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作者: 爱文,收录日期:2008-02-13,1318次阅读

回家的时候看见一个挺拽的大高个一直走在他前面。那家伙戴一个黑色棒球帽上面乱七八糟的贴了几张红色的球队标志。那家伙虽然高吧,但仔细看看又其实挺瘦,穿一件黑色长袖T恤后面有一块小小的标志上面印着cityhoper,腿上穿一条咸菜绿的布裤子配一双不太合时宜的白色耐克。他边看边在心里想,这什么搭配啊,一点不着调。不过说归说,怎么这家伙穿上还挺像那么回事,配着懒懒的阳光还蛮让人舒服的。
正看着呢心里突然不太舒服,怎么这背影越看越眼熟啊,你看他头往左偏的那个嚣张的角度,还有他双手插进口袋抬腿迈脚的冷漠拽劲儿,怎么越看越像曾经与他打过对手现在只能看电视上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那位被众女性敬仰的“流川君”……
正在他发傻的时候那个背影已经走到单元楼门跟前,单元防盗锁看来是挡住了此人的去路。所以此人迫不得已挺拽的回过头对着他不耐烦地看了眼,随即摘掉帽子让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却又越发英俊的冷硬脸孔。
“喂,过来开门。”
他愣在原地超过半分钟,终于让大脑运转恢复正常回路。随即他掏出钥匙忙不迭的走上去把门开了,然后顺着流川那拽劲毕恭毕敬的作出了一个“您老请进”的姿势。
流川盯着他摘了帽子,阳光打在他白皙过头的瓜子脸上,让朝下看的他明明白白的分辨出了地上的一个黑色的狐狸影子。
“你没病吧?”
说着那家伙拽起他的手进了单元门。流川的手碰到他的一刹那,他想起了一个橘色的球形物体。那东西曾经是他迷恋过好一阵的中空胖妖精,让他爱不释手的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所以当流川松开手的时候他仿佛丢了爱人一样,年老体衰茫然若失了好几个楼梯。
爬上五楼两个人都有点喘。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把流川让进去,自己脱了鞋子就去倒冰水。

流川把帽子挂好又把鞋子袜子都脱了,大大咧咧的走进客厅往小地毯上一瘫,舒服得像只小猫一样没了动静。
他走过去把水放在小矮几上,又晃过去叉腰站在那个不请自来的霸王旁边,吊儿郎当的摆出架势问他:“小爷,要不然先喝口水呗?”
霸王眯起眼睛看看他,自己坐起来够过水杯子仰头喝了,有点暴力的抹抹嘴跟他说:“我胳膊受伤要休养几天,不想呆美国就回来了。”
他接过杯子放桌上散漫的哦了一声,也不问他为什么跑到我家又是怎么知道我住哪哎你为什么受伤了还到处乱跑你究竟知不知道休养这词啥意思等等之类的蠢话。既然来了,就像当年他拽的二五八万的跑到陵南来说:“仙道和我较量一下”一样,只有默默接招吧。
霸王想了想站起来对他说,“给件干净衣服我冲个澡。”阳光逆着他的头发照过来,又重现出当年高一新秀的那副面孔。
他刚准备去拿又反应过来这小子什么行李都没拿,所以就假装正经的问他:“那内裤也换一条我的好了?”
霸王被将,尴尬的看看他,又赶紧扭头看窗外。

窗外有什么啊,他也刻意看了看。当然什么都没有咯,他心满意足转身去拿衣服。为庆祝小胜他专门拿了一条当年印着仙道名字的四角内裤出来,叠着一件麻色T恤和褐色布裤子递给他,一脸坏笑的把霸王让进了浴室。
哗哗的水声刚响起来他的电话就来了,他左翻右找把手机掏出来一看又是松田经理。叹一口气,还是按下接通键。不出所料又是图纸的问题,要他现在去把剩下的一点赶完,明早收工。
挂完电话他就对着浴室喊“流川你想吃点啥我晚上给你带回来,你洗好先休息下没钥匙给你了等我回来吧!”
水声停了一下,他听见流川在里面嗯一声,过后模模糊糊传来一声中华凉面,随即又哗哗的响起来。
下午六点的阳光从大的落地窗照进来,不知为什么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想了想他从冰箱里拿出罐可乐放在桌上,再从碟架上翻出一张花与爱丽丝放在影碟机上,好让流川无聊了看着解闷。又看一眼浴室的旧木头门,笑了笑,走到门厅换鞋出门。

流川洗好了走出来边擦头发边四处打量。房子不算大,只有客厅和卧室两间,加上浴室和一间看起来毫无用处的厨房,基本上就没地方了。
房子小,窗户倒挺大。客厅整整一面墙都成了玻璃,看着满恐怖的。地上铺了木地板,好像刚擦过没多久。两个黑色的半圆形小沙发,前面铺了块暗红色的小地毯,然后是一架构造别致的玻璃矮几。电视架全部都是钢制的,看上去颇有几分别出心裁。
他坐到沙发里捞起可乐打开灌一口,又去看沙发旁边的铁质碟架,头上造成一个印第安人的样子,底下乱七八糟塞了不少。
他随便拿起最上面一张Timo Maas放进唱机,喧嚣的电子音乐顿时被释放出来。他又扭头去看窗外的橘色阳光,心里莫名感到平静与安全。
把可乐放在矮几上脑袋往后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的衣服有一种洗衣剂夹杂着阳光的清香。摸索着把音乐的声音关小,他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懒懒的闭上眼睛。

仙道回来的开门声让他醒过来,脖子酸痛头发被压得乱七八糟。天已经黑了,室内挺暗,他听见仙道被什么东西小小绊了下。
他坐起来边揉脖子边对着门说:“回来了。”
仙道应了声才把灯打开,走进来拿出两个瓷碟子和袋装凉面放到矮几上,自己扔下包又去洗手。
流川把凉面倒进碟子里,又把调料配好拌了拌,再把另一份也弄好,看着他手擦裤子忙不迭的奔着凉面走过来。
“还以为你睡了就没打算开灯,吃吧我都快饿死了。”
说着他捞过两个坐垫挪给流川一个,又打开电视端起盘子开始狼吞虎咽。
流川端起盘子正打算享受好久不见的中华凉面好死不死电视上出现他的脸,还是拽的二五八万的往那一戳,底下就有新闻播音开始说明:日籍NBA球员流川枫因伤调养,现居家中静养不便接受采访……
他赶紧拿起遥控换了台,另外一个台在演怪兽公司,正好进行到人仰马翻的暴笑混乱桥段。

刚好,乱七八糟的最容易转移注意力。他没看仙道,故作镇定地把朝思暮想的凉面送进嘴里。
不过还是没遂他的意。仙道扭脸边吃边看看他,把当下这口咽下去之后马上问他:“喂你小子不会是偷偷落跑回来的吧?”
“……那又怎样?”
仙道倒是摆出惯常的笑容来了句:“不怎样挺好。”说完就扭头继续去看暴笑动画片狼吞虎咽。


他看看仙道,又去看抱着小孩到处乱窜的俩怪兽。凉面味道确实不错,也不知道是因为在美国吃不到正宗的还是因为仙道也喜欢吃所以知道哪家味道正。他往嘴里送着食物没再多想,只有一种感觉就是有人在旁边一块吃饭果然还是挺香的。而至于是因为“有个人在旁边”还是因为“是仙道这家伙在旁边”这种高深莫测的复杂问题此时还尚未进入流川的思考回路。
很快吃完了,仙道去冰箱拿出可乐递给他,自己收了盘子也不打算洗,走过来往沙发上一瘫,解开衬衣扣子满足的长叹了口气。
流川就坐在他旁边的小坐垫上,背靠着沙发拿着可乐喝。
“……遇到什么事了你?突然跑回来。”
仙道拿起遥控器换了换频道,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想回来看看。你现在还打球么。”
“……不怎么打了,没时间。除了上课还经常接私活,为了不住宿舍赚点房租钱。不过还是校队的,前年也打进全国联赛了。”
“……什么专业?”
“建筑。我个人感觉门道比打球多,学起来就更让人满足。现在正打算跟着别人接个工程,精雕细琢的要弄好几年,挺有意思。”
“…………”

因为流川没有接腔,仙道朝他那边看了看。流川眼睛盯着电视拿着可乐,没有要继续说话的趋势。
他又换个姿势用脚去顶流川的背。“你小子到底回来干吗?你这么跑了球队不着急呀!”
流川被他这么一踢到口的可乐撒出一地,加上他的问题让流川莫名火大,所以顺理成章的流川撇开可乐站起来就去压他:“你仙道彰天天迟到翘训练的家伙有脸教训我?”
被他这么一压仙道的腿就没地伸了,本来沙发就不算大再被俩大高个这么一折腾,再加上木板又挺滑,就顺势往后倒了一顺快到墙跟前。
仙道赶紧把流川的腰搂上害怕他掉下去伤着胳膊,等沙发站稳了他赶紧松开手问流川:“你没事吧?”
流川左手撑着他的肩膀一使劲站起来,脸扭得太快以至于他没看见流川的表情。流川拣起可乐瓶子扔进垃圾篓,边扔边跟他说“你要不方便我去住酒店。”说完了发现,还挺押韵。
仙道躺在沙发上看他的背影,笑笑的回答他:“还挺押韵。我可没那意思,就住我这吧。”顿了顿又坐起来脱掉衬衣准备进浴室,看着流川挺长的手指头又补一句:“你别嫌窄啊。”
说完他站起来揉两下流川乱七八糟的头发,撂下一句话“我洗澡你洗碗。”没看霸王的表情直接进了浴室,发现心情又莫名其妙的变得晴朗而透明起来。
流川瞪他一眼,把电视关掉唱机打开,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不进厨房则罢,一进去就看见一张大大的可乐广告海报贴在门板上,里面那个面瘫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他流川。
他看了眼就绕过视线进了厨房。还挺干净,一看就是基本不用来做饭的。把两个盘子放进水槽洗好塞进碗柜,又把手洗干净走出来。这回他倒是仔细看了看那张海报,那是他唯一做过的系列广告。
整张图都是黑白的,一条清冷的大街只有他和两三个瘦高青年各走各的,几个人离得都挺远。他身上背着一个红色的篮球包,手里拿着一瓶红色的可乐。
在海报里他只是低着头匆匆往前走的样子。他的身影被处理得简单利落,突出的只是身上的红色系:篮球包,可乐,以及稍稍泛暖色的稀薄嘴唇。
他自己还真没这么仔细看过。天空干净广阔,高楼这么看起来就变得有些微不足道了。相对来说其中的红色就显得温暖、执著,并且勇气十足。

浴室的水声停了,他放下袖子走进客厅,又觉得有些困。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墙上设计的奇奇怪怪的电子钟——好像是一只突出来的篮球模样,上面显示已经十一点多了。这时候仙道也边擦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穿着件旧旧的黑T恤和浅灰色大短裤,正好看见流川在看表。
“困了吧?要不你先睡,我还有点图没弄完。”
流川转脸看他,黑头发有一撮翘起来,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把它顺一下。
“你睡里面吧,明我还上课,起得早。”他把流川推到卧室门口指指那张不算大的床,自己又去客厅开电脑。
流川本来要进浴室又想起什么转身跟他进了客厅。“喂有没有牙刷?”
仙道抬头看看他,又开始左右看。看完了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把能装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最后不好意思地抬头笑笑说:“还真没有。你要不嫌弃就用我的吧,我给你先洗洗。”
说着他就要进浴室给他洗牙刷,矮几上的手提电脑嗡嗡作响。流川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停住说不用了你忙你的,说完松开手自己扭头进了洗脸间。
仙道看了看他的背影,不好意思的用手摸摸头发,继续窝到电脑前面装扫描仪。

仙道的牙刷装在一个蓝色玻璃杯里面,他拿起来用杯子接了水挤好牙膏直接把牙刷放嘴里。边刷边看着洗脸镜里面的自己的脸,看起来和那张海报有很大不同。边对比还边得出一个结论,看来还是不能太相信照片,得看真人。
刷好之后他用水胡乱洗把脸再用仙道的毛巾擦干净走出来直接晃进卧室,也不开灯走进去扑到床上。这床挺软,能把人陷进去那种。在美国他一般都睡硬一点的床,硬点有助于减轻疲劳感。他把脸朝下埋进软绵绵的被子里面,等到快要窒息才钻出来。突然不想动了,就这么趴着把长裤脱掉爬到里面,面朝着墙壁把被子胡乱一拽就准备去会周公。
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突然感觉自己掉进水里要窒息了,但是又懒得不想醒过来,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好像水全部消失空气瞬时回到自己面前,这么一放松反而像被吓着一样马上醒过来睁开眼睛。
没看见别的,只看见面前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挺高,头发乍的挺眼熟。

仙道察觉他醒了,就把被子又朝下拉一拉揶到他脖子下边。“你怎么睡觉把脸蒙得严严实实的?不怕被憋死啊。”
他松出口气,又转身往里面挪了挪,人连同被子都扒着墙面。
仙道躺到他旁边说“喂给点被子”,说着还轻轻拽了拽被子角。
他迷迷糊糊的把被子让过去,仙道拽着被子角结果就连他一起拽过来。他的肩膀挨到仙道的胳膊,跟墙一对比发现这家伙还挺暖活。
仙道知道他已经睡迷糊了就又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床不大被子也不太够两个大高个,所以只好尽量节省空间。这么一拉流川的头发就挨到他的下巴,痒痒的软软的。
他睁着眼睛打量着流川的脸,其实这么黑可以说啥也看不见,但是流川的呼吸声太近好像就会制造一种错觉出来。他又伸出手盖住流川的肩膀以免他再把脸往被子里面埋。


这么一来流川其实醒了,觉得这家伙怎么这么事多没完没了的。一烦就没心思再睡下去,就抬起头把脸从床单拉到枕头上开始问话了。
“喂仙道。”
“啊?”
“我看了你跟海南的比赛录影带。”
“……啊?我们没跟海南打过啊?”
“我是说你高二的时候跟海南附中。”
“哦,那场啊,都过去好久了。怎么了?”
“最后你干吗笑?”
“……我就这张脸,没办法。”
“输给湘北的时候你可没笑。”
“…………”
“输给海南你笑得跟平时一样,输给湘北你就一脸失落。”
“………………”
“觉得我不如你?不该输给湘北?”
“……都几年前的事了,哪还记得。”
“………………”


流川没有再说话,自己又窝起来睡觉去了。仙道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仿佛又回到神奈川的滨海大道。那时候的生活是与篮球海水为伴的,天蓝与橘红共同铸就另一种温暖的回忆。
想得嘴角上扬,又看看流川。那小子早睡着了,脸又在不停的往被子里钻。
一晃六年了,时间真快啊。
他摸了摸流川的头发,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第二天流川反而醒得比仙道早。别看他这小子爱睡,晨练可是雷打不动。多年已经养成习惯,早上五点半准时睁眼,都不用倒时差。
醒来看见仙道睡得四仰八叉的手里倒不忘拽着被子角,他哪知道仙道是害怕他再往被子里钻窒息而死怎么办,他只以为这家伙对被子念念不忘时时挂念到睡成死人都不舍得放开。看看那张睡脸,这么多年没见这家伙除了长高了瘦了点轮廓凌厉了点其它都没啥改变,不过倒是第一次看见他睡着的样子,还不是傻得不行。
他蹑手蹑脚的起来怕吵醒仙道,昨天晚上这家伙可是睡得挺晚。进了浴室大概冲了澡准备去开冰箱的时候仙道的闹钟响起来。他看一眼墙上的大钟,五点五十。
闹钟执着的响了不到十秒钟就被仙道按掉,之后就没了动静。流川也不管他,自己打开冰箱找鸡蛋和面包。
拿出两个鸡蛋走进厨房顺便看了看那家伙,还赖床上睡着哪。叹口气终于知道不管过几年不管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这家伙自由散漫没有时间观念的形象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流川煎好第一个蛋的时候仙道的闹钟响了第二回,还是跟十五分钟之前一样不到十秒钟就被按掉了。流川还是不管他,自顾自去煎第二只鸡蛋。等到第二个也煎好了端到矮几上倒好两杯橙汁的时候仙道的闹钟终于响了第三遍。就在他又伸长胳膊准备按掉的时候流川一把扯掉了他的被子。“你要让闹钟响几回啊懒蛋?”
他睁眼看看流川一脸迷糊的笑了笑,对着愤怒的踏过去拉窗帘的流川伸出五个手指头。“没特殊情况的话,也就五遍吧。”
回答他的是刷的一声窗帘被挺暴力的分成两边,阳光顿时照得他眯上眼睛。流川看都不看他自己出了卧室走进客厅。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一眼闹钟,六点二十。
神游一样走进浴室刷牙洗脸,被水刺激的终于完全清醒。洗完之后走到客厅准备问流川想吃什么他出去买,却被矮几上的煎蛋面包切片和橙汁震得说不出话来。
流川正在吃,看着他那副惊诧到欠揍的表情不耐烦的转移开视线。
“要吃就赶快。”
他忙不迭走过去做在软垫上拿起面包把煎蛋夹好,入口后发现味道着实不错。于是他一边继续用那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对流川进行顶礼膜拜一边狼吞虎咽享受毫不费力白给一般的霸王早餐。

流川吃好了又看看他,表情还是挺不耐烦。“有没多余钥匙给我一把,要没有把你电话给我。”
他喝一口橙汁咽了食物说“我呆会出去给你配,手机在沙发里扔着你自己拿。”
“……我说的是电话号码。……算了你中午几点下课?”
仙道看看表想了想跟他说“就前两节有课也别麻烦了,反正你人生地不熟的就别出去了,我下课就把钥匙配好回来给你。”
流川点点头站起来又去倒一杯橙汁,站在落地窗前面看晨间城市。
他吃完又看一眼表,才六点五十五。八点上课坐电车只花个十几分钟就够,现在出门肯定要早。所以他就看了看流川的背影,自己也重新倒一杯水坐在沙发上跟他说话。
“喂流川,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刚到美国那阵。”流川说着又扭过脸看他:“你不用上课了?”
他把水杯放下站起来准备找衣服穿。“现在出门有点早,过会走。”
流川看看他没说什么,走过去翻出一张Anna Ternheim塞进唱机。温柔轻暖的女声弥漫出来,拉长了空气与回忆,让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他左翻右拽找出衣服,换件黑色长袖T 恤套上又搜出条深褐色长裤慢腾腾的穿好,跟着歌声小声吹着口哨,卷起袖子把盘子收进厨房洗干净。

流川就站在窗户跟前,越过东京的拥挤清晨还是能够看到远方的大海。蓝色涌动反射着晨光的金色。
仙道洗好盘子和手从厨房走出来看着窗前的背影。流川长高了但还是过去那样不太强壮,头发剪得短了些显得脖子的线条更加修长。流川没什么变化,除了下颌更尖了点眼睛更亮了点脸更瘦了点就没啥不一样的了。六年时光仿佛没有给他带来大的改变,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擦干净手上的水慢慢走到流川身边,与流川共同看着那片他几乎从未在晨间凝视过的苍茫大海。
原来这片海是与神奈川同样的美好。同样的平静温暖,同样的宛若天空。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揉乱了流川的头发。
完了他走过去收拾好包和手提电脑,跟流川说声再见就去门厅换鞋出门。

门被关上的时候他转身放下橙汁拉上窗帘。仙道选了暗蓝色的灯芯绒,一点不透光。他坐在地板上用手捂住脑袋,陌生的旋律回响着让他深深呼吸着陌生的空气。他回想起的是对手的脸,在撞翻自己之后对手脸上快意的笑容。他躺在冷硬的木地板上,没有队友过去扶他起来。唯一的黄种人在一片非黑即白的面孔之中更是扎眼,镁光灯闪个不停让他无处躲藏。
他想起自己的第一场比赛,大比分击败本来比他们排名靠前的球队。作为新秀的第一个月他使球队排名大幅上升,只是单枪匹马的打球风格并没有多大改变。好像他只相信自己,好像他周围都是一群不值得信赖的漠视眼光。
在他击败对手的时候从没有获得像仙道那样的眼神。微笑的,温和内敛的,丝毫不把输赢放在心上。但是仙道的眼神也不是给他的,那是他给与海南的。而当他输给自己所在的湘北时,并没有露出一贯以来云淡风轻的笑容。
沙发上的手机响起来,是仙道忘记带走的。他抬起头静静看着不停闪着光并发出火车进站铃声的手机,右手轻轻的痉挛起来。

他躺倒在暗红色的小地毯上,用左手紧紧握住抖动的右手,眼睛默然的看着前方微小的光芒。

门被打开,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本来是奔着落在沙发里的手机,但是在黑暗笼罩的客厅停顿五秒之后,慢慢走到侧身躺在地板上的流川旁边。
仙道让他平躺过来,放下背包用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另一只手把他的刘海全部拨开让额头全部露出来。
“别闭眼睛流川,闭上会更难受。”那只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堕入黑暗。
右手的痉挛并没有停止的趋势,他知道下一步应该是自己的左腿。他不想让仙道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被再次撞伤之后长达数日的失眠。他想起了多年前仙道对于赢者海南的那个笑容,与其对应的是陌生的赛场上强大对手冷漠敌视的目光。
他察觉到流川的左腿开始发抖。流川的眼睛也渐渐闭上开始拒绝光明。他伸出手一遍一遍向上抚摸着流川的额头,用自己的左腿压制住他发抖的身体,轻轻拥抱他的肩膀。
“流川睁开眼睛,你已经回日本了已经回家了,快点睁开眼睛,没什么好担心的。”仙道把脸埋在他的耳朵边,不停的低声跟他说话。
“流川没事儿,已经回家了,到家了没事的。”
他听见仙道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不停重复,好心安。
他感觉到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散射进来的阳光,陌生却温暖。仙道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干燥轻柔。他伸出手搭到仙道的肩头,默默等待着右手的痉挛慢慢消失。


察觉他的左腿也恢复了仙道就站起来去开窗帘,光线让他不自觉地眯上眼睛。完了那家伙又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拿了手机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带他出门。
到门厅穿好鞋仙道也没忘把帽子给他戴上。一路急匆匆的先买了红茶递到他手里又去赶电车,这才明白仙道这家伙是要带着他去上课。在车上仙道不停的给他讲沿途建筑是什么风格属于哪国设计,总之就是没让他的耳朵闲着。他边喝红茶边听着唐僧念经,忽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到了阶梯教室仙道蹑手蹑脚的拽着他从后门进去,他看见有不少女生转脸偷瞄仙道。仙道也发现有不少女生偷瞄流川并窃窃私语,就找了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和流川同桌坐下,手忙脚乱的打开笔记草图看着投影仪上的设计图纸。
流川被他挤着坐在窗户旁边百无聊赖又不得不接受各个方向传来的诡异的注目礼,心里一烦只好压低帽沿趴到桌上睡觉。本来昨天晚上是近一礼拜第一天挨着床就能睡着的,现在竟然变本加厉恢复到高中时代挨着课桌就能睡着的强大境界。仙道抽空瞄了流川的后脑勺一眼,不出所料的发现这小子已经完全睡至无人之境。
心安了些,接下来就只顾着图纸了。阳光一直很好,暖暖的照在流川的头发和肩膀上。流川的脸对着窗户他看不见,但是流川的背影他看得非常清楚。流川的胳膊趴在桌上就让背后的骨头轮廓突显出来,光线在这轮廓之上弯弯延延,起起伏伏。


下课了流川还在睡,他拍流川的肩膀让他起来,完全没反应。就在他准备加大力度再接再厉的时候越野这小子跑到他跟前不停的上下左右打量着流川的背影。他对越野嘿嘿一笑立刻瞄上了他的摩托钥匙。
“那啥越野,下张图我帮你画,你先把车钥匙给我明还你。”
“好说好说。你先交代下这小子是谁,怎么这样子越看越眼熟?”
然后流川就很配合场面的适时醒过来,那张迷迷糊糊的狐狸脸一转过去就让越野的双眼连同嘴巴一齐放大。
仙道拿了他包上的钥匙拽起流川奔向门口,边奔还边跟处在震惊中的越野说帮他把包收了先放宿舍。等到宿舍两个字传到越野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拽着流川奔进走廊顺便拐进他们班的专教弄了一个足球扔给流川。
流川被他这么一带就完全清醒过来,也没有说话就由着他随便拽着跑。进了专教接了足球就看着仙道左翻右找弄出一个运动包来。这家伙就眉开眼笑的走过来把足球塞进包里对他说“来流川”,手里晃着足球包和车钥匙带着他去了车棚。

越野这家伙的摩托还挺酷。仙道把安全帽扔给他一个示意让他坐后面,又把足球包塞给他让他背着,然后自己坐上去就准备启动车子。
流川看看这家伙的背影还在琢摩自个的手该往哪放的问题,但随着仙道一踩油门流川的手就非常本能的巴到仙道腰上了。还真看不出来这位不正经的散漫人开起机车如此凶猛,一路左飞右飚的很快到了市郊的一个废弃中学校园。
车停了他从后座上跳下来摘掉安全帽看着一群半大小子聚在学校足球场上踢得正带劲。场子里的草无人监管高的高矮的矮,有些地方草高的把球扔进去就看不见了,有些地方又荒得黄土翻飞。旁边的长跑道上都是些放风筝的老人,别看他们走得挺慢也不回头看,但是风筝却无一例外的越飞越高。
仙道把车停好就过来拿他背的足球。“你胳膊有伤不能打篮球那就踢个足球玩玩吧,总比憋家里强。”
仙道又对他笑笑,拿着足球玩来玩去的跑进草场。他跟着仙道到了一个没网的光球门前面,仙道把球踢给他自己弯腰挽起裤腿就做出一个很不专业的守门动作。
“来吧照着这踢,你踢一脚我挡十下。”
他看了看此时颇有些欠揍的仙式笑容,也就低腰挽了裤腿对着皮球做出一个很不专业的射门姿势。


球当然没进,当然也不是因为仙道的扑救。流川根本没踢到门里,球撞到门柱上飞出去老远。而仙道根本往反方向跑着挡球,他俩对于足球来说臭的程度只能是半斤对八两。
再来。不管怎么说也是激发出流川进攻之鬼的气势,虽说这气势看起来是有点笨拙并且外行。仙道自然也挺高兴,他本来就是什么都能玩的随便散漫人,现在到了一个没有熟人的荒郊野外心情更是好的不行。两个人一来二去的竟然也慢慢摸出些门道,踢得有几分像模像样了。


直到两人都饿了,正午的阳光渐渐毒起来小孩们也都回家吃饭的时候,仙道过来收了球放下裤腿,站起来对着流川擦一把汗说:“你射门十七次进八个我拦出去九个,我可是小胜啊,所以晚上还是你洗碗啊。”
流川白他一眼说:“走了去吃饭”,就踢一踢裤腿往场子外面走。于是仙道看着他的背影就想起那些光来,弯弯延延曲曲折折,瞬息变幻抓心挠肝。瘦了自然撞不过别人,单枪匹马的自然不会有几个朋友。难受了只能一个人扛着,只因为那块地方能让你变得更强。

疼痛像丝线一样密密匝匝的顺着光线一路绕到心里,他低了头走上去揽住流川的肩膀:“跟我走管你饱。”
流川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汗味,混着阳光的味道一点都不会陌生。流川的头发又柔软的蹭到他的脖子上,半点都不会让他感到难过。
“小孩都长这么大了不容易啊……”他一边懒散的笑着一边对着阳光故作老成。身边是流川离得这么近,已经不用再去看他的脸。他听见流川淡淡地哼一声,却并没有转过头去。
勾肩搭背的满身汗水紧紧挨着往前走,沿途有阳光有树木有尘土,一切就忽然变得无比惬意起来。


下午的时候他找了块树荫买了吃的喝的随便弄份报纸铺开坐下,两个足球大外行就一直看着一群半大小子玩似的踢比赛。看着看着流川就睡着了,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六年时光在这个阳光充足的秋日午后忽然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仿佛那只是一个不怎么出色的梦境轻轻一晃,醒来发现都不过只是昨天。
流川睡到天刚刚黑的时候醒过来,几盏不太亮的路灯照亮了不太整齐的球场。仙道的T恤盖在他的身上,人却不在身边。他坐起来四处望着,只看见仙道光着膀子又去给一个单枪高中生当守门员。
夕阳余晖,已经开始凉下来。他站起来,拿着衣服慢慢走进球场,把T恤扔给仙道让他穿上,然后坐在球场边上看着他渐渐入点门道的扑球动作。
坐了没多长时间仙道就收了球跑到他身边坐下,双手往后一撑在草地上微微喘着气。场上俩个子挺高的家伙撞在一起全翻了,然后就开始你压我我压你,最后发展成两支杂牌球队全部跑来玩互压。仙道看着笑得特别开心,手都撑不住了改了好几回坐姿。流川没笑,流川只是静静看着不说话。
然后星夜就这么变得异常温馨起来。

到天黑全东西也吃光了,仙道站起来拍拍裤子跟他说流川该回家了。回家这个词在脑子里绕了半天他才恍然的应一声哦,随后跟着仙道坐上越野那辆已经满身灰尘的酷机车。
散漫人还是一路飚回家,把车停好又带着流川去配好钥匙买了晚饭,两个人又饿又累谁也没想起来还要去买毛巾牙刷。歪歪斜斜的打开单元门把机车推进去,好歹爬上五楼开了门,两个大高个子就全脱了鞋子袜子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谁也没开灯,谁也没觉得要去开灯。仙道的手就那么伸过来,一直挨到了他的脸上。

然后那家伙就站起来打开灯嚷嚷着快要饿死了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窜来窜去。
他没站起来,他去看大的落地窗。仙道的触感还留在他的脸上,莫名的又热又烫。那家伙故意制造出来的嘈杂并没有影响流川的神游,反而是装好在盘子里的食物唤醒了已经处在半梦幻状态的面瘫狐狸。
他爬起来和仙道凑在一起吃着第二顿晚饭。仙道照例打开电视,恰好是他的球赛回放。仙道没有换台他也没有,仙道两眼盯着屏幕流川两眼盯着食物,很有默契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本应细细品尝的鳗鱼饭。
吃饱喝足之后就有了余力,狐狸青年先仙道一步抢到浴室。仙道就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懒散的听着水声哗哗响。电视里还在继续流川的球赛,刚好进行到那个不太光彩的撞击动作。
流川被毫不费力的撞倒在地,整个人被疼痛袭击得蜷成一团。并没有人过来扶他,他的队友只是叉着腰站在旁边围成一个漠视旁观的圆圈。
他抄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有些烦躁的扭头去看窗外的黑暗夜空。他又想起那些神奈川的夜晚,海天相接的地方就像有两个天空。那星星闪啊亮的,谁也不挨着谁谁也不去碰着谁。

流川开门走出来头上挂着毛巾就看见他这副死相,脖子偏得有些畸形的非要去看窗户外面那几颗不怎么明亮的星星。
“犯傻哪?”流川绕过去用脚踢他的肚子,抽了毛巾扔到他脸上又去冰箱找喝的。
他拿掉蒙在脸上的毛巾就又开始抹脸笑了。“流川啊,过两天休息了带你回神奈川。”
流川的身影就在冰箱前面愣了一下,仙道看着他的背影在一件红色短袖的映衬下显得内敛清瘦。他细细看着这背影的边缘,将它变成一个用实线勾勒出来的流畅轮廓。沉默在这线条上生长蔓延,迂回流连。
流川的头发湿漉漉的,黑亮黑亮的杵在雪白的冰箱小门前面。愣完之后那手臂的动作就恢复流畅拿出两瓶可乐,扭脸扔他身上一罐之后人就往软垫上一坐。“先把你那张脏脸好好洗洗吧。”
他站起来把毛巾挂到脖子上哼着小调进了浴室,流川摸出遥控器眼睛却没向着电视。仙道的身影忽然让他看到一片蓝色的海,以及海水上空那一方蓝色的天。


等他洗好出来流川早已经趴到床上进入梦乡,跑了整整一天确实累得不轻。他到客厅关电视的时候发现流川已经把盘子收了也洗了。地上扔着几件自己的脏衣服,他都捡起来连同流川换下的一块塞进小洗衣机,自己洗个西红柿趴到阳台上呵欠连天的往嘴里送。
等衣服洗完他关上电源把衣服都晾好,两眼皮打架的晃进卧室,轻手轻脚抱起流川肩膀把他往里挪了挪,自己躺在床边上把表铃上好立马迫不及待奔去相会周公。


一夜无话,等到阳光晒着眼皮的时候他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仙道早走了,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时候已经不能用日上三竿来形容。他打着哈欠坐起来去看表,视线刚碰到表盘又慢腾腾的转移开去。管它几点,随便吧。
先去刷牙洗脸,完了也不管头发乱乍就去厨房找吃的。搔着后脑勺挪进去发现什么都没有干净的直冒光。于是叹口气认命的走进客厅,出乎意外的看到了玻璃矮几上的牛奶和小圆蛋糕。

他走过去就看到了食物旁边仙道留的条子和钱,叫他把早饭吃了中午下楼左转一百米有一家炒饭店味道不错。旁边还放了几张碟叫他要是无聊就看电影,最好别出去乱跑。还把他的手机和越野的号码留了嘱咐流川要出门就带上有事打给越野,总而言之就是罗罗嗦嗦一大堆。
他拿起牛奶喝一口又去看看墙上的大表,差不多已经要到中午。也懒得下去买饭就直接把早饭当中饭好了。他边吃蛋糕边打开电视翻出一张燕尾碟塞进碟机,拉上窗帘窝到沙发里拿起牛奶瓶子再灌一大口。
影片开始,他的脸随着光影变化明明暗暗。他从没有这么散漫的睡过懒觉看过电影,估计这些都是仙道的爱好。他颇有些神经质的想着自个现在住到仙道的房子里,八成会不自觉地染上散漫人的习气。又搔了搔后脑勺视线转一转,最终还是回到屏幕上。
他没有思考太多,想这些事情只会让他觉得烦乱无聊。所以他还是决定继续看电影。
后来的几个小时之内他已完全发现了电影的乐趣,可以帮助他进入另外一种幻想式的狂欢人生。那些虚幻式的人物干着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微小单纯的进行着某种在别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事业。小人物的悲喜生活,被剪辑出童话一般的油彩效果。
窗帘一直完美的拒绝着阳光,也帮他拒绝着不怎么诗意的现实世界。仙道给他留的电影他一张一张的全部仔细看过去,直到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隔离了时间的时候,大门适时开启。

仙道还是没开灯,听到电影的声音叫他一声流川,他应了随即起来给仙道开灯。然后在走到门厅的时候看到拽着个锅子的越野和拎着两大包超市袋的仙道,笑呵呵的跟他打了个挺不好意思的招呼。

三个人把菜洗了肉切了矮几挪走了搬过来电磁炉就围在一起开吃了。是越野这家伙提出来吃个火锅,当然“顺便”来见见流川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有越野在气氛就非常不同,流川虽然跟他不熟仙道跟他可是挺熟,趁着这当越野心里就老是盘算着怎么揭仙道的老底好让他丢丢人。仙道明白这小子不想好事,所以就大力灌酒基本上一刻都不让他闲着。
越野喝罢几杯就开始站起来四处乱走了,边走边摆弄放在电视柜上的相框什么的。
“我说仙道你那些奖学金都干吗去啦?还有你现在接私活挣的外块也不少吧?都够买几辆机车的咯!非要在这租个房子还嫌人家的家具不好看,你买的这些就好看?我看到时候你怎么搬!”
仙道把他拉到流川旁边好好坐下,“搬什么?撇这行了我又不一定在这呆着。你不是要找流川说话么干吗一劲老说我。”
越野看了看埋头苦吃的流川心想也对,就笑眯眯的对流川开讲了。
“流川啊我跟你说,你们湘北去参加全国大赛那会你不是被撞了吗,当时我们几个都跑到这家伙家里看你们比赛,这小子一看见你被撞噌一下就站起来啦。你难以想象吧?看看他现在这德性,你能想象他那张脸严肃起来是啥样子啊。”
“站起来没多一会他就又坐下了,把我们都吓出一身冷汗啊。后来你不是又上场了,我敢说那家伙连把电视吃掉的心都有!不过流川啊,你小子也真够行的,闭着眼睛都能进球,真是服了你啦……”
仙道笑着给他嘴里塞进块肉:“你不说我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越野瞪他一眼把肉嚼了咽下去,流川看看他又转过眼睛去捞菜吃。他没去看仙道,一字一句仔细听着越野有些聒噪的声音在耳朵边上响来响去。
“不过你们湘北还真是一群疯子,打山王的时候拼成那副德性,后来的比赛当然要输啊。要我说你们应该这样这样……”

仙道无奈的看他一眼,开了罐啤酒塞到他嘴边上:“喝吧喝吧啊,醉了你话就少了。”
越野瞥他一眼抢过啤酒罐子:“我跟你说话啦?我跟人流川说话你凑什么热闹?闪边闪边!”
他喝了酒脸上火烧火燎的一片红,又捞了肉放进流川碗里。
“流川啊你什么时候走的?好像是我们高三那阵啊是不是仙道?走了好啊,走了能碰到更多强人,好好延续你的疯子打法……”
越野酒量可是不怎么样,说着说着就有点晕。仙道看着他无奈的笑笑,站起来去给流川开了罐可乐。
“流川我跟你说,仙道这小子从你走了就开始巴着体育台想看你打球哇,先开始几年都没你的消息去他家都发现他把体育台当背影音乐啊。后来你签约了上赛场打球了这小子又说你太瘦了撞不过人要好好吃饭啊……那张海报,那张海报啊就是这家伙跑去买了整整三箱子可乐换回来的!我问他不是买一箱送一张吗你怎么买三箱不嫌累啊,他说他要集齐一个系列不能只收一张……我说你都快成他偶像了……”
仙道忙不迭的又给他开一瓶酒灌下去,这回可就基本放倒了。越野就烧得要拿纸笔请流川签名,还勾着流川的肩膀要他合唱陵南队歌。后来他就不管流川自己先唱起来,流川就看着他唱。仙道没唱,仙道只是静静杵到一边继续喝自己的啤酒。越野唱完就要哭,又要去和湘北打比赛。仙道站起来扶起他去了卧室让他躺床上跟湘北挑战,流川一个人目送他们离开客厅之后,破天荒地拿起仙道的酒瓶子就往自己嘴里灌。


仙道安慰越野半天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流川已经趴在沙发上没了动静。他轻手轻脚走过去一看,早都醉得不省人事了。
满屋子都是火锅味啤酒味可乐味,仙道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看着六年未见的湘北的流川枫。此流川已非彼流川,那时候亮得要蹦出火来的眼睛现在已经变得沉稳清明。整张面孔被长久的沉默慢慢塑造着,脱离了青涩的少年时代。
这期间又经历过多少磨难式的忍耐攀爬,多少被忽视被敌对的冷漠目光。他什么都不会说,一切却都已写在这张沉默坚毅的面孔上。他轻轻地伸过自己的双手,缓慢珍视的捧起了这张恍若隔世的瘦削脸庞。

流川的脸在酒精的刺激下有些发红,眼睫毛长长的微微颤动。秀气的鼻梁刀削一般,衬得下颌线条更加凌厉。他沿着这曲线细细的抚摸到流川的脖子,那里有血管在突突跳动。他想起电视里镁光灯下的流川,熟悉的陌生的,沉默的好强的,单枪匹马冲锋陷阵。
时光变换流动,就这么眼见着当年的清秀少年成为身着战袍的孤独王者,在攀上至高绝顶的路途中,不停的摘取胜利与孤独。

他轻轻抱起流川走进卧室,越野眼睛睁着在床沿上看天花板。他把流川放到里边,自己坐到地板上看着越野。
“仙道。”
“……嗯。”
“我跟由美约好了。”
“…………哦。”
“所以你得把我送回去。”
“………………好。”
说完仙道架起他的脖子,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出门下楼。


流川听着声音睁开眼睛,静静躺在黑暗之中。他想起曾经球场上的仙道彰,毫不费力优雅从容,像一位绝佳领袖冷静完美的诱发出球队的最大才能。温和的笑容又有些内敛,看似谁都能够接近其实早已经远离一切。他总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并且出色得令人心服口服。
好像没有什么是他真正在乎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他需要费力获得的。他是仙道彰。天才仙道彰。
或者就连天才仙道彰这一点,都不会是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终于还是撑不住了。他懒懒的翻过身,闭上眼睛睡过去。

早上醒过来就看见仙道在地上铺了个海绵垫子抱着小薄毯睡得四仰八叉。刚起来想去喝口水头痛就袭过来让他一脚踏到仙道腿上滑倒在地。仙道被他踏醒还搞不清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迷迷糊糊的看他半天才想起来他这应该是宿醉闹出来的头痛。
仙道把他扶起来坐到床上,去倒了杯热水给他喝,然后拿毛巾给他擦擦脸就又让他好好躺下。
“再睡会吧流川。”
仙道把被子给他盖好摸了摸他的额头,仙道的手是挺温柔但也没怎么减轻头痛。他皱着眉毛闭上眼睛像只小猫一样把头往被子里钻。
仙道看着他的睡相不自觉的笑笑,把被子拉下来一点又在床沿坐了会,看流川睡熟才站起来挠着头走进浴室。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他不知道自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睡。虽然一直都挺喜欢睡觉但从没连着几天都睡到日上三竿还嫌不够。他坐起来,仙道趴在地板上画图。他看看仙道仙道也抬头看了看他,温暖的阳光就这么轻轻易易的照到了最深的地方。
仙道爬起来把水杯拿过去递给他:“咱今天就不出去了,我把这些图赶完明天咱就回神奈川。”
他喝下口水点点头,头已经基本不疼了。他抓着头发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进浴室。

洗好出来看见仙道把昨天剩的菜从冰箱里拿出来准备再弄顿火锅。他边擦头发边走过去问仙道“喂要不把越野叫来吧”,仙道诧异的看看他说“那小子跟女朋友正如胶似漆哪你以为咱俩能有多大魅力?”
他看仙道一眼没搭腔,走过去放下毛巾把水加了电源打开,就等着水开放底料。仙道在厨房洗菜,水声哗哗的。过会又边洗边问他:“你干吗要叫越野那小子?”
水很快开了,他揭开玻璃锅盖把底料放进去。“他说话蛮有意思。”放完了再把锅盖盖上,回头看一眼水声所在的位置:“挺会揭你老底的。”
水声停了,仙道还是用裤子擦干净手上的水出了厨房对他喊:“菜归你了我不会切”,走过来看见锅已经开了又赶紧拿昨天切好的豆腐块先放进去。流川无奈的瞥他一眼起身走进厨房,有规律的切菜声就顺着白腾腾的热气传到他的耳边。

一起吃完火锅收拾好残局流川就又去看他的电影,仙道回卧室继续赶图,一天就这么基本过完。晚上两人出门吃了左转一百米的皆川炒饭,又趁着天黑在外面晃悠一会儿,在有人认出流川之前回了房子。回来后仙道还是赶他的图流川还是看他的电视,所不同的是手里多出个篮球转来转去。几天没碰球,手痒了。
好容易赶完了图,仙道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东西。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除过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衣服,就算有什么东西没带不是还有鱼住老大呢。
收拾好了就叉着腰晃进客厅,流川正在看博击会,手里的篮球也是兴奋得转个不停好像赶着要去破坏世界。他笑笑就无赖的挤到流川旁边抢过篮球转来转去,流川瞪他他就装模作样的指着屏幕说专心看电视这可是关键情节你看皮特多能打……
也许终究是片子比他更有吸引力,流川很快就不理他专心看电影。那些光影线条在流川脸上漂移变换,制造出各个角度和颜色的狐狸影子来。
这时候他转着篮球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流川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就像现在这样,好像也是件满幸福的事。
微笑着没有再说话。泰勒已经开始制造炸弹马拉也被逼上一辆不知去向何处的白色汽车。篮球在双手之间交换着,轻轻的唤醒了多少将要重现的少年往事。

电影还没看完仙道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睡过去,看样子是累坏了这几天他可一直没闲着。流川轻轻把他推醒,让他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他睁开眼睛就去洗脸刷牙,流川留在客厅把影碟收拾好又把所有该切的电源都切了。拿出罐可乐刚准备打开就听见仙道出了浴室慢慢晃进卧室,所以他就放下可乐也去洗脸刷牙。

仙道给他留了床头灯,他看见仙道还是睡到海绵垫子上。秋天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所以他坐到床上关掉灯就叫他上来睡。
一开始仙道没吱声,他就不客气地踢他一脚。
“过来床又不是睡不下,躺地上我欺负你似的。”
仙道这才慢慢腾腾的起来往床上躺。他朝里面挪了挪把被子让过去一些,睁着眼睛没再说话。也许是白天睡多了现在一点不瞌睡,但是仙道已近挺睏就早点休息明天也好回家。

回家。这个字眼从仙道的嘴里如此轻松的说出来,温馨得几近虚幻。
他不知道哪里能算是他的家。神奈川,美国,还是此时此刻的东京。

篮球,仙道。海潮,仙道。天空,仙道。流川,仙道。

闭了眼睛准备数羊,却感觉到身后围抱过来的手。手上有薄薄的茧子,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身体。从肩膀到锁骨,从锁骨到胸口,从胸口到肚脐,一路向下,温暖轻柔。在这缓慢的过程中他仿佛能够看到,那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之下,广阔的金色麦田在随风摇动。
男人的嘴唇从后面亲吻着他的脖子,轻浅的咬上突出来的一块小骨头。被他碰到的地方像被微小的电流激过一样,酥麻难过的几乎就要承受不住。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受到如此的撩拨,太温柔,温柔到几乎要轻轻战栗。
他皱下眉头微微弓起后背,身后的男人却停下动作。仙道的手停在他的小腹上,静静睡去一样变作沉默。
他翻过身压住身后的男人,用双手固定了他的脸硬吻上去。

这个动作突破了仙道所有能够想象的极限,使身体之中最后一丝理智全盘崩溃。他几近蛮横的啃咬着流川的唇舌,让自己的手像蛇一样攀上去,用暴力扯掉流川的上衣。男人用衣服缠住他的手抬上去,翻过身狠狠压住他的胳膊轻轻啃到他的锁骨。他往返流连的嘴唇柔软温柔,抵死缠绵。
他微微喘着气受不了的昂起头。他知道自己的呼吸正在变成一种完全陌生的急促喘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脱离大脑的掌控。他知道仙道的手一路向下就要到达连自己都要陌生几分的欲望中心。他想让这一切停止想让自己像往常一样好好的控制局面。然而他知道,他不是别人他是仙道彰。他是调侃自己嫩得像个国中生的得分王牌,他是时刻微笑懒散自由的天才领袖,他是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温和对手,他是自己从未曾了解未曾看透的唯一思念。
仙道用手抚摸着他的脸,再绕过来从他的额头、眉毛、发际线一直深深埋进他柔软潮湿的黑发。他把他仰起的脸扶起来,用嘴唇封住了那张瘦削面容里的所有喘息。

他知道自己释放在仙道的指间。他知道自己弄脏了他的床和被子。除此余下的,他仿佛已经什么都不再想去知道了。

仙道起来在黑暗中冲进浴室。他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微微喘息。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所有的事情忽然变得纷繁复杂乱作一团。
从浴室出来仙道还是躺到地板铺的海绵垫子上。睡吧,他说。他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温和,温和到毫不在乎,波澜不惊。混着晰晰索索的声音他翻过身背朝着床的支脚,整个房屋的距离被他刻意的拉长,让充塞其中的黑暗变得遥远淡默。
他整了整被子,把自己盖好。夜风清凉,从耳边轻轻掠过。他看了会儿窗户,在黑暗中扭脸面向地板上的仙道。
“你过来吧,晚上容易着凉。”
仙道还是背对着他,充斥四周的黑暗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睡吧流川,明还要早起。”

他没有跟他说实话。他已经不敢继续躺到流川的身边。
同时陷入沉默。黑暗与疲惫适时侵袭,让他们暂时可以逃入梦境,忘却现实。


第二天早上是仙道把他叫醒的。他坐起来看见仙道在收拾房间,把该收的都收起来。
“你先去冲澡,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
仙道看了看他,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到初见时的轻柔温和。
他下床走进浴室,大概洗了洗换好衣服走出来,仙道已经把早餐买回来放到桌子上。两个人沉默的吃完早饭就提着行李穿鞋出发。


到车上仙道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他,说是要让他好好看看六年未见的日本。一路上两人话都不多,仙道起太早熬不住没多久就靠在他肩膀上睡过去。
到之前仙道醒了,老远就看到鱼住惊人的块头杵在接站口等着他们。见到他们鱼住老大好像也没有特别激动,帮着拿过行李只问些日常事情。到了鱼住的家传餐馆被老大按住吃了顿饭又被强行安排好客房之后即被放养,随便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一来二去已经是神奈川的黄昏,仙道说还是去海边走走吧。他答应着跟仙道出了房门,两个人慢慢悠悠的路过陵南,朝着海岸走过去。
走上熟悉的滨海大道,就有一群蝴蝶飞过来。仙道走在他的右边,眼睛远远的望着海潮。

“流川你看这些蝴蝶,一个一个的比着飞啊。”
流川没说话,视线却黏在了蝴蝶上。
“……小时候刚知道蝴蝶是毛毛虫变过来那会,心里特不能接受。我特不喜欢虫子总觉得它们只能在地上爬,我只喜欢飞的东西比如说蝴蝶,飞起来特漂亮跟朵花似的。”
“那时候我有个邻居是早产儿,心脏有问题。我们常在一起爬高上低的,他爸就总是叫我不要带着他到处窜。我那时候小孩一个,懂什么啊,只知道一起玩得开心最重要。后来有一回他从一堵没多高的废墙上掉下来,当场就晕了。其实要换了我们肯定没事,但他就不行。”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他和我都去了别的城市。难得假期见面我们就总是要聊个不停。”
“……其实现在想想,他说的好多话我都忘了,却唯独记得这几句。他说自己身体的问题就是早产要付出的代价。太早的破壳而出让他的心脏受损,就像一个不能修补的黑洞,随时准备吞噬他的生命。”

他们越过了滨海大道,慢慢走到柔软的沙滩上。红色的太阳渐渐西沉,广阔平和的海面被红霞掩映着,变成一片偏紫色的蓝。
“但是他一直很坚强,他总是觉自己的死亡方式属于毫无准备突如其来的那种。他做什么事情都要努力到极限完美到极致,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当作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件。”

他们不自觉地走进了浅浅的海水,于是都弯腰脱下鞋子拎在手里。
“你对于篮球的执著,总是让我想起他做事的方式。在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也路过了这条海滨大道,也是这么一群蝴蝶高高低低的向前飞着。”
“后来你打进全国大赛,对抗山王。在那场比赛里我好像看见你像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拼命努力的展现着自己长久蜕变而来的力量。……你不同于他的早产,你的蜕变是因为你脱颖而出的强大。”

流川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海浪,而他则注目远望,仿佛在凝视一只回归家园的沧海蝴蝶。
“但是你们都是早产儿。你们都要为自己的早产付出代价。所不同的是,你早已成为一只能够飞翔的蝴蝶。但他的双翅,早在出生时就被命运折断。”
“你需要时间变得更强。你到达的是一个满载着王牌的广阔星空,因此你要成为的不是充斥其中的王牌,而是一位懂得收敛光芒的领袖。”
仙道低下头看着舔舐脚趾的海浪,伸开双手走进温暖的海水之中。
他静静看着仙道潮湿的背影。海风懒懒的靠过来,吹乱了他一头柔软的黑发。
他在沙滩上坐下来,并没有追随仙道的身影。他看见一只蝴蝶翩翩翻飞,在紫蓝色的海天之间流连忘返,自由飞翔。

一个漂流瓶随着海浪搁浅在他的脚边。他拿起来缓慢的抚去沙子,看见一张被卷成圆圈的机票,懒懒散散的贴在透明的玻璃瓶子里。
仙道的裤腿都湿透了,袜子也早已经不知所踪。
“流川,你该回去了。”


他打开瓶子展平机票,仙道挽起裤腿在他身边坐下。
“帮你订了后天晚班的航程,这样明天咱还能再玩一天。”

“……我又没让你订票。”


流川把机票卷了塞进裤子口袋里,颇有些冷淡的脸色看上去像小孩子怄气。顿了顿又蜷腿穿上鞋子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细沙,掉头走出海滩。


青年走向当年与仙道较量的公园小球场,双手插进口袋头也不回的给他撂下一句话。
“跟我打两场。”
“……手没事?”
“用左手打。”
“…………也太小看我了吧?”
“不务正业的家伙还想怎样。”
“……………………我要是能输了鱼住家的脏盘子我一人全包。”
“………………你们老大有福了。”
“…………………………你小子咱们走着瞧!”
“…………………………。”


结局是出乎散漫人的意料的,所以他自惭形秽了一路之后晚上回去直接低头进了厨房,然后在鱼住久违的咆哮声中一脸陪笑的被推出厨房大门。
流川坐在木头台上端着茶杯看着他,眼神中分明透出几分笑意。他过去抹了袖子坐在流川旁边,双手往后一撑抬头看着比东京明亮百倍的久违星空。
能听到鱼住父子接连的训导咆哮声,混杂着橘色家灯下面小虫发出的嗡嗡鸣叫,让这间家族式餐馆显得明亮并且温暖。
流川转过脸去看他,眼睛变成黑夜中的一颗星,认真执着。


“你说我是早产儿,你又是什么?”
“………我当然算正常人啊,还用问。…………不过我可能算正常人里面比较懒的那一种,俗称懒虫。”
“……你究竟在乎什么?”
“……………………”

我究竟在乎什么。我在乎自己败在你所在的球队手下。我在乎你在场上被人故意使招撞伤了眼睛。我在乎你在对抗山王时太过年轻的破茧而出。我在乎你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在乎你数次被对方强壮的新手撞伤在地。我在乎你沉默清澈的眼睛在迷惑之中渐渐黯淡。
我……还能回答你什么。没有人问过我究竟在乎什么。所以我不清楚不明白。
“…………我不知道。”


他的答案让他们同时陷入安静。流川收回目光,缓缓端起手中的红茶往嘴里送。
他抬了双手慢慢往后躺着,以此来对抗持久而漫长的沉默。


“…………我被撞倒的时候只想起你输给海南那阵儿,最后你对着阿牧笑了。但是输给我们你没笑反而一脸失落。………………为什么?”
“…………就因为这点破事想不通你就撇了球队跑回来找我?真够任性的啊你……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靠不住的家伙。”

“我问你为什么。”

他能听出来流川的情绪。流川的口气执拗冷硬,少有的认真。

“………………因为我在乎。我输给你我在乎。”
他不知道这样说是否能够算是完全回答。他知道自己早已习惯了顾左右而言他。但这是流川的问题,一点都不会令他想去逃避的问题。
“那会儿你没输,安西教练说我那时候不如你。不过刚才可以算你输,输得一塌糊涂。”
流川的语气虽没有多大变化,其中所包含的调侃却已毋庸置疑。


说完青年站起来打着呵欠准备进客房,仙道却一把拽了还让他坐下。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日本?”
青年就看看他一脸不耐烦。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美国?”


听到这个问题仙道狡猾的笑着躺到流川的身边。流川看这家伙表情诡异,不自觉地拿了杯子往旁边挪过去一点。
“难得你问啊,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啊,我准备后天就去。还刚好跟你搭同一班飞机坐同一排座位去同一个地方……不过我可不打算带什么行李,虽然只是被教授推荐去短期进修但怎么着也得住个十天半月的,你说跟着你走了成不成啊?”
“……………………”
“对了到时候我还要去现场看比赛,你可别再给咱神奈川丢人咯。一撞就倒算什么事啊,换了我绝对比你强点……”
“……………………………………”
“流川你倒是说话啊…………”
“………………………………………………(青筋暴裂中。)”

仙道没有看流川,流川也并没有看仙道。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躺在秋夜半暖的木板上,轻轻的握住对方温暖的手心。

那些美丽的蝴蝶终于还是越过所有的阻力,攀上了这一片无比广阔的明亮星空。

END

评论

<P>写的太好了</P> <P>真的</P> <P>很喜欢</P>

黑吉--2008-04-17 17:4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