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把盏桂花酿 17-End
作者: 骅谵,收录日期:2006-04-17,1101次阅读
十七
彩子和樱木也各自找地方坐了,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扰了仙道。只见他时而摇头,时而微笑,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叹气。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仙道睁开双眼,似乎一切已是豁然开朗。仙道对樱木道:“你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赶到赤木府去。说不定有一场恶仗要打。”他又转头对彩子说道:“至于你,明是不去也罢。唉,告辞。”说完,一揖手,他便出了门去。
彩子和樱木两两相望,如坠五里云中,过了半晌,彩子才喃喃道:“这个仙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赤木府。
仙道走到府门前,对一个在门口把守的侍卫施了一礼,浅笑道:“麻烦这位小哥,可否通传一声,说有一位故人求见城主。”
那侍卫斜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一身寻常布衣,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粗声粗气地说:“故人?什么故人!哪来的野小子,城主上谁说见就能见着的吗?”
仙道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相扇坠儿,又道:“劳你把这个交给城主,他便知道了。”那侍卫接了扇坠儿,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几眼,才住里通传去了。片刻,他便奔了出来,对仙道毕恭毕敬地说:“这边请,这边请。”
第二日早上,花形照惯例向赤木汇报大小事宜,看到仙道坐在赤木身旁,很有些惊讶,问道:“这位是……”
赤木淡淡摆摆手,道:“以前的朋友。你说你的,不妨事。”
花形低首道:“是。”他一边向赤木汇报,一边拿眼去看仙道。仙道也不避不闪,淡定地与他对视。
待他说完,赤木问道:“那个刺客,叫流川是吧,你们审得怎样了?”
花形答得:“属下无能。那流川抵死不肯供出谁是主谋。”
“哦,还有些骨气嘛,我要亲自审审他。”
“城主英明。属下这就陪同城主去天牢。”
“不,不去天牢,叫人把他带到大厅来。”
“城主这……”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敢冒犯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是。”
不一会儿,两队侍卫齐步进入大厅,静立在两侧。随后,流川也被两个侍卫押了上来,一个侍卫抬脚在他膝盖窝轻轻一踢,流川轻哼了一声,便跪在了大厅中央。在他们之后,又一队侍卫上来守在大门之外。
流川抬起头来,看见仙道同赤木并坐在上,眼珠动了动。仙道见他身上并无半点血迹,却是牙关紧咬,嘴唇干裂,面色苍白胜雪。再仔细一看,他的袍角一直都在微微抖动,显然是忍着极大的痛楚,若非两个侍卫挟着他的双臂,恐怕早已伏在地上了。唯独盯着仙道的那一双眸子,仍是那么清清亮亮。仙道明知他这副模样,定是比满身是血还要糟糕,一颗心竟像要跳出嗓子眼,此刻却连唤他一声也不可得,想着前日分别前的缠绵,恍若已是前世的事。
十七、
忽然大厅之外一阵骚乱,兵器相击,拳脚打斗之声向厅内传来。赤木怒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红影一闪便进了厅来,正是樱木。原来他早已藏身在厅外的隐蔽处,看到流川被带上来,便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只见他如同旋风一般,三拳两脚打倒挟着流川的两个侍卫,拉起流川的手就说:“跟我走!”
赤木此时已经认出他来,叫道:“他也是那晚行刺我的人之一,给我拿下。一群侍卫忽拉便围了上来
。樱木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惊恐地望着流川,惊叫道:“流川,你怎么啦?”流川艰难地摇摇头,没有说话。仙道看着他,心中宛若刀绞。
樱木又惊又怒,吼道:“到底是谁这么残忍,竟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仙道闻言,耳边响起一个炸雷。
“是我。”一个声音冷冷响起。
樱木的眼睛几乎要迸出火来,面向说话那人怒道:“你是谁?!”
“花形。”语气极淡。
“管你是谁,纳命来!!”樱木一边吼着,提拳向他扑了过去。
樱木的武功走的一味是刚猛的路子,此刻满腔怒火,不免乱了章法。那花形的武功则甚是沉静阴柔,处处压制住樱木。
三十招之后,樱木便显然落了下乘,只有招架之手,而无还手之力。五十招之后,樱木已是手忙脚乱,背后露出个莫大的破绽,还来不及换招,便被花形一掌拍到,一刹那手足无力,被一群侍卫按倒在地。
花形掸掸袍角,向赤木一拱手,道:“人已经齐了,请城主发落。”
赤木向他颔首表示赞许,说道:“还是你来吧,我看着就行了。”又转身对旁边的藤真道:“你去调两百弓箭手来,在厅外候命。”
藤真奇道:“人不是已经抓住了,还调人来干什么?”
赤木道:“难保他们没有其它的同党。”藤真领命出了大厅。
花形对流川和樱木道:“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早说出来也少受点折磨。”
流川仍是不语,樱木怒道:“你放屁!”
花形毫不动气,只淡淡吩咐道:“给他们点颜色吧。”
“我知道是谁,”一直坐在赤木身旁的仙道站了起来。“是明公子。”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不知他所说的是指谁。
花形的脸色变了变,冷哼了一声,道:“哪来的明公子,你的身份是什么都还让人可疑,怎敢在此胡言乱语。”
仙道尚未答话,赤木出声道:“我来替他答。他便是我的——军师。本来他已执意退出江湖,现在又回到我身边了。你说,这是你的运气,还是我的福气呢。花形?”
说话间,藤真回来复命了,他对赤木俯首道:“城主,弓箭手已经布置好。”赤木点头表示知道了,挥手让他站在旁边。
十八、
仙道对花形道:“这位明公子,想必你是应该认识的。”
“哼,怎么可能。”
仙道轻轻笑道:“你还不肯承认吗?明公子,还是要我帮你说。”
花形身子晃了晃,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但他仍是风度极好,既不惊慌,更不失措,看上去还很闲适地踱了两步,道:“军师果然是无所不知,只是我的计划应该还算完整吧,你是如何发现的?”
仙道微微一笑,想了想, 说道:“你不知道我,我却是一直都知道你的。你的本名叫做花形透,那透即是明,明即是透,这个明公子理应便是这样来的吧。其实原本我并未想到此节。你可还记得被你打死的那个小 头,她叫冰儿。你可能想不到她中了你一掌后却没有立即死去,竟然还撑到了给彩子留下一个字。彩子说她死时胸口有一个淡紫的掌印,我立刻就想到了你的成名招式——紫煞掌。但是彩子说冰儿留下的是一个‘肜’字,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冰儿临死时写得模糊,彩子认错了,应该是个‘形’字。但是后来我一想,才想明白。定是冰儿死前发现了你的秘密,想告诉彩子明公子即是赤木府的花形。可惜她当时已无力写下这么多,只能写个‘肜’字,取了‘明’之‘月’和‘形’之‘彡’,暗示明公子和花形就是同一个人。想到此节时,我便更能确定你便是那明公子。你不过是想借彩子之手达到你的目的,好让谁也疑不到你。不知我说得对否?但是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你和赤木城主之间哪来的杀父之仇?”
听他俩说到此处,赤木冷冷插言道:“昨天军师告诉我时,我还不太敢相信。花形,你在我身边也有十来年吧。我也算待你不薄,又何来的杀父之仇?想不到你竟如此恩将仇报!”
花形冷哼一声,道:“哈,待我不薄,恩将仇报。赤木,你可知道我是哪里人?你不知道,军师也不知道。告诉你,我是翔阳人!”
赤木一愣:“你是翔阳人?”“
你应该想起来了吧。十二年前,你还只是湘北一个城的城主。为了成全你的野心,你举大军攻打陵南和翔阳,占领之后,还下令屠城三日,满城尸横遍野。当时若非我爹娘将我藏在一个大花瓶,我也早已成的你的刀下亡魂。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报仇雪恨,噬血啃骨。可惜我年小力弱,又不能暴露身份,只好找机会潜伏在你的身边,伺机行动。若我只是要你这条命,你已不知早死了多少回了。我要让你的江山落在我的手上,才能为所有的翔阳人报仇!”
他将目光转到仙道脸上,狠狠地说:“眼看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要得到回报了,都是因为你让一切化为泡影。若是今日死在此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花形这番话说得极其怨毒,在场的一些胆小的人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仙道叹道:“我不想说你做得对不对,但是你不应该伤害到无辜的人,比如冰儿,比如彩子,”他的目光中明显一痛,“比如流川。”
“什么叫做无辜,难道我的兄弟姐妹就不是无辜的吗?我做的有什么不对?!”花形说此处,突然笑了两声,道:“这次是你胜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只说到一层,我的计划还有第二层。虽然已不可实现,但起码说明我也不比你差到哪里去,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仙道看了看他,淡淡道:“既想到了第一层,哪第二层又有何难?你见流川和樱木的刺杀失败,便要逼他们说出主谋是彩子。而你正好可以利用彩子和宫城之间的渊缘,诬陷宫城想篡权。只要宫城一除,那城主的位子很容易便是你的。”
花形面若死灰,强笑道:“古人云‘既生瑜,何生亮’,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可惜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他突然手臂暴长,从旁边揪出一个侍卫来。花形手掌一翻,将那侍卫的帽子掀开,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泻了下来。樱木眼尖,率先叫了声:“彩子!”
原来彩子扮成个侍卫混进了大厅,却不知什么时候被花形发现了。
花形一手捏住彩子的脖子,一手抽出她腰间的佩刀,对赤木道:“我一身好武功,手里有她做挡箭牌,你能把我怎么样?让那些弓箭手快滚开!”彩子面无表情,任由他摆布。仙道看在眼里,暗暗叫糟。
形势急转,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等赤木定夺。赤木摆摆手,道:“让他去吧。”
花形转身对着门外的弓箭手挥舞着手中的刀,叫嚣道:“听到没有,快滚开!”走到门口,他又回过身子对赤木道:“我还会回来找你的,我和你还没完呢!”就在此同时,彩子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对准花形的心窝扎了下去。
“啊!”花形一声惨叫,松开彩子,捂住伤口,难以置信地道:“你……你真的……杀我?”
彩子脸上凄然决然,颤声道:“我认定了你便不会离开你的,人间天上我都跟你去了!”说完,揽过花形手中的刀,向脖子里抹去。刹那间,红珠万点,如花四溅。
樱木痛叫一声:“彩子!”流川缓缓地闭了眼。仙道和赤木心里也暗自叹道:这也算得上是世间的一个奇女子了。
花形见大势已去,捂着伤口跌撞着想要夺门而逃。
赤木冷冷下令:“放箭。”藤真大叫:“不!”箭已如蝗雨般急落而下,眨眼间花形已身中数十支,倒在地上。藤真不顾还有箭在飞散,扑过去抱住花形,痛哭道:“是我叫来的弓箭手,是我害了你啊……”
这一刹,花形却对他露出了笑容,尽力道:“不关你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死……,来世我……我再……”话未说完,已经气绝身亡。
整个大厅静得可怕,只有藤真的哭声让人断肠。仙道走到流川面前,蹲下身子,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深深地说:“我们不要等来世,我要今生在内的生生世世。”流川把头靠在他怀里,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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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三个月后。
樱木来到村口的酒栈探望流川的伤势,还没进屋便被仙道拉住了,低声道:“他刚睡了,你去吵醒了他才有你好受的。”
樱木一副了然的表情,低笑道:“我知道,我知道。”
仙道带他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了。樱木问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仙道淡淡道:“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不过恢复武功是不可能的了。”
樱木不以为然地道:“反正以后有你可以照顾他,还要武功来干什么?”
仙道低了头,若有所思,自语道:“他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樱木道:“你在说什么?”
“没事。你和那赤木晴子如何啊?”
“没有如何,她还是不肯接受我。放心,我不会泄气的,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樱木,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如果她这辈子都不能接受你,你真的就终生不娶吗?又没有想过另……”
“我不会另找一个的。我不想要一个她的替身,纵然我是天才,我也不想爱得太复杂。我现在只想照顾她而已,毕竟她现在一个女孩子独居在外。”
“赤木也得到他的惩罚了。晴子脱离赤木府独自生活,宫城因为彩子之死出家,藤真在花形死后便不知所踪。赤木一个孤家寡人守着他的城主宝座,想开也不会活得开心。可见世间果然报应不爽。”
又过了半个月。
樱木再次来到酒栈,看到流川已能行动自如,便笑呵呵地说:“怪不得突然要请我吃饭呢,原来是为你庆祝啊。”流川没有说话,只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仙道笑道:“不是请你来吃饭,是请你来喝酒的。”
“喔?又有什么好酒了,还专程要摆个排场来喝。”
“我以前跟你提过的。”
“你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仙道拉樱木在桌旁坐了,自己和流川也各自坐了一方。仙道拿出一个酒瓶,为每人都斟了一杯,说道:“这个叫做桂花酿。”
樱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咂了咂嘴,笑道:“仙道,这酒闻起来倒还有些桂花的清香,不过喝起来就不怎么样了。”
仙道微笑不语,把酒喝了。流川也默默无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仙道又给三人斟满,举杯笑道:“我们还是碰个杯吧,预祝流川一路顺风。”
“什么?流川要走!”樱木吃了一惊,向流川道:“你要去哪里啊,你们样这么辛苦才能在一起,怎么又要分开?你有什么毛病啊?”流川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仙道淡淡地道:“他是怪我当初隐瞒身份,骗了他。”
“就因为这个?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流川仰头将杯中酒喝了,起身进了屋子,再出来时,肩上已多了个包袱。他向樱木一拱手,说声“保重”,竟看也不看仙道一眼,便决然转身,飘然而去。
樱木傻呆呆地看他走了好远,才回过神来,看到仙道还在自己身旁,觉得不可理喻:“你真的就因为这个让他一个人走了?”
仙道默了半晌,才哑然道:“你真看不出来么?只有我才懂他的心。他以前的仇家太多,而他现在又武功尽失。他是怕仇家寻来,连累到我才会离开的。”
流川自酒栈转身后,觉得脑中心中都一片空白,只知道不能回头,只能向前。他一路飘飘忽忽,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直到走了力尽才终于止住脚步,靠在路旁的一棵树上,一阵轻风吹过,忽然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突然想起仙道以前对樱木说过的话——有一种酒,斟的人和喝的人若是情深意重,喝过之后便会堕下泪来。
这种酒,莫非就是这桂花酿?
流川想起自己和仙道第一次相遇便是碰到他采集桂花,想起仙道的“断虹”、“君心”、“金风”、“玉露”,想起和仙道在一起的甜蜜苦涩点点滴滴。他当风而立,衣袂在风里翻飞,放眼望去天地一片苍茫,自己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
…………
——完——
2002年10月21日
后记:
从去年底便开始酿酒,写到一半却写不下去,便搁置一旁,时时会想起但又没有勇气去碰。
今年四、五月份的时候突然闲下来,想起了偶这杯桂花酿,在一些姐姐妹妹的鼓励下又拿了起来,并将以前的做了一些修订。七、八月暑假里想了很多,打算在国庆前完成,可惜……
国庆回来后,绞尽脑汁写了一章,再次江郎才尽,心想就让它是个万年坑算了(汗……)。
上星期四晚上入梦之前,突然下定决心,要在两天之内把它搞定,当时为这个伟大的想法觉得自己太崇高了。(狂汗……)
到星期六晚上十一点,偶的桂花酿终于……可是没上成网把它贴出去,于是当晚做梦都梦在一直发贴。星期天一大早起床便开了电脑,但是却遭受到有生以来最沉重的打击——我的桂花酿找不到了——偶一整天欲哭无泪,想杀人都借不到刀。
昨天晚上,再次下定决心。于是今天,现在已是十点整,才有了这篇后记。现在只有一个感想——偶再也不写长篇了。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