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战记 1-11
作者: 冷水,收录日期:2006-03-28,934次阅读
(一)爱情有多伟大仙道不知道,但是为了爱情自己有多伟大仙道觉得深有体会。
高中那会儿为了追随翔阳比自己高一年段的藤真健司,仙道凭着苦干实干加巧干一路杀进了理大,藤真念的是五年制的建筑,为了打个时间差同年毕业,仙道修了四年制的计算机。
对于仙道选的专业不少人都感到困惑,且不说出了课堂的他压根儿没正眼瞧过计算机,这尽人皆知的课业负担重也实在离仙道成为一代“闲士”的志向太远。不过他的好朋友都彼此心照,多半又是藤真惹的祸,在仙道身上发生的任何有关藤真的事都是不能依常理计的。
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各方面都接近完美的藤真在大学里还是风风光光的做校篮球队队长,当年陵南的王牌也毫不意外的坐上篮球队第二把交椅。关于这第一第二的顺序,倒不是因为仙道的球技相貌人品气质差了些,只是一旦得了面向藤真的免疫力缺失综合症,气势上便输了半分,再者仙道也早烦了这名为队长实为百管部部长的称号,乐得既省心又让心上人高兴,吃小亏占大便宜永远是公理。
藤真的确是聪明绝顶外加应变能力一流,仙道常常想,他不去做外交官真是祖国和人民的一大损失。面对仙道的明追暗逑,藤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一化于无形,一年下来两人处了个不即不离不冷不热。
每年九月底都会有新生报到,按照惯例各专业高年段的男生都会为本专业的新生做些搬运行李打扫寝室介绍专业概况的活计,仙道是二年生,当然也要参加。
星期天的早上阳光灿烂,仙道沿着图书馆前的小道一路晃到广场。通知的是九点集合,迟到大王很给面子的在九点零二分进入藤真的视野。
仙道隔着半个广场整好了笑容就要招呼藤真,却一眼看到了边上的流川,黑头发白皮肤在夏末初秋的的广场上分外扎眼。正想着这小子怎么也吃错药来念计算机,突然记起一年前最后一次和他在小球场打球时流川问计算机能干嘛,当时自己好像信口说计算机是一种想让它干嘛就能干嘛的机器来着。流川是个认真的人,对自己的每句话几乎都认真,仙道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突然觉得有点心虚。
时隔一年的重逢并没有让流川脸上有什么不同往日的表情,只是简单的问了好,藤真在一边笑侃,说流川怎么只长个子不长句子,仙道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流川的头发,后者也没躲闪,只歪了歪头算是回应。
篮球队里的第三把交椅很快产生,只是这No.3虽无觑觎队长宝座之心,却对No.2不买账得很,球场上针锋相对起来全然是拼命三郎的架势,也不知仙道是有意还是无奈,每天忙着和流川玩拆招游戏似乎有点不亦乐乎。
大学的生活除了和流川在球场上拆招,和藤真在球场下周旋之外没给仙道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平静但不平淡的日子转眼就挨到了大三下。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老天开眼还是老天没眼,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终于发生了一件不平常的事。
那是情人节的前一天,天很冷,天气却很好。下午第一节课课间仙道正趴在朝南窗边的课桌上懒懒的打盹,一睁眼就看见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藤真,带着睡意被拖出教室,半梦半醒之间只听到隔空传来的一句话:“我们一起考研吧?”
仙道对藤真之心实在是苍天可见,光是“我们一起”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下意识的从嘴里吐出个“好”来。藤真满意地微笑走开,仙道在他背后咽下了突然泛起的苦涩,却一眼对上了流川的目光。流川的眼睛似乎在说——爱情真伟大。为了爱情我真伟大,仙道想。
(二)
盲目考研必然会以失败告终,如果再加上一条爱情是盲目的,那么由公理的传递性可以得出——为了爱情考研必然会以失败告终。
仙道终于明白了人和人之间感情的深厚程度与交流时所用语句的长短是不成正比的。藤真甩下的那句七个字的“我们一起考研吧”比起命令式的“考研吧”没多出一丁点感情色彩来,和那句造成仙道下意识反应的“我们一起吧”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藤真就是藤真,藤真说出的那句话也就只有字面上的意思。头一次共度情人节的两人拿着藤真开出的书单在各大考研书店奔波了一天,等到他带着优雅的笑容很仗义地说今天你生日我请吃饭的时候已是仙道累得笑容僵硬的七点半。仙道没法记住那天那顿饭是怎么吃的,就像他实在对后来大半年的日子没印象一样,感觉上唯一的不同就是连在球场下和藤真周旋的机会都被一古脑儿没收了回去。
仙道感到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时代,上辅导班,考试报名等等事宜统统都由藤真打点,剩下要做的似乎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已。藤真是公认的天才,但在藤真的字典里没有天才这个词,做任何事全心全力是他的一贯作风,众人很遗憾的恭送他离开了篮球队,仙道没这个打算,但也在无形的压力之下把上课练球之外的时间统统献给了考研事业。把屁股钉在凳子上对仙道而言实在不容易,攻读自己不喜欢的科目更是引发了无穷的痛苦,为了伟大的爱情成了不断勉励他坚忍到底的唯一动力。
流川的眼神越来越让仙道觉得有点看不明白,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逐渐成为其他队友眼中的拼命三郎第二,也许是为了身心健康,从一个方向源源不断注入的压力就一定得从另一个方向发泄出来,抑或可能是,失去了和藤真在球场下周旋的机会有点精力过剩。
仙道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感情,因为从任何方面来看藤真都是近乎完美,而加上近乎二字也只是对古训“天下没有完美的事”的一点点尊重而已。当为了爱情勇于献身的男主角在图书馆里又一次注视对面桌边完美的战友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在美术馆看画的感觉,撇开两人之间益智的周旋,到底还有些什么?……爱情是盲目的,仙道放弃思考的时候对自己说。
事实证明无论是没有藤真的日子还是和藤真朝夕相对的日子都会过得很快,检验苦难成果的那个一月的周末悄然而至,只可惜仙道很习惯性的在九点整睡到自然醒,从而成为了又一张白卷的制造者,浪费了考试筹备委员会的老师们往课桌上贴他名字的努力。
再见到藤真是周日下午五点零五分,考试结束之后的第一时间。藤真看着仙道的脸有点苍白,他走过仙道身边的时候仙道只听到三个字:我输了。
为自己分心所以没考好吧,仙道不敢问什么,很天真地想着,有点内疚。
整个三月几乎都在打西南区大学的联赛,等仙道知道自己的猜想错得很离谱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月。藤真的分很高,但自动放弃了复试资格联系了一家建筑事务所实习。即使相见也无语,仙道第一次在藤真身上看到了标标准准的失败者的姿态,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不屑说爱字,等现在觉得有必要了却又好像被什么卡在了嗓子眼,进退不是,终归还是感到亏欠了点什么,但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是怎么都不可能掏出来给人的。
如果你有认真过就会明白为什么,藤真说这句话的时候仙道突然觉得藤真老了,也或许是——自己实在太幼稚……
仙道第一次考研是为了伟大的爱情,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既没考研也没找到爱情。
爱情有多伟大仙道不知道,为了爱情自己有多伟大仙道也不知道了。
(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美英联军打击伊拉克不算奇怪,流川决定考研却绝对是一等一的怪事儿。
理大的人工湖在校园里蜿蜒盘绕,湖水瞧着还算干净,一路看过去也没半块严禁垂钓的告示牌,只是可能因为化学系的小楼傍水而建的缘故,竟然传说湖里有三条腿的鱼。仙道没兴趣钓个把条这种珍稀鱼类上来吓唬自己玩儿,于是把陪伴他多年的那根老鱼竿抛弃在了寝室壁橱的角落里,时常在钓鱼的好日子偷闲出来晒晒太阳。
四月中的午后阳光明媚,仙道用手枕着头把自己仰面摆平在湖边的草地上,心里有些愁思愁绪愁肠在那儿打转转,但经过一番勤勤恳恳仔仔细细的思索又好像觉得实在没失去什么。天下最可怜的莫过于那些没什么可失去的人,仙道想着,有点失落。
流川的出现把仙道头顶上方的太阳遮去了半个。
“有事找你。”
仙道睁开眼看见流川在身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还是平常那套蓝色的运动服,却没见着总是追随其左右的三大法宝——篮球、自行车、随身听。再一次确认了自己身上的确没散出怪味,仙道又开始佩服起流川寻人的本事来,寻思着既然有这能耐不如考虑毕业后弄个寻人二人组,没准能成为新一代成功率百分之百的Getbackers呢。
仙道只一走神就被流川伸手从平角状态拉成了准直角。
“洗耳恭听。”态度是第一位的,仙道的表情语气神态立刻变得无懈可击。
流川的面部肌肉缓和下来,从裤兜里掏出张有点起皱的纸塞给仙道,“你替我选一科,考研。”
虽说一个词听说的次数多了就必然会逐渐提高做出反应的速度,但当“考研”这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词从流川嘴里出来的时候仙道还是觉得自己一时有点缓不过来。两秒钟的思维空白过后是又一次的意识停顿,因为仙道发现自己手上那张空白比字多的纸上第一行写着——中国近现代史。
“中国近现代史……”太阳晒久了可能会神志不清,仙道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深受荼毒以致出现了幻觉,念得很犹疑。
“你也觉得这专业好?”
“为什么选这么奇怪的科目?”总算确定是自己冤枉了头顶上的太阳公公。
“反正都不喜欢不如挑个容易的。”
仙道觉得自己有义务对流川展开旨在纠正错误思潮的教育:“盲目考研会……”,岂知理应感激涕零的教育对象却没给他任何发挥演讲特长的机会,一句清清淡淡的“我不像你” 第一时间将即将出炉的长篇大论彻彻底底地扼杀在了襁褓之中。
仙道打住话头等了一会儿,确定流川没半点往下接话的意思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到草地上。藤真丢下的那句“如果你有认真过就会明白为什么”既不像问题也不算是答案,让他感到不解,然而更让他想不透的是藤真毫无疑问的坚决。现在流川又是轻轻松松的一句“我不像你”似乎再一次昭示着他仙道彰早已被人剖析得皮是皮骨是骨,让他有点害怕就这么轻易地从旁人嘴里得到答案起来……
一片浮云飘过头顶遮住了阳光,天地有些黯淡。仙道的身体静止不动,似乎已经睡着。
“一起吧。”
“什么?”
“当然是考研,你以为是什么?”
“白痴。”
……
云过,又是艳阳天。
理大计算机学院最不可思议事件就此产生,仙流的八千里征程终于迈出了决定性的第一步。
(四)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理由,只是有的理由显而易见可以直接得到,有的却要使用知识库经过一步或多步推导才能获得,而由于推导过程可能无限复杂且受知识库完善程度的制约,导致了许多明明应该理由充分的事让人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个所以然来。
在决定成为流川的考研战友之后,仙道开始不屈不挠的寻找驱使自己做这件不喜欢也不可能喜欢的事的理由。虽说当天面对流川时由于过度的震惊导致了一时冲动完全情有可原,但这种原因让后来的仙道怎么也无法理直气壮起来。
理由,也就是动机,从表面上来看可以分为两类:为了他人或为了自己。为了他人具体地说不外是因为亲情友情爱情伦理道德或是风俗习惯;为了自己说白了也就是要维持生存满足欲望。当然,只要脑袋稍稍拐个弯儿就会发现其实这两类动机之间的差别微乎其微,归结到一点就是为了自己——为了亲情友情爱情实际上就是为了得到亲情友情爱情,而受伦理道德风俗习惯之累也不过是为了不受社会排挤而随个大流,忍一时之难忍息事宁人罢了。
当仙道经过一番步步为营的严密推论之后发现自己考研的动机居然是为了自己,不由的立马儿一头黑线。虽说是个充分得不能再充分的理由,但给人的感觉分明就是站到了一个四面没有通路的孤立结点上。
天才就是天才,真正的天才永远不会在认识到自身的局限性之后再去想那些想不通的问题。既然藤真说如果有认真过就会明白,既然已经把自己推到了流川所在的那个战场上,那就挺直腰板走下去吧。反正用心看那些鬼科目又不会死,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深思熟虑的仙道对自己说。
好朋友就是在遭受重大打击时会最先想到的人。越野是仙道的好朋友,所以虽然他在享受甜蜜爱情的时候曾一度与老友疏于联系,但一旦发现爱情不再甜蜜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仙道。
学校餐厅有下午茶供应,仙道要了咖啡奶茶,味儿很淡。越野抑扬顿挫的语调带着奇幻的催眠色彩,让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笑看好友脸上的风云变幻。
在对着仙道一阵义愤填膺的唾沫四溅之后,越野停下来补充水分,然后继续——
“什么嘛,刚考完研没几天她就说什么对我没感觉了,还有什么没共同语言了,我靠!不就是考个MBA吗?她还真当她经受了什么血与火的考验呀?我就不信既然她能考上我会考不着,多用点心看看那些鬼科目又不会死!”
纸杯在嘴边停顿三秒,仙道回味着最后一句话忽然精神抖擞的笑起来。越野看着仙道开始想,看来在这做死人容易做活人难的世道里受到打击的远不止他越野宏明一个人。
在寻找通往智慧彼岸的道路上,命运的浪头又把这对好友打到了一块儿。
(五)
对于大四的学生来说,搞定了六月初的毕业答辩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办理离校手续而已,仙道见室友渐渐走得一个不剩,本以为能稍稍清静个几天,却发现自己实在难以如愿。且不说越野闲着没事以给仙道做伴儿为由天天上他的寝室霸着电脑打游戏,流川居然有时也会很好心的来探望下即将被学校扫地出门的学长,顺便把他拐出去玩三四个小时的篮球。
六月的天变得快,中午还是一阵小雨淅沥转眼就云过天青外带阳光普照。越野吃过午饭玩他的NBA已逐渐进入忘我境界,仙道闲来无事正打算打个盹儿,却没料到刚在床上躺下就听见篮球砸在门上的声音,有点不情不愿的起来开门一看果然又是流川,只是这回还多了三井。
三井和流川高中时同属湘北篮球队,高考那年报考工大的汽车与拖拉机系不成被调剂到了理大的中文系。刚进大学的时候藤真曾有过邀三井加入篮球队的意思,但后来听说他旧伤复发得厉害也就没了下文。不知道是因为理大的校园稍微大了点儿,还是三井总没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大学几年下来仙道只远远的瞧见过几回他的背影。
自来熟是三井的一大特点,多年没见的点头之交转眼就能处得像是昨天才见过面的朋友,他一眼看出仙道很是意外,于是直截了当的挑明来意——
“昨天看见学校里有两套不错的公寓招租,流川说想看看,还让我来问问你。”
“你也考研?”边上刚从NBA回神的越野突然蹦出一句。
“我考那干吗,还不是因为学分缺多了点只好留校念大五,和新来的大四一起住又觉得不爽。”三井满不在乎的语调听起来带着点涩。
流川眼皮翻了翻,一脸的“白痴没药医”,仙道有点憋笑也有点同情,怎么想都觉得让三井念中文当文学青年实在是难为了他。要说还真是越野最仗义,当下露出个感同身受的表情伸手拍着三井的肩说:“这世道,兄弟们都不容易啊……”
我的苦只有你懂,三井叹了口气有点感动。
流川很努力了下终于还是没忍住——“白痴。”
仙道原本并没考虑过要租房留在学校,但被三井一说之下觉得能在校园里租个一屋半室的其实也不错,虽说生活条件远比不上家里,但总好过未来大半年里自己独个儿闭门造车,正巧越野也有此意,于是四人一行直奔目的地。
三井说的那栋三层小楼就在教工生活区和教学区的交界处,到教学楼和第一食堂不过是两个方向的五分钟路程而已,可以说得上是闹中取静。空出来的是顶层仅有的两个门对门的套间,一样的款式,各有两间小小的卧室和一个带阳台的公用客厅。原本也是租给学生的,只是因为今年毕业所以几天前退了租走人。房子小归小,却很干净,家具什么的也挺齐全,而且因为特别照顾本校学生的关系租金定得很便宜。流川估摸着住在这种比宿舍安静得多的地方比较有利他的睡眠,而其余三人则是想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可不满意的地方,于是都同意租下。
当天晚上,四人丁丁当当的提着自己的锅碗瓢盆随身物品来到了新租的公寓,在房门口展开了关于分房问题的讨论。
“我和仙道从小玩到大,当然是住一起。”越野最先开口,拖着行李拽着仙道就要直奔东屋。三井和仙道觉得反正是合租,谁和谁一起也没什么大所谓便打算依言分头行动。
“抽签。”流川似乎有点意见,冷不丁冒出这么俩字来。众人微微感到意外,但转念一想也算公平合理。三井从旅行包里摸出一本便笺撕下四张分别写上东、西,等折好了便让各人挑。结果仙流一组往东,其余二人向西。
开门进屋的时候仙道小声问:“你怎么做到的?”
“用意念。”流川不假思索的回答。
清晨六点,机械闹钟歇斯底里般的铃声从窗外传来,把仙道从恶梦中拉回现实。天已亮透,初生的阳光被窗前不远处的几棵大树挡去了一些,看不真切。来自虚幻影像的惊惧在真实的光与影中迅速溃败而去,只剩下那台闹钟仍兀自发出尖锐的响声,十秒,二十秒……
小楼的东侧每层仅有一户,一楼二楼的据说都是三井文学院的学弟,已经先于计算机学院一周考完回家欢度悠长假期去了,剩下唯一可能上闹钟的人只有流川,虽然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有人会有如此定力,但除去了所有客观上不能发生的,剩下的无论看起来有多不可能也必然是真相。
仙道睡意全无地盯着有点泛黄天花板,对室友的睡眠集中力肃然起敬。闹铃声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隐去,终于从敞开的卧室门外传来琐碎的脚步声,在室内各处游移,水声,玻璃碰撞的声音……轻微,但却真切,最后是房门压抑而厚重的“砰”声,结束了所有响动,只留下一室的寂静。侧头看看枕边自己那个好脾气的闹钟,六点十五分——比平时的起床时间早了两个多小时,但醒了就是醒了,不起床也就只有睁眼看天花板的份儿,仙道在有点陌生的晨光中坐起来舒活了下筋骨,微微苦笑。
六月近底的校园学生走了将半,清晨时分更是三三两两稀疏得可怜。仙道在小楼附近随处走了走,又绕到食堂吃完早点,再买份报纸回公寓,一路上没遇到半个熟人,不由觉得有点无趣。七点半刚过的时候流川提溜着个篮球进门,正赶上瞧见仙道坐在客厅里看那份压根儿没啥新闻的新闻早报,嘴角挂着稍显古怪的笑容,似乎带着自嘲的意味,让流川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这会儿看上去有点像正在杀时间的小老头。
“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流川眼里带着笑,问。
“睡不着。”
“是吗?”眼里的笑意更甚,“要不明早一起出去活动活动?”
“要是醒得过来就去。”仙道放下报纸,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傻,边上有这么个马力强劲的闹钟醒不过来才是怪事呢,这么热的天总不能关了门窗睡吧?要是弄出个密室惨剧来可就冤大发了。流川看着仙道微微愣怔的表情,脸上的肌肉稍稍扯动了下,转身走开。
流川的考试还剩最后三门,冲个凉换件衣服再往口袋里塞了支笔就出门去了。仙道坐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回房取出装着便携式的黑色拎包,又随意挑了本书夹在腋下,径自敲响了同层西侧的房门。一阵梦游般的脚步声之后,门开了,仙道将手里的拎包往睡眼惺忪的越野手里一塞,“我出去了,你慢慢玩。”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越野生生向后退了半步,眼里的睡意也顿时去了小半。“噢,好。”越野还是没睡醒的时候可爱——不会问东问西的啰哩叭嗦,仙道心中暗笑,飞身下楼。
“喂……你去哪儿啊?”慢了半拍的人终于醒全。
……
怎奈,人已去,楼已空。
学校有专为留校准备考研的学生开设的空调阅览室,仙道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象征性的翻了几页书。前一天晚上家里打来电话,说是拨原寝室的号码没人接,于是打了手机问什么时候回家。仙道只推说寝室的电话坏了铃不响,过几天找人修了电话参加完毕业聚餐就回去,而将租房考研的事统统瞒过暂且不提。流川的眼神有点责备的意思,想想也是,这种借口用个三五天的还好,怎可能是长久之计?父母也不是不开明,只是上回为了藤真身在曹营心在汉若有其事的在那儿复习了大半年,结果却矿考,而这次……为了谁?为了自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如何能说服别人?
睡眠不足使得眼皮比心情更早的沉重起来,但在半梦半醒之间仙道却忽然想起毕业答辩时答辩组组长,也就是系主任曾对他说最近有个项目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参加。留校做项目?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仙道顿时又精神起来,直奔学院办公楼。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走出办公楼的时候仙道觉得迎面而来的阳光微微有点刺眼。想做的事情总是很顺利,无论是自己喜欢做的或是不喜欢做的,总是吗?……仙道在刺眼的阳光下眯了眯眼,叹口气,抬头看见流川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教学楼的侧门外,一霎那间觉得其实现在的状况也没什么不好,笑容便又再次溢出来,脚上加快几步赶上去说,“流川,我饿了,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流川诧异的看了仙道一眼,下意识的看表,天,才十点!今天的确起太早了,仙道讪讪的落下几步,“那……去哪儿?”
“去吃午饭,饿了就得吃。”
(七)
将留校跟导师做项目的事告诉了家里,也名正言顺的把“新安排的宿舍”的电话号码说了出去,仙道总算暂时松了口气。回想自己这小半生一路走来虽然从没什么远大理想,凡事多半是临时起意边走边看,但凭着天资聪颖外加抱佛脚时实打实的刻苦倒也还算一帆风顺,于是就习惯性的顺着自己的懒劲儿不再去想下一步的打算之类的了。
那个有一仆二主之嫌的机械闹钟日复一日地在同一时刻响起,每天无私地倾尽所有能量来为仙道驱散睡意,至于清晨那段无所事事的时光则由室友流川枫热心的帮忙打发。
仙流二人从高中时代开始算起做了两年对手三年队友,一则由于湘北陵南两队教练私交甚好,致使所属篮球队之间的友谊赛数量旷世罕见,再者就是因为初遇时流川起了棋逢对手相见恨晚之意,喊出“由我来打败你”的口号频频找仙道单挑,结果几年下来两人知己知彼得常常胜负难料,也在无意中渐渐的不去评判胜负了。面对没有输赢之分的晨练,需要执著的只有手中的篮球和眼前的对手,仙道觉得轻松自如,轻松得可以安心投入所有心力,在空旷的篮球场上划出一道道令人心仪的风景。
系里的领导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在仙道要求参加项目组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安排各项事宜,任务指派、时间分配、工作流程的条条框框都发到了手里,剩下要做的只是按部就班的发挥主观能动性而已。流川最后一周的两门考试一晃而过,居然也开始背着几本考研辅导书上阅览室写写划划,仙道在觉得不可思议之余忍不住暗自感叹全民潜心钻研学术的时代到来有望。时间的轮轴在人力的推动下终于加速运转起来。
事实证明,再八卦的人也有嘴紧的时候。仙道眼看着越野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个多月之后,才终于弄明白了这位其实无心向学的仁兄迟迟不肯回家的真正原因。原以为只是因为不愿到父亲安排好的公司去上班,却没料到原来越野和他的前任女友竟是同一个小区的住家,也没料到看似满不在乎的他在分手几个月后还不能直面邂逅时可能有的那么点儿尴尬。自己又如何呢?想想大概也有三个月没见到藤真了,确切地说是断绝了一切的联系,再见面时会是怎样的心境和场面?仙道没想过,也真的实在不愿去想。
三井的毕业论文通过得有惊无险,顺利拿到了本学期重修科目全部及格的成绩单,还在理大的附属中学找了份暑假教篮球的兼职,再勉强凑活上已经有点过期的乔迁之喜,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四喜临门了。于是乎三井定了个一家四口都方便的日子,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上超市买了点啤酒熟食,还带回了寿司应景,在三楼的天台上铺两块塑料桌布搞起了庆祝野餐。
小小的聚会从日落西山进行到夜深人静,四人也由最初的围坐发展到后来的半坐半躺东倒西歪,天南海北的一阵乱扯之后,流川和三井终于体力不支败下阵来回房去了。越野晶亮的眼睛里带着七八分的醉意,斜斜的躺在地上,仙道也觉得有些疲累了,但却只是靠坐在栏杆边上懒得动弹。
“仙道,对于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吗?”越野难得认真。
“……”仙道迟疑着该怎么回答。
“以前没想过,只是很反感老爸为我安排,可现在……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知道该选什么样的路。”
“……”
“发现自己原来只是随大流的走一步看一步,没有真正为自己打算过,更没有为她考虑过。”
“……”
“该回家和父母谈谈了……”
仙道无言的在心里叹气,常说喝酒壮胆,难道很多事真的要壮了胆才敢认真去想吗?总觉得自己已然长大成熟得足以展翅翱翔,却又会在那一个又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自己其实仍然是个无知的孩子,生活何其简单又何其复杂,或许真的需要每个人终其一生去学习体验。若真能喝醉之后尽情的去想去叹去怨,待到一头睡下去醒来再做回原来那个自信满满乐观豁达的仙道彰倒也不错。仙道有点任性的胡乱想着,一回神才发现边上自问自答的人已经沉沉睡去,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丢下一地的狼藉站起身来送越野回房。
西侧的房里亮着灯,门也开着,三井帮着仙道一起将越野安顿到了床上。
“他喝醉之后一向很老实,你睡你的不用管他。”仙道打趣地说。
“我知道,”三井温和的笑笑,“搬进来之后已经见他醉过几次了。”
(八)
越野回家了。带走的只是些随身物品,说是很快就会回来。那天晚上的话题后来再也没重提过,不知是他忘干净了还是不愿再说,第二天早晨起来时清清爽爽的神情甚至让仙道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先前听到的是否只是无关现实的梦话。
但,越野终究还是走了。
清晨,云淡风清的篮球场。
仙道稍一走神之后发现打在篮筐上的球不偏不倚的朝自己弹过来,躲避不及,情急之下只得缩了缩头勉强避开脸部。与篮球做了亲密接触的头顶微微作痛,仙道有点委屈的笑了笑,流川皱着眉递过一条干毛巾,两人一起在篮球架下席地而坐。
“怎么了?”
“忽然想起越野。”
“嗯……”流川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一下,“爸妈让我趁假期回去一趟。”
“噢?要你回家?应该的啊。”
“嗯,去澳大利亚。”
“啊?”
“他们移民好几年了。”流川忽然警觉地瞪着仙道,“我告诉过你的。”
仙道苦苦的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印象,只好既心虚又无奈的收下流川的白眼,转换话题,“什么时候走?”
“下周吧。”
“要早点回来噢,我会想你的。”仙道一脸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最好带点土生的奇珍异宝回来。”
“要袋鼠还是考拉?”
“考拉吧,咱公寓小先凑活着养,等有了大的房子再养袋鼠。”
“……”
“要有更大的房子就再养只非洲狮或者美洲豹。”
“……”
“再挖个游泳池养海豚海狮。”
“……”
“种片竹林喂几只大熊猫。”
“……”
“在客厅里散养几只企鹅。”仙道瞄着流川无言以对的样子,越说越起劲。
“我……”
“院子里弄几棵大树让金丝猴爬着玩儿。”
“我……我喜欢北极熊,纯白没有杂毛的那种。”流川经过一番思索,终于很诚恳地说。
“……”
仙道此刻才知道——原来流川讲笑话的时候竟然是完全不笑的。
(九)
流川搭飞机去澳洲的那天下午正赶上仙道所在项目组开终期评审会。一组人稀稀拉拉地围坐在会议室里巨大的椭圆形桌边,依次作回顾总结性的发言。仙道负责的部分之前已经顺利通过了实测,所谓的评审会对他而言无非只是流于形式走个过场而已。有点心不在焉的听着其它组员的发言,总觉得耳边有飞机飞过的声音,轻轻的模模糊糊的那么一点点。
系主任对仙道的成绩深表满意,在会上的一阵夸赞之后又在会下给了他几个新项目的摘要作为参考,仙道感激的笑笑,照单全收。毕竟做项目是有钱赚的,而且可以混到不少经验值,虽然此时有了考研的心,但想想就着去年大半年复习的底子,先细水长流几个月,到十月以后再全力突击也未尝不可。
离开学院办公楼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许是由于干坐了一下午过于节省体力,仙道居然完全感觉不到食欲,闲闲的在小路上拐了几个弯,不知不觉中便踱到了学校的篮球场。夕阳下有条人影在仙流晨练的那个篮球架边上利索的上窜下跳,待仙道走近了一看,居然是三井。
“要不要过两招?”三井停下脚上的动作,将篮球在地上拍了几下。仙道爽朗的笑起来,直接站到他身前做了个防守的姿势。
最后一次和三井在篮球场上相遇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俩分属湘北陵南各为其主。三井是当时出了名的三分神投手,也是湘北的主力,只不过因为仙道作为陵南的王牌通常是被流川枫自告奋勇义不容辞的死守严防,常常还会突然蹦出只红毛猴子来找他比划,结果两人正面交锋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
湘北的红毛猴子?仙道想起那个把流川叫做狐狸的樱木花道就忍不住想笑,总是嚷嚷着要打败自己,却又老和流川说着说着就打成一团,他叫自己什么来着?刺猬头?虽说这绰号怪了点,但总比大猩猩,野猴子,中年人什么的要好很多了……仙道跳起来挡住了三井的射篮,眼前突然晃过阿牧听到管自己叫中年人时那张黑里透红有点扭曲的脸,终于笑出声来。
“不行了,和你打球老想起以前高中的事。”仙道停下了身体的动作,却没收住笑,“那个樱木真是你们篮球队一宝啊。”
“那家伙虽然常常乱来,倒是真喜欢篮球,高中毕业后去了体校,现在都上职业篮球队打去了。”三井并不怎么在意仙道打球分心,捡起篮球在水门汀地上原地坐下。
“流川怎么没接着打?”仙道有点纳闷。
“他有接着打啊,只不过是用他自己选择的方式。”
“不一样的吧?”
“对流川来说,是一样的。”
仙道也坐了下来,沉默片刻,“你呢?”
“我膝盖上有这旧伤想打职业的早就不可能了,只盼望着毕业后能当体育老师,当然啦,主要是教篮球。”总觉得三井一提到篮球就两眼放光,仙道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当年就应该考师范的体育系啊。”
“高三下半年复发的厉害,哪可能通过体育加试啊。”三井眼神黯淡的摇摇头。
仙道为三井感到惋惜,但不知为什么又在心底有那么点羡慕,一时之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只有篮球,”三井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绝对不会放弃。”
……
正打算关灯睡觉的时候接到流川来的电话,没说“我到了,一切都好”之类的话,但差不多也就是报平安的意思。来自大洋彼岸的声音显得有点陌生,仙道心里想说的话不少,而最终绕到嘴边的却只有三两句的客套。挂了电话之后觉得自己没了睡意,于是掏出笔记本接线上网。
老爸当主编的那家小报正在征集旨在普及计算机应用知识的文章,似乎有新开个版面招人撰稿的意思。刚一打开主页大大的征文窗口就率先跳出来,再一次进入眼帘。仙道靠在椅背上思索片刻,然后从自己机上翻出以前几篇风评相当不错的小论文拷在软盘上塞进包里,拨了家里的号码。
“爸,我明天回去。”电话接通的时候仙道说。
(十)
仙道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家,从进门那会儿起就被老妈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平时看上去有点琢磨不透的老爸也是一脸成熟版的阳光笑容,浑身上下散发着父爱的光辉。吃过午饭不久,仙道便将拷着自己论文的软盘恭恭敬敬的向父亲呈上,眼看着他面朝显示屏的脸渐渐舒展出满意的神色,这才轻松的调侃,“爸,你可得举贤不避亲啊。”
“我带回编辑部和大家研究研究,要通过的话你可也算是个专栏作者了。”仙道老爹的嘴角上扬到45度,将软盘小心的收进公文包里,在门边观望了一阵的仙道妈妈这才乐呵呵的为这父子俩端上了一盘切好的水果。
在家好吃好住好睡的,日子过得飞快。虽说老爸是主编,这一研究也研究了将近一个星期,回来的答复是挑了两篇节选刊登,第三周起每个礼拜写命题的短文,试用八周。
“你可得为老爸我争气啊。”心情大好的仙道爸爸拍着儿子的肩膀寄予厚望。
“那是当然。”仙道瞅准机会难得,继续说,“系主任对我做项目的表现很满意,希望我考他的研究生,我还在考虑,您看呢?”心想这也不全是说谎,哪个做导师的不想自己手下有个把好使的廉价劳动力?自己要真开口提了,系主任能不“希望”自己考研?
“你自己决定吧,我相信你的判断力。”老爹果然给出了仙道意料之中的答复,说完回头朝着厨房喊,“孩子他妈,开饭吧,顺便开瓶好酒给咱儿子庆祝一下。”
……
回家住了整整七天之后总算是得偿所愿,仙道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盘算着学院的新项目眼看就要启动,研辅的书也厚厚的摞在学校等着他看,于是开始计划回校的时间。家里的床又松又软,家里的饭菜咸淡适宜美味可口,家里的人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再住久些真怕自己会堕落得不愿回校,反正已经光荣毕业来去自如了。
仰卧在床上思想斗争了许久仍然未作决定,仙道开始觉得有点意识迷离昏昏欲睡。电话铃声毫无征兆的响起来,好不容易忍过之后却听见老妈的叫声在门外响起,“小彰电话!”
流川,又是流川。
“打回学校几次没人接,你还关机了。”
关机?仙道取过手机瞄了一眼,“噢,没电了。”
“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定,真有点不想回去了。”仙道在床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很诚实的回答。
流川似乎在电话另一端无声的叹气,一阵沉默。
“仙道……”
“嗯?”
“……算了,我明天就回去,见面再说。”
“好。”仙道嘴上随意的应着,心想果然在澳洲吃牛排什么的不容易消化,才这么几天连流川也开始吞吞吐吐的了,“考研的事跟爸说了,我还接了系里的新项目,估计再舒坦个一两天也得回学校了。”眼前浮现起几天来妈妈亲手烹制的一道道爱心大餐,仙道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你刚才不是说不回去了?”
“我是说我不想回去,没说不回去,不想做和不做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傻孩子。”仙道笑起来,忽然很想伸手摸摸流川的头,满是又黑又柔的发,有着令人想念的手感,“流川我想你……”
“……快点回去……白痴。”
仙道有点委屈地对着听筒里的忙音发愣,好心好意说想他居然挂电话,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是应该说,男人心海底针?
(十一)
两天后回到公寓的时候流川果然在,蜷着身子捧着书本缩在客厅小小的沙发上睡得正甜。看到那头熟悉的黑发,仙道想也不想就伸手摸了个够,直到秀发的主人茫然的睁开双眼。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在澳洲多玩几天?”机票很贵啊,仙道心想。
流川揉着眼睛努力驱散睡意,声音听起来清醒得很,却是答非所问,“考上就不用随他们移民,我爸同意了。”
饶是聪明伶俐如天才仙道,仍是在脑筋转了几个弯之后才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那么大老远的跑一趟就为这事?”
“嗯……”流川眨了眨眼,没有否认,但又似乎感到不妥,于是补充道,“顺便探亲。”
哎……儿大不由娘啊……
越野是回去度假的三人中唯一空手而去满载而归的,沉甸甸的旅行袋里装满了精神食粮。摊在桌上一看除了研辅还有不少雅思教程,不用想也知道谈判的结果是做两手准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书籍可以使人精神充实,然而最关键的——读书可以以毒攻毒消除痛苦、缓解各种心理上的疑难杂症。
放下东西的时候越野有点脸红气喘,精神状态却好得很,“咱从明天开始可得发奋图强啦。”随手又翻了几下包,掏出一团红通通的东西抖开,往仙流手里分别塞了一条。仙道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根中间写着“复习命”的红布条。
“这是什么玩意儿?”莫名其妙外加啼笑皆非。
“彦一特意孝敬学长的,人家日本人考前磨枪的时候不都在头上绑一布条,你没看过日本动画片啊?”越野一脸不屑。
“人家那个好像是白色的吧?”流川善意的提醒。
“白色的不是不吉利吗?红色的喜气,充分体现咱的中国特色!”越野忽然想起什么,开始喃喃自语,“呀,彦一只给了三条……算了,我的份让给三井。”
“你还是把我的给他吧。”仙道想像着自己一头朝天发再绑上一红布条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联想起卖章鱼烧的,寒了一下,“彦一的心意我领了。”
“不行!”流川越野难得齐心,异口同声之后对视一眼。
“很适合你,”流川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地说。
“特酷特有型,”越野一脸诚恳地接话,“真的。”
……
一阵雷雨过后天气变得清凉舒爽,仙道躺在卧室的床上深吸了口略带泥土味的空气仰望窗外无星无月的夜空。你有什么愿望?黑暗中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问,于是想起了那个看见三十三颗流星却没有许下一个愿望的流星雨之夜。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要什么?仙道皱着眉想了想,笑起来,能把这个机会保留到有什么想要的时候吗?不可以。那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流川吧。为什么?因为……不为什么呀。眼皮沉沉的合下来,四周又重归一片寂静……
无论结局如何,重新集结完毕的四人注定将相互陪伴,共度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