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番外 灵异篇之幼蝶骨 1-8
作者: 三叶草,收录日期:2006-08-09,993次阅读
序幕命运巨大的转轮在流川那句谢谢你之后发生了奇迹般的偏转,二人借助天神安西的力量转世到了另一个平和的年代。没有浮沧的荒凉,也没有那片精灵森林的诡异。有的是神奈川那片澄澈的海,以及颜色温纯的蓝天。
“ 终于千年后的一个忘记日期的夏日,在一个平和的年代,他们毫无征兆的以平和的方式再次遇见了。没有预料,就这样互相出现在各自的世界里面。
寂寞在一个安静的瞬间冲破了黑色的阴影突然变成了无数白色的飞鸟,它们发出嘹亮的叫声,斜着身体掠过了神奈川那片没有边际的蓝色海洋,阳光温暖的照在上面,金光点点,仿佛千年前神界笼罩着的圣光。
比赛结束,篮球被安静的放进了筐子了。体育馆安静,没有声音。
仙道朝流川伸出了手,没有犹豫。
流川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拍下去。
就在这一个刹那,命运的巨大的转轮又开始运转,齿轮在看不见的角落发出幸福的节奏声。喀嚓喀嚓。很是好听。”
这个本来应该是结束,而如今,随着转轮的旋转,又变成了另一场轮回的开端。
一、力量归属
安西宅。
庭院里的竹筒幽幽的引来澄澈的山泉,很是清净。
安西悠闲地喝着茶,仙道流川二人就在他的对面。千年之前,天神安西也跟着仙道流川二人一道进入了新的轮回,来到了这个被叫做神奈串的地方,平和并且安详。
“精灵王,对于这样的生活你觉得快乐么?”安西看着仙道说。
“恩,这是千百年来我所不敢奢望的生活。”仙道点头说,“只是不知道您匆匆叫我和流川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安西喝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放到桌上,此时流川已经差不多已经睡着了。
“他还是这么爱睡。”仙道扶过流川,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面。安西露出笑容,侧过头,看着庭院外面的天空,云朵以诡异的姿态匍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在仙道疑惑的眼神里面,安西说道:“精灵王,你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么?”
仙道摇头,说:“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你还记得星杼邪君么?”
“您,您的意思是他也跟着这次轮回来了?”
安西摇头,说:“不是。”说着,又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只是他的这种怨气仍然在这个世界上面存在的。”
这个世界看似很平和,霓虹灯躲在巨大的建筑背面散发的微弱的温暖。其实在认为这样事情是这样的时候,事实偏偏又不是这样的。看似平和的世界也有不为人知的苍凉。所有的一切繁华,都是假的。真正掩藏在下面的,是没有人可以相信的黑暗。
“怨气?等等,天神,您的意思不会是让我去察觉那些存在于周围的亡灵吧?”
“我说的是怨灵。”安西说,“精灵王,在轮回之时,我拿走了你的灵力和流川的魔力,你们才如常人一样生活,但是那只怨灵却察觉到了你们的存在,认为得到你们的力量就可以达到某种目的,我找你们来,是想将你们的力量归还,度过这一劫。”说着微微的笑起来,室内呈现出神界的圣光。蓝色的灵力与白色的魔力从安西的指尖涌出,回到各自主人的身体里面。变成低哑而又清澈的满足叹息,缓缓压下去,无可而止。
“为什么还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仙道说,“不是说命运的转轮已经偏转,生机的光芒刺破它的经脉了么?”
安西,笑而不语。
天空突然浮现了灰暗的光芒。隐约变成奇特的图腾沉了下去。
仙道举目望着远处那模糊的城市,一切都是真的。真的仿佛是一个美好的虚妄。
“流川,这会不会只是我千年之前做的一个梦呢?梦见与你在一起了。”
二、死气森森
第一个死的人是仙道和流川的邻居。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稚嫩的喉咙被残忍的割断,经脉连着血肉仿佛枯萎的树枝横亘在那里。那对夫妇哭得死去活来,听说他们是不能生育的,这个孩子是从朋友那里抱来养的。前后还不到半个月。
流川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看到仙道说:“怨念。”
而这种怪异的怨念不是归属于这个死去的孩子的,却是从孩子头颈上那道深深的伤口一发不可收拾的蔓延出来的。
仙道说:“看来,天神说的都是真的,怨灵已经出现了。”说着,拉着流川的手走进了屋子里面,一边走一边说,“好好的,怎么又出事了呢?”
仙道的掌心温暖而又干燥。流川握的紧紧的。千年以前,千年以后,只要握着他的手,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
神奈川夜晚的天空被那些人造的彩灯印得隐约泛起红光,空气浑浊,即使到了半夜,也很难再看到星星了。
这些都是人类做的。
在有天,断了鞋带的帆布鞋变成亮澄澄的皮鞋之后。飞快的穿行的电梯和电梯间之后。被手机和电脑的辐射隐忍着折磨得死去活来之后。有些东西,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去了,像那只巨大的黑鸟,突然就断掉了翅膀。
流川的梦境是延续伸长开来又是支离破碎的。只是连他也不知道,作为星尘的他,其实有着预知的能力。
天空从来没有澄澈过。从来,没有。
死去的那个孩子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不会走路,他在流川梦境里灰色的房顶上爬行。头颈上的血沿路开出腐败的花。还有一座古老的房子,房顶是像鲜血一般的红色。大门是猩红色的,前面弥漫的姿态奇异的大雾。
在大门打开的那个瞬间,梦境戛然而止。
流川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还是在仙道臂弯里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分外清晰,安静到甚至可以听到洗手间水滴的声音。流川只觉得手指冰凉起来。
不远处灰色的屋顶上面栖息着一只黑色的大鸟,眼睛是浑浊地黄色。叫声压在喉咙那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摩擦的声音,在暗红色天空下面特别突兀。
白天死去的那个孩子仿佛梦境里一般在房顶上面不紧不慢地爬行。他一只手臂已经断裂,白色的骨头尖锐的挂在那里,如同挂着纤细的树枝。孩子从开着的窗子里爬进来,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灰白的眼睛如同死去的人类。在孩子的手伸向再度睡着的流川时,仙道突兀睁开了眼睛,眼神温和但是锐利,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伸出手指,指尖是蓝色光,孩子发出尖锐的哭声,在蓝光里面化为了空气。消失。
仙道看着怀里睡着的流川却是皱着眉头的,伸手擦去他额上的汗水。
仙道突然觉得有点累了,以为可以安定下来的,只是有的时候事情往往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下去的。
仙道搂紧了流川。
看来,刚才这个婴灵想带走的是流川。那么,怨灵的目标也是流川孤星的魔力吧。他想。
流川的梦还在延续着。
班驳的建筑物,爬满了翠绿的壁虎。
黑色的猫,眼睛闪着绿色的光芒。
高大的树,树叶蔓延着绿色的繁茂。
还是那扇猩红色的大门,微微开了一道缝。在那狭窄的门缝里面,流川看到了一个人模糊并且诡异的笑容,门把上停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那蝴蝶颤抖的张开了翅膀,一下子到处都是花朵浓重阴湿的香味,嶙峋地在流川的梦境里面四面八方的飘荡。
三、梦中的梦
大门缓缓打开,眼看就要看见那个在笑的人了。流川又突然惊醒过来。这次竟不是在仙道的怀里。“仙道?”流川唤了一声。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清冷的声音。心一下提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踏上拖鞋,走下了床。
除了空还是空。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
仙道这白痴不会被那什么鬼东西抓去了吧?
流川想着,冲出了卧室。
客厅的中央,趴着那个白天死去的孩子。头颈上伤口的血仿佛上流光了,皮肉仿佛一朵白色的花以奇特的姿势绽放。
房子外面突兀而过的汽车扫过一道亮白的光,一闪而过。
等等?汽车的光?流川记得自己和仙道住的是二十楼,怎么可能会有汽车的光照进来呢?一下子觉得寒气扑面而来。
死去的孩子用灰白的目光看着流川。只是趴在那里,流川想可能是爬不动了。暗暗用了气力,却发现安西给自己的魔力根本就使不上来。往后退了几步,汗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孩子朝流川伸出了一只手,啪嗒一声,断了,落在了地上,鲜血迅速蔓延开来。原本流川以为自己会觉得恶心,可是太过于血腥反而达到了一种反效果了。恶心到了极点也就不恶心了,流川看着这个血淋淋的小孩,心里却想着仙道到底上哪里去了,横着走过去将那卫生间的门打开,里面也是空的。孩子突然发出凌厉的哭声,嘴巴张到近乎撕裂开来的程度。这哭声夹杂着无尽的怨念,而有一只红色的蝴蝶趴在了孩子的血迹上面发出轻微的吮吸声。
“流川?流川?”他听到了仙道熟悉而有急切的呼声。
睁开眼睛,正对上仙道的眼睛。
仙道见流川醒来,适才松了口气,说:“你是不是作噩梦了?”
流川点了点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仙道也摇头:“我不知道,我问安西天神了,他并不回答我。流川,我觉得那怨念的目标可能是你,你一定要小心一点。”流川点了点头,靠在仙道的肩上,暗暗用了气力,还好,这魔力还是在的。还好那只是两个连在一起的梦。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日出之前空气难得干净了一点,但是很快会被繁忙的交通污染。终有一天,这个世界可能会连空气都失去。
仙道喜欢看流川吃早饭的样子,尤其是喝牛奶的时候,像一只很可爱的猫。流川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地说了句:“仙道你会不会离开我?”仙道笑了笑,说:“都几千年了,你还问这么傻的问题,当然不会的。”流川却一本正经地说:“梦里,你不见了。”仙道心里一惊,隐约有些不安起来,嘴上还是安慰流川说:“梦都是反的,不要太放心上,我哪都不去。”说着,低头喝了一口果汁。却瞥见那果汁里面出现了一只红色蝴蝶的影子,不禁惊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流川问。
仙道摇了摇头:“没什么,快吃早饭吧。”说着,四下都看了看,确实没有那只红色的蝴蝶。
四、红色蝴蝶
第二个死的人住的离仙道和流川是很远的。远到根本是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是没有的。
神奈川原本是一个很平和的地方,死了人自然会有播放。
仙道和流川是在吃晚饭的时候看到这个新闻的。
死者三十五岁。日本神奈川县人士。曾离,后又再婚。前妻与孩子不知所踪。
致死原因是头颈部的刀伤直接割断喉管,流血过而死。
初步诊断为谋杀。
经警方勘测,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嫌疑人的线索。
随着镜头的移动,仙道和流川同时看到了床柜上的一张合影。男的是死者,女的应该是他现任妻子,而那个被女人抱在怀里的孩子,赫然就是死去的孩子,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一下子好象泛出了灰白的光泽。流川手一抖,筷子落在了桌子上面。
仙道的眼里只看到那只匍匐在照片镜面上面红色蝴蝶的影子。躯体蠕动,仿佛刚吸满了血,表面布满了丑陋的皱折。
镜头一下子移开了。
仙道回过神来,握住了流川的手,发现他的手指是冰凉的。
其实仙道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现在的灵力虽然有了,可是毕竟已经不是不死之身了。而且这个怨灵好象也没有这么简单。
就这样,一种阴郁的气息灰白的天空开始盘旋,有黄色眼睛的黑鸟沙哑地叫着,突然低低地飞了起来,在半空剧烈的舞蹈。仿佛连空气都被上下颠覆了。
一双细小的手轻轻的搭在猩红色的大门上,白色的雾气迅速上升变成奇怪的图腾。
红色蝴蝶从遥远的天空飞过来,温顺的落在那只小手上面。
狭窄的门缝,隐约只能瞧见一个人垂着头,唇角以诡异的姿势上扬成一个苍白的角度。
五、红顶房子
有些事情是不会停息的。
无可而止。
仙道隐约觉得这是命运的复仇,千年前扯断天神手里无色的丝线之后必须承担的罪过。没有人见过命运的真实面目,根本就不知道它是以怎样的态姿存在的。也许它是世界上面最深的黑暗,埋在所有人的心底,有一天,突然涌现,变成无可抵挡的怨念。
仙道流川是在一个傍晚收到安西的信的。天地都沉浸在夕阳昏黄的忧伤里面。信上说的是,怨念侵袭,让仙道和流川二人去他那一趟。
仙道圈着流川,二人并排坐在公车上面。周围是高大的树木,阳光漏下来,不如城市那么喧嚣。仙道心情也好了些,流川已靠在了自己肩上睡了。仙道瞧着窗外苍翠的树木,树叶在地上依次温柔地投下蝴蝶状的班驳。蝴蝶!?仙道一惊,抬头一看,原来只是一直普通的白蝴蝶在低低的翩翩飞翔。不禁叹了口气,真是疑神疑鬼的。想着,揉了揉太阳穴,觉得真的有些疲倦了,不知不觉地也合上了眼睛。
车停了下来。那些穿戴整齐的乘客差不多都已经下了。司机朝着二人叫了一声:“都最后一站了,你们两个还不下么?”仙道被一喊,突然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以为是到了,拉着流川就下了车,却看见公车调了个头绝尘而去。
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天空。
流川瞪了仙道一眼,都是你。仙道陪笑道:“既然都坐过了站也没办法了,不然我们在这里等等,看看有没有车过来好了。”
天空是呈现不饱和的蓝色的,从东至南,依次覆盖形状奇特的云朵。翻滚,仿佛要下坠。周围一下子安静得只有风声,连仙道和流川的声音也变的小了起来。而有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突然在某个角落开始滋生了,人类称为害怕的这个东西。仙道也不知道到底是害怕什么。流川也是,只觉得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的不寻常起来。
蝴蝶的阴影就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从地面迅速掠过来。仙道猛地抬头,是那只血色的蝴蝶,已经如巴掌那么大了,飞起来的速度却异常的迅猛。他感到流川站了起来,转了个身,然后就定定的站在那里了。
“流川?”仙道跟着疑惑的站了起来,转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二人的眼前突兀就出现了一座古老的房子,房顶是红色的,泛着暗暗的光。刚才二人并没有发现身后有这样一间房子
房子的左边墙面班驳,爬满了翠绿的壁虎。
屋顶上有只黑色的猫,眼睛泛着绿色的光。
周围高大的树木,树叶蔓延成绿色的繁忙。
流川的视线落在那扇猩红色的门上面。大门是紧闭着的,可是仿佛随时是要打开一样。流川只是预感到了危机,他将仙道一把拉到身后,说:“那门会打开。”仙道拉住流川的手,一转身将他护到自己了身后,说:“没关系,有我在的。”双手隐约显出了幽幽的蓝光。
可是,那扇猩红色的大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六、在劫难逃
时间一下子就静默下来。天空阴影挪动,吞噬了原本明媚的太阳,于是在静默中天地渐渐暗淡下来。
死去的孩子被挂在红色的烟囱上面,软绵绵的手晃来晃去。左,右。流川也觉得有点害怕起来,此时他知道,他和仙道面对的不是命运,也不是魔,而是没有实体的怨念,这种东西很容易就可以把心里面藏的最深的黑暗拉出来,越是逃避越是要面对。所以不管是谁,心里,总是有不想面对的事情。以为永远都无法解决了,所以把它们积压在心里,那个见不到光的地方,年年,岁岁。
流川的眼前仿佛又展开了千前之前浮沧那片荒凉的沙漠,沙子滚烫。天南天光枫红,沙砾逆风呜咽,无数的头颅死不瞑目。这些,都是死在流川手里的。
他想起了千年前问过幽冥王为什么。
幽冥王说,没有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就像有些人必须死去,有些人必须快乐的生活下去。而你的命运,注定是这样的,所以,没有为什么。
仙道的眼里却剩下那只血色的蝴蝶。张着硕大的翅膀,周围妖娆的花朵开始一点一点地溃败,最后面目全非。
在他陷入黑暗的那一个瞬间,突然明白,那个婴儿的手确实不是伸向流川,而是伸向自己的。
他以为怨灵的目标是流川。
其实不是。
流川是看着牵着自己手的仙道突然不见的,转不脸,闻不见仙道熟悉的呼吸声。
那个梦中的梦。消失的仙道。断手的婴儿。
没有由来的寒气突然就从脊背向上冒起,流川四下一看,不禁唤道:“仙道,彰?”现在多么渴望他温暖而又干燥的掌心握住自己的左手,多么希望看到他眼角明亮的微笑,多么希望闻到他独特的呼吸。这种独自一个人的恐惧宛如千年之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被他们锁在阴森的殿堂里是一样的。
红色房顶的古老房屋在白色的雾气里面轰然消失。汗水流下来,和记忆纠结在一起,漫漫铺开。
安西出现在流川的后面,他看着流川,说:“孤星,这是仙道的劫。”
流川回过头,看着安西,他想问为什么。可是他知道没有为什么。
“这是他爱上你之后的劫。命运可以改变,可是孤星还是孤星,这个是永远没有办法改变的。”安西的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我知道你们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但是孤星,流川,你不要害怕,你要告诉自己,你很爱他。他很爱你。这样就不会再害怕。”
流川第一次深深地感到了失去了气力。面对那些看不见的力量,无论是人还是神,总会感到无所适从的吧。记忆里的亡灵不断的出现不断的消失,反复无常,仿佛回到千年前的妖精森林,那棵最高的树木守望天地之间绚丽的光芒。在那里,可以听到奇特的梵歌,一层一层飘荡起来,以暧昧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每当看到这样的事物,我都会想到我自己,以后是不是还能看到同样的事情呢。”仙道是笑着说的,感觉却很苍凉,“拥有永恒的生命,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呢。我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我,走了。而我,却永远不会改变。”
那么,白痴,我爱你。
七、幼骨蝶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而又阴湿的花香,仿佛遥远海域中塞壬女妖魅惑但是可怕的手臂。
一个小女孩。
穿着印有红色蝴蝶的棉布裙子,一直拖到了脚踝上面,纤小的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红鞋。左手拎着一个死气沉沉破了肚皮的洋娃娃。
阴气森森地走在红顶房子里面幽暗曲折的回廊上面,悄无声息。
头发厚长,低垂着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隐约露出来的脖子皮肤白皙仿佛透明,甚至可以看见细小血管里面缓缓流动的红色血液。
一步一步向前行走,没有人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
而那只血红色的蝴蝶,温顺的停在小女孩的右手上面,妖冶的翅膀一张一合。走廊的角落爬着一个血淋淋的孩子,旁边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孩子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小女孩的背影,而那个男人的眼神却是奇特的,仿佛忏悔仿佛恐惧。他们的头颈上,都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血已经流尽,皮肉泛白。像两朵干枯的白花。
小女孩像前走,轻到听不到脚步的声音。
走到了回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前面,停下来,嘴角朝着虚无的空气扯起一个苍白的笑容。
从窗口看出去,那只眼睛浑浊的黑鸟孤独地站在交错的电线上面。苍白的云朵在它的头顶迅速掠过,飞快的移动,带起一阵阵潮湿的风。黑鸟展开了翅膀,就在这风里面盘旋,姿势怪异地开始舞蹈。
八、正面相对
仙道仿佛被卷入了一个黑色的旋涡里面,灵力顿失,浓重阴湿的花香在四周变成腐败的气味。突然劲上刺痛,伸手一挥,竟是那只血色的蝴蝶,它吸取了仙道的鲜血仿佛觉得分外兴奋,在天旋地转的空间里面以怪异的姿势颠倒着飞舞。小女孩的笑声也在此时空荡荡的响起。
仙道好不容易站定了脚。
这个一个陈设古老的房间,只有青铜烛台上的白色蜡烛摇曳着惨淡的光。空气中有苔藓和灰尘的味道,仙道眯了眯眼睛,迅速适应了比外面黑得多的空间。“流川!”仙道大声叫了一声,只有自己的回音。看来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仙道是这样想的,可其实不是的。
在门旁边那个黑暗的角落,隐约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形。
并且那里传来了小女孩咯咯的清脆笑容。
仙道说:“谁在那里?”心中大叫不妙,灵力竟完全使不出来。
那个小小的人形站了起来,仙道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是那个走廊上出现过的小女孩。红蝶长裙红鞋子,左右拎着一个破了肚皮的洋娃娃,一步一步地走进烛光能照耀的范围里面。垂着头,头发浓密。仙道甚至不确定这笑声是不是这个小女孩发出来的。他同时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下,是没有影子的。
寒气倏忽窜起,变为一滴冷汗,轻轻滑落下来。
小女孩猛然地抬起头来,暗青的眼角凝固着血色的泪水。她纤细的脖子中央喉管处赫然是一道深重的伤口,脉络和喉管仿佛是干枯的树枝,但是周围的血管里面的血液又是在缓缓流动的,仿佛一条条细小的河,脉脉的流动却没有生命。
仙道说:“你是谁?”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轻的可怕,仿佛是轻轻滑过去的,在空气里也留不下一丁点见证的痕迹。
小女孩生硬得举起了孱弱的手臂,手指指着头颈那道尖锐的伤口,说:“这个,是妈妈留下的。”
仙道笑了笑,说:“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是你的妈妈杀了你,那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也觉得很佩服自己在这样的关头还可以笑出来,至少没有感应到流川的危险,那么就可以放心了。
小女孩说:“爸爸不要我们了,我杀掉了爸爸和他新的孩子。”她的眼窝里面全部都是浓重的血迹,却也流不出来,“杀了人的怨灵是要下地狱,不能再经历轮回的,可是我很想活下去,所以我要你们精灵族超出三界的力量。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地活下去,那么应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小女孩咯咯的笑起来,笑声单薄清脆。
“哪怕,没有任何人爱你?”仙道这样说。如果没有爱,那么永生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孤独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进入寂寞但是美妙的轮回,等待他们下一世面目全非的睁开眼睛。
“我才不相信爱。”小女孩说,“爸爸说爱我和妈妈,可是他还是和别人走了。妈妈说爱我,她还是用尖刀把我杀死了。”
有的时候,所希望的爱不过是一个认真的拥抱。
而感情是很残酷,容不得迂回曲折的考验。那是一些纯粹的东西,死得太快,甚至来不及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