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尽头是条河

作者: 小龙茉莉,收录日期:2006-03-29,1201次阅读

我的家乡在莫坎比斯的边境,一个名为月河的小镇连年的战事让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里。 ,
  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对战争起不到任何作用,也改变不了什么
  到这个偏僻的小镇,不过是想祈求一方净土。
  战争是大人物的利益纠纷,寻常人家,除了关乎生死,便也没什么了。
  国破家亡在现在已经没多少联系了,莫坎比斯亡国,不过是变成迪亚戈的子民,只要不“家亡”,国家命运如何,小人物是不操心的。
  对于我,更是天方夜谭一般的遥远。
  因为月河地处偏僻,没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也没有丰富珍惜的矿物资源,坎比亚斯的大人物们,对这里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我,没见过都城的繁华,没听过廷乐的淫糜。
  所谓理想抱负这类东西,未曾在月河人的字典中出现过。
  “我出去了。”
  “阿彰,要小心。听说迪亚格刚吃了败仗,这会边境兵荒马乱的。”
  “我不过是去钓鱼,”微笑着抚平母亲的眉,“晚饭前就回来。”
  “阿彰……”担忧是这个美丽女人的天性,我笑得更加温柔:“妈,别担心,战争离我们还很远。”

  好不容易安抚了母亲,我快马加鞭来到熟悉的小河旁。
  月河的水很清澈,远远望去就看得到底。
  可惜无人问津,不然莫坎比斯的旅游胜地又要多一处。
  不过也好,伸手探进去,清凉滋润一如往常。
  今日的水流有点急,是否终年隐没不甘寂寞呢?
  微笑着柔声说:“别这样啊,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就好。”

  我喜欢钓鱼,虽然这年头上了年纪的人也对这种似乎只是浪费时间的运动不屑一顾,但我偏偏喜欢那样的静谧。
  坐在河边良久,用不着端正,只需细细打量波光粼粼的水面。
  稍有动静,提杆而起,有时只是虚惊一场,有时候则大有收获。
  钓上来的鱼都是放生的,母亲也不责怪,只是微笑着称赞:阿彰啊,你已经那么聪明了,鱼儿也赢不了你,就放它们一条生路吧。
  我不禁莞尔,却又为母亲夸大其词的赞扬沾沾自喜。
  今天的心情有点不同,说不上来,总觉得天是那么蓝,就连河水,也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淡淡甜味。

  很久,没有鱼上钩。
  打个哈欠,伸伸懒腰,难道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也罢,收拾东西回去吧。
  我收检好一切器具,放下裤管,准备回家。
  转身的那一刻,突发奇想,不如去下游看看春藤家的花圃吧,那日种下的日耀兰,也到了开花的季节。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知道自己仍会作同一个选择。
  那日计划之外的下游之行,是一切的开始。

  日耀兰没有看到,却看到了他。
  他静静趴在河边,半个身子浸在水里。
  周围的河水带着淡淡的红。
  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散开,身上的衣服被撕了好几个口子。
  不曾犹豫大步冲过去,翻身托起他的身子。
  好冰。
  这才看清楚,好俊的人。
  只是,小腹一道几乎横断的伤口,狰狞刺目。
  一定留了很多血。
  此时此刻,我竟是担心春藤家的羊群,可千万别今天来河边饮水。

  就这样,我救了流川。
  他不善言谈,眼睛却出卖一切。
  我也不点破,像小孩子发现新事物一般,只愿我一人知道秘密。
  流川是迪亚戈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只有迪亚戈人,才会在说话的时候,带着很轻很轻的后缀音。
  流川没有提起身世,我也不问。
  在这个战事连年的年代,谁都有权保守隐私。
  母亲很喜欢他,没办法,漂亮的人到哪里都受欢迎。我自己就是实例,岂会不明白?
  流川大概很自卑。
  因为我打赌他长这么大没遇到过像我这么能言善道的人。
  所以他总是用骂我“白痴”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关系,我年长他一岁,包容他。
  他的伤很重,小命差点抢不回来。
  可我是仙道彰,阎王老子我也不惧。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总算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昏迷了七天七夜,他醒来第一句话竟是:服侍我更衣。
  那表情天经地义,就好像我真的原本就是他的仆人。
  十几秒后他搞清楚状况,黑亮的眼睛立刻黯了下去。我虽不知怎么回事,但不知为何就是不忍他情绪低潮,莫名其妙就走过去脱他的衣服。
  啪一巴掌,脸颊火烧着疼。
  “你干什么!”
  “不是更衣么?”委屈死了。
  “不用你帮忙!白痴。”
  我就是这样被一个似乎该对我感恩报答的家伙赶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多想他一直昏迷不醒。
  竟然是个醒过来就变恶魔的睡天使。

  流川体质很好,所以不到半个月,伤口便基本上愈合了。据他说这缘于常年锻炼。我不知道他有怎样的过去,不过从他背后数不清深深浅浅交纵叠加的疤痕不难想象,一定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轻轻抚摸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一定很疼。”暗自庆幸当年没有冲动去从军。我的细皮嫩肉啊,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没印象。”他继续吃药,淡淡地回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呜,果然无比明智啊我,你瞧瞧,连神经都被训练麻痹了。我不要。
  不过,这当兵的皮肤都这么好么?
  滑滑的,又白又嫩,好像牛奶哦。
  等一下,行军打仗不是要风餐露宿的么?风吹日晒啊,这家伙用了什么保养品?
  还有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把我从思潮中拉出来。
  流川黑亮的眼睛盯着我,咬牙切齿:“你在干什么。”
  啊?呜呜呜,你干吗每次都打眼睛啊,一定嫉妒我长得帅。
  我的花容月貌啊,月河不知又要有多少姑娘以泪洗面了。
  我哀怨地看着他,嗯,他一定觉得很惭愧,不然怎么脸色越来越差哩?
  算了,大人有大量,谁叫我是长辈呢。
  原谅你啦。
  “能走了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流川来这里,春藤央求了几次,我都没答应的。
  这里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只属于我的,梦一般的乐园。
  漫山遍野的日耀兰盛开着,淡淡的紫色铺满整个天地。
  吸气,呼气……
  全是蜜一般的香。
  低低的一阵风,传来日耀兰的低语。
  淅淅簌簌,如泣如歌。
  我知道流川也喜欢这里,他眼里露出灿烂的七彩琉璃。
  拉着他来到尽处,这里是月河最高的地方,俯视下去,是错落有致的房屋,依稀可见嬉笑怒骂的人们。远处是一刻不停的小河,静静地流淌着的河水和大片大片的日耀兰交相辉映。
  战争,真的很遥远。
  流川兴奋得很,我知道,因为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心潮澎湃。
  炫耀一般说:“知道么,整个月河,只有我一人知道这里哦!”
  流川别过头看我,上下打量。
  鼻子里轻轻发出“哼”的声音。
  “不服气么?哈!”
  “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了。白痴。”
  “对哦,对呀!”兴奋地跑起来,“还有你流川!我把最美的秘密拿来和你分享了,感动么?”
  流川转过身,看着我不断地跑着,张开双臂。
  到很远的地方,停下来。
  和他对视。
  他有一双我从未见过的美丽的眼睛。
  乌黑的头发。
  牛奶一样的皮肤。
  还没有痊愈,略显苍白的嘴唇。
  怎么就觉得他这么适合这里呢?
  流川显然情绪不错,和我较上劲来:“谁稀罕。是你自己愿意的。”
  我笑,这小孩果然可爱。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我感觉到一种名为压力的因子在空气中聚集。
  终于来到面前。
  他却觉得还不够,继续接近。
  直到两个人鼻尖都要贴在一起。
  难以置信,我竟然脸红了。
  流川噗嗤一声笑出来。
  刹那间,我觉得天地都不一样了,满山的日耀兰都比不上他的笑容。
  一定是受了蛊惑,直到很久以后我也那么认为。
  不然我怎么就胆大包天吻了他。

  少年特有的柔韧,加上淡淡的薄荷的香气。
  那含在口里的流川的唇,竟是这般美好。
  我闭上眼睛,细细品尝。
  良久才放开。
  张开眼,却发现流川未曾闭合双眼。
  他挑挑眉毛说:“还要闭眼睛?没经验的家伙。”
  竟敢嘲笑我?你很有经验么?
  怒。
  一把搂住他,狠狠贴过去。
  这次,是用咬的。

  我竭尽所能,用上吃奶的力气。
  的确我没有经验,可从他生涩的反应我敢断定,这个别扭的小孩比我还没经验。
  偏偏都是不服输的个性。
  于是他也死死搂着我,用力地对抗着。
  若是有第三者在场,一定会把眼睛也瞪出来。
  因为同样青涩的我们,那个样子,哪里像是在做情人间的亲密接触。说是两只野兽在为争夺地盘而相互撕咬,倒还比较贴切。

  结束后都是气喘吁吁。
  谁也说不出话来。
  接吻这东西太费体力,还是少做为妙。
  流川擦擦嘴边溢出的口水,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血色。
  居然还瞪我?
  这个就会逞强的家伙。

  太阳很快落下山去,遥远的天边是赤红的晚霞。
  我和流川并排坐在山头,静静观望这美丽景致。
  天空是那样美丽,湛蓝,淡红,棕褐,墨黑,从没有一样事物,能以这样多的姿态诠释妖娆。
  眯起眼睛,我心驰神往。
  从小就向往着能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却不知在这样的年代拥有这样的梦想,是多么愚蠢。
  “真想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
  忍不住感慨,脑袋更是放肆地靠在流川肩上。
  没反应?嘿嘿,赚到了。
  流川的声腺和他的脸一样完美:“天的尽头是条河,它的名字叫永恒。”
  耶?稀奇,他也有这么感性的时候。
  兴趣大增,我斜向上抬头看他。
  从这个角度看去,流川面部线条非常柔和,夕阳的余晖和晚霞的瑰丽在他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流川目视前方,很远的地方,眼睛一动不动,黑的看不到边际,潭水一般清澈。
  我痴迷地看着这个似从天降的英俊少年,怦然心动。
  “哎,这样多好,别老那么冷冰冰的。”
  流川一拱肩,我咬到舌头,龇牙咧嘴地捂着痛处,弯到一边:“说着说着又来了,真是……”
  流川瞪我,说:“姐姐说的。”
  “你姐姐?现在在哪?”一定是美女啊。
  “死了。”
  “啊……对不起。”
  流川没说话,只是回过头继续平静地望向远方。
  那眼神是那样深邃而遥远,遥远得我怎样努力也抓不住。
  突然心头一阵恐慌,用力搂住他。
  “干什么!”
  “你已经得到我的心了……快表现得感动一点吧……”说到后来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好肉麻。
  “切,不,稀,罕。”流川隐隐的笑声从喉咙里传来,我扑过去又和他撕咬在一起。

  那段时光,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
  每日和流川打闹斗嘴,日落时就去山顶看晚霞。
  总是问他那条河在哪里,就遭到毒打,骂着“白痴哪里会有什么河,小时候不睡觉姐姐编来骗人的!”。
  我笑着和他打闹,不再追问。
  但心里始终坚信,那样的一条河,一定有的。

  后来又有陌生人来到月河。
  是几个穿着很抢眼的,我知道他们身份不俗。
  他们见到流川,立刻跪下行礼。
  我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当日傍晚,在只属于我和流川的山顶。
  他拉着我,说:“跟我走。”
  我早该知道的,这个少年……
  这个拥有绸缎般柔软漆黑的头发,泉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这样英俊的少年,那身功勋般的伤痕,不是没来由的。
  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平静地微笑:“要走了么?”
  “嗯,”流川点头,眼中是藏不住的兴奋,“总算联系上了,跟我回迪亚戈,仙道。”
  “我是莫坎比斯人。”就算只是一个僻壤的月河,没有人注意过,但我,毕竟,身上流着莫坎比斯的血。
  流川惊异地张大眼睛:“怎么了你?说好了不分开的!”
  苦笑,这小孩什么都不在乎呢。
  我也不在乎的,所谓血缘血统。
  “我厌恶战争。”
  “我也不喜欢。”
  “这里离战争很远,我喜欢这里。”真的,我爱月河,全身心地爱着。这和爱你不一样,却同样是我生命重要的组成部分。
  “月河很好,”流川抓住我的手更加用力,眼中似乎有些慌乱,“可是,可是,迪亚戈更好的。相信我,仙道,相信我。”
  不善言辞的他一着急哪里还有说辞,只是不住地重复让我相信他。
  傻瓜,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月河,生我养我的月河,你看到了么?这里有个我深爱的人,要带我离开你的怀抱,你能同意么?
  微风轻扬,日耀兰摇曳着动人的舞姿。
  这是你的回答么?
  依稀之间,我看到月河迷人的微笑。
  释然了。
  不可否认,对于迈出这个熟悉地域,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有点措手不及。但有了月河的祝福,有了流川,还有什么可怕?
  轻轻搂住他:“我和妈妈商量一下。”
  咬嘴唇。
  皱眉。
  吻住他,平抚一切忧虑:“别担心,她是开明的母亲。”

  当晚和母亲表明一切,果然,美丽的女人心灵也是美的。
  打点好一切,只等太阳升起。
  前途迷茫,但是,拉住流川的手,我知道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这时有人敲门。

  “我是迪亚戈的国师,请问是仙道阁下么?”
  “是我,怎么?”
  高大的男人腾一下跪下:“我请求你,离开皇子。”

  怎么没想到呢?聪明绝顶的仙道彰。
  流川,流川……那是迪亚戈的皇姓啊。
  怎么没想到呢?淡定自若的仙道彰。
  迪亚戈王唯一的子嗣,被迪亚哥人民称作鹰神的十五岁少年,有着乌黑的发清澄的眸。
  怎么没想到呢?云淡风清的仙道彰。
  那样英俊的相貌早已被人传诵远至千里之外的小镇。

  只是,不愿去想吧。

  推开门,流川蜷缩在床上。
  只露出一小撮头发,猫一样窝在被子里。
  无声地苦笑,这是我们最后一夜,你竟然还吝啬给我一个完整的正面。
  少年啊,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父皇,已经去世了。
  那日偷袭你的,并不是莫坎比斯的军队,而是你的皇叔呢。
  可怜的流川,单纯如你,如何面对今后的复杂局面?
  知道么,刚才你们的国师对我说,让我离开你。
  我多想揍他一顿,然后对他说:就算流川是皇子又怎样?他不会离开我的。
  你看,我都知道。
  你不会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
  若我跟你在一起,你会失去一切,而迪亚戈的人民,更要遭到灭顶之灾。你的皇叔是怎样的人,国师已经都告诉我了。
  我知道不该全信他,而不相信你。
  但是,关乎到你的前途和一个国家的人民的幸福,我赌不起。
  国师说得对,我什么也没有。
  除了这一颗,深爱你的心。
  我怎么能忍受成为你的负担?
  你是鹰神,注定要翱翔在天际,我虽有心陪你,但无奈一无所有的翅膀跟不上你飞翔的舞步。
  所以,我做了这个决定,你能,原谅我么?
  我不是离开,而是用更加坚固的方式来守护你。
  我知道,你一定会明白的。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流川醒来。
  “你坐这里干嘛?”
  “发呆。”
  “……白痴。”
  “呵呵,流川,你小时候说过要做个有史以来最棒的王,有吧?”
  狐疑地打量我;“是说过,你怎么知道?”
  “我们心有灵犀呗。”眉眼都笑开,在这最后一夜,我极尽所能让他记住最佳状态的我。
  “切。”
  “那,说到就要做到哦。”
  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
  “那是当然的。”流川的眼睛晶亮亮的好像星星。
  “以后不能再这么逞强了,要听取别人的意见,那个国师就不错,除了长得丑了点。你就将就将就吧。”
  “失心疯了你?”白我一眼。
  哑然失笑,不好意思你再忍忍吧,很快就要有很长时间再没人这么唠叨你了。
  一点都不知道知足。
  小家伙。
  “病了要吃药,别老嫌苦。”
  拉住我,流川认真地说:“你配的药不苦。”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以后有我在身边,这煎药的事情断不会再交给别人。
  这么信任我啊,感动。
  时候不早了。
  站起来,艰难地迈出第一步。
  “又干什么?”
  “半夜起来最容易渴,端杯茶给你。”
  水流进杯子的时候,我的感情也随着流进去。
  那样专注,那样深沉。
  流川,我把我所有的爱都倒进去了,你一定要珍惜。
  他一口喝干,没一会儿便晃荡着倒下去。
  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的梦魇。

  目送那个国师抱着流川登上马车的时候,我的笑容带着淡淡的苦味。
  就要起程了,忍不住冲上去。
  国师惊异的表情很可笑,大概以为我反悔了。
  仙道彰会言而无信?也太看轻人了。我也有我的骄傲。
  从怀里掏出还带着露水的日耀兰,递过去。
  “让他带着吧,能带来好运。”
  国师接过,笑容里带着愧疚:“阁下……”
  “快走吧,我也不知道药效能维持多久。”
  这只是借口,我只想尽快让一切成定局。不然,我也许真的会反悔。
  终于远去,月河恢复固有的宁静。
  我一个人站在路中央,微笑。
  流川啊流川,你真的得到了,全部的,完整的,唯一的,赤红色的,最爱你的一颗心。
  请别再说不稀罕。

  任何人也没交待,独自一人来到山顶。
  这个曾经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乐园,在承载了两个人的欢乐之后,显得格外迷人。
  我平躺在日耀兰柔软的怀抱,那铺天盖地的香气,让人无比神清气爽。
  但是此时此刻,我却想深深地睡去。
  不愿再思考,可却异常清醒。
  于是决定,饮下和流川一样的千日醉。
  意识立刻朦胧起来,不愧为祖传的迷药……

  醒来仍是清晨,不知过了几日。
  晃晃脑袋,仍是一阵迷糊。
  好强烈的药劲。
  奇怪?这是什么味道?
  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了……
  慢慢坐起来,日耀兰在迷雾一般的早晨晃动着淡紫色婀娜多姿的身子,淡淡的清香。
  深呼吸,来到山头,伸懒腰。
  天!
  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
  那个乌黑焦灼的,是月河?

  疯狂地跑下山,冲入眼帘的是一片人间地狱。
  没有一间房子是完好的,没有一个人是还有呼吸的。
  一切都被大火毁灭。
  冲回家,从坍塌的砖瓦里挖出母亲冰冷的身体。
  也只剩……身体而已。
  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她。
  那个拥有淡蓝色长发的美丽女人,那个记忆中永远微笑的脸,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总把自己说得很成熟。
  不能生育,把全部的母爱都给了自己,那个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此时,只是我怀中的一具焦黑?!
  冰冷了,我的心。
  没有半滴眼泪。

  安葬好死去的人们。
  我尽量把一切恢复原状,却在已经焦黑的土地面前全身瘫软下来。
  跪下,十指深深插入。
  指甲断了吧,一点也不疼的。
  这就是,我放弃你的代价么?流川……

  此时的你,一定在大吵大闹吧。
  迪亚戈的皇宫,不定是怎样一番季飞狗跳的情形。
  也比月河好不了多少吧。
  这样永诀后患么?自己国家的皇子在敌国待了这么长时间,说不是被俘虏也没人信。
  所以就一把火掩盖一切。
  果然是极好的国师。
  最称职的。
  流川,你该器重他。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母亲,你一定在埋怨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儿子。
  是的,我放弃了最值得珍惜的一个人。
  是的,我断送了一份最真挚的感情。
  所以这是我的报应。
  微笑。
  低笑。
  大笑。
  疯狂地笑。
  风乍起,滚滚而来的烟尘,掺杂着令人作呕的焦味,我烂漫的少年时代结束了。

  只身上路,没有目标。
  一路走走停停,像个游魂。
  突然醒悟,怎么能这样?
  这还是仙道彰么?
  我说过,要守护流川的。
  以一种更加坚固的方式,我的心早已是他的,我有什么权利让它死去?
  那么就去寻找吧,流川说过的,天的尽头是条河。
  去找那条河吧,因为它的名字叫永恒。
  找到了,就会圆满吧。
  或许,途中就会碰到流川,然后再一起寻找。
  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因为我无比坚信,那条河是存在的。

  云游四海,消息是免不了要灵通的。
  所以怎么会不知道,迪亚戈的新王是一位冰冷的少年,哦不,应该成为青年了。
  流川已经,二十岁了呢。
  真好,我们都长大了。
  现在有我高么?
  那个时候就老是不服气的。一定都在想要一较高下。
  可是不行,流川,还不是时候。
  这是你一个人的旅程,没人能帮忙。
  在这条充满杀戮的血腥道路上,你只能一个人,坚定地走下去。
  不过放心,我会在终点等你。
  所以如果你想早点见到我,就要加油哦。
  想到流川若是听到这番话,一定又是白眼一计,蛮横地说“我不稀罕”。
  忍不住笑出声来。

  流川,我也很想你。

  是不是在这个年代,没有人能逃过战争的洗礼?
  我是多么狼狈地躲避,却依然无法逃过和战事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次路见不平,把我带到了军营。
  若我知道她是军长的女儿,说不定会见死不救。

  “你是月河人?”
  “是的。”
  “好地方,不过这年头,莫坎比斯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来吧年轻人,为了你的祖国而战。为荣誉而战。”
  “是的,长官。”
  不明白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态答应了。或许觉得这样能早点见到流川吧。
  作为这个战事的一分子,就算我不想,也不可能逃得过。
  莫坎比斯和迪亚戈,是没有共存的可能的。
  虽然悲哀,却不得不承认,和平是踏着无数尸骨,在废墟上站起来的。
  军营里的每个人,在得知我来自月河的时候,都好奇不已。
  那是个神话般存在的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我很惊异竟然会有这么高的知名度。
  不是说大人物不屑一顾这种小地方么?
  没有特长,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难道传闻有误?
  “你不知道么?!迪亚戈新王登基的时候,当着全国子民,誓言要消灭莫坎比斯,夺回美丽的月河的!”
  “他说那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月河的日耀兰,要作为兼并莫坎比斯后新国的国花!”
  “那样冷漠的人,都这么说了,你的家乡可是了不起的地方。”
  “听说,咱们的王派了很厉害的人去保卫呢。”
  “虽然要经由敌国国王之口才知道咱们莫坎比斯还有那么美好的地方有点丢脸,但无论如何,那也是莫坎比斯的。可恶的迪亚戈人,休想染指!”
  然后是响彻整个军营上空的,震耳欲聋的高呼:“为了月河!为了月河——”

  原来,你都记得。
  一直都记得。
  流川,你果然是我的……流川。
  我的心你都明白,对吧?
  太好了……太好了……
  只可惜,我们的月河,已经不存在了。
  不过没关系,我会为你,找到天的尽头。
  我们会在那个比月河还美的河岸重逢。
  再也不分开。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果然精辟。
  几次小型战役后,我就成了千人长。
  再然后,就是一跃三级的副统领。
  骑虎难下的滋味原来是这么难受,怪不得母亲怎么也不同意我从军。
  我不想趟这浑水,但在这乱世,有多少是由得自己的?
  虽然我知道这样下去会离再见流川越来越近,但内心的忐忑不安清晰地告诉我,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我与流川,是越走越远了。

  终于在二十六岁生日那天,和流川重逢。
  却不是在我预想的美丽的河岸。
  再也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了。
  我与流川,十年后再次见面,竟是在莫坎比斯与迪亚戈的战场。

  四周厮杀的声音都不见了,空气中凝重的血腥味也闻不到了。
  我的眼中只有流川惊异后悲愤的眼睛。
  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我多想,再见到。
  曾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伸出手却摸不到,却在如此境地,这般接近。
  我痴迷地看着那张让我魂牵梦系,日思夜想的脸。
  乃至于背后袭来的冷箭,也没有堤防。

  睁开眼,中箭的地方仍然疼得要命。
  我却欣喜若狂,因为在不远处,流川趴在桌子上。
  静静地睡着,他一定为了照顾我很劳累。
  蹒跚着走过去,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的流川。
  却在伸手那一刻,被突然醒来的他打开。
  流川眼中的绝然与冰冷让我心惊。
  “见到我不高兴么?”我有点心酸。
  流川不说话,只用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睛冷冷看着我。
  怎么了?
  我们已经别离了十年了。
  就算是地点不佳,却也算是见到了啊。
  我应该依旧风神俊朗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倒是你,流川,你瘦了好多。
  一定不好好照顾自己,宫廷斗争那码子事,是个人都能想到是多么劳心伤神。
  你怎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可知道我多么心疼。
  伸出手,贴上前。
  快来让我摸摸,是否还是我的牛奶光滑,丝般感受?
  啪!

  “你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哼,”流川冷冷看着我,“不用再假惺惺。你以为我还会再上当么?”
  这是怎么了?
  流川,你在生气么?
  因为我是莫坎比斯的将领?
  苦笑,这乌龙可大了,不行要好好解释:“你听我说,我参军是为了……”
  “不用解释了!”流川腾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还会相信么?仙道彰,你那些‘厌恶战争’的谎言留着去骗小孩子吧!”
  “国师说此次出战莫坎比斯的副统领是仙道彰的时候,我还不信,所以亲自来验证,没想到真的是你。”
  “当日你放弃,就为了帮着莫坎比斯打我么?!”
  流川一步一步逼近,我一步一步后退。
  努力消化着他的话。
  的确,我本无意参战,但是,失去了月河的我,到何处安身?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我选择了,但战争却没有放过我。
  况且,能够早点见到你,我不惜一切。
  你该明白的流川,你该明白的。
  “说什么‘请为了我们结束战争’,都是骗人的。”
  “我那么、那么忍耐,原来就等来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结束战争?
  为了……我们?
  这是我说的?
  恍然大悟。
  国师啊国师,原来是我看轻了你。
  如此手段,你够狠。
  难怪迪亚戈那么混乱的格局,流川竟然有办法五年内扫平内乱,莫坎比斯那么强大的军事实力,流川竟能在继任后五年之内把莫坎比斯逼到如此境地。
  你,功不可没。
  悄无声息之间,你竟已把我赶入绝路。

  恍然间流川从怀里掏出什么,啪一声拽在我身上。
  我伸手接住。
  低头一看。
  干枯地卷成一团,小小地瑟瑟地蜷在我手中,淡淡的紫色已经发黑。香气早已消失。
  我不知道是它在颤抖还是我在颤抖。
  此时此刻我只觉得透心的冷。
  就算别人怎么说,你也该问问我啊。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流川,你总是长不大。
  心痛到无法呼吸,却依然可以保持笑容。我念着流川的任性,却忘了当日给他下迷药的时候,我也没有问过他。
  我们两个,谁也说不得谁。
  一样的任性。
  一样的自以为是。
  罢了。

  “骗小孩子的谎言么?你那个时候就是小孩子啊。”
  我们都是小孩子,不成熟,不能预计这遥远的未来。
  太容易交心,太容易得到的感情,没人懂得珍惜。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要立刻杀了我?那又为何要救我?见到的时候,不就一切都清楚了么。”
  “天的尽头是条河,它的名字叫永恒。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
  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动摇。
  赶紧伸出手递过去。
  拿回去吧,这日耀兰。
  请把我的心拿回去,流川。
  当日放弃你,是我错了,我已为此付出代价。我已经失去月河,我不能再失去你。
  流川恍惚地看着我手中枯萎了的日耀兰,咬牙。
  我给他最美好的微笑,期待一个完美的结果。
  唰一下扬手,他冰冷的声音撕裂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牵连:“丢掉的东西,我再不稀罕。”
  日耀兰坠落的时候,缓慢得像是要经历一个轮回那么久。
  我看着它小小的身躯凄凉地坠着,再不似当日在月落山顶,微风四起,翩然妖娆的舞蹈。
  我知道坠落的不只是日耀兰,还有我的心。
  极其微弱的一声,它碎了。
  “你知道么,月河已经没有了。你走之后,你的人一把火把它烧得精光。所有人都死了,妈妈也是。”
  原来,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
  放弃了那个水晶一般的少年,还要赔上我卑微的期望才够。
  流川张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我。
  “那个时候起,我们就是敌人了。”
  如果一切注定要结束,我希望是由我来。
  “仙道那不是我……”
  “早该清楚的,你是迪亚戈的王,而我是莫坎比斯的将领。”
  那当然不是你下的命令,已经不重要了。
  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你还爱我。我比你自己更清楚你的心。
  我把我的心捧在你面前,你却说你不稀罕。
  十年前你不稀罕,十年后你还不稀罕。
  可我稀罕的。
  我有我的骄傲。
  你不能,这样,伤害我。
  我爱你,却不能原谅你。
  正如你不能原谅放弃了你的我。
  我们两个,本就是天生一对。
  所以十年后,我仍作出这样的决定。
  上一次,你要面对的是荆棘密布的帝王之路。
  这一次,你要面对的则是隔着山隔着水隔着层层迷雾的,你自己的心。
  我把我的心抛开来,让你看。
  你不看。
  你的心我早已看得很清楚,可惜你自己却看不清。
  你要一个人,独立的,把它看清楚。
  我不会帮你。
  流川,你有你的骄傲,我也有我的坚持。
  若我的坚持比不上你的骄傲,那我也不配站在你身边。
  放弃了你,我付出惨痛代价。
  那么伤害了我,你是否也该付出代价?
  不过放心,我不要你的心,我不带走它。我舍不得你像我一样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你要快点看清楚自己的心,再来找我。
  放心,我依然爱你,永远爱你。
  我会在天的尽头,那个河岸,等你。

  “我救过你一次,现在一命还一命。从此再无相欠。”
  大步流星决然地离开。
  没有人拦我。
  我留了一地心的碎片给你,你要快点把它粘起来。
  别让我失望……我的……流川……

  回到军营,果断辞去一切职务。
  统领惋惜的目光不是没看到,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仙道你说实话,为什么要走?哪里不周到了?说出来,我都听你的。”
  “千万别这么说,统领。在这里我很愉快。”
  “那就别走,莫坎比斯需要你!”
  “莫坎比斯有您和英勇的将士们就够了。我一直在迷惘,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寻找却又不希望很快找到,怕错过沿路的风光无限。因此蹉跎了太多的岁月。如今终于找到了,请让我朝着那个方向走吧。”

  挥别后,其实我哪也没去。
  准确地说,是哪里也没计划去。
  我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

  再次回到这里,焦黑的土地经过长年的雨润,已然淡去了当日的阴霾。
  细细寻找,有些地方竟已有了发芽的树苗。
  山顶上的日耀兰仍然无忧无虑地开着。
  又是这个季节。
  躺下,闭上眼睛。
  细细呼吸,静静体味。
  感受这方净土。
  没有人烟,却依然温暖。
  搭建好简陋的居室,我深深吸气:“要加油了!仙道彰!”
  挑选,采购,耕犁。
  日复一日,我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花草树木发芽,生长,壮大。
  年复一年,日耀兰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我看着月河逐渐恢复昔日的美丽。
  战事还在继续,第一户人家搬来了。
  第二户,第三户……
  渐渐有了村落的规模。
  大家相处和睦,欢声笑语,融洽非常。
  昨天,大关家的嫂子竟然来给我说亲,也难怪,我也三十好几了,这么优秀的黄金男人竟然还是单身,哪个姑娘不心动的?
  呵呵,仙道彰到哪里都魅力不减。
  “谢谢夫人的美意,但很抱歉,我已经没有心了。”
  “仙道你生病么?要不要紧?看快找个大夫吧!”
  啼笑皆非:“不是的,我的心,被人带走了。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我身边。带着我的心,和他自己的,完整地归来。我愿意等的。那个人对于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您能明白么?”
  “这样啊……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你高兴就好。”
  “谢谢。”
  是啊,又有谁,能明白我们呢?
  在这里一住就是七年,我不知道还要住多久。从没离开过,我怕不小心错过,流川那种直线型的想法,想通了一定会来这里,要是找不到我,说不准刚看清的东西就又糊涂了。
  才不要那样折腾他。我舍不得。
  于是小孩子们就问:“仙道叔叔你不是要去找那条河么?你答应那个流川,要找的。”
  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忍不住去蹂躏他们的头发,可惜都没流川的手感好。
  呵,露出仙道彰式的笑容,一定无比灿烂,不然怎么这棵新种的藤树就发了芽呢?很迷人吧,我可是天下第一英俊的男人,啊对了,还有我的流川,那,并列第一好了。
  “笨蛋,已经不用寻找啦。”
  那条名为永恒的河,总有一天,会自己来到我身边。
  一定要他自己,独立,勇敢,坚定地。
  那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骄傲。
  所以能做的,就是这样一日,再一日地,耐心等候。
  粘得如何了?
  流川,你可别让我胸前的位置,空荡太久。因为不能想你的滋味,太难受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十指的缝隙川流不息。
  有句话这么说,一个人一辈子活过来,烙印最深的还是那些痛楚,那些后悔,那些挫折和那些不幸……
  我却不认同,都是生活。没有痛,哪有快乐?挫折是必然的,不幸可以改变。然而一切,不曾后悔。我不会去计较那些失去的,也不会去记忆那些负面的。
  我只要记得生活的好,并继续活下去。
  小时候兵荒马乱,母亲每夜怀抱着我低低地吟唱:只有时间不会改变,只有时间能带走一切……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傻傻地问:能带走战争么?
  母亲温暖的笑容犹若昨日:傻瓜,一切都会过去的。
  长大了,慢慢理解,时间真有如此法力的。一切伤痛,一切迷惘,都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淡去。
  然而我的期望没有这高,我只希望时间能带走我和流川之间的距离。
  无论是地域上,还是心灵上的。

  不知是否真有预见这种神力。
  就在我感叹阻隔在我们之间漫长的沟壑,也该是时候被填平了的时候,小孩子欢天喜地地跑来传信:“仙道叔叔!有客人了!”
  命中注定般,我们在哪里开始,便要在哪里结束。
  很长时间没人开口,我们静静注视着对方。
  岁月留下了难以抗拒的痕迹。我已不是当年头发朝天的逍遥少年,他也不再似当年那般锋芒毕露。
  “我已结束了战争,永远地结束了。”
  “啊,我都忘了,恭喜迪亚比斯新王得承大统。”
  “仙道!”
  流川有些激动,黑亮的眸子一闪而过波澜。
  我清醒过来,我在干什么?他已经做到了,做到了你要求的啊。一个人,坚定地走了下来。你竟然还在这里冷嘲热讽?仙道彰你简直是不知好歹的混蛋。
  走过去,拉起他的手。
  他脸上转瞬即逝的红晕,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脸皮还真么薄。
  来到门口,指向一望无际的原野:“看到么?我对自己说,有一天你来,我要把最美的月河作为礼物送给你。”
  这本是用来求婚的,但我怕你的白眼和拳脚,所以还是含蓄点。流川,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么?
  深深地望进那汪我等待了那么久的潭水。
  只一会儿,他便低下头,我有点不甘。哀怨:“堂堂一个大陆的君主,竟然这么小气。”多看一下会怎样嘛。
  流川垂着头,我隐约看到他弯弯的嘴角,轻而又轻,他说:“我已经不是王了。”
  耶,竟然还有准备呢。这个小孩,果然长大了。
  抬起头,噗嗤一声轻笑:“白痴,我已经四十岁了,知道进退的。”
  是啊,相识的时候我们一个十五,一个十六,都是年少无知的青涩年华。
  然而真正心心相印,却已经一个四十岁,一个四十一。
  整整二十五年啊,流川,我们还能有多少个呢?
  我不要再浪费了,就现在,这一刻起,再也不要放开你的手。
  加大力度,流川也认真地回应。
  之后,他抬起另一只手,伸到我的胸前。
  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来,轻柔地贴上我的胸口,温柔地按下去。
  这是一个庄严的仪式,我闭上眼睛,静静体味重生的快感。
  温柔的呼吸就在唇边,流川特有的嗓音:“我稀罕的。”
  是的,你做到了,你把我破碎的心,完整地还给我了。从此,完完整整一个仙道彰,是你的了。
  已不是年少轻狂的我,很久没有如此心潮澎湃过了。
  只想找个契机冷静一下,于是拉开流川:“你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坐下歇会,我去准备茶水。”
  不料流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咬牙切齿地说:“别想再玩相同的把戏。”
  我惊异,看向他。
  二十五年前那个凌厉少年一瞬间仿佛又回来了,岁月敲磨却依然保有水晶般晶莹的眼睛。
  光阴的痕迹似乎只留在那愈发内敛的眉宇间。
  连时间也这样偏心哎。
  流川死死盯着我,漆黑的瞳孔中闪动着誓死不放手的决然。
  我忍不住微笑。
  这只浩宇天地的雄鹰,终于为我收起那双叱咤乾坤的羽翼。
  难以言喻的感动溢满心窝。
  拉过他抱住,压下他细微的抵抗,我的世界一片柔和:“我已经找到那条河了,你不想看么?我的流川……”

  天的尽头是条河,它的名字叫永恒。
  人永远也到不了天的尽头,这只是骗小孩子的谎言。
  但我们可以在很近的地方住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完 ———

完啦完啦~~~欢呼!越来越发现我适合这种积蓄几天然后爆发的创作方式啊!!又是一个晚上,哈哈哈真有成就感~~~~
要说明的是,这本就是给某仙的生日礼物,所以不要抱怨枫枫戏份少哦^++++^
啊,赶快下去继续做死尸……
情人节耶,玫瑰花的受难日TT
可怜花粉过敏的某龙,连门都不敢出了,笑。
说明一下,那个仙道母亲吟唱的歌“只有时间不会改变,只有时间能带走一切”,是水木年华的,我很喜欢哦,没什么深奥的东西,旋律很平和,主唱的嗓音让你听着很舒服。
不是什么有技巧的歌曲,却很适合夜深人静的时候细细聆听。
别有一份情趣。
呵呵,水木的歌我很喜欢的,尤其是那首蝴蝶花。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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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某仙生日快乐!来年也要继续对枫枫好。
老婆情人节快乐!我永远爱你~~~~~~KISS!!

继续缩回棺材里,休养。生人物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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