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春日祭征文] 审讯实录

作者： 灰茶，收录日期：2009-03-14，1002次阅读

今天出门就觉得不对劲，明明是大好的赚钱日子偏偏大舞厅门口没人抢生意，手上的玫瑰花两天没打理没喷水照样美丽如艳女嘴唇，今夜男士们也格外慷慨，总是买一打不还价——甚至还有买来直接送还给他的。他还为自己第一天出门摆摊就战果累累觉得自豪骄傲，忍不住笑得更招摇了一些。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如果是平时，以他的智商和辨别力，应当不会是全然不发觉的，也许还会安排好一切，把花贱价出售以减少损失，之后还可以奢侈一回，瞒着恋人进去大舞厅来一场艳遇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现在猫腰蹲在小办公室的角落，头顶的劣质日光灯忽明忽暗地制造乏味又缺乏安全感的气氛，他知道再想些什么都晚了。他看到自己的货物被收缴，扔在房间另一头的地上，他歪着脑袋以平视之，想让自己跟那些连牛粪都插不上的花一道显露出些迟暮美人平阳之虎的衰败又撩人的姿态。

就在这个时候，他横竖颠倒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板鞋，那双鞋子破旧，边角那里的塑料甚至出现断裂，肯定没有人愿意在下雨天气穿它。

不过他不关心这个，他有些讨好地摆出个慢慢拉扯便于对方看出他讨好心切的笑容，“呵呵，真巧……我也有这双鞋子。”

对方显然是不买账的，他往办公桌后有些歪斜似乎随时准备倒塌的木头椅子上一坐，手上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扔，动作不是特别粗暴，不过这强烈的“我是老大我脾气不太好”的气势吓得日光灯又瑟缩了两下。

“好吧……好吧，我交代，大哥，你得相信我，我今天真的是第一天出来摆摊，我不知道那地方管那么严……啊，我的意思不是管得不严我就可以去了，我知道做这样违章的事情是不对的。我这样做其实真的是有原因的。”他咽了口口水，瞄了眼对方的神色，“其实不瞒你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说的还是废话，因为刚才填写个人资料的时候老早交待清楚了。

“同时，今天也是情人节。”他朝对方笑了一下，“这个日子谁不想跟恋人一起过，对吧？可是我们家家境不太好，我爱人他今天还得值班，据说是加班费翻三番。所以我就到他工作的地方去等他，我还买了一大束玫瑰，想要等他下班之后一起去跳一场舞浪漫一下。嘿，你知道跳舞是很能联络感情的事情，尤其是正转的时候女步那方腿挤入男方双腿之间，这么光明正大的调情太难得了！当初我爱人的舞步就是我教的，我们住在那种能住很多人家的旁边就是里弄的大院里头，当中露天一块正适合跳舞，我们把屋里的收音机开到最大，就能跳了……嗯，当然他陪我跳五分钟我得陪他打一个小时的篮球。说到这个，我们院子里的篮球框还是我给做的，拿粗铁丝做成一圈，再绑到水泥柱子上，不过我还是觉得那种场地不太适合打球……”

他滔滔不绝，忽然意识到对方不耐烦了，这就不太好了，如果他关押他一夜那就太糟糕了，“嗯……这当然跟我要交待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其实我真不是在那里卖玫瑰，我是在等人的，后来大概因为我手里的玫瑰太多了，所以就让人误会了，而且我今天的红色风衣又显得太喜庆了，让人以为我是故意要招揽生意才这么做的，其实他们真的都误会了，我只是想让我的爱人更容易看到我。红色，风衣，嘿嘿。之后就有一对情侣来买，我就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又要给人家男生面子，不可以直接送小姐玫瑰嘛，所以我就开始……卖了。你看其实我在做好事。”

他停下来想看看自己的辩驳有没有成效，不过这次的对手似乎特别棘手，对方引而不发，保持沉默，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的，赚钱养家，这种日子大半夜的也不能休息……但是事情真的不能只看表象，我很乐意你来瞧瞧我的本质是多么纯良。比方说，我小时候一哥们，红头发的，打架特厉害，那时候著名的街头霸王，现在就去当兵保卫祖国了；又比方说我另一个哥们，年轻时候也混账过一阵子，头发蓄得用飘柔都打理不出自信来，下巴上到现在还留着一道疤，人家去当了人民警察维护治安……”

他瞅见对方神色不对，连忙补充，“当然我不是说执法人员都是流氓出身，像您这种做城管一类的，肯定是比较有文化有修养的，也比较能明白事理，对吧？”

他觉得蜜糖鞭子是不二法则——应该适当加点儿恐吓成分，“我爱人倒是打架也很厉害。”提到这个他又收不住嘴了，“但是他不是那种张横的家伙，他只是有一点迷糊的霸道。我们还很小的时候跟着一些有钱长辈出门，我会甜言蜜语地顺来很多零嘴什么的，他每次看到好东西都只会飞快多瞟两眼，其实乖巧羞涩得让人心疼。不过最后我的零嘴总是到他的口袋里，所以我又分析他可能十分狡猾。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是搞不太明白他，比如为什么这种日子他还要扔下我，还坚持去上班。”他边说边露出恋爱中人的带着些苦恼又温情的笑意。

他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完全偏离了谈话主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对面那个男人冷洌的眉毛挑了挑，终于开口，“仙道。”

他抿抿嘴唇，摸摸自己古怪的发型，“在。”

“第一，不要以为你这样狡辩就可以避免处罚。”他敲敲桌子，顺手抹去刚才听得困倦打呵欠挤出的一点点眼泪，还是很干涩。

“您说的极是。”他配合地点头哈腰。

“所以，”他顿了顿，“玫瑰花充公。”

他眉开眼笑。

对方拽起地上终于有些恹恹的玫瑰，“你下次想让我收下玫瑰的手段可以再高明一些。”

他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之意，仍旧笑眯眯地听他说话。

“第二，我今天加班本来到7点就能回去。”他眯眼斜睨他一下，慢吞吞地说，“结果被你搞到了11点。”

“你不是跟我说要通宵值班的吗？”他有些吃惊，“我记错了？”开始懊悔地回忆。

他暗骂白痴，不知道什么叫惊喜啊。

当然面上是不会把小算盘给说出来的，他继续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就在这时候，为了烘托气氛，日光灯赶场唱主角，啪地回光返照一下之后，寿终正寝。

屋外车灯的暧昧光线透过玻璃窗印在他的脸上，似乎是狡黠地笑了一下，他站起来，走到他的身侧，手揽上他腰，“第三，今天我跳男步。”

他把头压在他的肩头，热气呵过他的耳垂，“流川，那你可要注意正转的时候，我腿，特别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