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化之二:水

作者: momigi,收录日期:2006-04-04,830次阅读

A.白开水

有时仙道会想起自己的年龄,年轻人的生活好像不应该这样波澜不惊。他做实验,把碘和锌丢在一个试管里然后抱着食谱慢慢啃掉一个下午,阳光穿过窗帘照在手指上,所以食谱上是明晃晃的斑点,回家路上他要去食品店,百货店,五金店,便利店,买新鲜的面包,新鲜的醋,纸巾和牢靠的管道用来替换那些滴滴答答漏水的自来水管,微笑,低头,再微笑,让售货小姐给他打个八九折再舍掉零头,他来回的在玄关走,他等门,他打算去考厨师执照,太阳好像脸盆一样大的时候,他用灌篮的力气把两笼衣服一趟塞进那活该短寿的洗衣机里。他想:这个月电费不要超支了。他盘算:我要是还由着情人那帮朋友在自己家里胡来我就不是仙道彰。
周二周五下午是法定“一对一”,周日是全天无休,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可以拥抱接吻说肉麻话,只有周五可以一路做到最后,至于周末或者假期能不能有奖励版,还要视该周“一对一”质量而定。
就当作是补偿也好,仙道放任自己小范围的愤愤不平,也不是想要夜夜笙歌情人柔情似水,只是这越过越老龄化的日子正在挑战他还年轻任性的神经,身后是桥洞身前是另一个桥洞,他在蜿蜒狭窄的河道里驾舟穿行,船是几块木板扎起来的小舢板,水泛着碧绿色是半点浪头也不起的波澜不惊,埋没了他的水手心性,执拗的想把眼前的风景望出一片深蓝来。
“你说什么是可以没有但是又舍不得不要的东西呢?”清脆明媚的春天他撑着下巴问越野。
“仙道彰之于篮球队,还有篮球队之于咱们学校。”
仙道笑的客客气气,眼角里藏着一些小小的狡猾:“越野,看不出来你那么会说话,就是情趣这玩意儿了!”

曾经,14岁出头其实什么也不懂的仙道彰莫名其妙的和知情识趣扯上了关系,女生问他生物作业好交了吧他跟女生讲一天喝一口水的鸟生活在高加索山脉,学姐跟他说运动男孩他扯到变形金刚旋转木马抽芽的藤蔓结成的秋千一荡一荡,神奈川的小姐们说:“和仙道君说话好有意思哦。”越野在后面说“呸,因为那时候他正在走神。”
不过就是越野也不否认,四方媚眼八方爱慕里仙道还是活的干干脆脆,爽爽快快。车上让个位子,路上抓个色狼,带饼干喂喂野猫,谁上午咳嗽了下午递一盒药上去,或者是夸奖女生的头发导师的裙子,无论对象是人人要讨好的大美女还是处处不起眼的丑小鸭,他都能做的自然轻松,没有半点儿造作。哪怕他将来栽赃嫁祸拖人下水背黑锅,那些傻孩子还是本着满腹的兄弟意气侠骨柔肠不得不学习哑巴吃黄连。仙道彰也就这么得天独厚的一路温柔下去,阳光下去,明朗的就是素以苛刻著称的训导主任也给了他个门门全勤门门优。
就是几个老头子老太太组织的野外郊游会,仙道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自称高龄254骗来个会长当当,陪着这些老人家把神奈川的海边一处处看个真切。神奈川的小姐们在边上看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真羡慕仙道君的女友啊。”
的确,既是万人迷又是好男人,这种人物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家。不过这话要是换了熟悉仙道的人就该这么说:“真羡慕流川君啊。”

置身于空旷的野外,自大些喊一声“我就是情趣,情趣就是我”也没有人会有意见的吧。不过和自家情人的生活却是冷暖自知的磕磕碰碰。心血来潮他也送花,大冬天里一朵美的惨绝人寰的橄榄花,11个瓣7个刺,野生野长的滴血红还挂着雪,可流川只看到有虫没有顾上花,把黑壳的小甲虫摆在手心倒是玩了好久。他拉开窗帘说天气多好云层多薄小枫快来看有燕子筑巢,就听到“噌噌噌”很重很匆忙的脚步声,流川穿着睡衣一阵风似的冲到了仙道面前一把把窗帘拉拢,强光消失刚才那个强势的流川也一并消失,他懒洋洋的瞥了仙道一眼,歪头乱发的倒回了床上睡他的回笼觉。
流川也不是一直那么不合作,仙道说要散步,他干脆的说好,只不过散步总是围绕着小公园的篮球场做圆周运动。干转了几圈以后,这个说话做事一贯趾高气扬的小子低着脑袋支支吾吾:“既然……不如……反正……”
黑亮的眼睛在密密的刘海下忽闪忽闪,一会儿看看仙道,视线触及他的嘴角就游荡开,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包,篮球的曲线已经凸现了出来。
仙道吃吃的笑起来:“虽然是周一,来场一对一吧。”
流川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刘海被风吹开,眼睛都是亮的,他那样笔直的站着,好像一只舒展了筋骨的猫,舔着爪子斗志昂扬:“这可是你要求的。”
仙道愣了神:嘿,这小子。
淡金色的斜阳下有着流川不掩饰的得意,是阴谋得逞后的孩子气的表情。

仙道想:什么时候才能拉着流川在篮球场之外散步呢?流川穿湘北校服,他就穿陵南的队服,流川把丁钩绑在手腕上,他就系条头巾在脖子上然后把钩子翻在外面,流川要是穿篮球鞋,他就不穿坚硬的皮鞋,流川要是戴帽子,他就把头发梳得比平时还要积极向上。总之要看到的经过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小弟弟小妹妹都认准了:他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就是流川穿漂亮洋装裙子盖住膝盖扮成爱丽丝,他也要舍命陪君子穿长毛绒的大兔子装坚决跟进。
仙道还有个愿望:流川什么时候能够更甜蜜的叫自己,平时叫自己小仙,亲热的时候要短促而沙哑的喊“彰”,不要总是“仙道彰,这是怎么回事”,“仙道彰,你又想做什么”,硬邦邦三个字也不带起伏,小偷喊阿sir都比这要有血有肉。

晚上,仙道咬着流川的耳朵要求着:一要场外散步二要亲密称呼,据说只有几秒钟兴奋点的流川昏昏欲睡,实在烦透了丢了个枕头在仙道身上:“仙道彰,你又想做什么?”
“冷酷的小子。”
仙道改一寸一寸的咬流川的脖子,顺着弧线往下移留下一路的红色小印章,窗外的风刮得越来越大,没有关实的窗子“吱吱”作响,冷风从缝隙里钻进了透着暖气的房间。
只要身体分开一点,赤裸的胸口就都是冰冷的空气。
所以,紧挨在一起就温暖了,胸口贴着胸口,眼睛对着眼睛,彼此做对方的毯子,比25层的绒毛被还要柔软又保暖。
“我们把床单换成黑色吧。”仙道歪着脑袋瓜讲。
“嗯?”
“白色是你的保护色,我总担心一个眼花你突然从我这里逃走,知道变色龙这种小东西吗?”
“……傻瓜……你色弱啊?”
“也可以这样。”仙道忽然笑得贼贼的,沿着自己留下的痕迹用手指在流川的身上滑行,“你知道多少个吻可以把你变成红色的……一千八百四十一个。”
“指甲,仙道彰,你!”流川一个激灵仰起了头,牙齿咬着下嘴唇。

所以你欠我好多好多……
仙道拿起刚才被踢到地上的被子,一古脑儿把自己和爱人全部罩在里头,两个人的呼吸很快让这狭小封闭的空间闷热起来,潮湿又带着甜腻。
“喂。”仙道有些迟疑。
“我们。”虽然仙道是一块做情圣的好苗子,但是每次和流川提怎样怎样要求的时候还是会害羞会脸红会有些心里慌慌的。
“换一个体位。”黑暗中,只看得到流川的眼睛眨啊眨。
“再做一次吧。”

果然,流川嚷着“你在想什么啊”挣扎着要掀开被子,仙道拉住他的手边亲吻他的脸边忍着笑说:“再做一次吧,嗯?明天是周日啊。”
流川好像有些软化了,间断的扭头去找仙道的唇,碰一下就离开,或者就好像舔自己上嘴唇一般去舔仙道的下嘴唇。
“……你……该怎么……怎么……告诉我……”
仙道猛地狂热的去吻流川,牙齿撞上了,嘴唇揉得发痛,空气要没了,不管了,不要了,统统可以去见鬼了,耶稣上帝真主阿拉,他们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白色的床单皱成一团,他要更多,他想给与。

“嘭”的一声,流川身边一空,他忙拉掉被子一看,原来是仙道从床上掉了下去,此刻正吃痛得龇牙咧嘴。
仙道觉得真丢脸,思前想后只能怪床太窄,自己和流川都是打篮球的好身高,摆到床上就不占什么便宜了。抬头看看流川坐在床边上看着自己,右眉毛边太阳穴一跳一跳,肩膀有些不规则的颤抖……
“你不想做也不要出这种阴招。”
流川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全日本高中篮球界最富有运动精神的流川枫会出阴招,想当年南烈在场上对他又踢又拐他有怎么着吗,不也给忍下来了,从来只有人家阴他没有他阴人家——他下巴一扬,鄙视的骂了句“白痴”,抱起枕头和被子下了床就往隔壁间走。
只是,觉得好笑而已。流川赌气似的把脸蒙到了枕头里:做爱都会失误的大白痴。
仙道在后面叫:小枫,你做甚?
流川“嘭”的把门靠上,麻利的上了锁:反省。

B.雨是清酒
井上先生开的拉面馆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
门口摆的招牌上写着大大的:正宗京都拉面,爱心价出售。用新鲜辣椒的颜色描了一圈又一圈。

秋风卷过黄叶,哪怕这样低廉的价格十二个榻榻米的小店里头还是没有半个客人。大厨看了眼热腾腾的汤底,又看了看面色凝重的井上:“老板,还要加火吗?干脆就到这了。”
井上先生回瞪了他一眼,咬着牙说:“加。”他回过头看着稀稀落落的人流,摸了把脸:“我就不信了,连十碗面都卖不出去?我们这儿卖的是味道最好的拉面。”
不就是前两天吃死了个人吗?

井上先生和这条街上几个的无业青年都很熟悉,长的怪讨人喜欢的洋平,留着小胡子的野间,滴溜滚圆的高宫,还有头发整的跟外国人似的大楠。
他们总是在井上先生的拉面馆里吃早饭,然后去小钢珠店泡到中午,在井上先生的拉面馆吃中饭,然后再去打小钢珠,这一回要打到太阳下山,几个人吵吵嚷嚷踏着余晖走到拉面馆吃晚饭。
不是每次都能把账给结了,但是每次都会问一声:“井上老伯我们来看你啦。”

六天前的晚上,脸色苍白的洋平掀开了帘子走进来,那时候井上先生已经准备打烊。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洋平微笑的点点头说是。井上先生亲自下厨给他端上来一碗咖喱乌冬,浓重的咖喱味随着热气冒上来,洋平闻了闻说好香。
井上老伯在洋平身边坐下,洋平问:“我们还欠着井上老伯饭钱呢,本来以为明天就能给还上的,现在看来还要老伯宽限一段日子……有两万了吧?”
“唉,认识你们算我倒霉。”井上老伯爽朗的大笑,“要不要开瓶啤酒?”
“别,我恐怕吃不了了。”
“年纪轻轻这点儿就吃不下了?要是高宫在就大不一样了。”
“哈哈……”洋平捂着肚子笑,“这回井上老伯可说错了,高宫他也吃不下了。”

井上先生那时候有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他困惑的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往外看。
“下雨了?”
东边的天空微微的泛白,灰色的云层在滚动,空气是很深很深的绿色,所以视野中所有熟悉的景物都变了模样,蓝色的围墙,青白的马路一直通到很遥远的地方,路边站着黄色的邮筒。
“……洋平”
洋平趴在了桌上。
“洋平……”

滴滴答答的是血。从肚子上的刀伤渗过他深蓝色的制服落在地上,好像雨声。
早就离开了学校,不过他还是喜欢穿着制服。
“洋平,你没衣服换了啊?”曾经,井上先生拿这打趣。
洋平打了个呵欠,说:“穿上就懒得再换。”
因为总是忘了,已经不用去学校了,被校长踢出学校的那天真的好像梦镜一样。

井上先生把洋平送去医院,手术室外头的长椅一坐就是两个钟头。
可还是没有改变什么。
警察后来找过井上先生做笔录,井上先生搓着下巴说:“他吃着吃着就趴下了。”不晓得怎么回事,流传到后头就变成了井上先生的拉面吃死了人。
大厨看着越来越冷清的店堂,着急的说:“老板,跟外头解释一下吧。”
井上先生还是坚持:“他吃着吃着就趴下了,我想他也听到雨声,没有打雷也没有闪电,在深厚的云层里积累了一周的雨水在那个时候落下来,拿来酿酒都浪费,除非是托付给最好的师傅酿造甘醇爽口的清酒,开了瓶盖那香气八百米远都闻的到。到时候我会请他们煨着鲜鱼美美的喝上一顿,那些傻孩子……怎么忘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还会有希望在前头……”

没多久两个混混来砸场子,为首的指着井上先生说:“老头子,我告诉你,你儿子的事就当是个教训,敢抢我们老大的场子就是这个下场……”
井上先生没给他多说的机会,抡起案头上的菜刀冲上去猛砍。那两个混混没想到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家伙也那么狠,仓皇的逃出了拉面馆,出门的时候一个还崴了脚。
井上先生没有追出去,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大厨看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带着诡异的笑意,反照在明晃晃的菜刀上:“他们说洋平是我儿子!”
嘿,我儿子啊!
只是那以后,拉面店再也没有什么生意了。吃死过人给黑社会盯上的小店,还有,店的主人是个神经错乱的老头,可惜他的拉面真的很地道。

“卖掉十碗才准关门!”井上先生今天算是把狠话给撂下了。
仙道彰经过井上先生的拉面馆正是这个时候。
“井上老伯好久不见!”仙道笑着走了进去,“今天的客人怎么那么少?”

仙道也是店里的常客,有一段时间他和流川的中饭都是来这里解决,不过自从多兼了几分打工的差事这里就来的少了。
大厨对着一无所知的仙道露出了奸邪的笑容,他一把拉过仙道的手,急促的说:“拜托你了仙道君,老爷子发飙,为了我能下班你一定要吃下八碗拉面……”
井上先生皱着眉头推开大厨:“别听他的。”

听到八碗拉面仙道的肠胃充满预知能力的一阵抽筋,不过他还是抖擞精神决心趟这次混水:“爱心价啊,不多吃几碗对不起我自己。”

同志们,八碗拉面那是怎样的一个概念?
当仙道彰冒着冷汗朝第六碗拉面伸出手去的时候,饶是井上先生也头疼起来:“仙道,你要是撑死了,我拿什么赔给你那个死心眼的流川?”
他们坐在一张长凳上说着话,井上先生跟他提起水户君,他说洋平要是再强一些就好了,身子再壮一些,拳头再有劲儿一些,脑袋再硬一些。
仙道摇摇头说:“关键是长的有气势,往那儿一站,光是长相就能够唬住人。”
“我懂。”井上摩拳擦掌,“建次郎就比小南有气势。”
“眉毛要粗,眼眶要深。”
井上抚掌大笑:“红色的飞机头怎么样,又帅气又有型。”
仙道想了想:“我觉得光头更好。”

外形暂时放到一边,井上先生补充道:“洋平的性格要是再开朗一些就好了。”
“让他恋爱吧。”仙道的眼睛炯炯有神,“恋爱会让他变得开朗。”
“洋平能够活的更单纯一些就好了。”
“那就让他多失恋两趟吧,失恋会让他心无旁骛。”
井上先生抬眼看仙道:“还是给他找些事情做吧,我从来没有听洋平提过感兴趣之类的话,哪怕是小钢珠也是因为凑热闹才去的,你看这孩子,活的多没劲。”
“那就……”仙道笑了,“让他打篮球吧。”

让一群少年,打干净的篮球。
快攻回防过人传球篮板,在聚光灯下,如潮的叫好声中奔跑着流汗,空中一个停留,抡起双臂猛烈的灌篮,前脚掌着地。
好像飞机轰鸣着划过神奈川的天空。
上学,放学,擦得明晃晃的篮球社地板上他们互相做着放松运动,漂亮的经理纸扇挥的啪啪响,大声喊着“防守,防守”,化身为另一个少年的洋平红着脸指着自己问怎么样,夏天到了。
“全-国-制-霸!”
我们都可以变得不一样,在一个新的世界里活的鲜明自在。

井上先生“噌”的站起来,按摩着胳膊伸了个懒腰:“好了好了,小伙子,恭喜你成为小店最后一个客人,富间!富间!”
睡眼惺忪的大厨跑了出来,探头探脑的问:“可算是打烊了?仙道君吃饱了?”
仙道一脸的拉面色,抿着嘴艰难的点点头。
“愣着干嘛?”井上先生不悦的喝斥道,“还不快把纪念品拿出来。”
大厨一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赶紧跑回后间翻箱倒柜一阵,掏出来几件东西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给拿到了仙道面前。
“不用……”仙道话还没说完,大厨已经把东西抖开了,是一件大厨专用的袍子,深蓝色的料子配着白色的花纹,背后还映着个大大的“面”字。
井上笑呵呵的问:“怎么样,和你们陵南的队服一个样儿。”
仙道笑得更开心:“是啊是啊,下次穿它去和流川一对一。”
井上先生脑门上积起一圈一圈的汗:这孩子的心思怎么尽不用在正途上。

除了袍子还有一对戒指,井上先生说是爱人出国旅游从当地人那儿买的,不是什么值钱货,留着也是压箱底。仙道看那对戒指做工还真精致,最好的就是虽说是对戒,粗细却没有什么不同,刚好适合自己的情况,也就干脆的谢过揣在兜里了。

出门的时候井上先生压低了声音问,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比料想中柔和:“流川和他家里和好了没?”
仙道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膀。
井上先生拍拍他的肩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如意的地方。”
仙道点头:“我们过的很好。”

而且会过的越来越好,仙道总是乐观的,乐观的仙道对自己说,没有什么是越不过去的坎,我们会继续打篮球,继续在一间房子里热闹的生活,喜欢的人都在身边,没有什么活该我们失去的,面包,牛奶,名分,未来,一样都跑不掉,仙道君握紧了手掌:幸福么,就是用来追求的。
回去的路上,明亮的路灯点成一排,有听着耳机的男人摆着地摊。摊位上摆着一堆铁丝,几块肥皂,生了锈的锅子,几把小刀造型还算精致,银质的打火机……
垃圾?他在心里说。
“古董。”摊主拉下了耳机清楚地反驳。

这个世界充斥了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仙道彰友好的笑了笑,身后隔了好远的距离,他听到井上先生大声的冲他喊:“
Dream a good dream.”

Dream a Good Dream,Boys And Girls.

C. RPG
玩过角色扮演这种游戏吗?请你选择你的职业,性别,种族,阵营,外貌,性格,武器,必杀技……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没有什么拉下了,也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前途可能很危险的哦,按我说,外貌咱能多不起眼就长的多不起眼,性格能多烂就多烂,阵营要多模糊有多模糊,原则这种东西不要也罢,当然底线也是要有的——比如打不过要知道逃跑,做好事不能不拿好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之不能把小命搭进去——武器什么狠毒用什么,必杀技什么阴险学什么,嗯,你不要紧张,请放松心情享受,说穿了还是一场游戏。按“start”开始,眼睛酸痛了结束。
你将不再是你,你只要记得你的任务——你爱他。

仙道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流川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睡得昏天暗地,右手臂上给口水糊的湿湿的可以吹起泡泡。
“喂,起床了。”仙道挠着他的下巴,直到流川好梦初醒的仰起脑袋看他,“没带钥匙?”
流川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胡乱的点点头:“那么晚?”
仙道顺手拿白送的袍子擦了擦流川的脸,看他半闭着眼砸着嘴难得的安分,心中一动,俯下身迅速的亲了他一下,拉着他进到屋子里。

流川今天真的是累了吧,瞪大了眼睛也只有芝麻点儿大,仙道问一句话要过五秒钟才有反应,吃饭的时候掉了两次汤勺,头发上粘了米粒也不知道。
见怪不怪的仙道猜这小子八成又拉了自己队上的三井做一对一,当然也有可能是刚从美国回来的泽……泽北。
“打起球来就跟玩命似的。”仙道重重揉乱了流川的头发,又刮鼻子又拉脸的,把情人满端正一张脸整了变形才满意。

所以,今天他们两人很早就睡了。仙道自己戴上了一枚戒指,又给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流川戴上了另一枚,两只手放在一块儿比了比,他满意的笑了。
“流川。”

……
……
当仙道彰醒来,他发现自己正在梦中,鱼柱学长宽阔的脸庞是梦境里第一个大特写。
“逆子!”
仙道吓了一大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呢,鱼柱一把纠住他的衣领冲他吼:“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流川他们家小贼?”
“学长……”仙道有些心虚,印象里哪怕训练早退,传球失误,拖累鱼柱学长被教练责罚,也不见他有这么大的怒气,“流川呢?”
听到流川两字,鱼柱脑门上的筋都要爆起来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你到现在还惦记着那小贼!”

晴天里“哐当”砸下个闪电,等仙道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钟头以后。
鱼柱是他爹,越野是他妈,福田是他英俊潇洒的弟,最最离谱篮球队的教练田冈老师是他的小书童,这些熟悉的人围着他对他说——流川家和他们家势不两立,互别苗头别了100年,那冤仇要多深有多深,那过节要多复杂有多复杂,流川他们家小贼勾引你了是不,流川他们家小贼不安好心的懂不,你们俩整一个后现代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是死活不能在一起的。
仙道把眼睛擦了又擦,太阳穴揉了又揉,现实还是一点没有恢复正常的迹象。他看到自己置身在豪华的大房子里,如果注意,他能够看到在墙的后面十八九岁的女孩在扫除,角落里立着一只大花瓶,他能够看到,视野是个有规则的矩形,在所有的嘈杂后面是滚动的留言板。
“系统提示一:你可以选择,不过选项由我们提供。”
“系统提示二:请把台词念的动听。”
“系统提示三:你可以不择手段,我们对你的卑鄙会另外打分。”
“系统提示四:只允许爱情胜利。”
“系统提示五:胜利以前你无法离开游戏环境。”

好像遇到不可思议的事,这是一个类似爱情养成类的游戏,而里面的人物都盗用了自己熟悉的人的模样和名字。仙道彰咬着牙看完一串又一串的规则,一边摇头一边笑,自己怎么会做这种荒诞的梦。好吧,我陪你们玩,不过这个梦到哪里是个头呢?明天早上还要早起陪流川去晨练,所以游戏的时间只有前半夜。不过在见到这里的流川以后,他却有些不舍得了。

那是在家族的又一场混战中,越野老妈为了一条长裙和流川家的小姐当街吵了起来,演变到后来,火枪拔了出来,男人挥着拳头半边脸都肿了,仙道踩在荒芜的土地上困倦的晒太阳,按照系统提示他要等下一幕才出场,一转身却发觉流川站在自己的身后,飞扬的眼神,扬着下巴看他。
嘿,做的真像。仙道忍不住咋咋称赞,尤其是那个“我要杀掉你”的表情,就好像在湘北和陵南的篮球比赛中燃烧着斗志来阻截自己的流川枫,所踏之地即是底线,这之后是一步也不能退缩。以那样的气魄奔跑在赛场上,成为中心牵动着胜利天平的男子才会被人们赋予“进攻之鬼”的称号吧。
“打你还是放过你……”流川凑近了仙道,忽然出拳给了他一击,“是根本不用考虑的问题。”
“错误!错误!错误!”
仙道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脸颊刺痛的紧,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闪着红灯提醒:“二号玩家流川枫,台词错误,总错误数30,第三次警告。”


“只有流川没有失真呢。”
当这个念头从仙道彰的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流川一撇嘴角补充了个“白痴”,系统的警告牌一个跟一个跳了出来,郑重其事的宣布要处罚,三次犯满的玩家要严厉的处罚。
处罚的决定一下,局势变了。
流川他们家的势力一落千丈,打手帮凶统统不见了踪影,仙道看到流川穿着粗布的衣服,脸色有些苍白的站在比刚才还要远的地方,空气很炎热,和日照长度角度通通没有关系。树叶明明还绿的饱满晶莹,一阵风刮过,就糊里糊涂的全跟着跳了下来。
系统提示在仙道耳边轻轻说:“好景色吧?”
仙道君两眼一黑。

这天晚上,仙道躺在床上睡不着。
你说那个是流川吗?
你说这个是梦境吧?
右脸颊拿热毛巾敷了好一会儿,现在那半边脸好像不存在了似的麻木着。仙道揉了两下眼睛就不再犹豫,一骨碌坐了起来。
无论怎么说,流川这个人他总不至于认错,有些不屑自己的最初的无法确定,仙道歪了歪嘴角,就算是梦境也好,就算是游戏也罢,他们俩总该站在一条阵营里,不相信他相信谁呢?打定了主意,仙道的心情随即畅快起来。

旁人不让他出门,因为没有这样的情节安排,每次走到大门口总给开门的植草用同一句话退了回来。
“太晚了,还是不要出门了。”
于是仙道只有趁天黑,躲开所有人从后门兜了出去。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每家房子都亮着盏灯,依稀把去流川家的道路照亮,发觉不对头的系统跟在后头着急的打着警告,到后来也只有妥协的采取二号方案:把月下谈心的那段提前进行。
所以,当仙道找到流川他们家的时候,流川无精打采的坐在屋子外的矮墙上。

大约10分钟以前,系统连吵带闹的把熟睡的流川枫从床上拖了起来,交待了两句说是一号玩家诚恳建议今天晚上要浪漫的赏月。
流川努力的睁开眼睛,困倦又无奈,周身的气温下降不下20个百分点,这个时候某人已经等同于判了死刑。这个世界系统最大,他再不耐烦也只好坐在矮墙上等着主控游戏方来和自己赏月。从进入游戏开始积累的不愉快在等待中慢慢爬升到顶峰。
天空中是密密麻麻的星星,这是城市里难得见到的景象,夜风很凉,虽然流川及时意识到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保持怒火,当仙道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是一下子岔了气。那个家伙在笑什么呢,朝天发倒了一片,双手插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亮晶晶的,这么大眼瞪小眼对望了好一会儿,流川毫无预警的跟着笑出声,这笑来的太不是时候他慌忙低下头,不过眼角弯弯的仍然收敛不住,想要重新摆出冷淡的表情已经来不及了。

这天晚上,他们决定先合作通关再说,卷入这场混乱的游戏是哪个的责任,可以回去慢慢算账,为什么仙道是一号玩家,流川是二号玩家这个问题也等有空再研究。
不过达成这样的协议,仙道不是没有存着坏心眼的。他事先看过两人的剧本,属于流川的那部分台词着实有些难度。
比如这句——“不管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们之间有约在先。我完全听从你的吩咐,我是属于你的”——嗯嗯,这句话仙道倒是经常听到,不过只有前半句的“有约在先”,后半句的主题就直奔篮球离题万里。
再看这句——“很久以来,我便爱上了你,而且爱的发狂。你不用说话,我控制不了自己,毫无办法。我爱你……我是多么的爱你!你能知道我的心吗”——嗯嗯,真是激烈又直白,一句话就把自己和流川一年欠的量都补回来了。
最好就是这句了——“我希望能将这天天跟你讲一遍,告诉你,我是如何爱上你的,如何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便对你萌发了爱慕之情……我真希望能在哪一天对你掏出我的心里话,把一切都告诉你”——嗯嗯,流川真能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仙道歪着脑袋想象了一下,从心底里浮现的却不是感动,反而是十足的幸灾乐祸。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流川,虽然还是常常为了他的“内敛”发发牢骚滴嘀咕咕,其实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让那个爱耍酷的小子对着男友说出这种话来……好像很可怕。仙道君想着翘起了嘴角。

可流川还是让他意外了,那些冗长的台词他念的又快又准确,既没有结结巴巴也没有羞涩尴尬,好像说话的人不是他本人,那样面无表情的用小学生背课文的姿态一个声调念下来,因为看系统给出的台词看得太认真,从头到尾都没有空看仙道君一眼,直到念完了自己那部分却发现身边的人没有接上才责怪的抬头瞪了他一下,低声说:“白痴,认真点!”
仙道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好吧好吧,我们认真的来说爱。

流川真是一个做什么都很认真的人。在和自己父亲摊牌的那一场,流川跨坐在长凳上,睁着那双黝黑的眼睛说:“让我嫁给他吧。”声音出乎意料的清晰,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的仙道愣了一愣,心底有微小的溪流缓缓流淌,忽然间觉得再也笑不出来。

那一场是在父亲的一顿乱骂中收场的,虽然早就预先知道结局,流川却被骂的有些失神,他回过头看到仙道,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仙道添了舔干燥的嘴唇说,流川,放轻松点。你知道一切都在好转。我们会离开这里,等到我们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等到所有人都爱我们,所有的波折都平复的时候,我们就要离开,回到原本的世界中去从头来过,游戏就是这样,生活亦如是。

不过,这里要简单的多。
早上去问个好能够增加亲情度5,减少压力10,努力求学能够增加亲情度10,新年的时候送上一份厚礼,增加亲情度50。
仙道做出的选择总是能够很好的减小爱情困难度,流川想要做的事情虽然能够增加体力值增加好感度增加魅力值,就是压力也是成倍的增长。不服气之余也只好觉悟似的说,哦,原来老头子要这么讨好。
真是简单多了,所有的改善一点一滴都看得到,所有的感情一个数字就可以衡量,棒透了。
好不容易捱到可以结婚是三个月后的一天,系统总结了所有的数据,哼哼唧唧打出了一个“六十一点五”的总分。流川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那么低的分数他怎么接受得了,仙道见状不妙赶紧拉住流传的手,要不然他铁定当场发飚。
“六十分也是我们的。”仙道在流川耳边轻轻的说。
流川有些松动,他把眼睛移到别处,好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耳根却隐隐红了。
仙道暗自纳闷:考试的时候这个分数怎么见你挺满足的?

婚礼的时候交换了互爱的誓言,进了新房两个人都累得够呛。仙道想差不多了吧,流川想总算穿关了吧,两个人往床上一坐,红色的房间急速暗去,外头的吵闹也含糊成一片。一个恍惚,仙道发觉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是梦——可是手指上头的戒指滚烫滚烫,一低头流川也没有睡着,沉默的看着自己。

很多年以后回忆那一个晚上,仙道挺委屈的说,游戏里的床比较舒服。
不过,要等睡了一夜才算穿关的话,这则游戏就变了性质。流川翻了个身枕在仙道身上,耐心解释。
怎么说?
又不是成人游戏。

D. 灌篮高手

中午的时候,太阳很烈,流川坐在自行车上等人。

汗水从脸颊上流下,他不以为意的抬起胳膊擦汗。地面蒸腾起滚滚热浪,夏蝉的鸣叫声不曾间断,看远处的街道好像没有尽头似的海市蜃楼。
两个男孩从街道的另一头过来,穿着运动衫,满头的汗还是很有精神的叫着同伴的名字,一路蹦蹦跳跳。他们冲进了一家小书店,从裤兜里掏出零散的钱币要一本少年Jump。
“有个怪家伙出场了,好奇怪的发型!”
“啊,我看看。这就是仙道,好像是很厉害的家伙耶。”
“嗯,比流川枫还要厉害吗?”
“会有比流川枫还要厉害的人出场吗,不会吧,第一次比赛就迟到,觉得是很不牢靠的人。”
他们巴着书皮走出了小书店,谁都想多看一点,杂志在两个小家伙手中绷得直直的。书店的门口贴着巨幅的海报,海报上留着红色飞机头的少年一手夹着篮球笑得得意洋洋。

流川枫奇怪,买瓶水怎么会那么久,他放下了车子,朝仙道彰去的那家便利店走去。今天他们约好了去体育馆看比赛,再不快些就该迟到了。
那时,男孩子们光顾着看书没有顾上看路。
流川看到仙道从店里出来,于是加快了步伐。
交汇的那一刻,他们彼此穿过了对方的身体,流川的手臂,孩子的漫画。

仙道彰笑着问,是不是等急了。
流川枫双手插在裤袋里说没有。
古有好事者问贤人:“我们生活在什么世界?”
贤人脱了帽子变闲人,双手往裤袋里一插,微笑着回答,我们爱的人身边。

路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一个男孩停了下来,揉着眼睛说,不行了,不行了,我眼睛要花掉了。
另一个拼命张大眼,说,没用,你这样还想当樱木花道。
他的同伴不干了说,樱木在太阳下看书眼睛也会花掉的。
另一个摆出老大哥的架势,摇头说错,樱木不看书。

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夏天到了。
流川骑着自行车叫仙道快点跳上来,仙道在后面边跑边喊,那你骑的慢些啊。
流川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仙道一眼,拎起垂在脖子边上的耳麦晃了晃,然后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好你个流川枫,仙道笑了,到底是运动员出生,一个冲刺跑追上流川的车尾,跟着跑了两步,强行跳上了车。
力道之猛烈饶是流川车技再好也把持不了笼头,在宽阔的马路上两个人一辆车歪歪扭扭的前进。
“流川,把住!”
“白痴,说的容易!”
从耳麦里透出来歌是一个男子磁性十足的嗓音。
“ 眩しい阳差しを背に走り出す街の中
たたかれたいつものように肩を
君に梦中なことに理由なんてないのに
その腕は络むことはない
いつの间にか瞳夺われて始まつた
离さない摇るがない crazy for you”

End


后记:
从很小时候起就一直有这种想法:我们是不是生活在一本本书里呢?跳出这本书之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应该是另一本包括了更多的书吧。泛着油墨香柔软的纸张,我们被一页一页翻过,书页渐渐泛黄,我们渐渐老去,世界共有,空间不同。嗯,没有什么让我不满意的。以上废话和本文米有啥直接关系,充其量是我的一点动机吧。

十分汗颜的感谢各位把文看完,鞠躬!

戒指的由来:
话说有一天,野比大雄又受了一肚子气回来。
“5555,他们玩仙剑3不带我玩。”
多拉A梦拍案而起,怒道:“仙剑3有啥了不起!”于是借由时光机器从未来世界带回新型的游戏,只要带上戒指就可以亲身进入游戏环境玩个痛快~~~~大雄凭这个威风了两天,然后按照这部动画片贯有设定,凄凉结局,戒指也不知所踪~~~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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