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Death Note
作者: 冷水,收录日期:2006-03-28,1428次阅读
1.仙道坐在自习室里自己的终端前,看着对面不远处的狐猴大战再次上演,觉得实在很难想象那居然是两个和自己一样智商180的人。
扭打中的二人用肢体语言表述此刻的全部心情,挑战人类本能中攻击与防御的反应极限。虽然红毛猴子一方明显的皮糙肉厚势大力沉,但在座的其余各人谁都不会在亲眼目睹刚入学时孤胆英雄三井寿见义勇为却不幸被打落一颗牙齿往肚里吞之后,还认为貌似身单力薄随时可能被踩扁了扔出窗外的那只狐狸会是省油的灯。深谙人不可貌相之道的众人以方圆五米为限有序的自动撤出,安静的瞧着,仙道本就在安全距离之外,于是坐着没动。
角斗舞台背面的自动门毫无征兆的打开,一个一脸苦相的警卫出现在那里又消失,随后不久便有了八名一色制服的大汉鱼贯而入自动编成两组以四敌一的拔河场面。NSA高素质的警卫真是专业中的专业,在成功的控制住场面并将狐猴二人推出自习室之后,满头水珠脸上多个红印的八分之一仍是很敬业的回来收拾了风暴制造者们的私人物品一并扫地出门。
激战的目睹明显刺激了胃肠的工作热情,不知道这算不算人类感觉具有传递性的又一佐证。仙道瞄了眼显示器右下方静止在10:45的时钟,决定提前吃饭。每台个人专用的终端上都装有NSA自行开发的屏锁程序,那是一个号称仅用6位密码便能杜绝一切非法访问的程式,但NSA信息安全与密码破译部预备班的每个学员都知道,使用这样的程序无异于在贼窝里安装防盗门,还不如抹去全部隐私之后放宽胸襟彼此信任,所以仙道和其他人一样,在起身离座前只是伸手按下了显示器的开关。
NSA——国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一个连父亲都只“略有耳闻”的机构,对外界而言则完全是No Such Agency。在收到信息安全与密码破译部预备班入学考试通知书的那一天,面对父亲瞬间变得苍白却又略带兴奋的神色,即使将仙道的智商减去一半他也知道,此后可能的发展只有两种:接受或是被拒绝。
国安局入学考试的流程复杂得令人匪夷所思,天马行空却又系统有序的测试探知应试者一切能力发展的可能性,同时穿插着类似实行半催眠的终极手段,以致仙道最后终于认识到以下事实——要让自己通不过考试根本就是impossible mission。为了国家的荣誉与安全,今后人生道路的起伏只剩下了晋升或是被淘汰到相关的其他牢笼,除了认命之外,仙道并没有像他可能表现出来的那么不情愿,毕竟这是一个有趣的部门,至少那个有趣的部门名称多少透露着令人发笑的工作内容——保证信息安全并且寻找安全漏洞。仙道那条天生向往新奇事物,却几乎已被现实生活麻痹得失去感知能力的神经终于又恢复了张力蠢蠢欲动起来,拿到入学通知之后,他在阳光下扬起嘴角,心中第一次虔诚的期盼着生命转折点的到来。
偃旗息鼓的狐猴二人都在建筑物正前方的喷水池边上。樱木反身就着池水洗脸,流川则是侧坐着,一手捂着脖子的伤处一手没什么耐心地扒拉着身边大开口的背包。仙道走过去,从包的内袋里摸出创可贴撕开,小心地替他贴上。
“老打架不嫌烦嘛?”
“哼。”流川闻言狠狠地瞪回去,就你看得最开心别当我不知道。
仙道微微笑了笑,摊开双手作了个投降的手势算是招认。
“都怪死狐狸,居然说本天才解不开那个文件的密码锁。”樱木湿漉漉的靠过来,越过流川抄起一把创可贴。
“那个文件……”仙道稍稍皱了下眉,其实关于“那个文件”早已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只是一个从外部公用网下载的未知程序,怪就怪在被迫放弃了一切技巧型解密算法之后,合全班数十台性能可与小型计算机媲美的终端并行之力实施蛮力破解将近720小时的现在,仍然丝毫不见成功的曙光。曾经设想过是病毒的可能性,但一来既然能顺利下载就说明通过了国安局究级病毒过滤器的检测,二来从最初的第一个备份下载至今已2月有余,无论是机构内部或是网上都未发现有任何遭此文件侵袭的痕迹,“也许只是个恶作剧。”
所谓蛮力破解就是穷举一切可能的密码逐一试探,只需增加密码的位数便能以指数级有效加大蛮力破解的难度。但既然是用于保护文件的密码又必然是不太长的有限位——没有人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过去的720小时至少说明这个密码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长度。
“可能是旋转明文。”流川若有所思的否定了仙道的结论。
“可能吗?”仙道与樱木对视一眼,不置可否的笑笑。旋转明文理论可以说是蛮力破解的克星,其核心在于以一定时间间隔转变密码中已经解开的部分,永恒转变使得计算机永远不可能得到可识别的词汇模式,也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解开了密码从而陷入无限死循环。然而对于文件密码来说,这一理论有着重大缺陷,那就是即使计算机不知道自己找到了解密的钥匙,文件在经过试探之后也打开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却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迹象。当然,流川所说的更可能是广义上的旋转明文——一经测试便能自动改变的密码,那是一种在量子计算中被称为坍塌的现象,也几乎被认为是量子密码独有的性质。仙道清楚的知道用经典计算机实现量子加密那接近于零的可能性,当然他也清楚用现有的量子计算机加密的文件出现在公用网上的可能性比零更低。
“不可能吗?”流川的目光直视过来。
“你可以试试看。”仙道淡淡的笑着,不理会任何可能有的弦外之意,转身离开。
曾经以为没那么快厌倦的东西,到底还是开始让人觉得有些无趣了呢。
午饭之后仙道回到自己的寝室。
财雄势大的NSA为每个学员都提供了独立的套间,飞快地在小键盘上按过几个数字,房门打开复又关闭,将走廊上的一切隔绝在身后。隐私在这个没有隐私的世界里是一种被鼓励的东西,至少象征性的密码锁、没有摄像探头的居室以及支持热插拔的网线都从某种程度上证明了这种鼓励的存在。NSA需要独创性的研究成果,于是提供成果出台前的一切便利,当然也就不可避免的顺带提供了公开或是隐藏成果的权利。
接近于零并不代表等于零,虽然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到两者之间的实际差别,但毫无疑问,仙道就是这极少数人当中的一个。用经典计算机实现量子加密和解密的算法甚至可执行的程序就在随身携带的移动硬盘上,不打算把它交出去,至少在解开那个文件之前不,虽然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内容,但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莫名的兴奋着,促使他更谨慎的行动。明天,就是明天,每月一次允许走出国安局大门休假两天的日子,就要到了。
2.
占据卧室一角的是三台相互连接的PC,尽管远比不上NSA的设备,却也足够。小心的启动程式修正参数之后,仙道知道已经无事可做,需要的唯有时间而已。几下轻微的叩门声在身后响过,母亲吩咐下楼吃饭,门始终没有被打开,这是家里心照的约定——没有任何人会进入他的房间,依稀感觉是从很多年前开始的,而自他进入NSA的预备编制之后更似乎自动上升为事关国家安全类似纪律的东西。真的很可笑,但有时也的确省去了许多麻烦——比如现在。
父亲不在家,通常总是如此。仙道适当地表现出对家人的温情,和妹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一顿饭吃得像往常一样轻松愉快,不着急上楼去看24小时内不可能得到的结果,他甚至很难得地在晚餐后留在客厅里看电视。
事实证明仙道的计算并不总是正确,也许是低估了自己无与伦比的优秀算法或是小瞧了无可抵挡的运势,仅仅在20小时刚过的当口上,午后香甜的美梦便被一阵急促的模拟蜂鸣声搅得七零八落,显示屏上明晃晃的闪着“Success”——密码,解开了。
仙道在PC前坐直身体,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判决,直到一样乌漆抹黑的东西就这么凭空的突然从头顶正前方砸下来,“啪”的一声落在手中。若是常人,此时没有出现任何自然的生物应激反射只能用“吓傻了”来形容,但到了我们的仙同学这儿就只能认为他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非凡定力了。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眼前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张牙舞爪的魔物,充其量也就是一本笔记本而已,扉页上的How to use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游戏攻略——
·The human whose name is written in this note shall die.
(名字被写在这本笔记本上的人会死。)
·This note will not take effect unless the writer has the person’s face in mind when writing his/her name. Therefore, the person sharing the same name will not be affected.
(若不知道被记名者的长相,便不起作用。所以对同名同姓者不会起到相同的作用。)
·If the cause of death is written within 40 seconds of writing the person’s name, it will happen.
(在名字后面40秒内写下死因的话,那便会成为现实。)
·If the cause of death is not specified, the person will simply die of a heart attack.
(若不写明死因,则一律因心脏麻痹而死。)
·After writing the cause of death, details of the death should be written in the next 6 minutes and 40 seconds.
(写明死因后,还可在6分40秒内写下死时的详细情形。)
“恭喜你,”陌生的声音带着轻快的语调在宛若凝固的空气里于背后猝然响起,“成为第一个最接近死神的人。”
转身的下一刻,仙道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褐发的男孩子正一脸笑容地坐在卧室另一侧的床上。
“我叫藤真健司,死亡执行官,也就是你们常说的……死神……”
敲门声打断了仙道饶有趣味的凝视,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随后开门捡起托盘走回来在桌上放下。始终感觉得到那位年轻死神的目光——虽然死神会不会变老还是个有待研究的问题。仙道心中暗笑,顺手打开了电视机。音量很低,却是恰到好处地驱散了室内正在逐渐升级的诡异气氛。
“没什么想问的吗?”藤真蛊惑的语气里居然毫不掩饰地带着某种期待。
仙道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挥挥手里的笔记本,“归我了吗?”
死神毫不犹豫的点头,“直到你放弃为止,而且之后就会失去所有相关的记忆。”
仙道满意地笑笑,不打算继续说话。很明显,自己通过了死神的测试,从而荣幸的被选为某种程度上的代理者,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仙道毫不怀疑自己只是死神的工具甚至只是玩具而已,但那又如何呢?很有趣不是吗?
“不想问为什么?”死神暗淡的眼神里带着明确的失望。
“死神也会无聊,不是吗?”
“啊,真的很无聊呢。”暗淡过后的眼睛又星星点点起来,稍一停顿后指着电视机屏幕说,“不试一下吗?”
——“昨天,在新宿的繁华街随意杀伤六人的歹徒,今天又劫持了八名幼儿及保育员作为人质,目前躲藏在这个托儿所里……”
——“警方判断犯人名叫音原田九郎,42岁无业游民……”
仙道抬眼看了看画面左侧疑犯的照片,沉默地打开笔记本写下音原田的名字。
——“人质出来了!”
——“刚才有消息说犯人在托儿所里已经死亡。”
——“据人质的证词说犯人突然倒了下去,警方则坚持他们并没有开枪,死因有待进一步调查……”
“很好用。”仙道平静的语调中没有任何惊讶,侧头看着藤真端起托盘里的瓷碗用小勺取了一点点里面的食物放进嘴里,然后在下一秒喷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银耳炖猪脑。”头一次知道死神也会有那么丰富的表情。
“你平时就吃这种玩意儿?”
“老妈的新发明。”好像真的很难吃,等下记得告诉母亲以后不要做了。
“对了,”仙道低头看看地板又补充一句,“麻烦你擦干净。”
藤真优雅的用纸巾擦去嘴上的污渍,唇边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知道冒犯死神的下场吗?”
“仙道彰从来不在乎上天堂或是下地狱。”
“你认为冒犯了死神还能上天堂或是下地狱吗?”
“还有更有趣的地方吗?”仙道漫不经心的眼里满是厌倦,藤真不确定激起这种情绪的是自己威胁还是其他什么,不再说话。
3.
不理会正在讲解中的符号学,仙道托腮俯视视线的某个极限点——信息安全与密码破译部的主楼,顶上笼着一层透明的弧状玻璃,据说下面还有一层可抵御两百万吨冲击波的聚酯网。尽管还没进去过,却注定是未来的工作场所,这是一栋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足以让NSA自豪的建筑,囊括了国内无数的精英——虽然不管怎么看都更像个鸟笼。
比下课铃声更彻底让仙道回神的是藤真的出现。和自己相同的预备班制服,就那么自然地与众人擦肩而过,最后对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流川说,仙道借我一下。流川居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转身离开。
“要进入NSA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藤真狡黠的眨眼,看向流川即将消失的背影,“他是你的情人吗?”
要接受藤真是同班同学这一既成事实同样不是什么难事,仙道很专注的考虑着后面的问句,然后诚实的回答,“只是偶尔到他床上躺一下而已。”真的只是如此,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还剩下多少可以称之为温情的东西,也许只是想要从一张陌生的床上或是除空调之外另一个发热物体上汲取更多的温暖而已,而结果也确是如此。有时想想很奇怪,那块干冰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将无数次莫名其妙占去他半张床的人一脚踢出门外,真是老天眷顾啊。
“啊?”藤真似乎觉得不可理喻的摇摇头,换个话题,“呐,想不想做人间界的正义之神?”
正义……之神?
仙道从来不相信正义是没有阶级的。人们总是为了保护一些东西而去破坏另一些,然后受保护的一方认为保护他们的是正义。但仙道相信这是一个存在着某种复杂的共存法则体系的世界。这种共存法则体系使得一些人不得不以生命为代价补偿自己的罪过,也使得人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将餐桌上其他物种的血肉之躯视为美食。
贪婪、嫉妒、仇恨……人类的万恶之源如同一个个变异串侵蚀有机体的行为中枢,控制他们无视共存法则肆虐人间。删除文件是杀灭病毒的终极手段,消灭出现类似症状的有机体亦然。
所以……无关正义。
死亡笔记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摆在茶几上。用藤真的话来说,除了笔记的主人,这完全是一件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仙道翻过扉页朝正文部分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孤零零的“音原田九郎”,而由此可能带来的任何威胁都远在警戒线之下。
通缉犯的姓名和相貌是从很多渠道都可以得到的信息,无所事事的仙道在沉思片刻之后决定开始着手一项手动杀毒的计划。
预备班的数十台终端仍然日复一日的继续着蛮力破解工作,仙道不打算提出或是动手中止这早已被人们习以为常的无用功。樱木“一定要解开密码”的宣言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然销声匿迹,也不知是不是他终于认识到了自身的局限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狐猴大战也随之不复存在。
一声白痴外带一脚正中刚洗过的制服上衣背部某处之后,樱木反身送拳的那一刻昭示着狐猴再次正式开战。
开战缘由重播如下——
“听说没有?到目前为止总共有52名通缉犯都死于心脏麻痹!”
“这不算什么新闻了吧?”
“据说L已经开始行动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
……
其实本来人家热火朝天的讨论根本挨不到拿打架当吃白菜的狐猴什么事,谁叫樱木突然好死不死的一脚踢飞凳子外加响雷般的一句——“L算个屁!”于是便出现了上面所述的那一幕。
家世和政治背景也是NSA入学考察的内容之一,因此很多人之所以在这个课室里并不仅仅因为他们的IQ和实际能力。仙道看着一个个身为要员子弟的新闻发布者,知道应该八九不离十。事实上,前两天父亲在电话中好像也暗示过一点相关的内容……
L——多年前神秘的高中生侦探,多年后同样神秘的“罪恶天敌”。独立于任何机构之外,却有权获得全世界所有机构的支援。
看来招惹了一个可怕的敌人呢……
流川处于百忙之中的视线在无意间扫到仙道时发现他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愤怒的加大力度挥拳,随后破天荒地将红毛猴子打飞了出去。
——“救世主基拉”
——“世界上的罪犯接连消失是因为基拉大人复活了,基拉大人是来自地狱的决不饶恕世上罪恶的使者。”
……
“你干得不错嘛,Killer大人。”藤真用仙道寝室的终端翻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关于“基拉”的消息,嚼着苹果,一付乐不可支的样子。
看来死神的世界真的很无聊呢,不过人间又何尝不是如此,仙道心中暗想,一边随意的换着台,“我只是想让世界简单一点。”
“哦?想让世界变得简单一点?所以让全世界范围内52名通缉犯都因心脏麻痹而死?”藤真盯着仙道的侧脸问道,绝不相信一个能解开死神密码的人会不知道之后可能掀起的轩然大波。
“当然还有……”仙道的视线突然顿在前方的一点,原本兴趣索然的脸上现出异样的光彩,藤真转头看过去,于是看见ICPO的全球同步实况转播,看见那个面前放着“LIND.L.TAILOR”字样名牌正在对全世界演讲的年轻人。
——“相继瞄准罪犯进行连续杀人,这是决不饶恕的史上最大的恶行。”
——“基拉,你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做这些事的我大致都能想到,但是你所作的这些是罪恶。”
——“我,L向你宣战,一定会抓到你!”
“L……”藤真不解的望着每一处兴奋神经都被挑起,却不见下一步动作的仙道,“为什么不……”
“这不是L!”
“你怎么知道?”
“感觉。”感觉L不是这样子的,感觉L绝不可能是这种把性命送到自己手上的笨蛋。
“啊?……”藤真刚想要反驳些什么,却意外的发现屏幕上的那个“L”突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图像被切换成一个L符号。
——“我们只是抱有怀疑才试试的,没想到真的会有这种事。”
——“基拉,你不出手便能直接杀人吗?”
——“听好了,基拉,刚才那个LIND.L.TAILOR是本来就要在今天这个时间处决的犯人,而不是我。”
——“但我是真正存在的,来杀我吧。”
——“动手吧。”
……
——“看来,你杀不了我呢。”
——“你也有杀不了的人,我得到了不错的线索啊。”
——“再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这个直播虽然宣称是全球同步转播,但实际现在只在日本关东地区播放而已。”
——“本打算以一定时差在各地播放的,现在没有必要了。”
——“你,逃不掉了!”
……
“真是……太有趣了……”仙道用右手支着头,满眼笑意的看向藤真,“人间界的死神似乎不止一个啊,而且也在关东。”
掌管人间界的死神本来就不止一个,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本功用相仿的死亡笔记,然而……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人类得到死亡笔记的方法是不是只有解开密码这一个?”仙道略微思索之后问。
“是的。”原则上人类只能通过解开死神密码的方式随机地获得某一位死神的笔记本。
“难道真有其他人做到了?”仙道头一次发现自己有些动摇。
“也许吧……”转瞬之间藤真似乎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知道吗?死神也会死。”
“嗯?”仙道漫不经心的应着,思绪仍在另一处徘徊。
“如果……死神喜欢上人类,并且因此延长那个人的寿命或是擅自透露他人真实姓名的话,他就会死。”
“那应该从来没有死神死过吧?”
“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了……”
4.
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侧的窗户被打开,似乎有重物落地,塑料以及纸制的包装袋相互摩擦,不安分地搅动着室内的空气,然后是夹杂清脆断裂声的咀嚼。仙道的视线终于从面前的显示器上移开,反身注视那位似乎很享受越窗乐趣的死神大人。地板上摊着许多未开封的食物,藤真手里正在消灭的明显是一种在人间俗称洋芋片的东西。死神不会饿,当然更饿不死,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喜欢吃。
“怎么不来家里吃晚饭?”仙道捉狎地为自己制造一次欣赏死神另类表情的机会。
藤真果然放慢动作痛苦地皱了下眉,“天知道你妈哪天会有什么样的新发明。”
死神也会记仇呢。仙道笑着继续自己的工作,不再说话。
……
“你在干吗?”
“提取我爸机子上的在押犯人资料。”
“怎么对在押犯人感兴趣了?”
“比较容易了解死时的详细情形。”仙道记得死亡笔记的最后一条说明是“写明死因后,还可在6分40秒内写下死时的详细情形”,但对所谓的详细情形可以控制到什么样的程度却丝毫没有头绪。
“想做实验吗?”
“不然你会告诉我吗?”仙道不动声色的问。
“仙道……”藤真有点艰难地寻找着适当的措辞,“我并不站在你这边,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我知道。”你只是个无聊的来看好戏的死神而已。仙道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这样,总是有那么些不可告人的抑或其实是不愿告人东西,简单一些不好吗?
“人间界的苹果真好吃,居然有水。”藤真从纸袋里摸出苹果咬了一口,努力驱散室内略微有些压抑的气氛。
“没有水的还是苹果吗?”
“死神界的苹果就没有,要不我下回带个来你瞧瞧?”
“免了。”仙道有点同情的想象藤真啃着一只骷髅苹果的样子,断然拒绝。
警察局樱木副局长的深夜造访从一个侧面清楚地反映了事态的严重性。至少正副两位局长在私人时间私人地点的会面说明事件中已经存在某些不可公开的棘手因素。
仙道下楼朝着客厅里正襟危坐的父亲以及樱木父子加快脚步,随后站定行礼,“樱木叔叔好。”
“小彰啊,你也坐下吧。”
仙道依言坐在父亲身边,默默打量其余三人。其实这样的场面并不算太陌生,一旦需要警局两位掌权人物私下交流案情时便会如此。自己和樱木因为老天眷顾在先刻苦磨练在后所得的高智商也因了这层关系早在很多年前便开始为祖国人民效力了。
“根据L的推断,基拉很可能只要知道姓名和相貌就能杀人。”父亲在沉默片刻后首先开口。
“所以要求从各种渠道撤掉关于罪犯姓名和照片的资料,而且建议所有办案人员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泄漏真实姓名。”
“哦?”仙道有些意外的看向樱木副局长,“基拉不是只针对罪犯吗?”
“但他确实打算对L下手。”父亲果决地否定了仙道的论断。
仙道无言。自己只以罪犯为目标并不代表死亡笔记的其他拥有者也是如此,事实上基拉第二确实打算对L下手,而且随着一次公然行动的失败已经上升到“杀人未遂”阶段。
“所以行动组里出现了很多令人不安的负面情绪。”副局长无奈的叹了口气,于是仙道明白这才是此次会面迫切需要探讨的症结所在。警察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不可避免的爱惜自己的生命。过分爱惜生命在警界里也许是被鄙夷被视为渎职的行为,但从人类求生的本能来说,仙道怀疑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过分”爱惜生命的思想或行为。
“全世界的目光都看向这里,FBI也已秘密介入了,日本警察决不能退缩!”
的确如此,L已经在全世界面前将基拉的所在区域锁定在关东,这也等于将父亲领导的那组人推到了命悬一线的正面战场。仙道知道自己的计划会继续进行下去,几乎可以同时肯定的是基拉第二也决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事态似乎正在向一个不能完全掌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这场私人会面除了让在座各人感受到彼此的决心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若将它看作某种类似战前动员的东西的话,目的也算达到了。
“该死的L!”仙道听到樱木在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小声说。看来他似乎仍对多年前L害他父亲差点永远失去警局工作的事耿耿于怀。其实那也不能全怪L,只是看似不经意的绝妙推理往往会使某些平庸被放大成昏庸无能而已,仙道在心里有些为L不平,随意地找了个话题舒缓气氛,“为什么老和流川枫打架?”
樱木微微一愣之后淡淡地说,“看不顺眼。”
流川樱木二人之间的新仇旧恨是一种无法追溯的东西,基本上只能将其归为类同“同性相斥”的由自然力造成的结果。自然规律无法改变却不难利用,藤真留在卧室中仍未离去,仙道关上房门后笑着对他说,“想不想去郊游?”
……
5.
如果说有一张太空乐园的宣传海报平摊在NSA预备班自习室的地板上纯属意外的话,那么这张海报没有被樱木大脚踩过而是弯腰捡起就只能称之为奇迹了。在普通大众中广受欢迎的集体出游似乎同样也不令受世人仰望的精英们讨厌,因为在不知出自何人声带的一嗓子“我们一起去吧”之后,立刻引来不少学员探到樱木身后围观。
其实在这个集体中出现众多不知道抓紧每月仅有的两天假期与各自打铃卿卿我我的个体并不似想象中那般难以理喻,究其原因可分为以下两类逐一讨论:
其一,说得好听点叫曲高和寡,说白了也就是因为那日益远离正常人思维范畴之所及的非凡的思维能力不可避免地会改变个体的某些行为及其状态,简而言之,就是思维异常导致让人敬而远之的变态,从而逐年以指数级降低找到合适的另一半的概率。
其二,即使有那么些运势极佳的天之骄子,也很快发现每月按固定日期发放的两天假期并不总能与同样是天之骄子行踪不定的另一半产生足以令人期待的交集。
在一片光棍和半光棍几近垂涎的唏嘘声中,仙道转头问身边的流川,“你去吗?”
“去。”
“洋平你呢?”樱木突然冲着对面的水户洋平一声大喊。
室内噪音的分贝随着先前流川的批示已然自动消去一半,在看到水户明确的肯定答复之后,环绕在众人身侧的氛围立刻变得微妙起来,直至所有的喧嚣终于烟消云散。
仙道不明就里地喊住尾随其余一干人等转身而去的藤真,“你不去吗?”于是后者无辜的耸肩,“我可不想做灯泡。”
与挠着头傻笑的樱木对视一眼,仙道有点委屈的问,“真有那么明显吗?”
……
任何真正的聪明人都不会在小地方犯愚蠢的错误,尤其是对于那些不愿被在伤口上撒把盐的精英们来说更是如此……
跟随着有路盲之嫌的樱木坐错车环着市区大约绕了半圈之后,仙道一行人终于在正午前搭上了开往太空乐园的南北行巴士。流川良好的睡眠习惯使得他并没有对这样的小插曲提出任何不满,而好脾气的水户洋平更是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于是仙道也就理所当然的熄灭了原本可能有的那么一丁点怒火。
四人在车厢靠后某排的走廊两侧就座,巴士在街道间穿行,耳边渐渐地只剩下发动机的引擎声,直到一次停站后——
“这辆巴士被老子劫持了!”
“都别动,谁再动一动老子就毙了他!”
仙道闻言朝前方近门处看去,只是一个丑陋的矮小男子,狰狞的神色很搭调地配合着稳稳端枪的手。正考虑用什么样的稳妥方法唤醒有睡眠暴力倾向的流川,却发现身边靠窗的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满意地看着霎时孩子哭声震天却无人动作的车厢,男子转身把手枪顶在司机的头部,“司机,知不知道太空乐园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知……知道。”
“给我接那里。”
“我是124号车的驾驶员佐佐木,巴……巴士被一个带枪的男人劫持了……”
“给我,”歹徒一把抢过听筒,“把昨天的营业额派个女人开车送到太空乐园之前的第二站夕日滨!在这辆巴士到达前!要是耍花招或是告诉警察我就宰了乘客!”
仙道感觉分坐自己两侧的流川和樱木都已紧握双拳蠢蠢欲动起来,想着既然有如此之好的后援便计算着与歹徒之间的距离看准一个机会就要冲出去,却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了刚有些许浮动的肩膀。一张白净的脸从后方的一排探出一些,用清晰的声音说,“别动,我是FBI,交给我处理。”
“听口音你不是日本人吧?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犯人的同伙?”正在仙道犹疑之际,水户的声音闲闲地从过道另一侧穿过孩子的哭闹传过来。
后排的年轻人闻言停住动作僵在那里,心中似乎进行着某种斗争。仙道终于回想起眼前的歹徒是两天前在新闻中播出过的男人——袭击银行杀死三名无辜人员后逃窜的毒品惯犯,十分危险。不知道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片刻之后终于做出决定似的一咬牙,掏出上衣口袋里的证件翻开伸到各人面前——越野宏明,FBI。四人一愣之下先是两两对视一眼,随后樱木咧嘴笑起来,“放心吧,我们是……”
一阵枪响打断了樱木即将要表明身份的下文,转瞬之间车厢里不知为何发生了可以堪称戏剧性的变化——男子朝车顶猛开六枪之后,打开行进中的车门蹿了出去,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反向驶来的车前,翻滚着,直至在血泊中静止不动……
恐田奇一郎 事故死
2003年12月20日,在花园区第三街带着装有六发子弹的手枪乘上了上午11点31分发车的开往太空乐园的南北行巴士,劫持乘客为人质意图抢劫太空乐园的营业款,却因突然出现恐怖幻觉用所有子弹向其射击,子弹用尽后恐怖之至急欲逃走,在跳下巴士的地方于同日11点45分遇车祸死亡。
好好的太空乐园之行最后以改道至警局录口供备案告终,但是狐猴二人共同出游且和平相处一天让仙道觉得自己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真是扫兴。”樱木的一头红发迎着夕阳熠熠生辉,脸上的表情却截然相反。听着水户在身边低低的说了些什么,于是又很快高兴起来。
“明天还去吗?”流川的问句里带着玩味的神色,似乎在研究仙道轻快步伐下怀揣的心思。
“不去了,”仙道懒洋洋的笑一下,看来想要多管闲事调和狐猴的关系会遭天遣呢,“没心情。”
6.
越野宏明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醒来,坐起身转头看向枕边那个不久前刚刚成为自己妻子的人。蜜月旅行远不如应有的那样温馨甜蜜,因为自己身上还背负着对某些指定的可疑人物进行暗中调查的任务。基拉的谋杀活动越来越多的针对那些资料只出现在内部档案上的罪犯,所以FBI决定响应L的要求开展这种行动也是完全情有可原的。也许上峰认为带着新婚妻子蜜月旅行是“顺便”进行调查的绝好掩护,但事实上越野怀疑这种故弄玄虚的伎俩在像基拉那样令全世界罪犯闻风丧胆,令全世界警察疲于奔命的人面前是否真的会起到丝毫的积极作用。而且……虽然目前还没有无辜之人命丧他手,谁又能保证以后也不会有?
越野怀着内疚以及盘踞在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忧虑俯身再次吻上那张他深爱的熟睡脸庞,翻身穿衣下床。
日本的冬天真的很冷,越野在寒风中将风衣的领口向上紧了紧,穿过人群走向车站。一个隐约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令他顿住了脚步。
“越野宏明先生,我是基拉,要是你回头看或者把手伸进口袋我就立刻杀了你。”
“基拉……”越野在心中猛地一惊,站定不动,拼命思索着应对策略。
“首先让你看看我是基拉的证据,”耳边的声音清晰却又恰到好处地没有惊动旁人,“看见前面咖啡店里那个戴眼镜的正在干活的男人吗?”
越野按着指示向前看去,随后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制造过数起强奸案,但每次都因证据不足被释放……是理所当然受到制裁的社会败类,我会在一分钟后杀了他!”
“不……不会吧?快住手!”越野已然感觉自己头上有汗冒出来,拼命抑制转身的欲望。后续事件的发生似乎远比一分钟后要早,也可能是这60秒对惊恐至极却又完全无计可施的他来说过得异乎寻常的快,越野几乎觉得眼前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在基拉话音刚落时便一头栽倒下去。人群中有几个人拥上去,身后的杀人凶手微微推了自己一把,正在被恐吓的年轻FBI最后看了眼那具毫无生息的尸体,随着人流慢慢向前走去。
“你应该从L那儿听说了吧?我只要知道人的相貌就能杀人。”基拉罪恶的声音再次如幽灵般响起,越野心中觉得一阵厌恶,默然点头。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杀掉从这里能看见的所有人。而且……对你而言重要的人被夺去生命应该更令你痛苦吧?所以,请你把人质想成是那个人。我调查过你了,如果接下来你的行动与我的指示稍有不同的话,我就会杀了那个你最重要的人,当然,也会杀了你。”
冰凉的汗珠从越野额角渗出,淌过他同样已被夺去所有热量的脸,滴落下来,指甲陷入紧紧蜷起的掌中,居然感觉不到痛,“要我……做什么?”
“那么,请先收下这个,然后取出里面的联络机,并且戴上耳机。”
一个普通的纸制文件袋被塞到手中,越野低首看了一眼,基拉的声音许久之后仍然没有出现,于是他依言取出了袋子里近乎玩具的无线联络机,将耳机戴上。
“现在,请你做上山手线。”
“我会在你身边不远处监视你,所以请你上车后也只看着前面,别忘了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请坐在靠门的角落,如果那里有人的话就一直等到他下车。”
越野无可奈何地任由基拉摆布,坐下的那一刻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不等妻子醒来道别后再出门。
“我有话要问你,如果你的回答与我已知的情况有任何出入的话,我就立刻杀了你的妻子。来日本的FBI探员的编队和人数是?”
“有4个小队共12人。”越野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回答。
“你身上带着的电脑里是否存有来日本的全部探员的资料?”
“没有。”不确定基拉会不会相信,但的确是实话。
“那请你用手机联络地位比你低的探员,当然你们的对话要让我在联络机里能够听见,叫他把全部探员的详细资料立即发到你的电脑里。”
越野沉默地接通手机,暗暗祈祷对方拒绝自己的要求, “我是越野宏明,请你立即把这次来日本的所有探员的详细资料传过来。”
“是,请稍等。”电话里的答复没有任何犹豫。这个笨蛋!越野在心中诅咒一声,看着屏幕上的传送百分比迅速接近令人绝望的终点,耳边似乎隐隐浮现出基拉恶魔般的笑声。
“现在,请你把文件袋里的五个信封和圆珠笔拿出来。”
“信封虽然都封着口,但每个上面都开有十个天窗。”
“请你逐个仔细看着探员的照片,在开口的地方写下他们的名字,慢慢的写,不许有任何出入,明白吗?”
基拉……到底要干什么?越野不安的照办,车厢里玩具无线联络机收发的信息被人偶然接收到并引起足够的注意显然是一件无法指望的事,如果只有名字的话,基拉应该没有办法杀人吧?越野不清楚这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忐忑的依照指示抄完了所有名字。
“看来你抄完了吧?请你把所有的信封,圆珠笔以及无线联络机都放回文件袋里,搁到行李架上,然后在原处坐30分钟以上的车,看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你落下文件袋的时候下车。明白了吗?”
“明白了。”
……
乘客越来越少的车厢里逐渐沉寂,越野处理好文件袋后在原地坐了大约35分钟,然后站起身从车门走出去。该死的基拉!显然一早晨的惊心动魄只是某种可怕事件发生的序曲,你这小子到底……
一阵揪心的疼痛永远地终止了越野的思考,他在倒下的那一刻看向手上的结婚戒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发出任何声音的力量。
对不起……我爱你……
“谢谢。”基拉对死神笑着说,谢谢你允许死亡笔记拥有者以外的人暂时地使用这种任何人类都无法与之抗衡的力量。
信封的每个天窗之后都是对死亡时间以及详细情形的描述,在被填上姓名之后,这几张纸就成了杀人于无形的终极武器。所有进入日本的FBI探员都会按照被打乱的顺序在同一天的不同时间心脏麻痹而死……
死神无言地看向面前的那张笑脸,心想,也许……只要这样,便以足够……
樱木副局长看着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的仙道局长几乎用颤抖的手挂上电话。
“秘密进入日本的12名FBI探员都死于心脏麻痹,除了他们12人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全部人员的姓名和资料……”
“L……”副局长说出了心中的猜测,正要后悔之时意外地发现局长郑重地点下了头。
7.
仙道将头枕在椅背上望向在灯光中略显凹凸不平的天花板,一阵响动之后感觉左侧的脖颈旁有寒风吹进来,于是头也不回地说,“麻烦你把窗关上。”
藤真什么时候会出现,以及为什么出现早已是在仙道考虑之外的问题,但他觉得有必要为避免一些麻烦而抗争一下。
“你老这么爬窗进来被人看见怎么办?”
“不可能,”藤真一脸不屑的带上窗户,“死神会隐形。”
“那死神就不能直接出现在屋子里?”
“当然能。”
“那为什么还爬窗?”
“这个啊……”藤真笑着闪动睫毛,“怕吓着你。”
“无聊。”仙道坐在椅子上舒展一下四肢,对此类解释嗤之以鼻。
藤真走到桌子侧面观察了一下正在进行中的工作状况,“还真让你说对了。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
“啊,”仙道端起茶杯将脸埋进灯下的阴影里,“还不错。”
“比如说?”
“比如我让一个死刑犯在自杀前绝食两天,让另一个在墙上留下指定文字的遗书,他们都照做了。”仙道换了个角度,看向窗外,“我还发现不能控制他们做不可能做的事。”
“噢?”
仙道估计着藤真貌似意外的表情中有多少真实的成分,隐然勾起嘴角,“具体说来就是我让罪犯在一小时内从埃菲尔铁塔上跳下去,以及在茶杯里淹死自己的尝试都失败了。”
如若不是确信藤真有着高超演技的话,仙道必定会认为死神大人此时真的快在茶杯里淹死了,至少也快呛死了。好笑的看着他夸张地把茶咽下去拍着胸口,然后用流光四溢的眼珠瞪过来,似乎惊魂未定的开口,“什么恶趣味,你研究这些干吗用?”
“也许可以让那些恶人在死前做些善事,”仙道再一次对某种难以自制的情绪感到厌倦,闭上眼停了一会儿,“也或许只是……无聊……”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室内的气氛很好。藤真正在一边翻阅杂志一边与他最心爱的苹果做亲密接触,仙道在令人昏昏欲睡的单调咀嚼声中接受周公的召见。死神和人类上演着和平共处模式的经典样板戏。
铃声响过第七下之后藤真开始考虑要不要牺牲手里的最爱来砸醒仙道,直到第十一下决定放弃时满意地看着屋子的主人终于自发地提起了电话。
“喂,你好。”仙道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倦怠,一手随意地整理被压得有些变形的朝天发。
……
“妈和朋友出去了。”
……
“好,我知道了,等下回NSA的时候顺路送过去。”
……
“嗯,就这样,再见。”
……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让家里收拾些衣物用品送到警局去,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至于具体是什么……父亲令仙道很意外地只字未提。难道那个隐于人群之中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基拉的出现,使得本就到处存在的猜忌发展到连亲人都无法信任了吗?虽然仙道没有什么立场可以要求父亲信任自己,但他更倾向于父亲的守密是源于对亲人安全因素的考虑。电话另一端的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疲倦与不安,这是为仙道所陌生的,于是他开始想,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仙道侧头看向与另一个接待员正在据理力争的来访者,心想,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身皮装裹着窈窕的身段,褐色的卷发自然垂肩。只是此时因为激动而明显发颤的声音里似乎总是带着一抹令人揪心的哀伤。
到了警局才发现父亲连同负责基拉事件的整组人都不在,当然,说是整组人,仙道很清楚现在不那么爱惜生命留在行动组里的警察基本已是数目寥寥。行动电话关机了,这也许说明父亲正在会见某位重要的人物,比如说……L……
面前的接待员妥善地收起了自己带来的几袋物品,仙道放弃胡乱的猜测举步离开,然后又在出门的那一刻改变了主意返身走回去。
“出什么事了?”仙道尽量温和的询问被女子质问得显然脸上已经有点挂不住的接待员。
“啊,是彰君,这位小姐一定要见局长,”接待员如获救兵地在招呼之后立刻为仙道引见,“这是我们局长的公子仙道彰,局长现在真的不在,你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不妨跟他说吧。”
这种明显不符合规矩的做法使仙道从一个侧面了解到了来访者的着急程度——把警察局成熟稳重处变不惊的接待员的神志搅和到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地步。那个女人略带犹疑的眼睛朝自己看过来,仙道这才发现里面居然蒙着一层晶莹的湿气,暗中责备接待员的不负责任,决定亲自将事件引回规范的方向。
“小姐,我父亲现在不在,如果你要报案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找其他的警察他们也会尽力帮你的。我不是警察,我不能……”
“我曾经在这里工作过,我知道你……我们可不可以出去谈谈?”
仙道惊讶地看见一丝信任,却回忆不起与这个女子相关的任何线索,只得茫然的点头,尾随她走出警局大门。
“很抱歉,我觉得边走边聊比较安全。”在几乎走过半个街区之后,与仙道并肩而行的女子这才开口。
“没关系,你到底……”
“我认为我可能掌握了谁是基拉的线索。”
“哦?”仙道的注意力终于被集中到了一点。
“我丈夫是进入日本的12名FBI探员之一,今天早晨刚刚被……被谋杀了……”
女子的肩膀无声的颤动起来,仙道的思绪仍停留在之外的另一处,耐心的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他是被基拉杀死的,他告诉过我昨天执行任务的时候把自己的证件给一辆巴士上的几个人看了,然后今天……他,还有其他11名探员就……”
昨天……仙道的思绪稍稍有些明朗起来,“请问你丈夫的姓名是……?”
“越野宏明……”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给谁看了证件?”
“没有……”
“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没……这是违反规定的……”
……
仙道沉默地向前走着,感觉身边的女子正在逐渐地平复她的情绪,事情的过程似乎很简单——FBI探员越野宏明昨天因执行某项任务上了一辆巴士,行进过程中由于发生了意外事件于是掏出自己的证件以真实姓名示人,然后,第二天便死了……如果按照正常的思维方式推断的话,基拉就必然在看过他证件的人中间……而那时看过他证件的正是……
“为什么告诉我?”仙道觉得有些头大,仍然习惯性的稍稍扬了扬嘴角,“因为我父亲的关系信任我?”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并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宏明这次暗中调查的全都是原本应该被相信的人……”
看来自己使用内部资料有点过火了呢,仙道闻言了然的笑笑。
“我觉得也许可以信任你。”
为什么这个看似坚强聪慧的女子会如此轻易的给予旁人信任呢,仙道忽然有些惋惜,“我会向父亲转告的,请问你的姓名是?”
“越野彩子。”
“基拉的恐怖还没有提醒你不要把真实姓名告诉别人吗?”仙道玩笑地问着,“或者……这并不是真实姓名?”
“我说过,我曾经在警察局工作过,所以我没有必要也不可能隐瞒我的真实姓名。”彩子望着远处依然可见的警局大楼,神色中满是对仙道问话的不以为意,“要说的就是这些,再见了。”
“再见。”
……
刹车声和低沉的碰撞声从仙道听力范围内的一处传来,仙道突然觉得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残存的理智促使他跑近沾染着斑斑血迹的卡车,拨通电话,“急救中心吗?请快点……”
事实证明仙道在事故后所打的那通电话完全多余,因为彩子根本就不需要救护车的援救,她……已经死了。这个可怜的刚刚丧夫的女人终究还是没有比她的爱人多活任何一天。
难道她真的猜中了什么?仙道安静地坐在警察局里,感觉自己的胃不停上下翻动。樱木的身影适时地出现在视野里,跑过来用一只手拍拍他低垂的肩膀,于是空气里似乎终于弥漫起一丝令人心安的东西来……
8.
仙道醒来后不到三秒就意识到又发生了一件令自己头大的事。
流川裸露在被单外面的肌肤上残留着不少青紫的痕迹,呼吸平稳的躯体与自己几乎只有一线之隔。背部的触感足以令仙道毫不费劲地得出承重物体是一张床的准确结论,但说到最要命的发现还是要数此刻自己身上俨然一丝不挂。
依稀记得前一天晚上心情差到极点地和樱木一起回到了NSA,随后独自喝了一定量的低酒精饮料,后来……后来的事情似乎就不那么容易回忆了。仙道隐隐感觉又有点头痛,于是决定不再回想类似如何驾轻就熟闯入流川私人领地、顺从身体本能实施某种掠夺行为的详细经过了。
流川对自己过去不请自来蓄意侵占半张床的默许不代表会容忍其他某些侵占行为,仙道活动一下居然仍然健全的四肢,光脚下地拣出属于自己的衣物,走进浴室关上房门。
……
看着流川正在往杯子里倒水的背影,仙道忽然觉得其实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东西。室内的空气自然地流动着,自然到仙道自然地走过去环住他的腰际,将胸膛紧贴在温暖的后背上。流川在怀中动了动,于是仙道把头微微低下去一些轻声在他耳边说,“有点冷。”然而流川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停下动作,直至手臂和身体都被不情愿地挣开,却又在下一刻被收入一个有更多热度的地方。这样的结局使得仙道再一次验证如下认知——器官密集的胸腔是一个远比背部好得多的热源,并且安心地享受某种类似甜蜜的东西。
流川枫就是这样的存在。时常冰凉稀薄得让仙道感觉不到,却无论在刻意回头或是不经意间都会发现他就在那里,而且似乎一直在那里。也许有时会因为捕捉不到令人深感不安,而又在另一些时候因为逃避不开令人心存恐惧,但无论如何一来二去之后便自然地习以为常了——就像人和自己的影子。
想提一些诸如永远有多远天长地久有多久的白痴问题,不过终究还是没脸用高智商脑壳下面的那张嘴问出来。仙道最后有些无奈地默想,如果自己从来都没有贪心过,那该多好……
当仙道两天中第三次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他隐约开始觉得认为死神来临是不祥之兆也许远非仅仅出于迷信。
藤真于午休时间再一次游手好闲地出场,一脸天真无邪状无视仙道那不算太好看的脸色,喋喋不休地夸赞中午那尾金黄酥脆鲜嫩美味的秋刀鱼,直到我们的仙同学以可圈可点的速度在令人叹为观止的屁话连篇中成功地完成了一次情绪上的自我修复。
“藤真,”仙道最后一次确认自己能够承担之后所要陈述的事实将会带来的全部可能的后果,继续说,“死亡笔记不见了。”
原本也就只是随意的摆放着,因为从来没想过它会丢,当然还因为好像其实不怎么在乎它会不会丢。藤真说过除了笔记的拥有者之外这基本属于一件没什么用处的东西,无论自己是否放弃,它都没那么容易为他人利用。但目前的问题在于接二连三地出现着一些在掌控之外的事情——也许事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是一件很无聊的事,但若事事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又何尝不令人厌烦,仙道觉得好像有必要从现在开始弄清一些问题的答案。
“放心吧,会再出现的。”藤真毫不在意自己的话被打断,丢掉的似乎也不是他的东西。
“你知道在哪里?”仙道嗅到阴谋的味道。
“不清楚,”死神一脸清白的摇摇头,然后恶毒的补上一句,“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仙道决定用沉默来结束这种不愉快的对话,谁知有健忘之嫌的死神又侧身开口,“对了,记得千万不能在死亡笔记上写下其他笔记拥有者的名字。”
“切,”仙道对死神迟来的好意毫不领情,下意识地引用了一句名言,“白痴。”
“不开玩笑哦……真的要记住,”语言也许真的与表情无关,藤真的笑容里没有任何杂质,“不然会死,而且将是永不超生的那种。”
死神会笑并不代表他与人为善,也可能只是因为他觉得死亡并不是什么令人笑不出来的事而已。
仙道忽然改变主意决定虚心接受死神的提醒。
“刺猬头!”樱木几乎是飞扑到仙道自习室的桌边,引来众人侧目。
这家伙,从小到大就是这付毛躁的德行,仙道在心中第2的十次方次对樱木的大呼小叫忽略不计。
“本部马上要从我们这儿抽调精英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当然会包括本天才。”
“精英”和“秘密任务”是在NSA里最没有意义的两个词,仙道微皱眉头看向那个正处于极度自大状态的红毛猴子,不明白这样的消息里到底有何处隐含了令人兴奋的因素。而由此不解所带来的若有所思明显地使新闻发布者会错了意,于是很仗义地将一只手搭上兄弟的肩膀,“嗯,你也不错,应该也有你的份。”
大梦初醒的流川梦游般旁若无人地从面前经过,樱木结束癫狂用足以杀人的眼光尾随他走过半条走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咬牙说了声“死狐狸”,停顿不久便又笑出声来。
水户洋平默默地看着在室内发生的一切,心里很清楚,就在这一天早上,他和那个红发男人之间的某种联系已经消失了……
9.
短短一天之后仙道就发现樱木把三件事都说对了。一大清早就收到抽调通知,要求……更准确地说是命令通知发放对象于下午一时三十分到本部门口报到。同一时间拿到通知面面相觑的共有五人——仙道彰,流川枫,樱木花道,水户洋平,三井寿。
通知里一并写有带上所需随身物品的明确条款,仙道一边收拾行囊一边想,看来,短时期内要挪个窝住住了。
藤真面色阴沉的从门外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气鼓鼓的一伸手,“拿来。”
“谁那么大的胆子,”仙道拿起一个便当朝他递过去,回忆起先前吃饭时藤真心有不甘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地放下嘴边的肉离开餐厅的样子,好笑的问,“居然敢妨碍死神大人吃饭?”
“还不是那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牧申一!”藤真恼火地脱口而出,居然就为了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把饭桌上的自己找去商量!不知道是眼前的食物起到了有效的安抚作用,还是终于意识到用前述之类的形容词评论首席死亡执行官是件不怎么妥当的事,藤真发泄之后缄口不言,专心从事消化前的准备工作。
二人两不相干地各忙各的,直到仙道结束了手中的活计仰面朝天在床上躺下。藤真隔着开着的卧室门朝他溜了一眼,停住筷子不动。
“这就要走了?”
“是啊,”仙道将手举到头部上方看了看腕表,坐起来扒拉几下头发,“时间差不多了。你不去吗?说不定很好玩。”
藤真举起筷子舔了一口,眯起眼笑得让仙道心里发毛,“是很好玩,宽敞明亮的地下室,迷宫般的通道,在1127个分藏各处的监视器下工作……”
仙道很快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描述一下你们即将身处的环境而已,”藤真轻描淡写地耸耸肩,夹了点青椒肉丝放进口中,“这种环境不适合我。”
世界上会有适合这种环境的人吗?我的人权啊!!仙道无言地感叹自己的苦命。
“对了,也有没装监视器的地方,”藤真眨眼,但显然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地点的意思,“不过只有公用的一间,门口还有个探测仪。”
“你知道得还真详细呢。”
“我只是想帮助你明白就算不小心找回了死亡笔记也别用。”
“真难为你这么替我着想。”
“那是应该的,”薄情的死神面和心平地坦然承认,“不然要是你被抓了我玩儿谁去?”
仙道努力克制将藤真摔在地下踏扁的冲动愤然离去,留下不小心吃到一柳鱼目混珠的朝天椒的死神在身后与他洒泪分别。
所谓的本部门口是一个离主楼大约有100米的关卡所在。当值的警卫在一点三十分整仔细的核对了五人的证件并盘查完所有随身物品,然后将他们放行至一段封顶通道的入口。明显受到凝重气氛感染的各人沉默地向前走着,仙道隐隐听到耳边有某种遥感设备的机械转动声,不由得开始怀疑要是自己有任何不轨举动的话是否会立时命毙当场。
出了通道是令人欣慰的阳光,五层的主楼就在眼前。跟随早已在此等候的接待人员顺着三级宽阔的台阶拾级而上,众人总算进到了仰慕已久的优秀建筑内部。光线从弧形穹顶下精巧的聚酯网格间穿透下来四处弥漫,身边的粉尘受离子除尘器作用奇迹般地呈螺旋状向地心的反方向运动着。虽然是周末,却也到处可见忙碌的工作人员,室内的氛围似乎远没有先前想象中的那么压抑。但正当仙道决定将藤真之前骇人听闻的描述视为子虚乌有之时,电梯令人绝望地停在了地下二层。
NSA最高统帅安西局长在会上的昙花一现多少让学员们的虚荣心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满足,从而略微抵消了些由之后遭遇所带来的不满。
信息安全与密码破译部部长田冈憔悴的脸上清楚地写着对这批乳臭未干的预备班娃娃搅和进来的不耐,但出于某些压力——比如安西用肥嘟嘟的手掌拍着他的肩膀和蔼的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只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主持这场会议。
关于事件的描述被显示在面前的电子屏上,简单说来就是有某自发结成的秘密组织声称即将研制出实现隐形传态的软体,并届时将在网上提供公开的免费下载。仙道扫视身边都已微微动容的众人,心知这样的消息的确有让传闻中的铁腕部长落到不堪境地的本钱。
隐形传态的基本原理是利用量子中存在的纠缠态。所谓的纠缠态的神奇之处在于只要握有处于纠缠态的两个量子中的一个,只须改变手中这一个的状态,即使另一个远在月球也能立即随之产生相对的改变。越来越多的量子力学原理的引入导致计算机以及信息领域中正爆发着一场挑战经典理论体系的量子革命,而隐形传态倘若真的实现就必然会成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环。
只要简述其功能便足以令世人震惊——由网络连接的两人分别拥有信息的不同部分,其中一人对自有信息的改变将以光速(在实际应用中由网络的传输速率决定)改变另一方的信息内容,而且在传送过程中的截取或窃听都无法改变或获得其中包含的任何有效数据。
对于普通人来说,此类软体的出现显然是件有利于保护网上隐私的好事。但是对于安全机构,如果不能顺利地在程序中开个后门或牢牢控制住这种新技术的使用范围的话,那将造成一种可怕的灾难性后果——使得任何对信息传递的监控都成为不可能,而这恰是信息安全与密码破译部很大的一部分工作内容,同时也是这个国家与恐怖主义展开斗争的常规手段之一。不幸的是,人民对政府侵犯信息隐私的行为逐渐产生越来越多的微词,而那个此刻正引起事端的民间组织无疑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产物。
本部当前的工作重心在于尽一切可能获取相关信息,以找出关于研发人员身份、开发进度或最新成果的线索。工作内容包括侦听、截取、译码、整理、分析等等,没有获得足够器重的年轻预备员们被要求承担将破译结果整理成某种规范形式的任务,而且他们同样也没有被给予足够的信任——地下二层整个楼面的大厅、会议室以及几间临时改建的简易卧室将成为日后几天的全部生活场所。
没有人会在这种貌似生死存亡一线间的时刻和已然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的田冈讨论关于天赋人权的问题,于是一场简单高效的会议随着他的匆匆离去悄然散场……
10.
前一晚的工作在适当的时间结束,八小时的充足睡眠让仙道神清气爽。在发生诸多不寻常事件打破生活的沉寂之后,理应承担部分责任积极弄清真相的仙道在此时反而闲下心顺其自然起来。世间的众人往往总是在生活平淡乏味之时抱怨获得刺激的不易,在脱离常轨的惊心动魄中感叹让心情返璞归真的艰难,而我们的仙同学无疑是这世间众人之外有足够能力心想事成的佼佼者。
仙道凭着记忆在无任何标志物的走廊里转过几个弯来到中厅,一眼看见彻夜值班的水户洋平正独自坐在休息区的人造阳光下吃早餐,于是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伸手为自己倒了杯咖啡。头顶上出于人体健康考虑而安装的替代品并没有让仙道感受到阳光的暖意,因此他更倾向于认为这种高科技产品不过是电动光源和某种低频杀菌射线发生器的简单集成。
仙道打量着水户洋平在光线作用下泛起异样颜色的脸,感觉似乎一如往常的气定神闲,丝毫不带有一夜未眠的痕迹。水户洋平是一个在各方面看起来都很普通的人,中等身高,中等英俊的脸,不记得有过在任何相关赛事上的相遇,或是任何小型研究会上的探讨——正如仙道和其他预备班学员所有过的那样,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仙道的视野里,带着后来被证明是不可小觑的才能。多少让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大器晚成吗?仙道笑着想。
三井敞开的制服里露出衣领大开的白色衬衫,顶着一头很好看的鸟窝一手插着裤兜打了个呵欠摇到桌边的一把沙发椅上坐下。仙道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横空出手掠起一个三明治,非常好奇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衣冠不整已然暴露在一路行过的数百个监视器探头下会作何感想。
“管制分子的早饭味道不错。”三井轻轻舔掉落在指尖的一点碎屑笑着调侃。
仙道闻言刚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的警报器突然震耳欲聋地响起来,靠近休息区的门被迅速打开,在列座三人波澜不惊的注视下两个警卫跑进来消失在内侧过道的转弯里,两分二十五秒后又摇着头走回来,出门而去。
“你这个白痴!”流川逐渐接近的声音道出了所有在场人员的心声,当然除了始作俑者樱木花道。
“我怎么知道口袋里会有一张干洗店的单据。”樱木自知理亏地用臀部接下狐狸的一脚,仍然忍不住觉得有点委屈地说。
“哼。”你怎么会不知道,而且居然白痴到在不足24小时内犯了三次类似的错误。
樱木有些泄气地在三井和水户之间坐下,沮丧地嘟囔着,“这是什么鬼地方!”
全楼面唯一的公用盥洗室兼浴室门上清楚地写着“禁止携带不明物体入内”,并且在门口装有一个探测仪来监督这一禁令的执行。至于这部仪器的敏感程度……樱木花道已经用一枚硬币、一瓶眼药水以及现今的一张干洗店单据进行了足以说明问题的测试。
仙道眼看着狐狸越来越慢的咀嚼速度终于降到了零,拿着早餐的那一侧身体自然的靠到了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三明治在右手里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翻落下来荼毒肩膀提供者上衣的危险,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喂。”
樱木立即抓住了出口报复的机会,“狐狸怎么一大早就没睡醒的样子,昨晚去做贼啦?”
流川把眼睁了一下,自动过滤白痴的揶揄,几口吞掉手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用明确的语调说,“十分钟。”
突然觉得葡萄有点酸的闲杂人等最后看了眼不由分说开始补眠的流川以及他的靠枕,提前结束早餐,起身离开。
田冈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觉得烦透了。二十七年的安全工作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身上所负使命的重要性。他对类似“谁来监督监督者”的质疑感到不屑,并且早已决定怀着一颗爱国之心以任何自己可能采取的手段来扑灭恐怖活动。
民间组织此起彼伏的蠢蠢欲动也许曾令田冈不安,但他确定任何状况都未曾动摇过自己可以牢牢控制事态发展的信心,事实上,他通常总是以一种放任的姿态旁观着民众愚蠢的无用功,在适当的时候作出无伤大雅的让步,然后看着虚荣心得到满足的示威者们偃旗息鼓。
但这一次不同了,光是隐形传态那四个字便足以让他寝食难安,而对于之后将具体造成何种局面,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他知道此时需要自己以更大的勇气,更清晰的理智来运筹帷幄消解危机。
田冈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稍一停止眼前便隐约出现他的整个世界以及国家瞬间崩塌的景象。为什么那些该死的肇事者的身份还没有被分析出来!他对着一桌子浪费纳税人金钱打印出来的垃圾恨恨地想。
事实证明,过于节省脑力的劳动同样容易令人感到疲倦。经过一整天机械的资料整理工作之后,轮值的樱木在终端前渐渐昏昏欲睡起来。
其他环节的工作都没有中止,这一点由每隔一段时间被传送过来的少得可怜的阶段性成果便可看出。樱木此刻的职责就像白天所做的一样,手动控制某个软件使散乱的信息变得不那么无序,从而便于下一环节履行他们的职责。
樱木全部的工作热情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不知所踪,在得心应手操作程式的空隙百无聊赖地翻看网上的信息,整个世界令人出乎意料地沉寂着,甚至连基拉都是,“真是无聊!”
……
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樱木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一回头便看见水户洋平线条柔和的脸,笑着的,“要咖啡吗?”
11.
仔细看过扉页上的How to use之后,流川连想都没想就把那本乌漆抹黑的笔记本朝身后扔出去,落地前的某些异常响动意味着似乎砸到了什么理应不存在于那个空旷地带的物体。于是事主很有责任心地转身——
幸运的是,受害者并不是娇嫩的花花草草,而是一只至少看上去具有顽强生命力的……野猴子。
之所以在第一时间产生这样的联想不仅因为此人拥有某种与樱木花道极为相似的气质,还因为他在拾起死亡笔记用力拍了拍之后立刻顶着一头乱发以拟猴态蹿到流川面前,质问道,“你干什么你!”
“你是谁?”流川皱眉,明显已经感到不爽。
“死神,”野猴子将身体后仰摆出个神气的姿势,“怎么样?怕了吧你?哈哈哈……”
“之前有谁得到了死亡笔记?”狐狸愣了一下,随后沉着地用问句代替到嘴边的“白痴”,从而有勇有谋地打击了眼前这位死神的嚣张气焰。
“牧哥不让说。”野猴子颇为失望的嘟起了嘴。
“牧哥?”那是什么东西?
“你打算怎么样?”野猴子也不算太笨,避重就轻。
“什么怎么样?”
“要不要笔记本?要就留下,不要就说放弃,其余免谈!”
“我放弃。”没有成功撬开野猴子嘴的狐狸回答得干净利落。
“你确定?”面带喜色的猴子小心地试探其中有多少赌气成分,“这可是很多人类梦寐以求的哦。”
“不稀罕。”
“这可是你说的啊。”
归心似箭的野猴子自动忽略流川话中的所有不敬,欢欢喜喜隐身而去。
……
流川呆坐在原地茫然地望着成功解开密码的PC,几分钟的记忆空白让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调出监视器的图像沉默地看着,最后狠狠地一拳砸向桌沿……
三井舒服地将双腿搁在桌面上,看着显示屏里发生的一切,笑纹在脸上逐渐加深,“死神……死亡笔记吗?有意思。”
下意识地将一只手伸进上衣口袋深处想要摸出烟盒,却发现所及之处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早已在本部门口被警卫一股脑统统没收了去,于是从裤兜掏出粒糖剥开了扔进嘴里。
流川的重拳在音量被设备音响自动减去三分之二后失去了原有的威慑力,唯一的忠实观众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已然有些僵硬的身体,把先前被放大的那部分卧室图像切回四分之一状态,自言自语,“L,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8:15——
在原地许久没有挪动的流川终于关掉了面前的PC,知道休息区的早餐已经送到。几天来一直没有罪犯连续死亡或是其他人员接连被害的消息,这使得不安的阴影迅速在他心中扩散,而更糟糕的是……死亡笔记真相的浮出水面。
真的不知道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
成为侦探是流川被成功实现了的童年梦想,而担起作为L的重任则是混杂着已逝父亲心愿的结果,之后便在这条道路上一直不断努力着,恪守侦探不应怀有过多私人情感甚至因此影响判断力的原则。
无法回忆自己是如何怀疑仙道解开了那个难住世人的文件密码,如何将基拉的所在地锁定在关东,如何将疑点聚集到巴士上所在的三人,之后又是如何让在身边多年的叔辈联络员安西局长秘密安排这次监控的。一切的一切似乎过于理智了,在这个确定仙道是基拉的概率百分比不断上升的过程中……无辜人员的尸体正在逐渐堆积,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也许……这将是此生的最后一案,因为即使明知前方是不见底的深渊,也必定会毫不犹疑地随着那个人跳下去……
流川站定深呼吸,努力稳定握在门把上颤抖的手,决定尽快结束这种痛苦的煎熬。
仙道就在休息区的人造阳光下坐着,看见自己的时候微微笑了笑。笑容是在他脸上最常见的表情,很和煦的那种,但奇怪的是不知何时开始常常感觉那双眼睛里有的是和自己同样的寂寞。
寂寞?……流川被自己瞬间出现的念头吓了一跳,一个一直用全身心与罪犯周旋的人居然会感到寂寞?正处于失格边缘的侦探努力抛开无谓的遐想,走近一些,很认真地看着仙道说,“可不可以跟你谈一下。”
“行啊,”一丝惊讶在对面的眼睛里闪过,随后指了指工作区,“不过今天似乎出了很多状况,所以要等解决之后。”
流川不解地转身,于是发现充当工作组服务器的那台小型机上清楚地显示待处理的信息缓存区已经被占据了97%,而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之前两天的平均数量分别仅仅只有8%和13%而已。
12.
接近十倍的工作量使众人度过了非常充实的一天,虽然樱木由于前夜的轮值很遗憾地错过了整个上午来体验这种乐趣,但他仍在之后的几个小时中充分地展现了由愉悦心情所带来的难得的工作热情。
流川处理完负责的最后一个数据包,顺手关闭了所有活动窗口。左前方仙道的背影似乎还在忙碌着,于是从另一侧绕出去用凉水洗了把脸,再回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区用餐。之后不久仙道和三井都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可以明天再找时间谈吗?”仙道疲惫地笑笑,“今天真是够呛,晚上还要轮值。”
“嗯。”流川点了点头,无意间将三井若有所指的笑容尽收眼底,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田冈在办公室里挂上电话的时候连肺都要气炸了,“狗屁司法程序!这群笨蛋!”
难道他们不知道任何被耽搁的一分钟甚至一秒钟都有可能使新电会即将实现隐形传态的威胁成为现实吗?难道他们不知道那个该死的新电会即将毁掉整个国家吗?新电会!就是那个天杀的新电会!正在毁灭自己的荣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一切!而那群笨蛋居然要自己耐心等待!
由于本部门的出色工作,新电会隐形传态研发小组主要人员的详细资料都已经摆在了田冈桌上,其他的相关信息也正源源不断地由秘书接收整理并且打印出来。这一切都让他看到了希望,让他觉得似乎一伸手就可以使自己的世界恢复正常。但是那些掌权者在收到那么多详实的材料之后居然明确地告诉他即使在这个紧关急要的当口也必须按照司法程序一步一步来,实际上,且不说有几个嫌犯身处国外一时鞭长莫及,研发这类软件本身并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事情的解决远不会如先前所想象的那么容易。
已然被逼到崩溃边缘的部长在室内暴躁地来回走动着。等待,田冈知道他现在最没有办法做到的就是等待……
流川静静地看着眼前所有运动都处于小幅震荡的图像,疲倦却感觉不到睡意。几天来把白天的监控工作全权委托给了联络员安西负责,一到晚上就会像现在这样彻夜不眠的亲自守着。
内部联络窗口突然从一角弹出——
“有证据表明基拉于45分钟前开始活动,据不完全统计已有37人在此间死于心脏麻痹,详细信息正在收集中,请稍后。”
流川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打开门直冲三井的卧室。
“我也收到消息了。”三井气定神闲地将他让进去,在PC前的椅子上坐下说。
“而……”
“而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仙道当然也没有……”三井把椅子转向流川站立的方向,开始笑。
三井是由安西推荐的助手,也是许多公开场合下的代理者。出于安全性以及周密性的考虑,这次让他一起负责晚间的监控工作。
流川满意地点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无法掩饰心中难以自制的兴奋,某个角落长久以来受到的重压瞬间被卸去了大半。
“不过也有可能是到这里之前就写好的,如果所谓的死亡笔记是真的话。那37个被害者的……”三井看着最新的消息停顿了一下,似乎有意提醒眼前这位明显有点乐过头的侦探大人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身份信息发过来了。”
“嗯,”流川把身体朝PC略微凑近了一些仔细看,片刻之后就皱起了眉,“怎么都是IT业的?”
“而且……”三井将视线跳过中间的大段描述停在最后的备注部分,“都是田冈部长最新上报的隐形传态事件涉嫌名单中的人物呢……这下,某人真的可以好好乐一乐了……”
“你也会睡不着吗?”仙道嘴角隐然泛起淡淡的笑意,用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看走近的流川,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嗯。”流川为自己倒了杯水,倚在桌边面向仙道站定。
“要谈的内容真的那么重要?”
“……”流川沉默的摇了摇头,一时不知到底该从何说起。
“如果我是基拉,你会怎么办?”
流川在讶然中低头寻找仙道的眼睛,却发现里面只有毫无意义的平静。
“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随便问问,”仙道笑得并不怎么情愿,脸上更多的似乎是难以名状的厌倦,“不想说的话就算了……习惯了。”
“一起跳下去。”流川终于找到了自我感觉最适当的措辞。
“什么?”仙道这家伙明显有点晕乎。
“我说,一起跳下去,白痴。”
“太晚了……”
“嗯?”
“去睡吧。”
……
13.
新电会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全部的37名高级研发人员、122名项目参与人员之后,有始有终地向公众宣布隐形传态计划彻底失败。当然,同时还提出了对基拉凶残失道滥杀无辜的严厉指责以及对政府无能放任犯罪的严正抗议。NSA的预备班学员们也终于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回到了地面上。
忠心耿耿为国家效力二十七年的部长在当天上午就用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遗书上只有一句话——
“感谢死神赋予我力量为我所热爱的国家守住了一座安全堡垒,我毫不后悔为之献出渺小的生命。”
安全堡垒?用残杀的手段扼杀隐形传态就意味着守住了安全堡垒?一定历史条件下会出现的新事物总会出现的,也许可以推迟却无可抵挡,但显然人类往往习惯于固执甚至偏执地不惜一切代价去守护某些不愿放手的东西,因而矛盾产生,血与肉激烈碰撞,你死我活……
在经历过一场翻天覆地的喧嚣之后,世界终于重新平静下来。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水户洋平面无表情地看着牧申一黑着脸暴躁地在眼前来回走动,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地方,“我知道。”
“你知道?”阿牧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继续挪动脚步加快语速,“好,那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擅自来到人间界?为什么要把死亡笔记给没有解开密码的人类?而且是先后给了两个人?”
“我认为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水户的眼睛里仍然没有任何波动。
“你……”首席死亡执行官似乎已经气极,却又在片刻停顿之后长出一口气放缓语调,“洋平,我们都只是担心你……”
“其实……”波澜不惊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个让他心痛的原因,“我都明白,真的谢谢你。”
阿牧用关切的眼神注视良久,在无奈中转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那个红发男人的寿命为什么短得和他的样子那么不相称而已……
死神界是一个被赐予永恒的地方,每一个死神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从何开始,正如不知道究竟会在哪一天结束。我们每天无聊地游戏,遥望人间,或是在任何高兴的时候去终结某个人的一生。活着,似乎变成了一种责任,而不老不死在我眼中越来越像天地间最恶毒的诅咒。
他总是顶着一头红发生机勃勃地向我炫耀着人间的绚烂,让我感到嫉妒,嫉妒他拥有丰富多彩的生命,甚至嫉妒他……短到与他的样子那么不相称的寿命……渐渐地,守望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乐趣,无法或缺到心中涌起对即将失去的恐惧,于是有一天,我带着死亡笔记来到他的面前对他说——
终于和你见面了,樱木花道。
樱木就坐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兴致勃勃地测试着利用闲暇时间开发的动作游戏半成品。水户洋平走过去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然后找了张凳子坐下。
“洋平你要不要来试试本天才的杰作?差不多再过十天就能全部搞定了。”
十天吗?可是你的生命只剩下七天……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水户抛开心中于事无补的伤感,另起了一个话题。
“嗯?”樱木用一拳一脚外加一粒子弹消灭了个用来升级小喽罗,稍稍分心整理了下思路说,“暂时没有什么要做的,经过这次的事刺猬头的嫌疑应该已经成功解除了。真要好好谢谢你,告诉我L要监控的消息,在我放弃笔记之后还帮我找了个那么好用的田冈,撤换掉使用说明让他只能用默认的杀人方法。哈哈……谢啦,兄弟!”
“不过还是很抱歉,不能告诉你L的真名……”擅自泄漏他人的真实姓名意味着死神的自我毁灭,水户发现自己居然开始珍惜生命。
“没关系啦,如果L不再像那些FBI还有什么彩子似的接近刺猬头找他麻烦的话,我也没必要拿他怎么样。”
好像……一切都是为了仙道呢,“难道你对仙道……”
“说什么呢,”樱木关掉测试窗口单纯的笑起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当然不想看着他被抓,如果换作惹上麻烦的是你或是那只死狐狸什么的我也会这么做。”
“如果你被抓呢?”
“我当然也会小心提防,但是即使……”樱木眼中出现了一丝犹豫,微微停顿之后又似乎是逼迫自己下定了某种决心,“即使万劫不复,我也要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东西……”
这就是……充满矛盾却又活生生的人类……水户感到自己也开始矛盾起来,沉默许久,然后终于说,“仙道的笔记我已经帮你还回去了。”
“洋平你真是靠得住,要是死神都像你这么可爱就好了。不知道刺猬头的那个怎么样,如果经常欺负那个臭屁的家伙的话,那真是……太解恨啦!”
……
14.
仙道回到了久违的家。正如它的悄然消失,死亡笔记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桌的抽屉里,如若不是清楚地记得自己一个月前最后一次看见这本笔记是在NSA的话,也许真的会以为只是把它忘在了家里而已。
仍然滞留人间混吃混喝的死神又一次不请自来,甚至很不厚道地抱着本杂志占据了那张柔软的床——而且就在流川一脚踩进卧室的节骨眼上。听到开门声的仙道自动将身体转过180度,然后很欣慰地发现流川的脸色终于有点不太好看。
才思敏捷的藤真率先做出了反应,识趣地下床捡起吃剩的零嘴拎在手里,迎着两道寒光朝门口走过去,随即又在消失的前一刻唯恐天下不乱地发表自己中肯的评论——“仙道是个好男人。”对于这种非常中听的褒奖,顾不上感激得意的仙道觉得自己似乎更希望能朝藤真背部狠狠踹上一脚。
闲杂人等退场之后流川不客气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仙道面前,全然是坦白从宽的神气。
这倒是……新鲜了……他也会在乎的吗?仙道发现自己居然很享受这种一触即发的气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打量流川,缄口不言。
……
“他是谁?”
“藤真健司,”从对视中胜出的仙道没有片刻迟疑地回答着流川超级白痴的提问,并且决定结束该结束的一切,“也就是……死神。”
已经彻底厌倦了。厌倦了多年来流川对自己的刻意隐瞒,厌倦了彼此之间不知为何不能明言的暧昧,厌倦了面对流川那张冰冷面皮时自己居然会伤心难过的懦弱。也许他要的是一份冰凉稀薄的感情,也许他希望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和他一样冰凉稀薄的人,自己努力过却发现真的很难,甚至难以自制地感到厌倦。让该来的一切都来吧,如果必须为自己愚蠢的报复方式付出代价接受惩罚的话,那就一刻都不要再拖延了……
“你真的是……?”
仙道在流川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点头,心中隐约闪过一阵快感,伸手从抽屉里拿起死亡笔记递过去,等待宣判。
流川仔细地看过所有的名字,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合上本子捏在手里,“我就是L。”
“感觉到了……”仙道苦笑。
“你的所作所为是犯罪。”
“恭喜你抓到我了,”仙道忽然觉得这样的结局还算不错,“但我并不后悔为社会清除病毒。”
“FBI以及越野彩子的事真的不是你做的?”
“当然。”自己没有必要说谎。
“可是……田冈并没有杀他们的理由。”
“也许他以为自己被FBI盯上了吧。”仙道耸耸肩随口应着,没什么心情去管这些于己无关的事。
“我已经没有资格做L,”流川平静的将死亡笔记送回仙道面前,说,“因为我爱你。”
如果可以选择,水户宁愿永远都不知道那个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七天后的这一天如期而至——1月21日,NSA固定休假日的第二天。水户洋平站在楼下的街道上,抬头看着樱木的身影在晨光中拉开了二楼的窗帘,于是进到他的卧室里,暗自决定陪伴他走向生命的终点。
“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樱木与往常无异的脸上只是笑,“要不要一起去晨跑?”
“好啊。”水户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却发现樱木愣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洋平你很奇怪啊!”
“……有吗?”
“别担心,本天才会尽量跑慢一点的,哈哈……”
笑话,难道堂堂死神还会跑不过你这个人类吗?……
可惜,事实证明这只是这位明显缺乏锻炼的死神大人的一厢情愿而已,短短三十分钟之后,水户便和樱木两人一起坐在马路边气喘如牛了,当然,樱木的气喘如牛大部分是笑出来的。
后续事件的发生远比之前所预想过的任何一种都来得简单。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一辆汽车在远处的转角出现,随之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过来,已然有些吓傻了的少妇抱着孩子在斑马线上呆立不动。
看着樱木条件反射似的从地上站起,一瞬间,水户感觉他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消失,而真相来临的冲击则令脑中一片空白……
……
死神是赐予死亡的神明,在代替樱木救下那母女二人之后,水户洋平知道自己已经赐予了自己永远的死亡。人间界里的血肉之躯只是死神的幻象,并不会因为任何外力的冲撞受到丝毫损伤,但是……因为个人情感的因素而蓄意延长人类的寿命则是身为死亡执行官的最高禁忌,触犯的代价就是毁灭——灰飞烟灭……
宿醉的司机和被推到路边的少妇都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樱木的眼中满是带着震惊的关切,只可惜……水户洋平再也看不到了。
“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阿牧双拳紧握,心中充满悲痛和悔恨。
“我希望樱木永远都不会再记起他曾经犯下的罪过。”
“你的死亡笔记会随着你消失,之后他自然就会失去关于笔记的所有记忆,人间界没有人知道,所以只要旁的死神不说,他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那就拜托你了。”让那些死神们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你终于……也认为樱木的作为是罪恶的了吗?”虽然不忍再加责备,阿牧仍然忍不住问道。
“是啊,在我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死亡会给他人带来那么大的痛苦之后,”洋平苦笑,“痛苦到宁愿失去生命的是自己,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
“虽然执行死亡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职责,但是人类并没有能力不带个人情感地去承担它。”
“现在的我……也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洋平坦然承认自己的失格,甚至有点庆幸即将来临的处罚。
“其实错的是我。”阿牧眼中悔恨之色更重。
“嗯?”
“我根本不该打开死神与人类交流的通道。”
“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自己又何尝不是错得离谱。
阿牧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最后握向眼前这位早已不记得共事多少年的朋友的手,然后看着他面带笑容地成为了第一个告别永恒生命的死神。
……
樱木,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永远都不会沾上那深重的罪恶,但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所以,请你原谅我……
樱木失魂落魄的身影突然在仙道眼前出现,颤抖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
“洋平他被车撞了,之后他……他消失了……怎么办?……”
15.
“人间只有这一本了吗?”流川看向藤真说出了心里的疑问。虽然很清楚其他人解开死神密码的概率只是零的约数,但在世间只有一个基拉的想法被证明是自己一时乐昏头而导致的误判之后,仍然不安地想要求证。
“目前的确只有一本,而且我可以保证以后也不会增加。”藤真见安下心来的流川沉默地点头,于是转向仙道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决定了?”
“嗯。”仙道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片刻之后却似乎又有点不放心地瞄了流川一眼,小声问,“他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吧?”
“不会,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会!”藤真不耐烦得直想跺脚,“怎么有这么麻烦的人!”
“噢……”
“那你说吧。”
“呐……你真的说过他不会忘记啊!”
“你有完没完啊?客观上绝对不会有问题,主观上嘛……我帮你确定一下好了。”
藤真转身凑到流川面前,清了清嗓子,“流川啊,我问你……你愿不愿意永远爱他,陪伴他,直到死亡把你们分开?”
两只白痴啊!流川闻言赏了个白眼,对上仙道满是期盼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愿意……”完了,白痴会传染……
“行了吧?”藤真乐呵呵地转回去,对仙道说,“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了。”仙道十分满意。
“我有问题,”在其余二人惊讶的注视中,流川悠然开腔,“你还没问他。”
“问他?”藤真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之后又笑眯眯地看着仙道,“你愿不愿意永远爱他,陪伴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废话,我当然愿意啦,一直是小枫你不理我,怎么还问我这种问题!”
嗯,这还差不多,即将失去部分记忆的是那个不知足的仙某人,一直唧唧歪歪的确定我的心意做什么,得到承诺的流川自动忽略仙道的抗议,“你可以开始了。”
“好……我在此郑重声明放弃死亡笔记……”
……
“阿牧。”藤真心情奇好地主动招呼显然从来没怎么尊敬过的首席死亡执行官。
“你玩够了回来了?”阿牧将停留在报纸上的视线微微抬起,打量他一眼。
“仙道放弃了死亡笔记,而且我刚刚做了件好事。”藤真神神秘秘地停顿一下,随后开心地笑起来,“我把所有去人间界的通道都毁了,也就是说……人类永远不可能再得到死亡笔记。”
“噢?” 首席死亡执行官摘下眼镜放平手中的报纸,“那你以后岂不是没得玩了?”
“少损我,”藤真狠狠的一眼瞪过去,不过脸上还是笑,“就当为仙道做点事吧。不过,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还真是没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呢……仙道做得还算不错。”
“不错吗?”阿牧似乎有心反驳,面色沉重,“他制造了混乱,把自己的朋友还有……洋平也卷了进去……”
“啊,”藤真的眼神暗淡下来,“樱木的事他最后似乎觉察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让他这么快决定放弃笔记……”
“人间界的事不要再管了,我们只要做自己的事就好。”
“知道了!罗嗦!不过我跟你说啊,人间界的苹果真的很好吃!我带了整整十箱回来,你也尝尝……”
“带那么多你也不怕吃不了烂掉。”
“呀?居然怀疑我藤真健司会糟蹋食物,而且还是我的最爱?你活得不耐烦啦!?”
“嘿嘿,那又怎样?大不了又像上次把我的笔记本偷去当杯垫出气……”
……
“我们去比利时定居吧?”
“NSA怎么可能放人。”流川抬出政府压人,试图沉重打击仙道的别有用心。
“你是L,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嗯,某仙总算对得起180的智商。
“我说过我从此不再是L。”流川白眼,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这个……为了去比利时你再顺便做一段时间好不好?”
“顺便做?”流川眯起眼直勾勾的盯着仙道,“仙道彰,我警告你!不准你侮辱侦探这个职业!”
完了,连名带姓都出来了,即使是傻瓜也知道狐狸气得不轻,某仙连忙赔笑,“我的意思是……没有了顶级侦探L将是世界的一大损失,不知道有多少罪犯会因此逍遥法外,我仙道彰愿意全心全意鞠躬尽瘁地做L的助手,开赴大侦探波洛的故乡比利时,并以此为基地横扫欧亚大陆乃至全球范围内的一切罪党恶行,您看怎么样?”
“你做助手三井不是失业了?”
“那有什么,”仙道眼看着流川好不容易稍霁的脸色又阴沉下来,赶紧补充,“可以让安西局长好好提拔他啊……以他的能力做个副局长什么的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这倒也是。”流川很仔细地想了一下,随后认真地说,“还有就是我希望你明白,在这个世界里要用这个世界的方法惩治罪恶。”
“嗯……”仙道犹疑地应着,显然不是很明白流川意有何指,思考良久之后决定放弃揣测,“去比利时的事怎么样?”
“你想去就去吧。”
“小枫万岁!”
“嗯,到那儿之后顺便把婚结了。”
仙道乐得滑倒。
……
全文终
后记:
本文实际上是漫画《Death Note》和小说《数字城堡》的混合改编,不过也只是分别取了其中需要的一些部分来为我所用而已,所以可能让广大的DN迷失望了,在此致歉。
在情节上有一点需要郑重说明,到目前为止,用经典计算机(所有非量子的都可以称为经典)是完全不可能进行量子计算甚至实现量子算法的。第一章中已经提出了这样的意思,不过还是觉得有必要再说一下,请大家全当科学幻想看,好在仙流是天才,就随他们去吧……^-^
关于DN原著,非常钦佩作者始终贯穿了良好的逻辑性以及适度的悬念,在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将情节理顺得让人哑口无言,从这个角度来看是部不可多得的作品,所以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喜欢。
每次都来折磨大家的脑细胞真的很不好意思,就此散场,祝各位新学期愉快,工作顺利。
以上。
落款:一只上了年纪的幸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