头,眼前这个人总是让她感到吃惊,“我想,哥哥只是……不、不习惯吧。”
  “哦?”仙道慢慢的摇着头,笑。
  “哥哥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的脸又低下去,脚下的舞步无端的漏了一拍,但仙道像是有预感一样,扶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带,转过半圈,不急不徐,刚刚合上节拍。晴子感激的微微一笑,说:“哥哥不习惯身边的人不被他所掌握,不过,请仙道先生不要见怪,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我也知道,在哥哥那个位置,不这样是不行的。他……”看到仙道脸上闪过一丝戏谑的表情,她忽然停了不说。
  “晴子小姐想太多了,想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不用去想这些问题的。”仙道看见樱木走过去找流川说话,不到半分钟两人就拳脚相加。
  “是么?”晴子停下来看他。英俊的脸上柔和的笑容,却在夜风里让人觉得莫名的心痛。她低下头,沉默着出了被人群圈着的舞池。仙道跟在她后面,走到人少的船尾。
  “仙道先生应该很清楚我们是怎样的人吧?我们,我、哥哥、三井哥、暮哥哥……还有……我们……”晴子仰起脸来看他,仙道的胳膊肘支在船舷上,背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希望我清楚还是不清楚呢?”懒散的声音,连情绪都淡漠到无。
  “我10岁的时候就知道我和别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有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哥哥,和,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伙伴。”她发觉自己莫名的相信着身边这个人,和以前任何一次相信都不同,不是相信他能让自己快乐、安全或者幸福,而是单纯的相信,他就是相信本身。
  “如果有人能用自己的生命来给我圈起这样一个漂浮的国度,我想,我会感动吧。”仙道侧了头看这女孩子的脸,却发现她寂寞的望着墨色的海面。
  “可是我不会。”温婉的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倔强,“漂浮着的,不是你所想象的‘国度’,而是,我的,幸福……”说着,她的脸上又露出白天见面时的那种苍白,和,思念,“就像那些海水上的泡沫,在阳光下折射耀眼的光,浪打来,碎得,踪影全无……”
  “……”仙道忽然觉得四周的情景是那么不真实,灯光、音乐、嘈杂的人声……还有,眼前的这个青涩的女孩子,这不是他的世界,不是他的生活。他别开头去,没有说话,惊诧地想起自己和他贴在悬崖上彼此相望的情景。
  “其实我怎么会不了解哥哥的心情呢?”晴子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下去,“就连我,也有着自己必须要保护的人,何况,是他……”说着,她看了仙道一眼,轻轻的,笑了。
  在时候,三井又晃着他的酒杯过来了。
  “你才喝了多少啊,就用这种姿势走路了?”仙道换了一脸痞里痞气的笑,伸了手过去扶他。
  “我可是老大派来保护晴子的,你别打岔!”三井凶着一张脸站到晴子旁边,却又忍不住让仙道扶了一把,惹得晴子咯咯笑起来。
  “好,我不打岔了,你慢慢保护。”仙道说着就准备离开,却又被三井拖住衣角。“喂,怎么说也是在女孩子面前吧,你这样拉拉扯扯多不检点,而且,你看,小暮看过来了,看过来了……”仙道一边往外挣一边笑。
  “我是说,你插了人家冰山的列啦!”三井怪叫一声。
  “三井哥!”晴子也低叫起来,小拳头悬在半空,要打又打不下去的样子。
  “我是说,那个,本来舞会的安排是让晴子先和流川跳舞的嘛,”看仙道似笑非笑的乱眨眼睛,三井一本正经地说,然后又回头对晴子道,“你哥哥安排的。”
  “……”晴子低下头咕哝了一句,别过身子,眼睛望着别处。
  “好啦,好啦,我去叫‘冰山’来请晴子小姐跳舞就是了。小气鬼,”仙道推了三井一把,跳开来,又说,“那我只好去找小暮陪了!”
  “仙道!你去跳海好了!”三井笑着骂他,却没追过来,回过头对晴子说着什么。
  仙道朝流川的方向走去,樱木已经被其他几个人架开,流川一个人地面向大海站着。灯光打在他的背上,渐渐探头的月光却淡淡的洒在他脸上。仙道觉得自己正从不真实的世界走向现实,又觉得,自己好象从一个梦里,走进另一个梦里。
  “流川……”已经很近了,再两步就靠在一起了,仙道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喝酒,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他说:“流川,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
  说完之后,两双眼睛,同样惊讶到,望了彼此错开……

(十三)

  “白痴!”流川没再看仙道,很快的从他身边走过。
  “笨死。”仙道对自己轻轻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靠在流川原先站着的位置上,远远地望了开去,反正,他本来就什么也看不到,所以黑暗,在哪里都一样。
  流川走到人群边上,看男男女女们开心的围跳在一起,又是笑又是叫,慢慢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声。该死,他真的是猪变的么?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杵了一下,想也没想就勾起了唇角。可惜,这难得的微笑,谁也没来得及看见。
  “流川。”赤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恩。”流川只是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转过身去。
  “去……陪晴子,跳个舞吧。”犹豫了半天,赤木才低声说道。
  我跳舞很好看么?流川心里的第一反映是拳头,但是很快,他想到,仙道刚才应该是过来和自己说同样的话的。可他却……
  “哦?”流川微微侧了头,眼睛看着赤木。
  “她……大病初愈,我,想她能开心一下……”说着就不那么坚定了,流川面无表情地准备走开,“但……就算了吧。”
  “放支慢点的曲子,我不怎么会跳舞。”他说,然后朝晴子走去。
  三井看到流川就笑了,说:“我还说那个大刺猬光说不练呢。”
  “三井哥!”晴子的脸很红,即使是夜色也无从掩饰。
  “好啦,我的任务结束。”他耸耸肩,冲流川做个鬼脸,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沉默了片刻,晴子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流川将要说出口的邀请,干脆的抬起头来,笑笑的望着他。而流川也正仔细地看着她,不过不是她的脸,却是她左手手腕内侧,一道深深的痕迹,淡红着,却醒目。
  “啊!”晴子发现了他的目光,赶忙把手背到身后。然而流川的目光却没有移动,好象一段电影蒙太奇,此刻在他脑海里浮现的,并不是面前这个为了爱情而坚强着的女孩,而是那天他和他紧紧贴在悬崖上的大力喘息。
  他听到从他脚下传来的诡异的碎响,在来不及反应之前抓住了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扯来。力道不够把他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却让他在失重之前面对面贴在了自己身上。抱紧、脑海里空白到窒息,抱紧,你千万不要……
  “放手!流川!放手!”这个时候仙道居然还能思考,“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闭嘴!白痴!”脚下的触感太真实,连幻想的余地都没有。他无暇去埋怨大自然的脆弱,只能拼命箍紧自己的呼吸。
  “求你了,流川。”他们贴得太紧,以至于脸挂在彼此肩头,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仙道……”他的气息喷到他耳畔,“抱着我。”
  “流川,这么久以来,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仙道的声音听上去像在笑,流川费力的想象他的表情,“我果然是个白痴。”他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肩头,一种很滑稽的姿势,抱紧。
  “……”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声说,“我自己,也是……”
  “……”仙道发出一阵非常压抑的笑声,但他听在耳里竟觉得他是快乐的。忽然,他觉得他的嘴唇似有似无地滑过他的耳垂,淡淡的,只是一瞬间,短暂的好象没有发生。但,他的神经却在那一刻,绷紧到……颤栗。
  “如果就这样死了,你会不甘心吧,流川?”他热热的气息来袭,紧缩的心乱起来。“你还没有打败我,还没有成为全国第一,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孩子,说不定还有个小女生在等着你,有没有?”
  “白……你少说一句会死?”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这么能说?他想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支撑点上,但是周身的温度不合作的上蹿,惹得他心猿意马。
  “我觉得现在说不说都会死……”他不要命地突然挣扎起来,拉开了一些距离,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深深地看过来,“所以,我想,我想你陪我做一些你可能会后悔,但更可能没有时间来后悔的事情……”他温润的唇贴过来,覆在他的唇上,轻柔得像一阵风。
  “流川……流川……哥……”女孩子羞涩的声音隐藏着巨大的不安。
  “!”流川终于听清那声音并不是仙道的呼唤,“对不起。”他说,心中烦乱不堪。
  “不,这不关你的事。”她慌张的掩饰,或者说,真的不关他的事。喜欢,原本真的就是一个人的事。
  “这支舞……”流川半侧着脸,声音很淡,“还是不要跳了。”
  晴子笑了,很轻,很快。这样也许更好,终于,还是有一个结果。“恩,不要跳了。今天,已经很累了呢。”
  流川对她微微点头,很快的走开了。她看着他的背影,穿过人群时和半暗的光线交错,一滴温和的眼泪飞快的滑落。回过头,并不吃惊地对一直在暗处呆呆看着她的樱木欠然一笑,说:“这场舞会,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
  再看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2点,四周静得像任何一片无人的海域。流川把自己的身体半挂在船舷上,仰头看着疏落的星星,感受海浪轻微的摇荡。
  如果自己当时答应和他跳舞,他会怎样呢?他会怎样呢?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跳舞,真的很难看啊。难看得要死。会是一支什么样的曲子呢?什么样的曲子呢?什么样的……他都会跳得很好吧?他……真的会和我一起……
  “流川?”压低了的惊讶和不确定。
  “!”流川迅速直起身子,看着眼前张大了眼睛的脸。
  “你……还没睡?”仙道真的没想到这个人在这个时间居然还醒着。
  “。”明知顾问。光着脚就上来了?怪不得没听到他半点响动。
  “你,脸红什么?难不成在等我?”又开始油腔滑调的调侃。
  “哼!”一个白眼。我脸红么?流川绕开他,准备下舱。
  “流川。”他握住他的手臂。
  “……别做傻事。”他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里面,情绪多到繁乱。
  仙道放开了手,没动,没说话。流川却觉得自己的脚步迈不开,喉咙里,也全是干涩。
  仙道开始把敞着的衬衫慢慢扣上,木质的纽扣在夜里有着特殊的温度和质感。风有点大,轻飘的襟角不断地被掀动。虽然仙道这是和流川背对着背的动作,但流川却觉得自己似乎都知道,心里突突的响着,自己都觉得太大声。
  “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转过来的时候,仙道已经理好了自己的衣着和,情绪,亮亮的眼睛坦然得一望无际。
  “……”流川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手指修长,姿态优雅,写满了,思念。他慢慢地,看着自己的手交出去,和他的,叠在一起,刹那间,被他的温度,深深包裹。
  夜色沉静得不真实,宽大的甲板就像关闭了所有灯光和音效的露天舞台,而他们,就像万众瞩目的巨星将要开始最繁华的一场表演,只是,所有的观众,不过是无意经过的风,和,他们,沸腾的心。
  仙道轻轻地把他拉进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淡淡地拥着,带他慢慢地滑开。一步、两步、三步……他听到,一个个无声的节拍,流动,把自己的呼吸敲打出凹凸有致的片段。流川出神地望着他的脸,忘了自己是怎么开始随他在甲板上轻柔旋转。他觉得自己的心在酸疼的抽动,一下、两下,全被他们踩进了迟缓的舞步里。
  仙道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曾这样跳过舞。关闭了除了视觉和触觉以外的所有感官,只看到眼前闪烁的眼中,华光倾泻。而他和他,只是一步拖过一步,像两个不会走路的人在毫无条理的蹭地板,嚓——嚓——是流川的软底拖磨过甲板的声音。
  “流川。”仙道低声的唤他,略略的沙哑。
  “恩?”流川不自觉的回应,视线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
  “对不起。”没有预兆地,仙道猛地将他拥进了怀里,“我真的,好想抱一抱你,只一分钟就好。”
  “你又不是……”流川想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抱我,假装什么客气。可是,一滴没来得及退却温度的液滴啪的砸上他颈间的皮肤,震得后面的话,支离破碎。他环在他肩上的双臂毫不迟疑的收紧,紧到,不留缝隙。令他惊讶的是,仙道的脚步并没有停滞,而是依然不依不饶的踩着原先的节奏,缓缓地,带着他旋进时空 的旋涡。
  “流川,如果,有一天我必须死,你不要,再,手下留情。”仙道垂着眼睑,梦呓般地笑起来,语气轻快地像在哼歌。
  “白痴,你!”流川用力一扯,扯得仙道的脚步踉跄,终于无奈地站定,静静看他。
  两人无声的对峙,半晌,仙道抬起手,抚上流川的脸颊,指尖轻柔的滑动。他跃动的温暖让流川惊觉自己脸上的一片湿凉,绷起来的皮肤,隐隐刺痛。
  “陪我条完这一曲好不好?”他问他,眼中无限的哀伤。
  流川凝视着他的眼,心中细数自己跌落之后迸裂的碎片,终于放弃地摇着头,上前,轻轻地,吻他的嘴唇,说,“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拒绝过,你……”
  “那真是……仙道彰今生最值得炫耀的,荣光。”他揽住他的腰,将深吻慢慢进行,再慢慢抽离,他要开始他们未完的舞曲。
  “等一等。”流川挣开,跑到甲板边上脱了自己的软底拖,略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说:“我,不太会,踩到你……”
  “呵呵……”仙道笑起来,脸上暖融融的一片明亮。
  他把他拥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静默了一会儿,随即重新开始他那完全没有姿态可言的舞步,却觉得,自己好象和他一起,飞旋在最醒目的阳光之下……

(十四)

  “滴——滴哒——嘟……▁▂▃▄▅▆▇█……”看着视屏上一串字符闪过,显示监听接通的波段渐强,彩子放下手里已经握到没有温度的咖啡杯,取过耳机戴上。
  “还是我来吧?!”神宗一郎开门进来,看见彩子正把耳机往头上戴,连忙说道。
  彩子回头对他微微一笑,摆摆手。
  “可是,藤原中将……”手抬了抬,最后还是放下,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羞涩神情。本来在宫城之后一直就是他在负责监听任务,虽说是监听,但是由于接收器是仙道戴在小指上的指环,所以传达过来的讯息实际上大多是经过仙道的选择的,比如像昨天的舞会上,没有特殊情况,他就肯定不会刻意抬起手说话。但是,后半夜的时候,在监控室坐了几十个小时之后正有点犯迷糊的神忽然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些细碎而可疑的呻吟声,他在把音频反反复复调整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发现其实自己早应该了解那是什么声音。一惊之下,条件反射的摘掉了耳机。然后又想,这个家伙,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肆无忌惮?想要皱起眉头的表情却不自觉地换成轻笑。转而又想到,你快活你的,我监听我的,各司其职吧。但一拿起耳机,他又犹豫了。身为前辈,他和仙道以前在基地却也没怎么打过交道,只是偶尔有一次限时格斗刚好抽签在一起,他记得自己其实是不敌仙道的,他却说:“能和学长较量一下很有意思,因为可以看见人生里更多不同的风景”。莫名其妙就对他有好感,体会到他的特别。所以,当时的神只是无奈的笑着把耳机放在一旁,说:“让你小子逍遥几个钟头吧。”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只出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就看见本该在休息间的彩子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你也休息一下吧。”彩子边调整音频边说。
  “呃……”神从彩子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心里慢慢松开一点。在一旁的座位坐下,开始重新整理从宫城的遗体上找到的磁盘内容。思绪慢慢被另外的事情缠绕。他当然知道A7基地实际上就是敢死队的代名词,其中能像牧那样有机会和实力做到军队高层领导核心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而绝大多数人的职责就是死,如果不是这次任务就是下次任务。想到这里,他轻笑,他能理解牧让他参与这次行动的目的,但他在心里跟自己说,他的好意他不能接受。虽然当初被选进A7的时候他和所有的人一样,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塌上了一条不归路,但他现在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后悔,既然有这样一种需要存在,那他就去当这种人就是了。当宫城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意外的平静。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所以当然可以结束。他自己也一样,如果要结束,那就结束好了。
  “哐!”深褐色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在桌上迅速蔓延起来,彩子去握杯子的手停在半空。
  “呀!”神敏捷地站起来,拖过一盒纸巾,边阻止那滩液体开疆辟壤,边敏锐地思索线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彩子看了神一眼,电光火石之间恢复了镇静:“马上通知牧绅一上将,湘北今天将向陆上转移重要的东西,怀疑是,”她停顿了一下,看向神的眼里,“大规模杀伤武器。”
  神的眼睛一张,很快点了一下头,开门出去。
  彩子垂下眼睛,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毛,十指在键盘上飞舞起来,像极了那夜留在她脑海里的宫城。
  “笃笃!”仙道慢慢抬眼看着紧闭的房门在清脆的敲击声中轻轻颤动,很轻的颤动。他保持在自己半靠在床头的姿势,深深地盍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那里面光华四溢。
  他轻快的拉开门,毛巾挂在脖子上,发稍滴滴的落下水珠。
  “我听声音就知道是你哦。”他笑着,声音朗朗。“不会这么快就又想我了吧?”
  “白痴!”流川眼对眼的骂着,脸上波澜不惊。
  “如果你早点跟着我,我一定教你很多超级霹雳的名词来让你骂人。”仙道笑着把他让进房间,顺手关上门。
  “你在干什么?”流川环顾了一下房间,和他住的那间客舱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仙道笑到无力,然后摆着手,用另一只胳膊揽了流川的肩在床沿坐下,“我说流川,感情这回事,是要有那么点欲擒故纵才有意思的。你这么直接的表示关心,我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去死!”流川一个手肘抵到仙道的小腹上,力道十足。仙道也配合地朝后仰倒,抱着肚子使劲喊疼。
  “你是不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不好意思,现在杀人灭口来了?”仙道撑起上半身,眼睛望着天花板。“要不然,以你的性格,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来看我吧?”见流川没反映,他干脆坐起来,搂了他的腰,在他耳边吐气,“还是,你真的,想我想到,控制不住了?恩?”
  流川一直紧握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轻轻的颤,刘海底下一双眼睛气得要喷火,感觉到仙道握在腰间的手柔柔的一捏,他忽地站起来:“仙道彰,你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说完就往外走,又转过身,“啪”地扔了一个什么东西打在仙道脸上,狠狠地一摔门,走了。
  仙道楞在那里傻笑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流川砸在他脸上的指环慢慢套好。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才淡淡说了一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暮木的声音:“仙道?你起来了么?”
  “樱木那个超级闹铃那么早就开工,我想睡也睡不下去呀。”仙道一边打开门,一边给衬衫扣上纽扣,动作悠然。
  “他呀,看见流川君的拖鞋在甲板上才以为……”暮木说不下去,笑了出来。
  “他真是超有活力的人哟!”仙道拽了拽自己的朝天发,想起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听到樱木那声炸雷——“哇呀呀,流川那狐狸跳海啦!”当时自己也是搂着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人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很好的人。”暮木的镜片后闪着温和的光芒,在他眼里的仙道也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他们认识的不是时候。“赤木那里有事要商量。”
  “呵。”仙道关上门,跟着暮木朝底层大厅走,“真着急啊,他。”暮木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埋着头走路,似乎并没有跟自己说话。
  暮木推开门,赤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进来。三井手里的烟还没抽完,扬了扬手表示打招呼。樱木不知为什么擂了一拳在流川肩上,流川这次却没理他。
  “樱木!”赤木轻吼了一声,樱木立刻安静下来,冲着仙道挤挤眉毛。
  “藤真那边的消息,大概查到这件事的眉目了,很棘手。”赤木看了仙道一眼,走到沙发前坐了。“真的是非常棘手,他们在火力上需要支援。”
  “火力?”仙道夸张的皱起眉毛,走到一边,背对着流川,“想不到那么漂亮的人也喜欢玩这个。”
  “你有什么意见?”赤木眉毛一挑,“以你那么聪明,应该看得出来消息是真是假吧?”
  “No,no!”仙道靠了墙,似笑非笑,“关键不在于消息是真是假,而是,你决定怎么支援?”
  “果然不愧是仙道彰。”赤木笑。三井歪了头看着他,若有所思。
  “本来么。”仙道笑起来,又摇摇头,随即抬起眼睛认真的看着赤木,等他发话。
  “这个时候,我看还是在精不在多,刚才我已经让暮木下去备了货在直升机里。”暮木随着赤木的话点了点头,装做没看到三井投过来的疑惑眼神。
  “因为现在出动舰艇的话实在太冒险,直升机来去方便迅捷,而且那边接应也更灵活。”暮木说。仙道给他一个会心的微笑。
  “都是些什么货?”流川问,声音冷淡。
  “KF-9-AMP(突击冲锋手枪)两件、柯尔特5.56mm(先进战斗步枪)一件、81毫米M252(迫击炮)一门。”暮木推了推眼镜,对流川笑笑。
  “希望确保万无一失啊。”赤木看着仙道。
  “我去。”流川猛的抬头,目光清冽的看着赤木。
  “别神气,臭狐狸。本天才还没开口呢。”樱木跳上来一步,把流川一把扯到身后。
  “滚开,白痴!……我是翔阳的人,比较熟悉那边情况!”流川看了一眼仙道,发现他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自己和樱木,心里咯噔一声。
  “本天才……”
  “你们也会开飞机?”仙道不紧不慢地笑起来。他当然知道流川是陆战部队出身,所以看着他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樱木挠了挠红头,一副寡然无味的神情。
  “流川君,现在湘北和翔阳虽然是合作,但是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先前的约定还得照旧。”赤木也是气定神闲,转过头对着仙道一笑,“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
  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赤木,缓缓地开口: “我和他一起去,完了我就跟他回……。”
  “流川。”一言不发的三井突然打断他的话,口气很冲,“你老实点!”
  “时间!”仙道挺直了背,转向赤木。
  “10点整,还有1个小时。马上准备吧。”赤木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仙道抬起手腕对表,笑了一下说:“哎,天气要是好呢,一定会很灿烂的。”
  木暮回过头看他,他笑着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十五)

  日照很强,甲板上一片白花花的阳光。流川眯起眼睛,下颌微微抬起,看着背对着他和赤木说话的仙道。宫城死了,神顶替他做情报一职,彩子只说一切顺利,牧给他的直接命令是“等待时机”……他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不出来。
  这时候,合舱的顶部开始向两边拉开,黑洞洞的舰体夹层露出来,一架改装成亮银色的直升机升起。
  “B1ackHawk MH—60K!”流川皱着眉头听到仙道很夸张的一声惊呼。“没想到仙道彰有生之年还能享受到美国特种兵的待遇啊。”他拍拍赤木的肩,笑着看几个大汉抬着几个长长的钢板箱上货。
  “全世界也不到30架呢!我就靠你了,仙道。”赤木瞄了一眼仙道还搭在他肩上的手,嘴角一扯。
  “那到是。”点点头,好象他理所当然该得意。
  货已经装好了,仙道开始用挑晚礼服的眼神打量起他的飞行服:“呃……这个……”他用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头掀来掀去,看了看说:“老天,8月份哎,热死人……”
  “少废话!白痴!”流川大步走上来,抓起上衣一把扔到仙道手上,“时间不多了。”
  无奈的耸耸肩,仙道认命地穿起飞行服。
  暮木走过来,提醒他除去身上的金属物件,他不好意思的一笑,取下指环、耳扣,递给暮木,说:“保管好哦,我小情人丢给我的呢!”说着,把飞行服的肩带一拉,斜斜的扣上。
  “不错嘛,臭小子,似模似样啊!”三井过来擂了他一拳,一个笑脸被阳光晃得有点失真。
  “噢——嗬——”仙道夸张地摆个poss,对对面船上来看他的晴子挥挥手,几根搭在额前的发丝就顺着风晃起来,“飞行镜呢?呀,看吧,靓老汤也不过如此吧?”阳光落在他没被遮挡的半张脸上,线条优雅的嘴唇好看的弯着。
  “得了吧你。”三井臭着一张脸,末了,又说,“回来我请你喝酒。”
  仙道摆摆手,一跃就进了机舱。
  “仙道先生——”晴子远远的喊起来,“昨天晚上,谢谢你!”
  仙道竖起右手的拇指,拉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砰”!舱门被大力的合上。
  仙道!——等到发现自己的紧张的时候,流川以为自己几乎喊出声来。透过防弹玻璃,仙道的侧脸看上比实际距离更远。螺旋桨开始平稳的转动,带起空气剧烈的旋动。
  忽然,仙道摘下飞行镜,转过头,露出灿烂的一笑。
  流川确定,那一笑,是对他一个人的。
  看着直升机迅速的升离甲板,以一种侧滑的弧度上了天,暮木慢慢的走过来,拍了拍流川的肩。最后一阵卷动的风吹过,扬起流川长长的刘海,然后,它们静静跌落,归于平静。
  “我早料到会走这步棋。”赤木笑笑,下了船舱。三井随他一起边说边朝控制室走去。
  “狐狸!这下好了,我不用忍的那么辛苦了!”看老大不在,樱木龇牙咧嘴的走过来,眼睛里却忍不住笑意,“那个刺猬头在,我都不敢好好和你打架,怕被他看出来!”
  流川横了他一眼,径直朝船头走去,盯着几乎要没影了的直升机目不转睛。
  “喂!狐狸!”樱木没看到暮木有点严肃的暗示眼神,不依不饶的粘到流川身后,“你才走了不到两年怎么就转性了?是不是怕了本天才?……”
  流川不理他,略微仰着头,眯缝起眼睛。天很蓝,银色的直升机闪烁着最后的光华。只要绕过前面的岬角,很快就看得到本国的海岸线了。
  一阵轻微的震动从衬衫口袋里传来,流川的左手不自觉的抬了抬,又缓缓垂下。
  “呀!”樱木突然一声怪叫,流川却早已经死死抓住栏杆,嘴唇紧抿,张大了眼睛,整个人纹丝不动。
  几道细长的白烟在蓝到滴水的天边划出清晰的弧线,太远了,几近透明。那闪着一星半点亮光的直升机更是看不真切,只能凭弧线的走势来判断它的位置。顷刻,刚才的几道白烟迅速交错回环,由于直升机不可能向战斗机一样在空中灵活转体,仙道一定是以296公里的最大平飞速度在俯冲,但是以B1ackHawk每秒2米多一点的垂直爬升率,根本无法在跌落海面之前迅速回升。
  “是‘霍克’!”樱木大叫,“这是部队的地空导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知道?!”
  “果然是空军出身,连直升机都能让他玩得这么转,仙道真了不起!”暮木低声说。
  流川忽地转身看了暮木一眼,冷冽的眼光桀骜的一扫,很快,连惊讶的时间都没留给对方,就又立即回到对白色烟雾的追逐。
  隐约的弹迹就在快要融入水面的一刹那忽然又陡的上升,紧紧黏着前面的气流动向。
  “仙道!”流川一声低吼,腾空一跃,直直跃入水中。
  “狐狸!”樱木还没来得及把视线从远方那一小簇爆裂的火花上收回,就看见流川疯了一样跳下水中的一幕。
  “好了,樱木,放救生艇下去把他弄上来,别让他胡闹好吗?”暮木笑着拍了拍樱木的肩,推推眼镜。“我去跟赤木说说,顺便帮他……拖延一下时间。”
  樱木站在船舷边呆呆的看着同样在水里发呆的流川,半晌,低低地说:“原来,他们知道……”

(十六)

  咚——!咚——!咚咚——!!
  是什么?好吵!
  咚咚咚——!!!
  不要吵!仙道,叫那个声音不要吵!
  咚咚咚咚——!!!!
  仙道,仙道!——
  “唔——”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流川以为自己真的在他的怀里,像那次醒在悬崖,双臂一紧,他踏踏实实的在那里。干裂的唇绷得难过,舌头懒懒的一抬,全是海水的味道。
  慢慢的,好象知道了这是哪里,好象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好像,知道了……他,不在身边……灯光一圈一圈在眼前铺开影子,那么淡,却存在,而流川从醒来到现在,连睫毛都不曾颤动。
  “他醒了?”暮木的声音在门外。他闭上眼睛。
  门开了一点又合上。
  “让狐狸再睡一会儿。”一直蹲在门口的樱木站起来,动动麻掉的腿。
  “恩。”暮木笑一笑,略有一点担忧的皱起眉。“这个。”他摊开手,金属的色泽在昏暗的走道里微微的刺眼,“拿给流川吧。”
  “哦。我看狐狸也不见得知道那刺……他的情人是谁。”樱木接过来,发现指环上刻着漂亮的字母,他不认得。
  “试试吧。他们毕竟认识快一年了。”暮木拍了拍樱木的背,“他醒了就跟我说一声,大概马上就要动手了。”说完,他又看了看表情不太明朗的樱木,笑了笑,转身走了。他想起这两个孩子小的时候老打架,没想到拳脚却成了他们交流的方式。原来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人和人之间的生死算计其实和仇恨无关的,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真的和仇恨无关的……他想起半个月前的那个午后,海水蓝得耀眼,天空里云朵变幻,大大的笑着的仙道是那么英俊,他说:“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活”,可是事实上,我们都只是大海里颠簸的,小小的,小小的……泡沫……彼此吞没,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我很抱歉,虽然通讯系统的临时故障就像任何一次交通意外,不在预料之中,但事实如此,我……”说不上冷淡,但眼前这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让他觉得头疼。
  牧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你没有任何责任,藤原中将。”负责情报工作的是神,就算要追究也是两个人的责任,何况事后的调查显示那确实是系统的内部故障,无人为因素。
  “仙道君他……”彩子的眼光闪烁,咬住了嘴唇,“他的背景资料显示,好象没有亲人了。”
  “恩。”牧看了她一眼,心里想,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再延长12小时的打捞营救,如果还找不到尸体就宣布失踪,至于其他的事,按A7的规定处理。”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虽然现在看来只是仙道暴露了,但赤木那么精明,流川枫也很危险,再给他24小时时间,还拿不到真正的资料就实施下一步计划。”
  彩子和牧对视,十秒钟的僵持。
  “是!”她转身出去,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清脆的音节。
  “喂,我是牧绅一……”牧很快的拨通了国际海事局的电话,不出他所料,一直守在电话旁的泽北荣治此刻比他更加心急火燎。
  虽然不甘心,但是牧不得不承认,和泽北合作是达成自己目的的最有效途径。本国内部的政党斗争从上次世界大战结束到现在就没有停息过,近几十年随着经济的发展而愈演愈烈,十年前的一次政党冲突从政治言论的针锋相对到武装力量的流血冲突,只差一步就足以酿成内乱,如果不是当时在朝的至会党内阁大臣三浦植守和藤真内翔以血为鉴,亲自领头将主张无限制经济扩张的元党核心人物暮木进元等人来个先斩后奏,事态真的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这在普通老百姓眼中看来再普通不过的政治变迁,却是一场不堪回首的腥风血雨,一时之间失去了领导的元党虽然元气大伤,但当下风头无两的三浦和藤真也在随后的半年内相继意外身亡,至会党虽然明里不追究,但暗中早也知道这是其他在野党动的手脚。这样一来,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政局暗中却浪潮汹涌,直到军部的安西左智一上台,将政权和军权统一交握,才渐渐平息了争端。不过,以牧之聪慧,他早已想到湘北门事件绝对和10年前的纠葛脱不了干系。他知道安西一心栽培他,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国家之大,仅仅靠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他所希望的政治,绝不是现在的专政集权。但是,这样的想法当然不能让安西知道,想要肃清政局,他靠不了身边的人,只能求助于国际力量,而这次的事件,找这个日本血统、世界国籍的泽北荣治是最合适不过。
  “我要你的舰队。”牧沉着嗓音,他知道只要动作,国内政局必有大的动荡,但大乱之后才能大治,他不怕。
  “我这边绝对没问题,只等你那边时机成熟。”泽北清傲的声音和他的个性还真是有得一拼,当时折在赤木手上的耻辱,想来也不会轻易释怀。
  “那么,24小时之内。”放下电话,牧开始起草文件。他心里想,都什么时代了,还是只有白纸黑字的东西最可靠。
  海风一阵一阵,夏季已经接近了尾声。
  原来他不光是比自己长得壮,连手指都要粗一些么?流川靠在船舷,风把他细碎的黑发揉进夜色里,看不真切。他凝视着手里银色的指环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轻轻地套上左手无名指。傻瓜,他想,真是一对傻瓜。
  按照赤木的说法,仙道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对他隐瞒身份,那么,他会不会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细了呢?流川不自觉地皱起眉毛,风大了一些,夜更凉。那个家伙,大概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任何人吧?但是为什么,明知道是送死,他还……白痴!他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打……
  忽然想到什么,径直往船头的了望台走。
  “什么事,狐狸?”樱木在玻璃后面做着口型。
  “我的手机?”他没忘是这家伙把他从海里捞起来。
  “啊?”樱木推开门走出来,挠着脑袋,“进了水早不能用了,我扔了!你不会想冤枉我给你买新的吧?”
  “白痴!”流川心里一跳,拳头已经先动了。
  “死狐狸!老子救你一命,你恩将仇报!”樱木恨得牙痒痒,早忘了赤木开始交代的不许惹流川生气那一条,拳脚并用的扑了上去。
  等到樱木手底下的一帮人见势头不对,叫了暮木上来,两个人早已经鼻清脸肿了。
  “明天过了,你们要是还活着就慢慢打,死了也可以到鬼门关里面去打,只是现在,给我住手!”暮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光。
  “呸!”樱木吐了一口血渍,恨恨地站到一边,“饶了你,狐狸!”
  流川两手支在膝盖上,喘气,脸色阴郁。
  “流川,你也大了,别再让彩子为你担心。”暮木说完,微微一笑,转身走了。流川哼了一声,抬手揩去嘴角的血迹。
  “死狐狸!”樱木见暮木走远了,才靠近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薄片,扔给流川,“这是你的手机卡!没扔。”
  “拿来!”流川把薄片攥在手里,冷冷地扫了樱木一眼。
  “什么啊?”樱木楞了一下。
  “手机!”流川觉得自己已经不耐烦到抓狂。
  “你拽个屁啊!死狐狸!”樱木恨不得立即再冲上去打一架,却在下一秒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了流川。
  流川头也不回,直接下了船舱。
  可能是风的关系,海浪起伏得厉害,舰身的摆动也明显起来。
  坐在床上,流川对着手机上用转频无线电发来的信息发呆。一张笑脸——:)——好丑!他在心里暗骂。直升机带着几道白烟最后做的那个俯冲动作在他脑海里回放,俯冲——回升——爆炸——!大白痴!你差点吓死我!!(请各位自行想象流川暴走-_-)他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走到门前,又折回来,长长的刘海和节能灯的光晕遮盖了脸上的表情。
  “哼!”他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地关了手机取出卡片,随手把NOKIA往床头柜上一丢,摊开手心,对着那小卡片看了许久,终于轻叹一声,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上衣口袋,一头倒进床里。
  “如果你骗我——”流川低低地咕哝着,很快睡着了。

(待续)


 

评论

<P>超喜欢!</P> <P>只有在他们身上才能找到的心动和心痛再次重现了,在文章中流露出的深爱里.我总是对这样潇洒神情睿智冷静的仙道着迷,当流川说出: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你..."的时候,即使把头仰起,也无法让眼泪不涌出来.</P> <P>我生命里最初和最后的舞都献给你!</P> <P>期待下文~~~</P>

渔儿--2007-11-27 01:48:35


<P><FONT face=宋体>实在很喜欢这文的笔触,看到甲板拥舞的那一段时,几乎心折到呼吸困难的境地...</FONT></P> <P><FONT face=宋体>谢谢大人刻画了如此流光溢彩的两只,并且营造了那么美的氛围...</FONT></P> <P><FONT face=宋体>非常非常期待下文啊^_^</FONT></P>

清若--2006-12-01 01:2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