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fect World 1-6

作者: momigi,收录日期:2006-04-04,1061次阅读

母亲紧握着男孩的手,白色的杜鹃花在胸口急速凋零,她的声音急促而惶恐,她说:“你的父亲是个英雄,这一点你永远不用怀疑。为了独占宝藏,四叔不会放弃追杀你,我的孩子,尽管你根本一无所知。遇见他的时候,要记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叔’,但是他要是靠近,要抱你亲你和你说话,别犹豫用刀砍向他的颈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将独自面对困境、诱惑和死兆,你将逃亡也是踏上征程。”
“完美世界,完美世界。”一滴浑浊的泪水从母亲的右眼流出,左半边脸勾起清冽的笑,“朝西方去吧,我的孩子,你能找到入口,多年以前我就是从那里出发去寻找快乐。孤独的守门人会喜欢你的到访,岁月或许带走了他的俊俏,但愿没有磨灭他的记忆。”
除了沙子的呜咽,男孩什么也没有听到,心里有泉水汩汩流淌,只是它一意逆流而上终于渐渐干涸,或许也有绿荫丛丛,但是断了水源也只有衰败下枝条。
风吹得他发丝凌乱,黑亮的眸子里只剩一条狭长荒凉的直路。前进,还是要前进。

一 、流川啊流川
有着银色长发的男子从自己织造的迷梦中醒来,美丽的女妃灵巧的偎上他赤裸的胸膛:“王,昨晚妾身有入您的梦吗?”
男子眯起眼睛,吻上女妃上过彩妆的红唇,低沉的男声静静回响:“有,当然有。在梦中,你抚育我们的孩子,贤良淑德。”
“孩子?”女妃的眼里何止是惊讶,她搂住王的脖子欢喜的说,“王和妾身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
`男子微笑起来,浅蓝色的眼睛比阿卡米迪亚的湖底更难窥清:“如果他像我,必然能报血仇,建伟业,摆脱星辰掌控的宿命,成为一方霸主。如果他像你,也必定会长成一等一的美人,将痴迷他的人的命运掌握在手中。”
“王,您折杀妾身了。”女妃撒娇般扭动身体。
男子一把把女妃扯进怀里,抚上她如黑丝绒般的长发,哑声道:“可他既不像我,也不像你,他不会是任何人。流川啊流川,我该拿他怎么办好?”


男孩一直固执的往西走,哪怕迎接他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沙漠。这其中不是没有阻碍,像是炎热,像是饥渴,但其中集大成者莫过于莫名其妙的搭讪者。
第一个自称是个探险者。

“你好,我是探险者,我刚从北方回来。”年轻的男子亮出洁白的门牙,本来挺精神一个人却留了乱糟糟的长发,遮着他的眉眼高鼻,“现在可不是旅行的季节呢,不过有时候耍耍个性为常人所不为也是有好处的,权当是增长见识、调节心情。两百多年前,我也喜好做这种没头没脑的傻事情,后来有人告诉我那叫误入歧途。”

男孩觉得耳边嗡嗡响,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可是探险者还是紧跟着他的脚步,嘴巴也没闲着:“小兄弟,是要往西方去呢。别再前进了,再前进就是尽头了。天底下的尽头都是一样的,除了黄沙就是黄沙,我刚从北方的尽头回来,没有什么值得看的风景。南方的尽头,东方的尽头,我不想再犯第四次错,我劝你也不要浪费时间。”

男孩的背挺得笔直,他斜睨着身边怎么看也不超过25岁的年轻男子,冷冷道:“西边,就不能不一样?”

探险者撑着腰开心的笑:“人总要撞破头才知道弯腰,小兄弟,你用你的眼睛去看吧,你终于会发现所谓的执著,真不是个好习惯。我叫三井寿,晓得疼的时候就回这里找我。”

男孩原本想告诉他自己不会记得他的名字,也不会记得回来的路。几年前的一个午后,白色的杜鹃花在眼前凋零,从那时起他的记性就糟糕起来。探险者不过是路上的一个过客,这里不过是通往终点的一个桥段,前进,只有前进。但是,男孩始终没有开口,想发声的时候忽然觉得嗓子疼,所以他放弃了解释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扬起的尘土中叫三井寿的男人像一座石像般静立不动,转瞬,也化作了尘土,消失不见。

第二个人是个红发的白痴。

正午,酷热。
男孩的白衣已经不复原来的颜色,他口渴所以伸手到怀里找水壶,可是触到水壶才发现里面已经没了水。是啊,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路过村镇了。
正想着,前方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留着鲜红的古怪发型,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挨近,男孩发现这名男子身上其实无一不奇怪,包括那嚣张的眉毛还有戾气甚重的眼睛。
“喂,狐狸。”男人朝他挥手。
男孩的脚步没有一丝停滞,熟视无睹的从红发男子身边走过。
“死狐狸,你聋啦。”红发男子几乎是一下子被触怒了,以超乎常人的反应力转身便拉住了男孩的手,“本天才跟你打招呼你居然不感恩戴德?”
“白痴。”男孩给了他个白眼,原本想甩手就走的,忽然想到件事,便站定了问他,“水?”
“啊?”
男孩觉得自己的耐性经历住了巨大的考验,因为他居然忍下怒气又一次阐述了自己的要求,只不过这一次更加直白:“给我!”
红发男子觉得自己的理解力实在优异的一塌糊涂,狐狸男孩的话全天下能明白的人一定屈指可数。就冲这份优越感,他也会递上援助的水壶。

据说,在沙漠里分水给你的人珍贵的好像雨夜里露脸的星星。只可惜,这句话的流行度显然不够。

得到补给的男孩说了声“谢谢”便要走人,红发男子不老实的快手却又先一步拽住他的衣摆:“狐狸,本天才可帮了你大忙,在沙漠里行走没有水可是要死人的。”他顿了顿,一双大眼转了又转,“更不用说狐狸这种低等动物。”

你想怎么样?男孩摆出一张不符合他年纪的酷脸等着男子说下去。

出乎意料的那个看来张扬的红发男子此时却扭捏起来,他说:“从这里往西边走,大约半天的路程你就能走到猩猩的地盘。猩猩是个暴力男,长得丑还不让人说,你要小心他那双铁拳,本天才可吃够了它的苦头。喂喂,不…不是本天才打不过他,而是…而是…,谁让他是晴子小姐的哥哥!”

红发男子的脸色快和他的发色一般颜色,明朗的眼睛有孩童般的天真:“我要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见到晴子小姐的时候帮我多说些好话。你看起来比较奸诈,这种话应该比较拿手吧。”
男孩默着声不回答,原来这个白痴要借他人之口在心上人面前冲面子。
红发男子挠了挠头,着急的说:“死狐狸,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会不会说?真不让人放心,好吧,你记下我说的话,到时候不要说错话惹晴子小姐不乐意。”
“帮我对她说,晴子小姐,你长的真漂亮,我梦里见到的仙女也就比你好看一点点。不过,本…我还是觉得晴子小姐更适合做老婆,晴子小姐,你又温柔又善良,对一个人人害怕的土匪都能那么亲切,亲手煮面给他吃。晴子小姐,你的手艺也好,而且还善解人意,我想…”

“这些话你自己跟她说去。”男孩打断了红发男子的话,转身离开。他的脑子里已经混乱一片。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很努力的去记这个白痴的话,可三句过后遗忘便开始吞噬记忆。

“喂!喂!”红发男子在他身后大吼,“死狐狸,本天才要是能回去还用得着靠你吗?
混蛋,三百年啦,三百年啦,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回来,小狐狸,我不用你帮忙还不成吗?你回来陪本天才说说话啊,狐狸。”

没有回头,红发男子望着渐渐远离的身影叹了口气,走吧,走吧,往西边走大约半天的路程你将会看到一片狼藉,如果那片狼藉能让你的脚步稍稍停滞,你会发现那里原来是座城市,三百年前,因为一个叫樱木花道的魔鬼毁在熊熊烈火中,罪孽,罪孽,曾经的完美世界。


第三个人是个美貌青年。

一个人如果能不背负过去,他随时都能轻松上路。
有着浅褐色头发的青年骑着骆驼超出了步行的男孩,他的笑容温柔而亲切:“请问,你看到仙道彰了吗?”
男孩摇摇头,青年若有所思的眺望前方:“据说他在西方的尽头,你说一个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到达尽头?”
“心死的时候,脚踏之地才是尽头。”青年自言自语般说着,明眸忽转,他问男孩,“你也是要到西方的尽头去吗,这么急着赶路啊,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男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说:“忘记了。”
只是听到一个声音一直叫他西行,那个声音是他曾经全心全意信赖依恋的,哪怕现在,也是。
青年没有惊讶,也没有流露出不解,只是淡淡的笑开:“你一定能比我早到达尽头,因为我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去找他的理由哩。我叫藤真健司,很愉快能和你说话。”

银色长发在飘扬,被称作王的男子耸立在世界的顶端,他透过透明的水晶球去窥探另一种人生,近乎透明的薄唇划出完美的弧度,也许可以称之为得意,他关注着他的孩子,他的梦境,他说:“流川啊,流川,没有谁能够留住你吗?”

沙漠。
男孩的眼前立着四个穿着黑衣素服的人,为首的那个自称叫南烈。
要打便打,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他在心中郁郁的想。
“牧大人非常想念您。”南烈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高挑、凌厉的人。本来一直在奇怪,为什么一向可靠的清田屡屡失败,不就是掳个人回去吗?结果连自己都得屈尊降贵离开天堂般的圣都来到这荒凉的西方尽头。真的见到这个人才明白了原因,确切的说是对上对方的眼睛才恍然大悟:所谓危险,不可纵容的危险!
“……三番两次派人来请您回去,不料都无功而返。我想,这当中一定是有了什么误会……”
“你的武器?”
南烈一愣,手下岸本再也按耐不住不满,恶狠狠的说:“臭小子,我们大哥一动手,你还能有活路吗?不识好歹,牧老大真是白为你费心了。”
“动手。”男孩扬起右手,忽然白光涌动,转瞬,一把利器已经握在他的手中。
“浑蛋。”岸本吐了口唾沫,挥剑就朝对方披去,“让我先来会会你。”
“岸本!”南烈着急的呼喊,随即手上的飞弹跟着出手,目标直指男孩手中白色的刀刃。

可他还是没能阻止,白色的刀刃有着可怕的杀机,这杀机不是因为利刃而是因为握刀的主人想要战斗,“铿”的两声脆裂,被弹开折断的是飞弹和岸本的赤麟剑,胜负根本不用去辨别,鲜血横流倒下去的是岸本。
南烈叹了口气,低头扫了眼自己的飞弹,干干净净被劈成两半,边沿还因为灼热冒着烟,而对方手里的刀仍然通体雪白,半点血腥也没沾上。
“接着来。”
这次,南烈真的头痛了。



二、长的像我的人

意料之外的伤亡让南烈重新评估这一次的任务,在眼前浮现的是临行前牧绅一莫测高深的笑容,他拍着自己的肩膀说:“我等你的消息。”
如今,这肩膀还真是钻心的疼。

“大哥,怎么办?”身后的两员爱将的声音明显透着动摇,南烈还是看到男孩出手的,而他们只看到岸本倒下,有时看不到比看到更可怕。怎么办?南烈扯了扯嘴角拉出个笑容,他向前走了两步,摊开手让一颗一颗飞弹尽数掉进沙里,说:“虽然您下得了手取我等性命,我等万万不敢伤到您一根汗毛。如果一定要打,就让我一个人空手对您的宝刀,这样也不怕别人笑我们仗着人多以大欺小。”
男孩冷哼一声,一收手那炳刀便再次消失于无形,他抬眼望向南烈,却是比利刃更迫人的目光。
“请了。”南烈微笑。

沙漠,雾起。
不正常的雾气好像是从挨近男孩时升起的,南烈在模糊的视线下看那个影子轻巧的跃起或突前。他迟迟不敢放开身形靠近对方,只是虚晃着接应,以一个弧形为界,既不放弃也不死战。只有直接与男孩战斗的人才会发现,要承受这个人全部的斗气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他…就不怕受伤吗?
其实,男孩的心也是颤抖着,只是长久被困在一个人的迷宫里不得比较,才会误以为这不过是心在跳动罢了。他追着敌人在沙地上疾走,却在一次喘息间闻到扑鼻异香,赶紧闭住了呼吸后退却感到身后也有冷风袭骨,直觉的向左边闪去,可是右肩仍然扎扎实实的挨了两下。
“混帐!”南烈转身便给了射出飞弹的属下一个巴掌,“不是要你射左面的吗?”

红色的液体止不住的从伤口里流出,男孩的身形晃了晃才站定,“喂!”他说。
南烈面向男孩,饶有兴趣的侧耳倾听。大势已定,大势已定,在激战中被我下了毒,它不会要你的命,但会麻痹你的神经,现在的你应该连站着都很吃力吧。
“不是说不用武器的吗?”
呵呵,到底还是个孩子,南烈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没有笑出声。小子,谁告诉过你我可以相信,在人心都埋进了沙子里的年代,语言这种东西不过是用来讨生活的。
“你没做到。”
可是我会赢,牧会感激我,你是我的俘虏,我的下半辈子。
男孩的脸因为失血与刚见面相比更显苍白,他抓住自己受伤的肩膀,忽的用力,直要把五根手指尽数嵌进去一般。
“你!”南烈惊讶万分的看着他自残的举动,看着更多的血疯狂般染红他的视野。
“但我会做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男孩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一对三,来吧。”


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屑我的所作所为,也知道那些针对我的话讲的有多难听。不择手段,凶残成性,卑鄙下流,厚颜无耻,阴险狡诈诸如此类…我真的已经成为这样的人了吗,我真的已经做得这么出色了吗?
无数个夜里,我躲在圣都的酒吧里听来往的浪人剑客评价“人面兽”南烈如何如何,尽管当中常常夹杂脏话略干,但是言辞纯朴,发自肺腑,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敬诸位一杯,为了该抽筋扒皮的南烈,也为了大家的远见卓识!”喧嚣的人声里,我举杯欢呼,于是应者无数,觥筹交错,恍恍惚惚间天已大亮。
牧绅一当然不喜欢他的手下在民众中不得好评,他总是皱着眉头对我说:“收敛点吧,南烈,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你的?”
牧,关于南烈这个人,我永远比你了解。那些站在安全的地方说我错了的人,连同那些在阴暗的地方才敢说的话,是伤害不了我的。我庆幸自己有个好母亲,她在我7岁的时候抛下我离开,她在更早的时候就教会了我全部求生的能力。

“你为什么要活着,如果只能为他人带来幸福的话?”
“你为什么不去死,这个世界每一瞬都有人自杀或他杀?”
“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让我成为这个世界最不幸的人?”

我没有一天忘记过她的话,那些铭刻在头脑最深处的句子渐渐成为我唯一的原则。我要活着,决不为他人的幸福而活,我不能去死,决不为他人的生死所动,我喜欢让更多的人遭受痛苦,因为我怎么忍心让我最爱的女人成为这个世界最不幸的人,不会忍心。
我不知道,有一天,会有一个孩子以异样的方式告诉我:错了,而且没得后悔。当他冰冷的手指紧扣住我的动脉的时候,当他用没有表情的脸直面着我的时候,当雾散开阳光重新照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忽然恍悟到这就是我最后能看到的风景了。

“你为什么要活着,如果只能为他人带来幸福的话?”
“你为什么不去死,这个世界每一瞬都有人自杀或他杀?”
“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让我成为这个世界最不幸的人?”

我伸出手去胡乱的想抓住什么,男孩轻松的避开了,他困惑的看着我,我没有想到他也有这种表情。

“你...要活着,如果……幸福……?”
“你……不去死……?”
“我的孩子,你……这个世界最……人?”

妈妈,你教我的,我还是不懂。


男孩没想到自己会受那么重的伤,受伤的事实让他沮丧,最后倒下的那个人好像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就是那一瞬的犹豫,让他最终没有下杀手。
真是没用,自己晕过去了。男孩轻蔑的扫了对手一眼,决定不再理他。这个骄傲的孩子根本忘了,其实他也虚弱的快挪不动步子。
走不出十步,男孩的脚就跟灌了铅似的重,刚才勉强靠疼痛盖过的药性随着伤口的麻痹终于占了上风。膝盖一软,他终于扑倒在地,带动伤口的撕裂让他第一次忍不住闷哼出声。

“嘘,鱼马上要上勾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但男孩知道那个人是谁,一直在场的第六个人。但是他既不像敌人那一边的,也没有在自己危急的时刻挑一下眉毛,怡然自得的坐在一个沙坑前,手里握着一根竹竿,不知道在陶醉些什么。或许是沮丧心情的影响,或许是不悦于让陌生人看到了自己的狼狈,男孩做了件怕是要后悔一辈子的事——搓起一把沙子就往那个人背上撒。
男孩其实是逆风倒下的,扬起的沙子散在空中反而迷了自己的眼。好像过了一百年那么长,当他在寂静中再次抬起头,却发现那个人也正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自己,他的眼神清朗,隐隐有光华流转,雕刻得来般的轮廓却有着出乎意料的柔和感,如果不是那一头怪异的朝天发,男孩差点就把他归到难得的正经人里去了。
“你说,你到底想吓跑我几条鱼?”朝天发笑着说,“两千年前,这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我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一个人坐船去深海享受垂钓的乐趣,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今天。而刚才,是我经历过最吵闹的环境,造成这一切的你似乎还不太满意。”
想算帐的口吻,男孩思量着,不由做出预备拿刀的姿势。

“咦,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但是朝天发忽然凑近了男孩,一手按住他预备拿刀的手,一手撩开他的额发,“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他顿了顿,眯起眼睛笑道:“美人。”
“谁?”
这下,朝天发的笑容彻底垮在了脸上,他放开了男孩,摇了摇头,问:“傻小孩,你多大了?”
男孩坐定下来让自己喘息,但还是在认真思考后回答了对方:“15岁。”
朝天发愉快的冲他眨眨眼,说:“我15岁的时候这里的天空刚刚成形,没有云彩也没有沙漠,那个时候我已经通晓万物。和我相比,你真是差太多了,更何况,你不止15岁吧。”
“能力不是这样浪费的。”他熟练的为自己的鱼竿上饵,然后投进他们面前的沙坑,想来也奇怪,当鱼钩没入沙地的刹那,男孩果然看到那些沙子有如水面般灵动而泛起涟漪,“你为什么那么执著于自己少年的样子,是想用身体记住谁吗?只可惜谁都不能忤逆自然,乱来的家伙,伴随的副作用似乎让你忘记了更多。”
“……”男孩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尽管相当勉强。
“听我一句劝,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朝天发扬起头对着男孩微微的笑,阳光让他看不清男孩的脸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也在注视着他,“解除对身体的控制,也有益于伤口的愈合。”
男孩背转身,他一向习惯于离开,或者可以这么称呼他的这种习惯——逃亡。
“你在沙漠上走了几年了?”身后朝天发仍在问。
“……六年。”男孩不急不缓的说。
“噢,21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男孩停住了脚步,头脑的晕眩让他想转身而未能,他说:“已经……不是了。”


那一刻,风卷着黄沙拍打脸颊的刺痛,落日在眼中渐渐成为天际的一条直线,所有熟悉的、未知的、独立的画面和感受都该被用心记住。还是那双眉,还是那对眸子,在低下头到抬起头的那些许时刻里完成了六年的历变,忽然间短发及肩,被风吹得飞扬,还有瞬即愈合的伤口和更加修长高挑的身影,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有一些成长,仅在一瞬。



3 创世神颠覆说


“谁曾用掌心盛诸水,
用虎口量苍天,
用升斗载满大地的尘土,
用天平测群山,
我造光,又造暗,
我施平安,又降灾祸,
创造这一切的是我阿卡米迪亚之王。”

美妙的声音唱着远古流传的歌谣,游吟诗人灵巧的嘴张开又闭合,在场的宾客无一不陶醉鼓舞。神秘又威严的阿卡米迪亚之王,同时也是拥有银发蓝眼的美男子,他的故事总可以轻易的满足男人的艳羡、女人的幻想。
端庄的女主人带头鼓起了掌,诗人优雅的脱下帽子还礼,掌声渐歇的时候,女主人微笑着建议:“阁下的音乐令人折服,不过阿卡米迪亚之王毕竟是虚构的人物,生在今世今日,不知道您是否能为在场的各位演绎一些更为今时的作品,我们将不甚感激。”
诗人困惑的拨着琴弦,寻思着如何能满足这位美丽女士的要求,这时,一声凄厉拖长的鸟啼划过城市上空,给本已被阴云笼罩的天空平添几分诡异,但众人的脸上反而露出兴奋、着迷的表情,一个白发先生指着出现在空中的巨鸟惊呼:“在那里,在那里,牧大人的青鸟回来了!”

这座繁荣的城市,被誉为新世界桂冠上的明珠,世称圣都。今天,它的城民为巨鸟飞过飘落的羽毛激动,通往圣都王宫的金色奥斯之路被怀着崇敬的民众占据,他们守在路边,翘首以待,只为了能够一睹明主的风采。那个背负着亿万人希望的男人,那个拯救世界于无边混沌黑暗的英雄,阿卡米迪亚之王的功绩与之相比也稍显逊色,在人们有限的记忆中,能给他们和平生活的只有新王牧绅一。
远方扬起滚滚尘土,依稀可见帝王象征的血莲花旗帜迎风飘扬,血般的花瓣,黑色的底纹,人群中爆发出不可抑制的欢呼。
“看,我们的新王再次凯旋归来啦!”

王宫高层华丽的廊檐前,穿着素清长袍的清秀男子手扶石柱,孤然而立,黑色的眼眸是深邃的清池,青鸟在他面前拍着巨翅,盘旋不去,每一次扇动翅膀发出的强大气流卷的男子长袍“簌簌”的响。一线阳光穿透黑厚的云层投射到地面,又很快被更黑厚的云层遮住。本来一脸茫然的男子忽然轻笑出声:“欢迎回来,牧。”
青鸟啼叫更悲。

王者的脸上有土,他的表情肃穆。经过人群的时候有一个孩子被冲进了车队,是他用有力的臂膀及时救下。人群中惊叹不绝,几个稚气的少年郎呼喊着“誓死相随”。牧刮了下惊魂未定的孩子的鼻梁,黝黑的脸上犹有温情,沉默中他翻身上马,将洋洋洒洒的喧哗再次撇下。
回王宫的路笔直没有岔道,牧骑在马上仰望高层的廊檐,上面空空如也,只有青鸟在附近盘旋,忽然间心田干涩,仿佛要裂出道口子。
这痛本是不必要。

等候的属臣早已跪拜在王宫的入口,他们虔诚无比。牧在众人的行礼中步入王宫,只有获得特殊礼遇的下属才能跟随他的脚步。而每过一个殿口,总有数十人停住,鞠躬行礼,直到他们的帝王远去,才重新挺直了腰身。等到牧的步子终于放缓,他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现在这个地方是王宫的最深处,它装点得极其雅致,和之前走过的任何一处都不一样,两边的墙壁依次挂着四幅巨大的画像。

左边第一幅。
画上的人是一个浅褐色头发的美貌青年,看似纤细的双手紧握着黄金做的宝剑,鲜血从指缝渗出,流到剑尖,甘醇胜过美酒。他的左边是九头的蛇怪,右边是怒吼的白虎,带刺的荆棘丛生,被刺伤的是身体或者受煎熬的灵魂?
牧在这幅画前逗留了一会,凝望着青年的眼睛,忽然发现有灰尘落在了画中人的眉毛上,伸手拂了去。

第二幅。
帝王的画像!尽管那时的牧绅一应该还没有踏上王座,可有些事情冥冥之中似早有定数。画师在创作这幅作品时估计有所担心,画中的牧看起来小了一些。其实对于这些被天选中的人而言,时间、年龄早已失去原有的意义,当年的牧和现在的牧外表看来应该别无二致才对。画小了的他难免少了几分威严,但不知道为什么,牧绅一却相当中意,此后再没有请人画过第二幅。

右边第一幅。
……
这个有着温和笑容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看了眼熟。也许在这个城市的酒吧,三教九流云集,他就是其中最轻佻的那一个;也许是在武斗场上,他狂妄的笑着,勾着食指一次次的挑战他人涵养的极限;不,应该在上流人士的聚会上,他挽着美貌无双的女子走到人们的面前,举止得体的令人感动。
在哪里见过他原来并不重要,不论出现在哪里,他俨然是众人最期待见到的一张面容,陌生又熟悉,平凡又特别,等一下,再等一下,如果把他平顺的头发竖起,如果再多一个鱼竿,他不就是那个……

但是,牧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不打算逗留的他迈开步子往里走,一个转弯,眼前豁然开朗。
帝王钟爱的青鸟早他一步回到了这个空旷的房间,悠闲的停卧在水池边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牧笑了笑,走上前宠溺的摩擦着青鸟的脖颈:“鬼东西。”

“欢迎回来,吾王。”柔和的男声在房中回响,但是并没有看到有人影出现。
“嗯。”牧虚应着。
“我们和南烈失去了联系,我想您失去他了。”
牧抬起头,望向了窗外,窗子开的很大,当初这么做是为了方便青鸟的进出。在窗下有一排廊檐,曾经有个人对他说: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圣都的每个角落。

“吾王?”
牧回过神,问:“又一个清田?”
“您并没有失去清田。”
“可他在哪儿?”
“当您需要他时,他一定会回来。而现在,请给他时间辽伤,作为一个骄傲的武士,您伤害了他。”
“他并没有败在我的剑下。”
“是您让他去执行一个必败的任务,而且从来没有期待他的胜利。”
牧拾起一个器皿,盛了些水倒在青鸟的羽毛上:“那个孩子成长之快超出我的想象。”
“您知道那只是借口。”
“咣——”牧猛地把器皿摔到地上,一向以隐忍自傲的他毫不掩饰此刻的愤怒,连青鸟都受惊的退缩:“你敢忤逆我?你只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谁给你特权来枉断我的是非?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污黑了你的眼,要亲口说,谁拐走了你的心?”

连空气也炙人起来,死寂中那个声音平静的说:“吾...王……”
牧的脸色铁青,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再是因为愤怒,他垂下沉重的眼睑,低声说:“出来,请……”
“我的王啊,您知道我从来不曾隐藏。”
“可是我还是看不到你。”牧叹息着,怒火早已平息,或者说连那也不过是个拙劣的借口。

“这是您的选择,在第三场圣战打响的那一年里,记得吗?那时候,您、藤真、仙道还有我并肩作战,为了赶走病变的魔兽,还人民一个青蓝天空。艰难如入地狱,但是我们的心不曾感到亏欠,因为倒在我们剑下的亡魂无一不是罪有应得。不像如今,您刚刚结束和人类的战争,我可以闻到您身上深重的怨气,痛苦吗,吾王?”
“是花形不自量力向我挑衅!”牧的声音再次高涨,“你究竟想激怒我几次?”
“吾王,请平息您的怒气,您知道我从来只忠于您,不曾有一丝的动摇。”与牧相对,那个声音越发温和,仿佛可以容纳一切,“我渴望能辅佐您,尽管我的能力始终不能和您或者其他两位相提并论,估计也无法像您那样拥有千年的生命。”
“所以..."
"所以能成为您的影子,我始终心怀感激。”

“呵呵呵..."牧肆意的笑了起来,仿佛笑的太剧烈不得不用手遮住了眼睛。思绪回到了那个动乱的年代,从不相信巫术的自己把陪伴在身边多年的伙伴逼上了祭台。
“你说你怎么报答我?”他微笑着凑近了眼前的小子,满意的看到对方灵动的瞳孔中映照着自己的模样
“用身体好了。”
玩笑般的回答,没想到会成真。

“你骗了我。”牧不胜唏嘘的仰头看天。
“但我终于能够常伴您左右。”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他微含笑意的声音,“能带给你千里之外的情报,能预言吉凶,能拥有与您相似的力量,这是多么强大而有力的战利啊。以当时的情势看,我们别无选择。”
“只是,我再也看不见你。”不错,因为牧绅一是影子的本体,全世界只有他不能看到影子,也无法触摸。一个空间里不允许拥有两个实体,这是巫术的尴尬。
“但是您在吾在,您亡吾亡。”
牧绅一蒙住了脸,靠着石柱坐下,几个词闷哼着般从嘴角流泻:“阿神...”


“吾王,吾王。”声音仍在喊着,“有一件事情请一定留意。”
“……”
“西部城区的居民屡次报案,一个狡猾的诈骗犯在该部流窜。”
稳住了自己的牧勉强用轻松的口气说:“你是不是糊涂了,这种事情不用报告我吧。”
“但是...”神第一次欲言又止,牧可以想象他此时的表情一定非常可爱,一如走廊边上的第四张画像里,有多少人明白他珍爱到连看都不舍得看的心情呢?
“那个人自称,仙道彰。”



4他是我内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令牧困惑不解的,莫过于那个叫仙道彰的男人的友谊和疏离。

进攻的狂者。
牧不会忘机战场上那个浴血而战的男人,在第二场圣战的关键性一役中,只身一人剿灭了暗之魔兽的老巢,砍下兽王那里比斯的脑袋高高悬挂在我军的旗杆之上,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古战场的黄土地,狂风也趋不散那厚重的腥味。
当牧带着队伍来支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尸横遍地只有他一个人持剑而立,夕阳下金光披身,仿佛战神转世。
“仙道!仙道!!”牧逆风呼喊着。
仙道抬头看他,贪恋般添去唇边的鲜血。除了牧以外,几乎所有的兵士都倒抽一口冷气,慌张一些的居然忍不住握紧了武器,哪怕对着张牙舞爪、流着浓浆的魔兽都没曾如此胆怯。
“牧。”嘴角微微上扬,便是仙道最迷人的笑容,他右手一抬,黑金的陵南之剑毫不虚晃的指向和他面对面站着的牧绅一。
兵士惊呼着保护牧大人,一瞬间铁器拔出的碰撞声盖过了万籁。
牧举手示意手下不要妄动,仙道歪着脑袋好笑般的打量着黑脸的王者,明亮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沉淀:“牧。”
他说:“世界正在等待呢。”

世界正在等待。
等待什么?
是你,还是我?

牧相信,仙道没有把话说完,为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他好生焦虑。一方面在战斗中绝对的信任他,把生命悬挂在这个男人的剑尖也是无妨,另一方面在战场外不动声色的限制他,每一丝异动他都要知晓。
焦虑之余,牧也暗自兴奋。
和仙道彰的战斗将在圣战之后如约而至。
和仙道彰。
和仙道彰。
恨不能身为魔兽一族也不愿放弃的对手。
也是伙伴仙道彰。

可是事实让牧绅一傻了眼,那天定都中部城市圣都,他们站在阅兵台上看着万众欢呼的场面,仙道的脸上有牧不懂的温柔,仿佛一夜之间云淡风清,他那样老神在在的说:“牧。”
要开始了吗?
“民众只需要一个王者。”
牧也微笑以对,不远处藤真亲吻着一个平民小女孩的脸颊。
“绝对权威的统治者。”
好像体内的热血在呼喊,过早得到的安逸生活不适合这个年纪的牧绅一,他的眼睛骤然缩小,精光四射:“哦,你也这么认为?果然没让我失望啊,仙道。”

于是牧着手准备,将要到来的黑色战云,值得用天籁之音歌唱颂扬。然而,战云瞬间消散,仙道彰沉迷声色不能自拔的消息在民间流传。一开始还以为那不过是他玩弄的小小手段,可渐渐的人们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一心效忠仙道的部下慢慢心寒,那些指望仙道夺得帝位的政客一个接一个散去,原本千钧一发的局面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在酒吧私斗,争风吃醋,招摇比阔的尴尬中化解,那个男人曾经有过的优势和机会都被他自己一手毁掉。
新王的憾事,新王的憾事。
“仙道彰!”牧从来没有这么憎恨一个人。
可仙道不理他,好看的眉向上一挑,弯月都不见那么美好的形状,一脸认真的对怀里的美女说:“要什么我都给你。”
美女咯咯的笑,牧终于摔杯而去,后来牧听说那个女人是仙道最忠心的部将越野宏明的妻子。
圣都的建设彻底摆开了仙道一派的影响,时间在忙碌中匆匆而过,牧闭上了眼睛,不再想知道有关那个自甘堕落的男人的任何事情,只有藤真,会在找他商量事宜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拖上一句“我们有多久没见到仙道了呢”。

新纪元024年春,楝花开的正艳的季节,圣都的民众操办起祭祀来庆贺这一年的好收成,仙道彰病逝在自家的庭院中,医师的诊断是:纵酒伤身。
“醉死?”藤真的眸子隐隐有泪光闪动,一向自持的他颤抖着推开想扶持自己的花形,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着的牧绅一:“牧,你相信吗?”
牧的手指抓紧了木质的桌子,但是脸上仍然是波澜不惊。亲眼看到在楝花树下仿佛睡去的仙道,也亲手印证了他的死亡,那股冲击还没散去。淡紫色的楝花花瓣飘落在故人身上,说不尽的愁绪。
依稀记得,楝花的花语——残酷的君王。
“你为什么要逼他至此?”藤真一字一顿的问。
“藤真,你这是什么意思?”牧不悦的回问。
“知不知道楝花的花语?”藤真凄然而笑,眼里泪光居然生生淡去,终于消失在那魔性的笑魇里。言罢,他摔门而出。

牧叹了口气,对一旁的花形透说:“请你照顾好他,从今往后。”
花形的右手高举过眉,用极缓慢的动作行了个代表最高敬意的礼,说:“您多保重。”然后追着藤真的脚步也离开了。
“咔嚓”一声,牧握断了桌子的边角,攥紧的拳头里有血流出,他压抑的声音低吼出声:“仙道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愚蠢……的人!”


第二年,藤真健司仓促起义,反叛军以翔阳为新的首都,第一次人类内战正式打响,本次战争历时233年,最终以翔阳方战败告终。但叛军首领下落不明,至今仍在通缉中,牧绅一曾亲自发布全民告示:藤真健司,极度危险的战争犯,全民公敌,可采取任何手段、任何方式生擒或击毙。任何妄图窝藏、协助战犯,一律视为反叛军余党,从严处置。本布告的权令高于一切法令,不可撤销。

“民众只需要一个王者。”
“仙道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
太多的声音被时代的飓风盖过,而今是新纪元1307年。


有个孩子,一瞬间里长大。
现在,他沉浸在梦境中,梦境奇怪。
红色的墙分成两排站着,烘托出中间这条石子路,他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着,脚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一只“喵喵”叫的小黑球好奇的走近,却在他打算伸手抚摸它毛茸茸的身子时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爪子。
痛,却在肩膀的位置。
身后好像有脚步声传来,他警觉的回过身,却感觉那脚步声穿过自己,又渐渐远去,正在奇怪的时候,一个暴躁的声音在对自己说:“流川,这里!”
冰凉的雨水滴落在他的掌心,那股凉意居然渗过肌理、直叩内心。
“我的孩子,完美世界就在你的面前。”

"我的...内人……”
母亲的声音忽然变成低沉的男音,他的世界顷刻间震动起来,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睑,呈现在面前的却是朝天发焦急的脸孔,而自己正被他抱在怀中。
“开门,开门,我的内人需要救助。”他着急的拍打着门板,声音里也透着惊慌,可是在发现怀里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后也不见有惊喜的表情,反倒狡黠的一笑,更激烈的去撞门:“好心的人得永安,我的内人快不行了!"
“放我……”
朝天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夫人,醒的不是时候呢。”这个人的声音像是沾了魔法,他的眼前再次没了光亮,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在温暖的床上,朝天发依旧在面前,不过旁边多了个胖乎乎的老者,白发苍苍,笑容可掬。
“夫人,你终于醒了。”朝天发喜笑颜开。
“滚!”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白发老人“霍霍霍”的笑起来,又好好端详了病人几眼,对着朝天发说:“仙道君好福气啊。”
朝天发点点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不是。”
朝天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他抓起“夫人”的手,“夫人”气恼的甩开他,他锲而不舍的再次抓住,而且这次更是牢牢的贴在胸口:“你还在怪我不能保护好你?是,是我错,眼看着强盗骁勇却无力反抗,连累你跟我东躲西藏。”

“夫人”现在的神志要比刚醒来时清醒的多,雪亮的眸子瞪视着厚脸皮的男人,朝天发知道他已经放弃解释,微笑着对身边的老者说:“安西先生,我和内人还有些要紧话要说,您是不是可以……”
白发老者再次“霍霍霍”的笑,他欠了欠身正要走,忽然又驻步,慈颜悦色的问病人:“小兄弟如何称呼?”
朝天发挑了挑眉,这一次难免有些惊讶,床上的人用一贯平实的语气回答:“流川枫。”

刚把老者送出房间,朝天发便跑回来冲着流川指着鼻子边骂边好笑:“傻小孩,谁让你把名字报上去的?”
“姓仙道的,”流川一脸不屑,“你不是也说了。”
朝天发笑了,他说:“谁说那是真名?”
流川的目光在朝天发的笑容上绕着圈,许久,他说:“仙道不是真名的话,流川也不是。”
“跟我玩这套?”朝天发弯下了腰,三下五除二占据了床边的有利位置,把口中的傻小孩逼在了死角,诡异的笑着,“忘了我怎么说的,要比吹牛耍赖,口蜜腹剑,绕着弯说话,你还差太多。”
“是吗?”流川眼睛一沉,朝天发直觉不妙,只觉得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头,紧跟着更是没风度的被对方直接一脚踹下床。
“我要睡觉。”流川扔下这句冷冰冰的宣言,蒙头就躺下。
朝天发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想笑又觉得这种时候还笑实在太自欺,想骂又觉得人家也不算太过分,这个傻小孩原来还知道保护自己,思过来想过去只有闷闷的说:“在下仙道彰,这笔帐我记下了。”
“流川枫,”在睡觉的人倒也没有不理不睬,“等你来报。”




5 人生如戏

那天,仙道彰真的只是想钓鱼,他的目光扫过口中的傻小孩的背影,又移向了寂寞大漠,夕阳西下,层层金道上热气蒸腾,仿佛不在人间。这被人们遗忘的西方边界,景观朴素居然也一样动人,他的心里委实有些感慨。
“真漂亮啊。”他第一次真心的感谢创世神。尽管连创世神也必将疑惑于他不经意的口吻和晃动的视线,忍不住要询问一句:“你说哪个?”
哪个?
风景还是人?

只是,在那个背影吃力倒地的时候,他没有犹豫的伸出了援助之手,心里想着“这倔强的傻小孩将来或许用的着”,就这么出了手。
那之后,仙道彰不是没有后悔。


“流川,让点地方给我。”仙道半蹲在床边,讨好般的扯出个微笑。
“我不要睡地板。”他凑近了继续装可怜。
“流川。”他拉了拉床上人的被子。
流川的眉毛动了一下,就像看到了讨厌的东西那般皱着,翻了个身又睡死过去。

好啊,好啊,月光下仙道的笑容变得阴沉,傻小孩想诈尸就不要有那么多表情?!

一心一意想着“你不仁我不义”的他于是不再客气,掀起床单往上一提,以为这下流川便会“咕噜咕噜”的滚进去,可没想到抱着床板睡觉的他相当顽强的坚守原地。

仙道有些好笑的俯下身,望着流川枫沉静的睡脸不自觉走了神,曾经听说有这样一种人,即使入睡身体也无法放松,能握紧在手里的东西就决不放手,不安让他们无所适从,流川,你又是如何?
这么想着,他扳开流川抓着床板的手,再抖了抖床单,这次总算是为自己争到了过夜的地方。

“不过,你还是斗不过我。”仙道来不及洋洋得意起来,被转的迷糊的流川艰难的抬起眼皮,头晕眼花但是谁打扰了自己安眠还是清楚的,冷冷说了句“吵死了”而拳头却比语言更早到达目的地。
“流……”仙道还来不及解释,一记重拳便已经问候了自己的右眼,他吃痛的捂住眼睛,一边在心里纳闷:第二趟了,今天的第二趟了,为什么我总躲不过他的拳头?再一抬头,流川居然又倒头入睡,刚才的努力成果也再度沦陷。
仙道叹了口气,从今往后,他所知道的人类又多了一种,他们即使在睡梦中也崇尚武力,不讲文明,拳头是他们有力的武器,许多伟大的人物都曾在这上头吃了亏,流川,你便是他们的总代表。

其实流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不好过,昨晚又做了奇怪的梦,梦中他被属风的魔兽袭击,随着它在空中打着转,好像无根的树叶,轻易的被操控。
他挠了挠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却看到仙道彰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往眼眶涂粉。
一阵恶寒袭来,流川歪着脑袋认真的思量:恶梦还真是没完没了。


肩膀的创痛易除,但是身上的毒药难解。
深藏不露的安西先生原来是制药方面的专家,他察看了流川的伤势,沉默着不说话,仙道跟着胖胖的老先生从里屋走到外屋,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养,这个毛病需要静养。”安西的表情莫测高深,话题一转,他上下打量着仙道,说:“仙道君对妻子的爱护真让人感动啊。”
仙道笑着含混过去,回头遇见流川便坏相毕露:“傻小孩,你恐怕要瘫一辈子了。”

流川别过头并不理会,他正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可是徒劳的在原地绕了几个圈子,才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行囊,红发男子赠与的水在怀里,闪着白光的刀收在心里,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像一阵风般从仙道身边走过,流川礼貌的向安西先生道了别,就这么离开。
仙道的笑容依旧灿烂,如果他眼眶边的阴影掩藏的更好一些的话,他倚着门懒懒的站着:“让您见笑了。”
安西先生“霍霍”的笑,面容祥和的说:“流川让仙道君头疼了吧?”
仙道不置与否的叹了口气,大约十分钟以后,他从安西的家里出发往西走,果不其然在一个土坡上发现了坐在地上的流川。
“回去吧。”仙道向他伸出了手。
流川的眼里闪烁着光芒,他专心的眺望着远方,旁若无他。仙道饶有兴趣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繁忙城市的普通街景。
“这里是湘北城。”仙道好心的向流川介绍,“西部最大的奇迹,喜欢这里吗,流川?”
流川拍掉仙道的手,说:“回去吧。”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只要有力气出门,流川便不会在屋里呆着,只要能够走远,他便不会在门口徘徊。仙道总在流川离家出走后尾随而去,在湘北城的某处发现他,然后伸出手去,微笑着说:“回去吧。”
不同的是,两个人走的距离越来越长,尽管还没有看见过湘北城的城墙。
流川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会瘫一辈子,因为在安西的家里,静养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不说仙道彰,单是安西先生的两个朋友也足够他皱眉。
年纪不轻,却还跟个孩子般任性的田冈。
岁数不小,个性火爆但没有自知的高头。
明明是见面就会吵个不停的冤家,偏偏做什么事情都爱凑在一块,田冈表露出对仙道的欣赏,高头便处处偏帮着流川。
“仙道这个名字可是大有来历,它曾属于这个世界最勇敢的战士。”田冈总是一脸憧憬的提起那段历史。
“最后还不是坏在女人手里。”高头不识好歹的打断了他,“仙道,你可不要像田冈崇拜的那个混球一样啊。”
“高头,你敢诋毁先人?”
高头不理会田冈的叫嚣,径自对仙道说:“吸取教训,吸取教训!”
“一群白痴。”流川丢下这句话,又开始了一天一次的翘家行为,他不知道身后已经有两人沸反盈天。
“死小鬼,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田冈扯着喉咙叫着。
“流川,你不会把我也算在里面吧!”高头不可置信的喊着。
安西先生只管“霍霍”笑,也不知道劝一劝那两个老小孩,仙道无奈之余只好牺牲自己:“傻小孩外出做运动去了,正好让地方给我们打牌,四人一桌。”
“那你可要小心”田冈跃跃欲试的擦着掌,“我可是湘北的赌神哦。”

流川这一次走的更远,湘北的城民今日仿佛过节,他们在热烈的讨论着:“驻城的剧团要上演新作呢,名角宫城反串奸贼。”
夜晚即将来临,耳边的喧闹越来越甚,伴着锣鼓齐鸣,一名女子在招呼:“湘城剧团新作——《擒魔传》,想看的客人们这边走,留意脚下,请,请。”
流川的心里却是烦躁,他忽的转身,透过嬉笑着、吵闹着的熙攘人流去观察,每一张脸都是陌生而遥远,头发或者扎成辫子,或是柔顺的贴耳,没有一个,没有一个,是那样难看的朝天竖着……
这时,不远处的空旷地上,明亮的白光把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流川跃上屋顶,原来是大家念叨着的新戏开演,露天搭建的豪华舞台上,一个红发的小个男子跳着滑稽却高难度的舞步,音乐声跳跃还伴着低沉的鼓声。
红发?流川想起了沙漠中帮助自己的男子,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本天才”。

“啊,美丽的朝阳仙子,你那么温柔可爱,照亮我心中的阴霾,那些围绕着你的丑陋人类多么可恶,他们岂配分享你的光华,唯有我,普天之下唯有我,天纵奇才,英明神武的魔王樱木才是你最终的归宿。”小个男子在舞台上虔诚的独白,身后黑衣的小鬼在呐喊助威,背景是冒着毒气的沼泽,吐着可怕的泡泡。
舞台转到城市,人人热爱的朝阳仙子和湘北城城主之子相爱,神仙眷侣,人人称羡。然而这其中隐隐传来不祥之音,魔王樱木突然出现在仙子的宫殿,献上腐尸朽木,狞笑着向她求婚。
“不,不,不要接近我,你这残忍的魔鬼,黑暗的化身。你的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你的灵魂早已腐烂在阿卡米迪亚之王的注视之下。不堪如此,怎么可以接近我神圣的宫殿,大智慧者的怒火,快将这邪恶狂徒的身躯焚烧。”
“朝阳仙子,不要动怒,这是我送你的腐尸,沼泽特产。”
“拿走!"
"这是我给你的朽木,你可以将它悬在床头。”
“拿走,全部拿走。”
观众中爆发出响亮的笑声,小个男子夸张的演出让人捧腹,一个孩子用稚嫩的童声说:“魔王是个大笨蛋。”

恼羞成怒的魔王决心报复,他对仙子落下残酷的诅咒,人民一片愁云惨雾,生活仿佛没了色彩,绝望中,城主之子回到了故乡,听到噩耗伤心欲绝,没有神力的他是普天之下第一聪明人,为了坚贞的爱人,城主之子踏上了漫长的擒魔之路。
这期间,他先后扮作农夫,珠宝商,军人,占卜师等等不同职业的人,将愚蠢的魔王耍弄在鼓掌之中,最后终于把他骗到了恶梦流沙。

“你将被封印,为你曾经做出的暴行,流沙会掩埋你的罪,恶梦会侵略你的思维,眼看着要形神俱灭,魔王樱木你有什么想说的?”
“仙子……”
“邪恶的灵魂啊,你到现在都不曾悔悟吗?偏执的爱只会带来毁灭和悲伤,所以你注定一无所得。”

一只鞋子从观众席上飞了出来,正中滔滔不绝念着台词的男主角的脑门,众人哗然。原本已经在垂死挣扎“魔王”噌的一跃而起,指着台下骂道:“哪个?是哪个混蛋敢来砸场?”
“哎呀,不好意思。”一个男子走出了人群,右手一撑跃上了舞台,灯光把他没有上过妆的脸照的苍白,原本或许称得上温和的笑容现在看来竟相当的可怖,“如此冥顽不灵的魔王我看了也想踹一脚,呵呵,只可惜偏了一点丢错人了。”





6 奇迹的湘北城

“水户洋平。”小个男子的怒气竟然一下子无影无踪,画着滑稽彩妆的脸呈现异样的认真,“为什么要来看呢?你明知道……”
“宫城!”“朝阳仙子”从后台冲了出来,明艳的面容上有不容忽视的坚决,她一把拉住了小个男子,转而对斜眼而睨的水户说,“这位先生,是我们冲动了,戏还没有演完,请你先下台如何?”
“别装着不认识我。”水户笑了笑,“我们,当然还有樱木,当时可是一个阵营里抵抗帝王之军的精英呢,出生入死的同伴情份,那么容易就淡忘了?”

一语下,众人的脸色全变的煞白,而底下的民众间则起了大波澜。
“他说什么?他把魔王樱木称作精英?”
“还是和宫城,彩子姑娘一起?”
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子站起来呼喊:“喂,胡说八道的小子,难不成你同情恶魔?”
“什么?”台上的水户昂首站在台边,额头有神经抽动,人们仿佛可以听到他的牙齿相绞发出的滋裂声,“你再说一遍试试!”

但是,人们没有机会听到台下男子的回应,因为一个像球般滚圆的身体飞起将他撞倒在地,同时一个小胡子协同另一个金发男子配合的大笑出声。
“高宫,你的身体果然是无人能敌的勇猛啊。”
“恭喜恭喜,又干掉一个,按照这样的速度,只要200年,你就能赶上樱木的水准了。”
水户双手插着裤袋站着,无奈多于惊讶的笑了:“就知道他们也忍不住。”

圆球般的高宫声音也是浑厚响亮,他挺着肚子冲众人喊道:“谁同情恶魔了?我们是除魔四人组,正义的化身也是爱的使者。呵呵呵,美丽的小姐如果遇到樱木花道那个混世魔王,不要惊慌,只要记得把他的行踪告诉我们就好了。”
“没错。”小胡子把手搭在了高宫的肩膀上,一双小眼睛半眯着却难掩凌厉,“我们追查樱木花道那个混小子已经好多年头了,他可不像你们戏里那么无能。大家误会他不要紧,可这么一来我们的声誉不也跟着降低了。”

趁人们的注意力被那搞怪的三吸引,彩子挨近了水户轻声耳语:“水户,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叫他们别闹了。”
水户洋平侧首凝视着彩子浓妆未卸的脸庞,从那柳叶的眉到那高挺的鼻梁,一点一点勾画,时间在回忆中静静流淌:“记不记得那时我跟你说,如果能活下来,你就要嫁给我。”
彩子诧异的望着水户的脸,奇怪他为什么在这时候提这些,身边的宫城把脸转向了别处,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许久,听见彩子说:“你还说过,如果能活下来,你再也不会拂我的意。”

“是吗?”水户做出想不起来的样子,最后放弃的一摊手,“如果你说有的话那就有吧。”这个英俊的男子走到舞台的中央,大声喊道:“高宫,彩子姑娘叫你们不要闹了,你不是最听美人话的吗?呵呵呵,明明是呆瓜三人组嘛,别把我算在里头。”

他顿了顿,仿佛料想到此时高宫他们抗议的表情,眼睛里满是宽慰,在这空气渐渐冰凉的夜里,他吸了口气,他对着万人仿佛对着一人:“我水户洋平是樱木花道的朋友,一起打过劫,抢过军粮,一样同情魔兽,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不会改变!”
“洋平!”彩子着急的叫道,宫城忙上前拉住他往台下拉。
“我水户洋平同情樱木花道,因为他爱着城市,却被城市所恨!”
“带他下去,带他下去。”彩子的声音透着哭腔,但是她仍然保持着清醒做出及时的决定。
被刺痛心中禁忌的人们愤怒的喝着倒彩,还有人向台上丢置石块,突然的混乱吓哭了孩子。

“你们明明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水户挣开了宫城,漠然的看着焦急的彩子,一块石头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鲜血直流,而台下他的伙伴们也不客气地放开手脚,陷入混战。
“浑蛋,你是我见过最混蛋的男人!”彩子指着台下的混乱声嘶力竭,“把湘北搞成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因为已经不爱了呀。”水户凄然而笑,“这残忍的城市。”


流川闷闷的回到安西的家里,进门就看到仙道陪着三个老头在玩一种堆方城的游戏,田冈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把不多的几个筹码翻过来倒过去的在手里数着,高头一脸怀疑的在仙道手臂还有胸前乱摸,喃喃自语:“没可能啊,手气那么好?”
仙道不无得意的说:“前辈如果怀疑的话,在下可以脱光了和你打。”狭长的眼睛一瞥,恰好看到流川进门:“流川,你回来啦?”

“糊了!”这时候,本来如同佛像安坐着的安西先生把面前的牌一摊,满目慈祥的看向在座的三位,“通杀。”
“太奸诈了。”田冈叫了起来,“一时没防范,倒叫安西先生占了便宜。”
高头忙不迭去查看各家的牌,在发现田冈仍然是最大的输家后长长吁了口气,笑道:“还好,还好。”
“霍霍霍。”

“流川果真是我的克星呢。”仙道咂了咂舌,在转而面对当事人时又是满面的春风:“今天走到哪里了?”
“剧团。”
在座的四位全都一脸惊讶的抬头看他,连安西先生都不例外的嘴呈“喔”型。
“我没看到结尾。”流川仿佛自言自语。
“可以理解,一定是看到当中就糊涂了,没等到结尾就跑出来了。”田冈促狭地说。
出乎意料的是流川这次没有反驳,他低下头说了一句“失陪”便往自己的房间走,仙道一直含笑注视着他,心里想着“这傻小孩今天有些反常呢”。

“仙道。”流川忽然驻足垂着眼说。
“嗯?”仙道饶有兴趣的聆听。
“在沙漠里行走,你会不会把水分给一个……讨厌的人?”
“那自然不会。”

问完这个古怪的问题,流川留下困惑的四人回了房间。困惑的四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高头先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什么?”
高头煞有其事的说:“流川看上别人了。”
“不会吧。”田冈紧张的说,“仙道那么优秀也会有绿帽子戴?”
“危险那是有的,不过不用太担心。”高头拍了拍仙道的肩膀,“听流川的口气,人家好像讨厌他。”
“啪。”一个枕头从房里飞出,正好让仙道抱个满怀,他苦笑道:“流川是拿我作参考呢。现在的他一定在想:那个人的做法与仙道不同,可见是个好人。”
“就这么简单。”他叹了口气补充道。
“霍霍霍霍霍霍。"

流川趴在床上,刚才眼见一场盛宴变成混战,不过距离太远,灯光迷离,他只是依稀了解到:这都是为了一个叫樱木花道的人。
他很强吗?
“我还不知道结尾。”流川的声音一贯是清亮的,有如纯水冷凝成冰,可今天晚上听来却是不同的感觉。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心里是满满的厌倦。
为什么会不爱了呢?
为什么会不爱了呢?
他分明听到脚下这片土地颤抖的呼喊声,一遍又一遍。
是啊,怎么会不爱了呢?
怎么会不爱了呢?
"那么好的城市……”


房间外玩着无聊游戏的人们还在继续吵吵嚷嚷,田冈终于输到一个筹码也不剩,高头笑他,安西不帮他,仙道更是不饶过他。
“我尊敬您是前辈,不过欠账总是要还的。”
“你……”
“要不然也可以拿好东西来抵,不过能入的了我的眼的东西不多。在下虽然不才,也算得上是阅宝无数。”
田冈把头一扬:“小子不要那么狂,自以为见多识广不过是井底之蛙。”
“哦?”
“湘北城的至宝是创世神遗留在这世上最后的杰作,你敢说你见过这世间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有可与之比拟的?”
仙道笑意盈盈:“听前辈的口气,好像是要把至宝抵给我?”
原本气势惊人的田冈尴尬的笑道:“那倒不是。”
高头便在边上又是好笑,又是火上浇油:“老头子,那至宝难不成你就见过了?”
安西先生认真的打量着仙道:“仙道君似乎对至宝颇感兴趣?”
“人总会好奇。”
“霍霍霍,不过是妄梦一场罢了。”安西先生叹息着不再言语。

夜深,而湘北无梦。
城市的另一头,动乱终于平息,曾经是战士的水户一行人不是普通民众可以制服的,但是形势有了逆转。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率领纵队包围了现场,他的眉头深锁,步履沉重。

“报告赤木城主。”手下来报,“闹事的水户等人已经逃逸,不过他的同党野间被擒。”
“没用的东西,还不去追!”高大的他发起火来威慑力惊人,手下忙还礼而去,男子的目光又慢慢扫过狼狈的宫城、彩子等人,许久,他说:“你们好自为之。”
声音仿佛叹息。

宫城终于抑制不住,他重重的用拳头击打地面。
“老大,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蓝眼银发的男人快乐的唱着歌,他的孩子终于来到他为之准备的城市。流川啊流川,你所看到的或许不是他本来的样子,你所想到的也许并不是真相,我想用一个城市留住你一辈子,但是如果你真的留下,我又难免会失望很久。
明天,真令人期待呢,红发的男子不会一直沉默。
毕竟,他也曾经是我的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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