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晨梦 1-6

作者: 小龙茉莉,收录日期:2006-03-29,1176次阅读

  长久以来,我总是故意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真心,无视他阳光班灿烂的笑容里掺杂的丝丝哀伤,一次又一次让那对美丽的眸子蒙上阴影。直到我看清了自己的心,直到我的漠然刺伤了他的真心,我的冷酷冰冻了他的灵魂,直到再也无法用我的双手触摸他帅气的面庞,我才发现,我原来是这么地…爱他。
  这么…这么地…

  长久以来,我总是故意用漫不经心来掩饰自己的真心,无视他冷如霜月的表情里掺杂的丝丝真情,一次又一次让那对美丽的眸子蒙上怒意。直到我看清了自己的心,直到我的随意刺伤了他的纯真,我的漫笑瓦解了他的信任,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星辰般的眼眸,我才发现,我原来是这么地…爱他。
  这么…这么地…

  我们生在巴黎的午夜,无疑的,这里的夜太黑了,逼迫着我们在茫茫人海求索对方:而我们的爱却在巴黎的清晨,无疑的,这里的雾太大了,大到即使是在很近的地方,我们也无法看清楚对方。


  流川家很有钱,对于这一点他从不否认,也从不炫耀什么,澄清什么。在他眼里,金钱啦,名誉啦,地位啦,权势啦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和萝卜、白菜,香蕉、苹果之类是没有分别的。或许应该说:除篮球以外的任何人或物,对流川来说,都是没有分别的。他就像是专门为篮球而生的,眼里,脑里,心里,都只有篮球。
  流川很冷,这是认识他的人对他的唯一印象。是的,他很冷,不要指望他会回应你一个动人的微笑,即使你把整个宇宙捧到他面前,因为他不稀罕。不要奢望他能露出惧怕或痛苦的表情,即使你杀光他全家,因为他不在乎。对于一个十年来都一成不变的空房子,一对十年来不曾见过一面的父母,你又能苛求他付出多少在意呢?想一想,万事皆然。所以他沉默寡言,冷若冰霜,心如明镜,不会因任何人或物而泛起波涛,即使是一圈涟漪,都不曾有过。不是他不稀罕,不是他不在意,而是这世上除了篮球,流川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用心对待。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颗比谁都纤细的心,那里面蕴藏着比谁都纯净,比谁都强烈,比谁都执著,沉睡着的,未经开启的情感。只可惜,没有人熟悉他,所以,没有人知道。至少遇上仙道以前,没人知道。

  “明天转学。”
  “哦。要去日本了吗?”
  “嗯。”
  “学费我会寄去银行。”
  “嗯。”
  “我在那附近有座别墅,你先住那儿吧。”
  “嗯。”
  “枫……”电话那端的人顿了顿,“我要结婚了。”
  “……”
  “对方是个集团的总裁,我们认识半年了,我……”
  “我知道了。”不想再听下去,流川打断妇人的话。
  “枫……”妇人流露出一丝悲伤,“祝福我吧。”
  “没必要。”平淡的口吻不带一点感情。
  “枫……为什么?你仍不肯原谅我吗?已经十年了,十年来你不肯见我们,我们当初离婚是没办法呀,你真的还恨我们吗?枫……”
  电话这边是一阵沉默,流川睁着空洞的双眼,立在诺大的落地窗边,平视着地平线的那一端,宁静的,明亮的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金色的光环,在他身后留下一个浅浅的影子。
  感觉到他的沉默,妇人有些犹豫,颤抖的声音表明她现在正泪流满面:“枫,你怎么了”
  “……”
  “你要是反对,我可以……”
  “……”
  “枫……”
  “It’s none of my business.”

  挂上电话,流川拿起篮球,走到空旷的庭院里。
  砰!皮球重重地落在地上,流川抬着头,望向五米外的篮架,日本,海的那一头,不知有没有与这里一样的黑夜。
  砰!砰!皮球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知有没有与这里一样的浓雾。
  砰!砰!砰!流川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比太阳还令人眩目的光彩,他一个健步冲到篮下,高高跃起,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这只属于他的飞翔,然后一个勾手,白皙的臂膀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砰!”皮球穿过篮筐,再次重重地落在地上。然后是流川,却是轻轻地落了下来,鹰一样矫健,猫一样敏捷。
  他轻轻呼了口气,胸口有些闷闷的,他知道,自己离篮球越来越远了。捂着胸部,他平躺在地上,仰望着巴黎的天空,很蓝,但流川知道,这一片碧蓝很快将不再属于自己。他扭过头,看着停在身旁的篮球,那耀眼的桔红,好像伸手可及,却又好像在天的另一边……

  这里的夏天很热,这是流川下飞机以来的唯一感受。他戴着墨镜,讨厌阳光刺眼的感觉,坐上taxi,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流川到了自己的新家。
  房子很大,比自己在巴黎住的别墅还要大,华丽的铁门,精致的走廊,名贵的壁画,舒适的房间,还有个陌生的人。
  “流川吗?你好,我是泽北荣治。”
  流川大量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子,高大的身材,温柔的笑容,再加上异常短的黑发,不过……他是谁?怎么会在自己的家里?
  迷失在流川迷蒙的,凛冽的双目里,泽北失神了。但只是一霎那,很快他又恢复了帅气的笑容:“我母亲和伊藤伯母是好朋友,恰巧我在日本念书,所以伯母拜托我照顾你,今后,请多多指教。”
  “白痴。”流川丢下这句话和呆掉的泽北,径直走进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泽北,眨了眨眼睛,突然嘴角向上一扬,眼前浮现一个高挑的身影,乌黑的碎发,俊美的面容,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身材,还有那对晨星般的冷目,“流川 枫吗?有意思。”

  本来打算到日本的第二天就转学的流川,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篮球场里,旋转着篮球发呆。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什么什么泽……泽北的,非要自己多在家休息两天,说什么要倒时差,不然对身体不好之类的。想起来就让流川生气,他当他是什么啊?他哪有那么“弱”!难道自己长得比别人稍微白一些,就表明自己是个孱弱的人吗?岂有此理!更令流川不可忍受的,是那个泽北为了让他妥协,竟每日每夜地在他耳边罗嗦,吵得他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成,最后自己拗不过他,只得就范。想到这里,流川“唰”地站起身,上前一步停在三分线外,轻轻跳起,双手举过头顶,手肘微曲,然后缓缓打开,桔红色的球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最后落在远处的蓝筐里。
  站在原地定了定,流川静静聆听着自己的心跳,感受着此刻地平静。看来,今后自己若想继续打篮球,就必须要改多投三分球了,过人时极速的快感,灌篮时飞翔的喜悦,恐怕会渐渐地淡出自己的记忆吧,想着,流川抬起头,这里果然没有清晨的浓雾啊,但夜晚,竟是和巴黎一样黑哩。
  其实也无所谓,晚两天上学,对流川是没有分别的。只是流川太渴望了,渴望那远离他很久了的鞋子在地板上划过的“吱吱”声,那寂静了很久的观众的喝彩声和胜利的欢呼声。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流川只是想尽情地打篮球,尽情地把汗水洒在高中篮球的赛场上,只是这样而已。

  这是泽北第十四次投篮不进了,不仅教练田冈无法忍受了,就连平日里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队长——仙道都看不过去了,他走上前,拍了拍泽北的肩膀:“你就算不畏生死,也该顾及一下我们这帮队友的小命吧。”说完撇了撇休息区,果然,田冈的脸色青里透着煞黑,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要抑制不住了。
  “泽北,”一旁的池上也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什么什么?泽北学长不舒服了?”低年级的相田彦一冲过来,手里拿着他的招牌物品——pen and note,“学长,你哪里不舒服了?头疼?肚子疼?还是……哎呦!”话还没说完,相田彦一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回头一看,和仙道、泽北同是二年级的越野双手叉腰,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越……越野学长,你你……干嘛推我啊?”相田一脸委屈。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越野吼道。
  仙道揽住越野的腰,笑着说:“我说宏明啊,你生什么气呢?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彦一的。”
  越野和仙道的关系是全队皆知的秘密了,因为大家都是好朋友,所以都予以接受和支持,可越野没想到仙道会如此大胆,不禁微微有些脸红,秀气的脸上红云微露,很是动人,一旁的池上不禁看呆了。
  “你是在诱惑我吗?”仙道不怀好意地凑到越野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呢喃,越野的脸更红了。
  “别急,晚上我会好好疼你的。”
  “仙道!”越野羞得把脸深深藏在仙道的怀里,仙道笑得更加狡猾了,两人这么闹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池上眼中的嫉妒与怨恨。
  “唉……”看到面前的两个人如此打情骂俏,泽北不禁想起了流川,不可否认,自己对流川是一见钟情,要是他能对我笑一笑……泽北幻想着流川美丽的容颜绽放出笑容时的样子,那表情好像连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嘿!魂儿,快回来啊!”
  “你干嘛?!”不满意自己的美梦被别人打断,泽北埋怨道。
  “泽北,你……该不会有意中人了吧?”池上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率是泽北做人的原则,也是他在队内如此有人缘的原因。
  “什吗?!我的天!我的天哪!!”越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叫道,“我们自命不凡、眼比天高、视女人如粪土的泽北先生,居然、居然会有——‘意中人’?!”
  “喂,管管你们家这位好不好。”受不了越野的噪音轰炸,泽北忍不住向仙道抱怨。
  “我也对那位女性很感兴趣哩。”仙道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让泽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仙道的风流是全陵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即使身边有了越野,他照样在外边花天酒地,而且是男女通吃,也就是越野度量大,不和他计较罢了。
  “仙道,我警告你,不要对他出手!”
  “我还什么都没说哩!”仙道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接着冲越野道,“这小子认真了耶!”
  “那就更难以置信了!!”越野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快说,是谁家的姑娘?”
  “我又没说是女人……”泽北嘟囔着。
  “什么?!完了,完了,彰,快,快,我需要氧气……”
  仙道轻拍着越野的后背,嘴角的弧度由30°上升到45°,显然他对这个能让泽北动心的“男人”抱有浓厚的兴趣。池上再次开口:“你确定吗?泽北,不要意气用事呀。”
  “不,我是真的喜欢他。”泽北坚定的说。
  看着他坚毅执著的眼神,池上知道他是真的动情了:“他叫什么?”
  “他明天会转来陵南。到时候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知道好友的真心,就会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这就是陵南人的友情。就像当初接受越野和仙道,全队人很快接受了这个“泽北的意中人”,可他们并不知道何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一定很漂亮吧。”彦一问泽北。
  “嗯。”想到流川雪白的肌肤,纤细的身材,还有那令自己沉醉的眼睛,无疑的,流川很漂亮,甚至可以算是倾国倾城,对于流川的美丽,泽北从第一次见面,就是深信无疑的。
  “哦?”仙道语义深长地说,紧了紧在越野腰间的手,使他更贴近自己,见越野的脸又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才满意的亲了亲他的脸颊,“有我家宏明漂亮吗?”
  在仙道怀里的越野早已羞得全身发软,他受不了仙道的挑逗,瘫在他怀里,不过此时此刻,他竟也十分期待泽北的回答。毕竟身为陵南第一美人的他,对容貌方面的话题,是很敏感的。
  隔了很久,泽北终于回答了仙道的问题,肯定而坚信:“没得比啊。”

  泽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流川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昏暗的房间中的光把他纤细的身子勾勒得越发神秘而孤独。泽北蹲到他面前,端详着他清丽的容颜,不知不觉抚上他的黑发,轻轻的摩擦着,再向下,蹭过他光滑的脸。
  “好冰!”泽北吃惊于流川偏低的体温,随即“嗤”地笑了:“真像他的性格啊。”说完轻轻抱起流川,流川很轻,他一定经常像今晚这样不注意饮食吧,泽北心中感叹,他不知道,以流川的身体状况,是用不着过多进食的。
  “呜。”正在泽北准备将流川抱回房间时(他可不打算叫醒他,几日来的接触,他清楚地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流川醒了,睁开干涩的双眼,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停在空中,轻飘飘的,腰间温热的触感和头顶浅浅的呼吸声使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竟然被人横抱着?!
  “放手。”
  “你醒了?”泽北低头看着他。
  “放手。”
  见流川如此坚持,泽北只得放他下地:“枫,你还没吃饭吧,用不用叫外卖?还是……”
  “流川。”
  “啊?”
  “叫我流川。”不习惯被人直接叫名字,流川固执地说。
  “那个……流……流川,”泽北无奈地搔搔头,不想惹怒流川,“晚饭……”
  “不用了。”
  “明天来学校吧。检录表我帮你填好了,你在高一(3)。”
  “知道了。”
  “明天……一起上学吧。”
  “随便。”平板的声音响起,随后是关门的声音。
  “真是个……冰人哩。”
  “下午好,各位。”
  “泽北学长,你迟到了。”见泽北从篮球馆门口晃进来,彦一跑上前打招呼。
  “对不起啦!都到了吗?”
  “是呀。连仙道学长都来了呢!”
  “哦?那正好了。”泽北把身后的人拉出来,“我来介绍,流川。”
  唰!全馆的人听到这个名字都齐齐地向门这边看来。这个流川一定就是泽北的心上人了。所有人都好奇他是何方神圣,连平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仙道,听到“流川”是眼睛都闪过一股光彩呢。
  好美!这是所有见到流川的人心里唯一的感受,黑缎般光滑的短发,白玉般的脸,而最令仙道吃惊的,是那对细长的,凛冽的,幽黑的,好似一坛深不见底的寒潭般的眸子。许多年以后,仙道仍奢望自己从未见到过那对眸子,他的命运,灵魂,生命,自见到那对眸子起,就注定不再是他所能掌握的了。
  “那边高个子的是池上,旁边的是……”
  讨厌,为什么我非要认识这些人?无视泽北细致地介绍,流川自顾自地想着,无聊!今天一天没碰篮球了,在经过一小段时间思考后,流川决定:立即回家!
  “这个是越野……流川?你……你怎么走了?喂……”突然发现流川迈向门边的身影,泽北连忙追上去拉住他。流川扭头看着他,冷冷的目光传达着“放手”的讯息。泽北乖乖地放开他,只能目送他离去。
  “喂,小弟弟!”就在流川要离开体育馆的一霎那,仙道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是“小弟弟”?流川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他停下来,转过身,打量着仙道。
  高高的个子,健硕的体格,嚣张的朝天发,还有那讨人厌的笑脸,“一个大白痴”这是流川给仙道下的定义。而某“白痴”似乎没有发觉到流川“我不想理你”的讯号,径直走到他面前,托起手中的篮球:“有兴趣比一场吗?”
  “仙道!?”这下泽北可吃了一惊,流川会打篮球吗?他怎么不知道?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仙道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出这种要求?
  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越野,那个漫不经心,即使在比赛中都很少认真的仙道,怎么会突然像一个初次见面的学弟下挑战书?
  “仙道,你别胡闹了!”越野走到他身旁。
  “就是,你那好玩的性格也该改一改了!”虽然不满意于流川的狂妄表现,但池上还是站在了越野这边。
  “我什么时候胡闹了?”仙道扬起更无辜的笑容,“我是真的想和他比一场也!”
  他怎么知道我会打篮球?又为什么向我挑战?流川此刻就更是糊涂了,他想啊想,努力想要想出答案,但遗憾的是,他似乎生来就和“思考”绝缘。最后流川决定,不理他。
  “怎么?你怕了?”
  什么?流川锐利的眼睛里泛起火焰,刹那间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战斗的欲望中,冷月燃烧时是什么样子?看了流川此刻冷漠里掺着热浪的迷人魅力泽北呆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多天以来努力想要做的事竟让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轻而易举的就办到了,仙道竟轻易地就挑起了流川的情绪,记忆中,他对任何事都是漠然的啊。泽北心中涌起一股酸意。
  “仙道,流川他不会……”
  还没等泽北说完,流川快步上前,抄走仙道手上的球,跑到中场线附近,有节奏地拍着皮球,下额微抬,直直地盯着仙道。惊异于流川利落的身手,场内所有的队员都自动站到一边,仙道则缓缓,缓缓地走进场地……

  其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见到流川的那一刻,突然很想看看他打篮球时是什么样子,很想看看这冰般冷而透明的人在火热的、红色的球场上时,那平静的,冷漠的眼睛会发出什么样的眼神,仙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以为流川会打篮球,直觉么?好像吧,又……好像不是,好像是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告诉了自己,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不,是比自己更加——热爱篮球。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如此大的兴趣,仙道自己也迷惑了。

  这家伙,真难缠。无论自己做什么假动作,都会被他识破,可恶!已经耗了十多分钟了,竟仍是无法从他的防守中穿过。

  好家伙!原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的会打篮球的人,没想到这么厉害!几乎可以乱真的假动作,要不是以全力应付,恐怕……

  可恶!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对手,糟了,再拖下去……

  怎么了?着急了?别急啊,比赛切忌心浮气燥啊。果然还是嫩了点呢。

  没办法,虽然很想过了他后来个压倒性的胜利……只好这样了!

  突然,流川一个急停,高高跃起,扬手一推,桔红色的篮球划过仙道惊诧的眼睛,划过全场所有人的赞叹之声,稳稳地落入远处得篮筐。
  进了,惊了,嘘了,静了,然后爆发了。
  “仙道竟然——输了?!”
  “是他太大意了,没想到那个小子的三分球这么准。”
  “要纪录!要纪录啊!!”

  “哇!想不到你这么厉害!”面对输赢,仙道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他对流川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白痴。”这是进体育馆以来流川说的第一句话。仙道听了一愣,随即笑得更开怀了。这小子,太有意思了!泽北,你的眼光不错嘛!
  “流川,想不到你还会打篮球,而且打得这么好!”泽北高兴地跑上前,他发现流川真是时时刻刻都能给人带来惊喜的人啊。
  这回流川连“白痴”都懒地说了,他转过身,朝大门走去。
  “枫……!”情急之下泽北叫出了流川的名字,可惜流川早已消失在门口了。
  “对不起,教练,我今天请假!”泽北丢下这句话后匆匆地追了出去。留下了面面相觑的陵南球员和面露青筋的田冈茂一。
  “原来他叫枫啊……”仙道仿佛脱离了他们,笑着自言自语。


  “枫!”
  “……”
  “等一下!枫!!”
  泽北追上流川,不顾他当时的警告,情急之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流川此时的心情可谓和他脸上的表情是极为相称的了——万年冰山,不,应该是万年冰“火山”才对。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流川暗暗骂着。他是知道的,自己并没有赢那个讨厌的人,是的,某种意义而言,他才是真正的输家。单独面对对手,没有其他干扰,这是流川最拿手的一对一,他竟然完全无法突破对方?!虽然自己的三分球进了,比分是3比0,但流川知道,他输了。实实在在的输了。不可否认,那个留着冲天发的,咧着令他讨厌的笑容的人,让流川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他知道,如果继续比下去,赢的会是那个人。所以才会匆匆忙忙离开哪里吗?所以才会无视泽北的呼叫,头也不回地离开吗?流川懊恼极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那道真的是不愿承认……输给那个人吗?流川奋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平日没有的复杂想法赶出自己的脑子。
  “枫?你怎么了?”一旁的泽北以为流川不舒服,问。
  “流川。”不是说过不许这么叫我了吗?
  “枫。”泽北突然抓住他,流川想挣脱,但泽北的力气很大。他皱眉,冷冷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泽北双手抓着流川的手臂,深深地望着他,很严肃,很认真。流川迷惑了。“枫,我希望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就算你不允许,我还是会这么叫的。我母亲和你母亲是好友,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至少也概算是朋友吧。难道还要这么生疏吗?枫,答应我好吗?我不想惹你生气。”
  这个白痴在干什么啊?啰呖叭嗦地讲个不停,也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流川生气了。他猛地甩开泽北的手,一圈向他腹部击去——
  “唔——”泽北痛苦地弯下腰。
  “离我远一点。”
  “枫……”泽北露出受伤的神情,还是不行吗?为什么,枫,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你的内心就真的布满荆棘,不让任何人靠近吗?想着想着,泽北突然发觉这一次流川没有阻止自己叫他“枫”。
  原来……泽北惊喜地笑了。
  吃过晚饭,泽北拉着流川看电视。流川随不愿意,但无奈泽北的固执和他是有的比的。流川嗜睡,泽北知道,他只想多和流川相处一会儿。不一会儿,流川便昏昏欲睡了。他强打着精神,眼睛半睁半合,整个身子蜷缩在沙发的一角,长长的刘海在额前荡啊荡地,弄得泽北心弦漾漾。虽然很想多看看流川的睡颜,但见他实在困得不行,泽北怜惜地说:“枫,回房睡吧。在这儿睡着的话会着凉的。”
  无言,流川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连声“晚安”都吝惜给自己吗?泽北苦笑。
  “那个人,”流川突然说话,却仍是背对着泽北,清冷的语调,却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执著。
  “什么?”讶异于流川的突然开口,泽北高兴地问,“枫,你想说什么?”
  “白天的那个人,名字。”
  “啊,他叫仙道 彰。”原来是问这个,怎么?你终于也被别人吸引了吗?为什么,那个人却不是我?强行压住内心的郁闷,泽北勉强维持笑容,可惜流川背对着他,不然他会发现此时的泽北痛苦强装的表情,一定又会骂他“白痴”吧。
  “他是我们篮球队的队长,和我同年级,你别介意,他那个人就是……”
  本想再说下去,缺发现流川正在离去,那道他不想知道有关仙道的事情吗?他不是对他很有兴趣吗?泽北愣住了,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在认识了能震动自己心房的人之后还保持如此冷漠呢?自从认识流川以后,自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啊。为什么流川,能这么的平静呢?
  对于泽北来说,流川的冷漠是他无法理解的;正如对于流川来说,泽北的热情也是他无法理解的。泽北不知道,对流川来说,仙道是谁,和谁是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他只需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个叫仙道 彰的人,打败了他,就够了。因为他不需要认识他,只需要打败一个曾经打败自己的人,那么不论那个人是谁,和谁有什么关系,对流川而言是没有分别的,自然也就无须知道。
  并不是流川对仙道不感兴趣,只是他所有的关注,都已凝聚到一个点上,那个点就是——仙道 彰。
  人与人有时就是这么无奈,即使住在一起,即使天天见面,仍是无法了解彼此的想法,不知从何时起,有人给这起了个名字,叫无缘。泽北和流川,就注定是两个“无缘对面手难牵”的人。那么流川和仙道呢?他们的缘在哪里呢?不知道,没人知道。
  第二天,流川交了“入队申请书”,见过他的实力,田冈茂一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流川顺利地加入了陵南篮球队。对于这个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愁。泽北喜于可以天天和流川一起打球,田冈教练喜于招揽了一个实力不凡的队员;越野忧于仙道对流川的重视,而池上则忧于越野之忧。
  只有仙道,流川的加盟,他不置可否。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激起了片片鳞波。
  “仙道。”
  又是他。
  “一对一!”
  又来了……
  仙道无奈地看着面前高挑的少年,自从他加入篮球队以来,一对一成了自己每天的必修。“我说流川啊……唉,你啊。”想拒绝他,却在对上他失望的眼睛后莫名的心痛,四次了呢,自己是第四次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了呢。不知被那些和自己交往过的女人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呢?仙道忍不住笑了。
  “一对一!”见他没反应,流川不满地重复。
  “知道啦!走吧。”
  于是小公园里的篮球场里,又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跳跃的,细长的两个身影。此起彼伏,互不相让。
  呼……呼……
  “下次,一定会赢。”再次,流川说了每次一对一后相同的话。微微的汗水挂在他因运动而略显红润的脸上,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耳边。
  感叹于流川的美丽,仙道不自觉地走上前,用自己的毛巾擦拭流川脸上的汗水。不小心,手指碰到了流川的脸。仙道从来不知道,这么激烈的运动之后,还有人能有这么低的体温。光滑的,明冷的,大理石般的肌肤……
  这是什么感觉?心里像火一样热……在他触到自己那一刻,竟有一股电流贯穿全身……麻麻的,酥酥的,流川迷失了。
  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铁栏外奔驰而过的车辆的喇叭声,游乐场里嘹亮的孩童的嘻闹声,都听不见了。
  怦怦……怦怦……
  异常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流川听见了;仙道,也听见了吧……
  “为什么你每次都打不足半小时呢?练习时也是吧。”仙道首先打破尴尬的气氛。
  谁知听了他的话,流川本来稍带血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像是逃避什么似的,他躲开仙道直视的目光。第一次,这双无论什么时候都冷漠、坚持的眼睛,有了刹那间闪烁的逃避。
  “白痴。”留下经典台词后,流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搔搔头,仙道转身投了个“零度角”,散漫地笑了。

  回到家,流川闷着头冲向卧室,这可吓坏了特意等他回来的泽北。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回答,流川没有停下脚步。
  这下泽北可急了,因为流川的脸色实在是……
  本来就十分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近乎透明,纤细的身子微微颤着,全身散发出警告的气势,一双冷目更是射出阴郁的光芒,这样的流川,怎能不叫泽北心疼?
  “枫!”泽北冲上前拉住他,“怎么了?”
  “没什么。”谢天谢地,他总算肯出声了。
  “还说没什么,”心疼地抚摸他的秀发,“脸色这么不好,那里不舒服了?”
  流川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对于泽北亲昵的举动,没有反抗,这让泽北异常惊喜,他更进一步,把流川揽在环中:“枫?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
  对呀,发生什么事了?流川自己也糊涂了:我这是怎么了?不是早就断了七情六欲了么?为什么会……那是什么感觉啊,当仙道碰到自己的时候,大得惊人的心跳声,当他问起自己的秘密时,那前所未有的感觉?!是什么呢?什么呢?流川十六年来第一次陷入了沉思。平静的心弦竟被这个陌生的仙道拨动了……
  “枫,最近……都回来得很晚呢……”
  为什么赢不了仙道?
  “每次练习结束后,都说还有别的事。”
  为什么会有那么清晰的心跳声呢?就是在那种时候……也不曾听到过啊。
  “为什么……不一起回家呢?”
  他问起的时候,为什么不想告诉他呢?不想吗?
  “越野说……”
  不,不是“不想”,而是,而是……
  “仙道最近也回去得很晚呢……”
  是……不敢!?流川吓了一跳,原来,原来自己不敢告诉仙道啊。为什么不敢呢?是怕他知道后不再和自己一对一了吗?自己又为什么那么执著地想和他一对一呢?他是打败自己的人啊!执著于打败他也是正常的吧……可是,又好像不是……天,头好疼!平生第一次,流川意识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平生第一次,流川执著于这么多问题的答案。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是什么?滑滑的,湿湿的,白痴,在干什么?!我不能呼吸了!!想要争取更多的氧气,流川下意识张开嘴,却没想到口中滑进一个软软的东西,什么东西?它在纠缠自己的舌?!
  可恶!!我快窒息了!!!流川挣扎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攀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猛地一惊,流川清醒了。眼前是泽北的特写,他紧闭着双眼,鼻息喷洒在流川脸上。手臂紧紧搂着他,不停地在他背部摩擦。他在干什么?!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事不对劲,他们在——接吻?!
  流川用力推开他,泽北正沉溺在流川柔软的唇瓣上,一个踉跄,不解地望着流川。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融化在自己的吻中吗?怎么又变成冰人了?因为自己一直在问的问题流川都没有回答,叫他又不理自己,迷失在他迷茫的眼神里,情不自禁地吻了他,本以为他会给自己一拳,却意外地得到他的默许,全身倒在自己的怀里。泽北不明白是什么使流川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白痴,你在干什么?!”愤怒地瞪着泽北,流川吼道。脸上的红晕透露了他的羞窘。
  “枫……”
  “离我远一点!”
  “我喜欢你。”
  “我说,”见流川雕塑般没有反应,泽北走上前,深情地凝视着他,“我——泽北荣志——喜欢——你。”
  什么跟什么啊?!跟不上泽北的言语,流川只觉自己的头胀得生疼,他说什么?“喜欢”?那是什么?他们勉强算是朋友吧,所以“喜欢”吗?不对啊,即使在法国,都没有哪个朋友会用这种方式,这种语气说“喜欢”啊。会说这种话的,印象中只有——情侣?!泽北对自己的感情是——
  记忆中当自己在沙发中睡着时,好像有人为自己披上外衣;洗完澡在庭院里发呆时,好像有人微笑着为自己吹干头发;早晨起不来要迟到时,好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叫着“枫……”……原来,一直以来,身边的人是这样子的啊。
  了解了泽北的感情,流川沉默了。也许从小在法国那种开放的国家长大,流川并不排斥同性的爱慕。可是……抬起头,看见的是泽北深情的眼睛,严肃的神情。
  可恶,他凭什么突然吻住自己?凭什么那么直接地告诉自己他的感情?这关他什么事?!还总是霸道地对自己又拉又搂,他以为他是谁啊!!想到泽北连日来的强硬态度,流川觉得自己被牵着鼻子走,流川从小孤傲,如今却被别人强迫着,他怎么受得了?他感到被羞辱了,被轻视了。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会为泽北的深情稍稍触动,但强烈的自尊心掩盖了那微弱的涟漪,所以,流川依然是流川,依然是那个雷打不动、风吹不摇的冷漠男孩。过了很久,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流川 枫——不喜欢——白痴。”
  好冷酷的严寒,逼得水也改变了常态;屈服了的水啊,竟也变得如此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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