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6-end
作者： 小龙茉莉，收录日期：2006-03-29，1032次阅读
五
距离和流川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小时七分钟。
忙里偷闲，又逢老友异地重逢。
两杯咖啡，面对面，有时候很难想象这只是个虚幻世界。
临窗的座位雅致清静，窗外的行人匆忙杂乱，聊天的，买东西的，赶路的，没有声音。
隔着薄薄的玻璃，两个世界。
藤真依旧是休闲打扮，琥珀色的眼睛含着浓浓的笑意。
“所以，你得补偿我。”
苦笑，的确，但是，很没道理。
于是反驳：“你决定的时候就该想到最坏的结果。”
“没错，”藤真向后靠去，双手摊开，“但我现在后悔了。”
没话说。
当初给我樱红——大名鼎鼎的Poison藤真健司的标牌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被别人误解的可能。
现在人人认定东方大陆最有权势的领主之一宫本四郎的死和顶级杀手Poison有关，谁走漏的消息不知道，但你研究出来的东西毒性太霸道也要负责任吧。
樱红，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
藤真健司的名气很大部分不正要归功于它么。
这是最坏的结果。
麻烦是肯定的。
藤真也承认。
可他说他后悔了，直截了当，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没人规定杀手就不能反悔。
无论如何，他帮了我，我欠他人情。
和藤真的关系很简单，英雄惜英雄。
他也承认，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很自恋的人。
说起来真的很喜欢这个脸孔和性格绝对不符的家伙。喜欢到想到他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咬牙切齿。
初遇的时候，杀得昏天黑地。
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寸，我们两个的猎物竟然是同一个人。
结果可想而知，为了完成任务，彼此在对方眼中都是障碍。
火拼。
毕竟我才是首席，藤真离去的时候不甘心的眼神，恶狠狠想要把我整个吞下去。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挺有趣。
后来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交手半个月后，连续三天上吐下泻，差点要了我的命。
那时候想，这不知道是哪来的病毒，想必源代码都要被拆散。
奇迹的是一切症状在第四天早上无影无踪。
而后看到藤真斜靠在门口。
脸上的表情我永远也忘不了，似笑非笑，幸灾乐祸。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毕竟是你的前辈，你还嫩得很呢。”
有点虚，所以思考不利。
他接着说：“别怀疑，这就是报复。”
这才明白三天的折磨原来是我抢了他的猎物坏了他的招牌的报应。
不愧是Poison，够狠。
而后我们成了朋友。
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在生意上。
却又不得不被拿来互相比较，藤真对于酬劳比我低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他要补偿，不寒是不可能的。
这么大一黑锅，扣我身上我也不愿意。
无奈，微笑：“说吧。”
藤真笑得比我还灿烂，眼睛都要眯成一线：“别去招惹血十字。”
吓？
他怎么知道？
“怎么这副表情，好歹那也是我哥。”
对哦，怎么忘了血十字团长是藤真健义。
哎还是不对呀，我还没去呢怎么血十字就知道我要去找他们？
“藤真，你没权利干涉。”这是我的任务。
微笑着喝一口咖啡，有点凉了。
他一点不恼，口气有些戏谑：“看了我，你就该知道，‘藤真’被称为恶魔的姓氏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倒不假，问题是我别无选择啊。
什么也没说。
短暂的沉默后，藤真开口：“仙道，你还不明白么？你们现在腹背受敌。知难而退吧。”
要是还不明白就不配这Wolf的名号了。
藤真来提醒我，显然血十字已经有所行动。
血十字有行动，显然是已经知道我和流川要去拜访。
他们怎么会知道？显然，相田一族再不是伙伴。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们被出卖是事实。
血十字做好了完全准备，只等我和流川自投罗网。
“感谢的话我不会说。你都明白的。”
举杯示意，果然得到意料中的回应。
藤真轻轻抬了抬手，说：“所以我只是闲得无聊来说说废话。”
这么长的交情，藤真当然明白，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知难而退？仙道彰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四个字。
来到传送之门，时间还早。
坐下来耐心等候。
说实在的，心里没想法那是骗人。
血十字，真的，不想找麻烦啊。
可是，没别的选择给我呀。
九成九是被设计了，要找Key先找血十字估计也是骗人的。
相田弥生啊相田弥生，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可是不找是不行的，即使明明知道是陷阱，也没办法。
路只有一条，就算是错误的，也只能走下去才有机会找到正确的。
职业很久以前就告诉我任何时候保持冷静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忐忑不安早已从感情系统里抹去。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样的源代码节段。
一个人无牵无挂，也没所谓生死胜败。我的冷静不是没理由的。
可是如今，却多了一个流川。
一个我不得不担心不得不牵挂不得不在乎的，人类。
麻烦啊。
连退休的没得退，第一次，我对自己是源代码的反映物感到啼笑皆非。
胡思乱想的时候，流川来了。
果然，脸色恢复以往，白却很健康。
他走过来，一直盯着我看。
那眼神狐疑而又隐含着期待。
不知怎的，我有点呼吸急促。
近了。
到跟前了。
又盯了一会儿，我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流川上下打量我的脸，仿佛要揭层皮下来。
又是那种被卡住的感觉，良久，他终于开口：“心乱如麻？你？”
不等我反应不要我回答。
一副“怎可能”的表情接着说：“白痴。”
仍然是很低的声音，而后擦身而过。
最后瞥我那一眼真是匪夷所思。
赶紧跟上去，从始至终稀里糊涂。咬牙，我这是招惹谁了我。
血十字的总部很气派。
倒是很趁它的名气。
只是空无一人总不是待客之道吧。
不着声色把流川护在身后，我仔细打量周围环境。
光线很暗，寂静无声。
潜在的危险刺激了敏感的警戒神经。
猛然身旁一阵微风，原来是流川一个大步换到我身边。
不要我保护么？
这样倔强的性格啊，会吃亏的。
晓以大义：“我毕竟比你有经验。”
边说边执起他的手拉到身后。
流川的手指很凉，他的温度一如他的性格。
突然间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我也曾这样拉着流川的手对他说这样的话。
我仿佛忘记了身在何方，弥漫而来的看不清数不尽的碎片，怎样也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隐约间头很疼。
突然手上一阵激痛，回过神来。
流川坚决站在我身侧，正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我。那里面，是什么？如此耀眼，如此让我着迷。
流川用力抓着我的手，我们紧紧握在一起。
他转头不再看我。
我们的肩膀连成一线。
这样的感觉，肩并肩，我和流川仿佛一下子跨越所有距离，肉体的接近带动心灵彼此靠拢。
很熟悉。
很熟悉……
左手和流川十指相交，右手握紧我心爱的武器。
流川是左撇子，所以拉着手的姿势丝毫不妨碍我们两个都拿好武器。
令我忍不住微笑的是，流川竟也是用枪的。
我们几乎要摒住呼吸，十个手指之间的温度是唯一的交流。
突然，昏暗中有什么破空袭来。
默契地闪开，当一声一柄五星芒的飞镖钉在地上。
原来出动了忍者。
我们同时展开动作。
转眼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
敌人终于现身。
七八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攻过来。速度快到只能看到影子。
我从容不迫，躲避攻击的同时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
血十字啊血十字，你当Wolf是白叫的么？
转眼间已经倒下三个。
藤真健义，你不是号称大陆最强的商人么？很好，今天就叫你血本无归。
我攻击着，防守着，享受战斗带给身体每个部位的刺激。
奇怪地，我竟然一点也不担心流川。
自从那个比肩而站的短暂瞬间之后，我竟然，全身心地，投入了战斗，而一点也不担心流川的安危。
好像我早就知道，这些虾兵蟹将根本不是流川的对手。
好像我早就知道，无论面对如何强大的对手，流川都是最合拍的搭档。
好像我早就知道，和流川并肩作战，是最美的事情。
不用担心，不必担心。
流川也不需要我的担心。
我们心思一致，在战斗中彼此都不会牵挂对方，因为坚信，彼此都不需要这样的分神。
这种信念，让我以无比轻松的心态全身心投入战斗中去。
这种信念，让我知道了流川在我心中是如此与众不同的存在。
这种信念，让我确信我和流川之间，一定有过什么。
战斗结束了。
果然我们都毫发无伤。
站到一起，仍是一条直线之上。
欣喜若狂地冲他微笑。
流川流川，我心中的喜悦你能明白么？
流川眼中没有冰冷凛冽的幽黑，取而代之的是隐含着和我一样的狂喜。
他的嘴角都要弯起来。
虽然没有任何语言，但我知道，我们的心中的震荡，是一样的。
忽然传来鼓掌声。
藤真健义从黑暗中走来。
和藤真健司极其相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愧是Wolf，虽然是这样一种境地，但还是要说很高兴见到你。”
“过奖。”
“二位请回吧，血十字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哦？团长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呵呵，我知道健司找过你们，所以大家心知肚明，何必拐弯抹角。”
“说得好！”忍不住也要鼓掌，我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
“既然如此，团长该知道我们明知如此还要来的原因。”
“Wolf，相田说得没错，Key是不能碰的。”
“我只想知道被出卖的理由。”
“理由就是没有理由。”
藤真健义笑容可掬。
我却开始觉得头大，果然是最不想打交道的人之一。
“你害怕相田弥生就直说。”流川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藤真健义微微一愣，旋即笑得更加灿烂：“这位是……”
“流川枫。”
“枫是我的搭档。”
“大名鼎鼎的首席杀手也要搭档么？我代表血十字感到荣幸啊。”
“少罗嗦。”
“不啰嗦我就真得无话可说了。”
如果目光能杀人我想藤真健义死一百次也不够。
看流川那恶狠狠的眼光，我忍俊不禁。
果然遭来白眼。
再次拉他的手，他挣扎，我加力，他再挣扎，我再加力。
他放弃，任我拉着。
大大的笑容在心底展开。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线索即将断去的危机，我竟然一点也不着急，仿佛只要身边有流川，怎样也无所谓。
不过我非常不喜欢藤真健义那种你能奈我如何的嚣张态度。
血十字势力庞大，难道Wolf就是好欺负的么？
相田家族不敢得罪，难道我仙道彰你就敢惹么？
“藤真团长，你说，若是相田知道你这边走漏了风声，会怎样呢？”
谁不知道相田弥生倾心于我，若是让她知道你泄漏了消息，让她的心上人知道她出卖他，怕是十个血十字也赔不起。
藤真健义，你要为惹怒我，付出，代价。
果然这个叱咤风云的血十字团长脸色沉下去。
“看来，是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了。”
“哼。”身旁传来流川不屑的轻哼，我忍不住掐掐他的手，果然是倔强得天地算什么的家伙。
藤真健义一挥手，十几个忍者从天而降。
一场硬仗啊。
况且还是赢了也没收获的战斗。
打了白打，真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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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子走在DreamCatcher明亮的走廊里，欣赏着两侧墙壁上悬挂的海报。
一张又一张，都是公司个时期的巨幅宣传。
走到其中一张面前，她停了下来。
细细打量。
这是一张非常枪眼的海报。
天空是渐变的红色，从左上那一个角落极近黑色的暗红，逐渐褪色到远处的淡粉色。
大地也是渐变的红色，凹凸不平的地表一直延伸到远方，暗红，深红，朱红，明红。彼此交错，起伏跌宕，棱角分明。
天没有尽头。
地也没有。
整幅画面就只有天与地，一望无垠。
大片大片的红色呵，直直撞进眼里。
而后心头就会有一阵刺痛，仿佛一下置身于画中的世界，在没有边际的红色中，自身是多么渺小。
右下角的部分，斜斜地，小小地，写了一行字：DreamLand，your own legend……
这张海报静静陈列在走廊的墙上。从无数个迤逦画面中脱颖而出，那样不和谐却又那样摄人心魄。
彩子痴迷的眼光流离涣散。
仿佛透过画面，又回到了那个纯真年代。
那一段整个DreamCatcher上下齐心，废寝忘食的创业时光。
那些个荣辱与共，并肩作战的辉煌岁月。
笑容，泪水，几百个没日没夜的拼搏。
有流川，有仙道，有很多很多朋友。
DreamLand曾是他们的梦想，他们的希望，他们所有的热情和心血。
他们的成功，他们的狂欢。
他们的绝望。
往事一幕幕浮出水面，彩子的心隐隐作痛。
“别想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猛然被拉回现实，有点不舍与恼怒。
回过头，泽北不知何时站到身旁。
“你不会明白的。”幽幽的叹息，责怪是没有道理的，却还是忍不住哀婉。
泽北的笑容永远是那么孩子气：“的确，我没有参与，真是遗憾。”
轻轻摇头，彩子的笑容苦涩而无奈：“没什么可惜的，如果能选择，我宁愿这世上永远没有‘DreamLand’。”
“不能因为意外就否定一切，DreamLand在网络游戏中里程碑式的地位是无可厚非的。”
“里程碑？”彩子讽刺地哼了一下，“大概是史上最肮脏、卑鄙、见不得光的碑吧。染着别人的血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受人尊崇。”
“别说得这么恐怖。”泽北摆手，孩子气的大眼睛眨阿眨。
“你不明白……”
“我明白的。”打断彩子的感慨，惹来对方惊异的目光。
“你……”
“我都知道。”
“怎么可能？！那可是公司最高机密！”
“呵呵，”泽北伸出右手食指，四十五度角摆了几个回合，“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所谓秘密吧。”
彩子笑出声，也对，泽北荣治可是世界首席电脑工程师。
穿梭任何系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呢。
十九岁加盟DreamCatcher以来，为公司的发展壮大立下赫赫功劳。
没人能取代他在公司中的地位。
轻轻地又眨眨眼睛，泽北顽皮地一笑：“别忘了我可是你弟弟的追求者之一。”
是啊，她怎么忘了，当年仙道可是亲口说的，泽北是他唯一的威胁。记得小枫听到这话时，登时一个大白眼加一顿拳打脚踢。
真的是很优秀的人。要不是那只刺猬和小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高中时代就彼此认定对方，若是和泽北同时认识流川，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小枫的事情，泽北怎会不知道？
莞尔：“知道你还不去帮忙。”
摇摇头，泽北收起笑容：“仙道的事情，流川不会允许任何人插手。”
彩子一愣。
“把仙道带回来他志在必得。他的自尊心怎会容忍别人出手相助？”
是啊，她那个比谁都任性比谁都骄傲的弟弟。自己的恋人当然要自己抢回来。
“仙道也不会允许流川以外的人来拯救自己。”
哎，两个都是超级固执的家伙。
“所以，”泽北冲彩子眨眨右眼，“虽然是姐姐，也不能插手哦。”
啪一声铁扇扇过去：“笨蛋，我还想要饭碗呢！”
麻烦的事情让麻烦的家伙去解决，她负责照顾他们饮食起居就够头大的了。
做长辈的，就是要成熟一点嘛。
冲锋陷阵前线厮杀的事情，还是交给小毛头们吧。
捂着头喊痛，彩子铁扇可不是盖的。
泽北的眼泪都挤出来。
彩子一下子宽了心，舒畅得想要大声喊叫，斗志昂扬地说：“开工喽！”
说罢朝办公室走去，那脚步别提多轻盈曼妙。
留泽北一个人在原地没动。
一边揉着被击中的地方，一边细细看着那幅海报。
微笑。
逐渐加深。
最后是大大的笑容：“没人比我更清楚Caesar。所以，流川君，我很期待和你一分高下。”
PS：湘陵阳绝对不是坑绝对不是坑……（碎碎念碎碎念ING)
六
“啧啧，真不知道相田搞什么，竟然会对你这小子死心塌地。”
解决了所有忍者，只剩我流川和藤真健义对峙而立。
听了他的话，我不得不苦笑。
最难消受美人恩，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下意识又去拉流川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慌地跳。
流川侧头看我，被我拉住的手用力反握住我。
轻声说：“白痴，没什么好紧张的。”
那声音，好温柔，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涌上我心头。
为什么？流川会用这样的声音和我说话？
这样，宛若情人间的细语。
“你紧张他？”藤真健义看看流川又看看我，微微皱眉，仿佛是什么非常惋惜的事情，“你的紧张要害死他。”
“Wolf，你还不明白么？相田不会允许的。”
原来如此。
女人的忌妒心么？
哼，仙道彰会怕了她？
我就是紧张流川，我就是要关心他，我就是在乎他。
忍不住冷笑：“怕是由不得她。”
流川突然加力，握得我都要忍不住叫痛。
看他，面色柔和，一双水晶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竟是隐隐翘起来。
“哈哈哈……”
藤真健义笑得整个腰弯下去，看我的眼光像是在看怪物。
“由不得她？哈哈哈，你惹不起她的，谁也惹不得她。”
相田家族势力庞大，我知道，但我的事凭什么她来干涉？对我来说，这个叫流川枫的人类就是与众不同怎么了？
你怕她，我可不怕。
“Wolf，我不想跟你动手，”架势拉开，藤真健义一个挥手，比刚才多一倍的忍者被招来，“把他留下，你走吧。”
这也是相田的意思？放了我，对付流川？
看看那黑压压的影子，说实话，还真是有点麻烦。
回头看看流川，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凛冽的气势保绕周围，他的表情是那样不屑。
微笑。不愧是流川哪。果然是流川。
嘴角依然挂着四十五度的笑容，却冰冷的连我自己也感觉得出来：“相田弥生的走狗，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想动流川，先问过我的枪。
流川比我还快，先一步冲了过去，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地传来：“这才是我认识的仙道彰。”
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愉悦。
承认了啊，流川，我们以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一定要让你告诉我的。
无论如何，先解决了藤真健义再说。
追上流川，并肩作战。
藤真健义也冲了过来。
短兵相接的前一瞬，一个声音赫然响起：“住手！”
停下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藤真一脸严肃，琥珀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我和流川。
“兄弟同心么？也好，你也早想和我较量了吧。”
“切，”藤真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希罕。要较量，也要光明正大的较量。”
走过来，站在我和流川旁边。
“健司！”
“哥哥，虽然我发过誓不干涉血十字的事情，可是，仙道是我的朋友。”
“别发疯！”藤真健义一脸怒气，“你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朋友有难，你说我在干什么？”藤真不怒反笑，大眼睛眨啊眨地，气得藤真健义要吐血。
流川虽然仍是面无表情，眼睛却泄漏了钦佩之意。
忍不住笑出声来。藤真转过来看我，眨一下左眼，说：“别高兴得太早，这个天大的人情你要还的。”
啊？
汗，天大的人情？这不明摆着一个天大的麻烦么……
想想一直以来藤真那些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招数，头大，真得很头大。
“白痴。”
呜，连流川都来幸灾乐祸了。
“好！”一时间豪情壮志，有友如此夫复何求？“今天就让我们大干一场！”
就要展开动作，流川也正欲行动。
怎料藤真微微一笑，说：“有我藤真健司，还用这么没形象地打打杀杀？”
这笑容，不是我说，真的，很……可怖。
微微眯起来的眼里一闪而过诡异的光芒。
突然，藤真健义和他身后那一群忍者轰然倒下。
没有呼喊，没有呻吟，顷刻间，所有的敌人都丧失了行动。
“哎，挺不错的嘛。”藤真跑过去戳戳地上一动不动的哥哥，感叹，“试验品就这样了，看来我新研制的‘绿妖’有望取代‘樱红’。”
说完蹲下来，对着藤真健义的尸体，温柔地说：“抱歉哎，亲爱的哥哥，反正System很快就会让你复活的。谁叫你总这么粗心大意，可怪不得我哦。”
流川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很不光明正大的手段。
但不可否认，真的省了很多麻烦。虽然对我们联手的能力很有信心，但对付这么多忍者再加上一个血十字的团长，若真刀真枪，真要费不少体力。
藤真拿一个小本子唏唏唰唰不知道写些什么。
大概是在纪录药物反应时间、程度、有待改进的地方之类等等。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干了。
不得不承认，“藤真”和恶魔的姓氏，真得很相配。
离开血十字，打发了藤真。
拉着流川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坐下来。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经历了这么多，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出人意料流川并没有像彩子那样否认。
他静静看着我，良久，清冷的声音：“你总要别人给你答案，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嗯？
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流川接着说：“一切都在你心里，仙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的心？”
又是这个答案。
为什么彩子这么说，你也这么说？
流川，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给我答案？
“问过了，它不告诉我。”苦笑，“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偏偏又有意无意泄漏一点，让我捕风捉影地胡思乱想，这真得很残忍。”
流川滕地站起来，双拳紧握，双眼张大：“我残忍？你说我残忍？”
极度隐忍的声音微微抖着。
他晶亮的眼睛此时卷起惊涛骇浪。
苍白的嘴唇都要抖起来。
我不知道哪里伤了他，急忙跟着站起来。
这样失态的流川，让我整颗心都疼起来。
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他再这么抖下去。
流川狠狠打开我伸过去的手臂。
像要杀人一样的目光带着深深被刺伤的痛。
“为什么你从来不会死去？为什么会有如同人类一样的七情六欲？为什么相田一族和妖蝶都会对你与众不同？这些你都想过么？你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整整两年了！到底是谁残忍？”
大概从没说过这么长的句子，流川的气息都要接不上来，我扑上去一把搂住他，再不顾他的挣扎。
流川在我怀里的那一刹那，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是啊，为什么无论如何危险的任务都我有办法化险为夷，受多重的伤都会莫名其妙的恢复。即使是首席杀手，我的运气未免也太让人匪夷所思。
是啊，为什么流川出现以后，我会心痛，会心动，会迷惘，会担心，会有一切真正人类一般的情绪波动？我一直把它解释为系统不稳定，但很明显这是自欺欺人。
是啊，为什么名动大陆的家族和媒介者会如此关照我？即使我可以说自己魅力非凡能力卓著，但这都不是让她们刮目相看的全部理由不是么？想当初，妖蝶彩子亲自找上门来要与我合作，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但她那么熟悉的态度，打从第一面我就把她当作姐姐了，这又怎么解释？
这么长时间，一切的不自然我都归结为意外，是什么让我如此怯懦的回避问题？
不愿追究，不愿深想，我在逃避什么？
“枫，枫……我……”头又开始疼了，像要裂开一样，我更加用力抱紧流川。
发现我的异样，流川强行捧起我的脸，见我一脸扭曲，慌张地询问：“仙、仙道？”
此时我已经无法思考，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一片，无数碎片朝我涌过来，我努力将它们拼起来，却无奈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我身边飞散而过。
头很疼，疼得我快要受不了。
全部的意志就只够让我坚持着死死抱着流川再也不要放手。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感觉到流川也紧紧抱住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呢喃：“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仙道，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什么？
你说什么？
“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流川，你哪里有错？不关你的事啊。
该死的头疼！
“……我不会放过她……”
你在说什么？流川，我听不到了……
我听不到你说的话！
“我一定会带你走，彰……”
……
流川只觉身上一沉，原来是仙道彻底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抚着仙道坐下，寂静中流川细细打量靠在自己肩上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依然是那眉，那眼。
什么都没有变。
两年了。
流川幽幽地叹息，已经整整，两年了。
如果当初自己阻止他，不让他亲自来给《DreamLand》作测试。
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争强好胜，非要争个第一。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只是如果。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这片大陆，每一个角色，每一个物品，每一段旅程。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仙道离他而去。
曾经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原来面对这一切，仍是那么渺小那么无能为力。
仙道被困在这里整整两年，别人不知道，流川最是清楚，这会给现实中仙道的身体带来多么大的伤害。
若不是发达的科技和先进的医学技术，仙道早已和他阴阳相隔。
用了两年的时间，他终于修练到了这个地步，此时他已经可以确信不输给任何人。
即使是Caesar，也不能阻止他。
他要带他的仙道回去。
没有人能阻止。
温柔地看着仙道，流川细长的手指轻轻触摸，从上到下勾画仙道的棱角。
他惜别两年的爱人呵。
他是多么思念他。
即使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但他还是对自己有所触动不是么？
想到这里，流川露出一抹无比柔和的笑容。
“把他还给我！”
流川抬头，看见不远处相田弥生怒气冲冲站在那里。
冷笑。
温柔地把仙道放平，站起来，走上前。
“这话该我对你说。”
“流川枫，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背景，不过在这里我说了算。”
眯起眼睛，这一手遮天的美丽女子呵，如此出色，如此完美。
流川忍不住赞叹起来。
心底的满足感是任何人无法体会的，面对相田弥生，就如同面对他自己的往昔。
那一段峥嵘岁月，那一段年少气盛。
怎样也不服输，义无反顾追求最强的自己。
现在看来竟是那样陌生。
“弥生，”流川的声音不像对待别人那般冰冷。
相田弥生显然没想到流川会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对面这个俊美苍白的男子，竟然带给她灭顶一样的压迫感。
“这么长时间你一点变化也没有。”流川的眼神凛冽而迷茫，“果然太完美了连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么。”
“你语无伦次地说些什么？”相田恼怒地打断，“快把仙道还给我。”
轻轻地流川笑了，带点讽刺带点了然：“你会爱上仙道，我早该想到的。”
“你怎么可能不爱上仙道呢。”
流川的笑容越发温柔，这冰一样的男子此刻散发着春风般柔和的气息。
铺天盖地的王者之风压得相田弥生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对！
不应该！
怎么会这样？
在这里，这片大陆，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给她这样的压力！
怒气一下子冲了上来，她美丽无双的眸子里翻滚着沸腾的火焰。
一步一步后退，全身都颤抖起来。
“把仙道……”
相田弥生一步一步后退，流川就一步一步上前。
空气中紧绷的那根弦摇摇欲坠。
“System。”流川的声音很低，却震得相田弥生耳膜都要爆裂。
“你！”天，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相田弥生继续后退，仿佛有无形的双手卡住她的脖子：“你怎么会知道？！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流川想。
我怎么会不知道？流川在心底轻笑。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了。愧疚的心情让流川的眼神愈发冰冷。
“既然你知道我就是DreamLand System的具现物，那么就该知道和我作对是不可能的！”恢复以往的从容凌厉，相田弥生停住脚步。
流川也没再逼向前，两个人相隔十步左右的距离。
蓦地睁大美丽的眼睛，声音高亢而决然：“仙道，我绝不放手。至于你，流川枫，不管你是谁，在DreamLand没人能违抗我的命令。”
“是么？”流川一点也没有受到威胁的自觉，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波动。
相田弥生愤怒地挥手，远处仙道的身体浮起来。
流川眼神一凛，顿时一股凌厉的气势席卷而来。
相田弥生一个吃惊，力道消失于无形。
仙道平稳地降下，流川侧一步挡在中间。
“你切断了他的脑电波，封住了他的记忆，你这样会害死他。”流川忍不住发泄积蓄已久的愤怒，“这就是你的爱？”
“哼！轮不到你来管我。他在这里会好好的。在这个世界，我可以保他平安。”
“他是人类，不是你手中的源代码。别把他当作那些低级的字符。”
“不关你的事！”被戳中痛处的相田弥生怒不可遏。
“相田弥生！”突然增高的音量让她愣住了。
流川用无比凛冽的目光盯着她。
她已经全然被他的气势制住。
“I am Fox。K.R.Fox。”
天地都静下来了。
相田弥生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流川。
流川面无表情，比墨更黑比星更亮的眼中是坚定不移的执著。
终于明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流川为什么会对她说“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终于明白。
妖蝶彩子为何会二话不说答应他的要求，让仙道和他合作。
终于明白。
那么深的锁码，为何仙道一见到他就动摇了。仙道会担心他会在乎他会……心动。即使没有了记忆，仙道的潜意识依然对他有所触动。
终于明白。
他为什么会对Key志在必得，即使血十字也不放在眼里。
她终于明白了。
K.R.Fox，流川枫。
同一个人。
她的，他们的……
DreamLand，这个世界，这片字符叠加的系统。
这一切，原本就是他创造出来的。
她是这个世界的王。
而他，却是王上王。
K.R.Fox，DreamLand的设计者，仙道彰多年的恋人。
七
王见王。
相田弥生绝美的脸上是扭曲了的笑容：“哈哈哈！是你！原来是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撒！”
流川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突然，一股浓烈的愤恨从心底涌上来。
“即使你是创造者，我也不会把仙道交给你。”
咬牙切齿地声音，无论怎样也决不放手。第一眼见到那个云淡风清的人，相田弥生回忆起那个和仙道第一次见面的早晨。
怎么可以有人笑得那样温柔？
怎么可以有人的声音那样明媚？
清风一样柔和，阳光一样温暖，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一见钟情，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这是命中注定的，那一刻她爱上他。
然后就是不顾一切的疯狂，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他。
甚至不惜，伤害他的本体，顾不得这样做会令他的肉体死亡，她只想留住他。
她与他，永远也不可能在同一个世界。
他是人类，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扭曲了的电子人格。
那么就让他的精神体留在这里！
她只想要他留下来，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他是她唯一的温度。
只想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留下所爱的男人。
这样，也错了么？
一切冰冷下去，相田弥生的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她狠狠，狠狠地说：“即使是你，在这里，也无能为力。”
突然一阵冲击撞向流川。
流川大惊，只觉得全身散了架一样疼痛。
他惊异地看着自己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突然醒悟：“你！”
说罢便消失在这片茫然的大陆。
相田弥生缓缓走过去，俯下身子，轻柔地抚摸昏迷中仙道的脸。
她的表情是那样陶醉，她的声音是那样温柔：“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流川脑中一阵剧痛，腾地坐了起来。
该死，她竟然这么蛮干。
完全无视网络公约么？看来为了仙道，还真是豁出去了。
流川自嘲地一笑，心想，不愧是自己设计的完美系统，想法都这么接近。
看来不去找那个麻烦的家伙是不行了。
咬咬牙，流川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泽北荣治，男，二十七岁，未婚。
心上人的名字叫做流川枫。
可惜无论怎样穷追猛打，人家早有一个交往十几年的恩爱恋人。
感慨之余，只得醉心于工作。
不可否认，他是最杰出的电脑工程师。
在这个领域，没有人能掩盖他的光芒。
一个温暖的午后，一杯咖啡，一台电脑，泽北荣治从来都很满意自己的生活。
看着面前自幼打交道已经摸爬滚打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机械，十指灵活敲打的同时，也不免露出一丝苦笑。
真的是，很无聊。
可观的薪水，受人尊崇的地位。都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
这样重复了又重复毫无新意索然无味除了无聊还是无聊的工作，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摇摇头，喝一口香浓的咖啡。
世界上已经没有哪一个系统能让他感兴趣了，有人说他最强，有人崇拜他天下无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没有征服那一个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他的心上人所设计的那个至今唯一担当得起完美这个称号的系统——DreamLand，是他纵横网络世界这么多年，唯一没有征服的。
不是没能力，而是没机会。
和仙道，流川是世交，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建立起那样坚固的感情。
不是不想插手，他自信他对流川的感情丝毫不会输给仙道。
但是，流川已经决定了。
那个选择，不是他。
他只能祝福他们。
而后移民加拿大。
从此醉心于奇妙的电子世界。
十九岁的时候DreamLand横空出世，感兴趣之余没有走偏门，光明正大地登陆了一回。
结果就有了Caesar。
那可是亲身体验啊，他从没见过那么完美的系统。
DreamCatcher找上门的时候，真得很兴奋。
尤其在得知了系统设计者竟然是流川，更加期待与之一决高下。
没想到进了公司才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流川枫，被DreamCatcher永久除名的，他们曾经最出色的员工。
没有人知道原因，更加引起他的好奇。
这样一个对手，连想象和他战斗都让他兴奋得全身发抖。
他怎么能放过？
一番周折终于知道真相。感慨之余也知道流川不会允许自己插手。
于是默默在一旁，既然不能帮他夺回仙道，那么至少，要帮他照顾仙道的本体。
没有人知道，连彩子也不知道。
他做这一切，没有想过有回报。
他也只能为流川做这么多。
稍稍放下手头的工作，泽北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柔软细腻的鹿皮沙发上。双手叠交枕在脑后，心里默默地叹息：哎，真想亲自和你一决高下呢。流川君，好羡慕Caesar呀。
突然门被人粗暴地踢开。
泽北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流川皱眉苦恼的表情。
“她切断了我的脑电波。”
啊，原来如此。这样即使是你也不能连入了吧。
“……”流川咬咬嘴唇，别扭地眉头紧紧锁起来。
泽北忍不住笑出声来，惹来流川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不擅长HACK那些玩意。”
啊，对啊，我知道。这我们都知道。
流川枫的强项是系统创造，而不是溜门撬锁呢。
泽北兴趣盎然，嘴角大大地咧开。
流川卡在那里，无论如何说不下去。心想我就知道来找这家伙等于来找麻烦。
泽北继续欣赏流川的窘态，什么时候都强势的流川，尴尬起来就越发可爱呢。
找我帮忙有那么难开口么？
估计再逗下去就要被流川海扁了，鼻青脸肿后还是得乖乖帮忙。
总之绝对没好处，泽北荣治非常懂得见好就收。
摊摊手：“Ok，不过我有条件。我要和你一起去。”
在流川还没开口骂白痴的时候泽北紧跟着补上：“总要有点报酬吧，我是生意人咧。而且，”换上无比真诚的眼神，“我担心你。流川，让我帮你。”
流川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
不是感觉不到泽北的真心，一直以来回避他就是因为他回应不了这样的感情。
自己已经认定了仙道，泽北就算有千般万般好，他也只有仙道。
又不忍伤害这个从小到大的好友，所以即使是他远赴重洋也狠心没有阻止。
如今莫不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会来找他帮忙。
明知道为了自己，泽北会不顾一切，就更加不愿意他卷进来。
没人比他更清楚相田弥生，既然能把一个仙道困在里面，就难保破釜沉舟的时候她不把泽北也拿下。
自己是整个系统的创造者，自然可以避免，可是泽北……
内心挣扎中，泽北温柔地说：“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流川一愣，回过神来，便看见泽北用无比虔诚无比温柔的眼光看着他。
良久，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成交。”
流川去做准备的时候，彩子进来。
说明了一切，她只是幽幽叹了口气，没有反对。
因为比谁都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
等待中，和泽北闲聊。
“幸亏当初留了Key在里面，不然还真是束手无策。”
“嗯，这次摆明了断了退路，弥生是铁了心了。泽北，你要看着点小枫啊。那孩子冲动起来可不得了。”
“唉，我能拿他怎么样？我从来就拿他没辙。不过放心，我会尽力的。”
“切，你也别叫屈，说起来你也要负责任，真是的，干吗弄个那么厉害的家伙出来，你这个笨蛋。”
“哎，我很无辜耶。当初登陆当然要练个最强的出来。卖给公司也只是说要拿来做研究的啊。谁知道相田弥生会那样要求，公司拿她没辙，我有什么办法。”
啪一声当然是彩子铁扇，泽北立马蹲墙角掉眼泪去。
“我打你个没办法！要不是你把Caesar弄得那么强，弥生能看上要他来做Key的保护者么？这下好了，连小枫也不能动他的源代码，只能硬打了。”
泪汪汪：“彩子你就那么不信任你弟弟？”
站起来，眼中冒火：“只有他，才配和Caesar真正较量。”
而后又哭起来：“为什么和他战斗的不是我呢？不公平不公平啊！！”
不止一次，泽北荣治开始自己吃“自己”的醋。
动不动就掉眼泪，多大的人了。
彩子受不了地白眼，走到窗边看风景。
他们正处在八十层高度的地方。
从这里望过去，天很蓝，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房屋，交通，车辆……
这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世界。
紧张的生活节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的挑战、机遇、成功、失败，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境。
所以才会有他们这一族的生存之地。
因为太大的压力让人窒息，所以人们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场所，一种方式，来暂时缓解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承受的一切。
于是才有了他们这群人，这个行当。
用高度发达的电子文明及人脑，来为现实中的人类创造一个可以暂时呼吸的“氧舱”。
那就是网络游戏世界了。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没人在乎你是谁，来自哪里。
你不需要对家庭负责，不需要对上司负责，不需要周围的一切负责。
你只需要对你自己负责。
酣畅淋漓地战斗，华丽辽阔的土地。
DreamLand，带给玩家的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感官享受。
更重要的，它让人们能暂时摆脱肉体的束缚，真正在精神上，得到满足。
为了自己，仅仅是为了自己。活一回。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
有需求，所以有市场，所以有人来做，并且事业蒸蒸日上。
直到相田弥生的失控。
第一次，流川彩对自己所从事的行业产生了迷惘。
人类到底在追求什么？
暂时的超脱不也是为了满足更加日益膨胀的欲望么？
自己亲手创造出的东西却再不能掌握，究竟该归咎于科技还是人性？
明明知道仙道被困在里面，却依然执迷不悟，只因为System本身答应合作，继续为之服务。
DreamLand本身，不也是为了满足DreamCatcher公司高层的欲望么？
欲望终于吞噬了人本身。
这一切，是谁的过错？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泽北打破寂静。
“彩子，你说相田弥生为什么会爱上仙道呢？”大眼睛迷茫的眨巴几下，泽北困惑地问，“我是说，一个虚幻架空的全由符号组成的……东西，怎么会爱上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呢？”
“那种所谓的‘爱’，不也是电子文明的虚假产物么？”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能理解，”彩子一手扶在窗台上，一手抚压被微风吹起的卷发，“因为我也曾爱上一个你口中的‘东西’。”
赫然转身，泽北难以置信地看着窗边这个美丽的女子。
彩子的眼中滚动着梦幻般七彩的漩涡。幽幽地说：“他叫宫城良田，也是一个杀手。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
“爱吧，那就是爱，如果是那样的感觉，即使只是你说的‘电子文明的虚幻产物’，我也宁愿把它定义为‘爱’。”
彩子转过头，冲泽北嫣然一笑，讽刺地说：“我那个时候大概是鬼迷心窍了。”
终于明白本姓流川的彩子在DreamLand里为何要叫做宫城彩子。
“后来呢？”泽北显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机械地问。
“没有后来。他死了。任务失败。”
“那也应该能复活的啊。”
“呵，说来可笑。他的源代码受到病毒攻击，被System自动防卫系统永久清除了。”
泽北难以置信地看着彩子。
他不明白她是以怎样的心态接受这一切，并讲述给自己听的。
为什么她的表情是那样泰然。
她不难过么？
如果那是她定义了的“爱”，她怎么一点都不悲伤呢？
“很讽刺吧，”彩子闭上眼睛，唇角的笑容显得那么不真实，“在我正为此烦恼的时候他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这就是电子产物和真正人类的区别吧，他们的生命是那样脆弱，如果那可以称之为生命的话。”
“有时候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他不愿我烦恼所以才会被清除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多可笑，一串字符竟然会有如此接近人类的行为模式。我的弟弟，真是个天才。”
睁开眼睛，一片清澄：“我有点佩服相田弥生，她那样坚定呢。即使面对小枫也不会让步。那样的感情，除了‘爱’，我们还能怎么解释呢？”
第一次，泽北对此产生了怀疑。
他一直认为，相田弥生对仙道的感情，不过是流川在设计的时候无意识植入自己的人格，而产生的扭曲反应。
可是这一刻，他对自己一直坚定不移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是啊，如果，这不是爱……
又是什么呢？
迷惘被打断了。
流川站在门口。
清冷的声音是一贯的淡定：“我们走。”
走廊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
那双冰一样凛冽夜空一般漆黑的双眼，从不曾动摇。
有那么一刹，泽北醉了。
流川彩也望着他。
那样坚定不移么？即使面临怎样的困境，变化，从始至终不曾改变过。
弟弟的心，竟是如此晶莹。
彩子仿佛明白了，也许小枫的心，才是人类一直向往的，所谓绝对纯粹的，那种永恒。
八
Caesar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
在得知自己阔别多时终于又有对手的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做准备。
摩拳擦掌呵，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的确，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强的。
即使是System本人，也不能把他怎样。
他的源代码是那样特殊的一个存在，融合在系统狭缝中。
他是唯一知道Key所在的。
Key，DreamLand的钥匙，游戏的隐藏物品。
没人知道Key究竟是什么，除了他和System。
相田弥生当然是想除掉Key的，不过那是设计者留下的暗门，即使是她也动它不得。
所以才有Caesar。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这把钥匙。
从游戏上市以来，多少人抵不住诱惑。
可到了他这里便是尽头。
那些被永久除名的人，Caesar从来不同情。
失败者，就没有资格留下来。
渐渐的，没有人再敢前来挑战。
是的，他是最强的战士。
整个世界，这片大陆，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这是只属于强者的孤独。
所以得知流川枫来了的时候，他是那样斗志昂扬。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涌动着对战斗的渴望。
他是天生的斗士。
可是突然，相田弥生又告诉他，不用准备了。
怎么回事？
她竟然跟他说那个挑战者已经出局了。
真的很可惜。
失望之情难以言表。
但是，连战到他面前也做不到的对手，没资格让他动手。
不知道又要寂寞多长时间。
“总之你要小心一点。”相田弥生面色凝重。
“你放心，这是约定好的，”Caesar悠闲地喝着热茶，“只要有我在、没人能碰Key。”
总算放下心，转念一想。
“也……”很谨慎地措辞，毕竟对方是Caesar，“请你帮我费心一下仙……”
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给机会便挥手打断：“你的事情我没兴趣。”
“你执著那个仙道跟我没关系，我只负责看好Key。”
“Caesar，你不要太过分了。”
“哎，”Caesar夸张地瞪大孩子气的眼睛，“你那是什么口气哎。”
旋即收敛笑容，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我跟你没有所属关系，请你搞清楚，相田弥生。”
相田弥生咬咬牙，心想少了流川，也没人能动仙道。
于是没再多说什么。
仙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
床被罩在层层轻纱之内。
周围静得吓人。
坐起来，头仍是昏昏的。
四下打探，找不到流川的身影。
于是翻身下床，双脚着地的时候还有一阵虚软。
不明所以的仙道只想搞清楚究竟身在何方。
推开门，外面是宽敞的大厅。
金色琉璃把整间屋子装点得富丽堂皇。
完全陌生的地方。
坐在沙发上的女主人站起来迎了过来：“你终于醒了，还好吧？”
“相田？”难道说这里是……
“对，这里是相田家族的总部。”
我怎么会在这？
仙道困惑的看着她。
相田弥生美丽的眼睛里闪动着柔柔的光，声音也水样温和：“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什么？
什么意思？
“流川呢？”
“没事了仙道，没事了，”相田弥生温柔的伸出手，“一切都恢复正轨。都过去了。”
躲开她欲抚摸自己练得手，仙道向后退了半步：“怎么回事？”
相田弥生动作僵在那里，很尴尬，却依然保持笑容。
仙道觉得不对劲了。
是她通知血十字来对付他们的。
或许找Key先找血十字根本就是用来请君入瓮的。
她不是伙伴。
她是敌人。
突然心里一紧，终年挂在嘴边的一抹笑容收了起来：“你把流川怎么了？”
悄悄摸上腰间的枪，如果……那么他绝对不惜掀了相田家族的总部。
“没有流川了！”相田弥生恼怒地低吼，“任务失败，他退出去了。就这么简单。”
“流川不会就这么走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
“他只是个玩家，想Key失败了就要被永久除名。”
“他还没有和Caesar比试。”
“用不着。”
“那就不能除名。”
“仙道，你没听到么，没有流川了。再也没有流川了！你做你的杀手，DreamLand一切照旧。”
“这由不得你。”仙道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深邃的大海此时暗潮汹涌。
仙道生气了，相田弥生能感觉到。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决定流川的事情。
即使是只手遮天的相田家族。
相田弥生，你真的惹怒我了。
顿时失了分寸，慌乱的眼神透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她不想和他争执的啊。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是那么深的锁，他怎么还会对流川有感觉呢？
他应该当流川是普通的来到DreamLand的玩家，失败了，便退出。
那只是他的世界的过客。
他来，他走。都不应该对他有什么影响。
要不是只能进行一次封锁，相田弥生一定毫不犹豫再一次篡改仙道的记忆。
走上前，抓住仙道的双臂：“别再想了，都结束了。仙道，都结束了。以后我们还好好的，啊。”
仙道微微扬起嘴角，那笑容是那样冰冷。
他慢慢覆上相田弥生抓住自己的手。
温柔地一点一点拉下来。
放开。
“我说了，这由不得你。”
相田弥生也怒了。
在这里，这个世界，没有人能违抗她。
她又恢复女王样的优雅，说：“我是这个世界的王。你说由不由得我呢？”
不得不说，始料未及。
原来，这美丽鬼魅的女子，这相田家族当代族长，竟然就是System的具现物。
不得不重新估量敌我。
短暂沉默后，仙道笑得更深：“你连公约也不放在眼里么？”
私自清除玩家，绝不会被允许。
冷笑：“公约？那算什么东西。人类就喜欢自欺欺人。”
怨恨么？愤怒么？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情感。
仙道静静打量面前的女子，DreamLand的王，为何会到了如此境地？
你会对我产生感情，不也是虚幻的么？
那样的短暂电子流，能维持得了多久？你又何必这样执著？
竟然不惜公然对抗人类。
忽然仙道想到一件事情。
自己，绝对，很早以前就认识流川。
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每次想到过去头就剧烈地疼痛。
还有流川质问自己的那些疑点。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Caesar不知从哪冒出来，颇为兴奋地说：“你有客人了，相田。”
一抹一样的两张脸。
泽北荣治饶有兴趣地看着Caesar。
Caesar也非常认真地打量他。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泽北……荣治么？早就想和你这本体较量咧！”
流川挡在二人中间，凛冽的气势压也压不住地从周身散发开来：“你的对手是我。”
Caesar询问性的看向泽北。
站在流川身后，泽北摊摊手，示意：你别看我，我也没辙。
顿时兴趣大增：“流川枫么？相田，你赶人的功夫退步了。”
相田弥生冷笑：“你最好认真一点，他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K.R.Fox。”
Caesar一愣，双手抱拳，关节扭曲得嘎嘎作响。
此时的他，全身都兴奋地抖动起来。
孩子气的一双眼精光四射：“‘创世神’么？”
连声音都是颤颤的。
泽北上前半步贴在流川耳后，说：“我会拖住相田弥生，你千万小心。”
流川没有回头，轻轻应了句：“有可能的话，帮仙道恢复记忆。启动Key的时候比较容易把他的精神体从游戏里脱离出来。”
说完，坚定不移地尾随着Caesar走向里面的房间。
门开了又合上。
留一片死寂在门外。
九
流川进去有一会儿了。
泽北和仙道并排而立，对面站着相田弥生。
美丽的女子宝石般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仙道。
那样痴迷，那样坚定。
气氛很尴尬。
泽北叹一口气，心想这样呆着也不是办法。
流川啊流川，你可是丢了个大麻烦给我。
没办法，尽快帮仙道恢复记忆是要紧。
“流川是DreamCatcher首席设计师，他的个性很要强，平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创造一个完美的网络游戏系统。两年前经过多年努力团队合作，DreamLand诞生了。流川亲自设计的System，甚至不惜植入一部分自己的人格，以求达到最大程度的电子人性化。他很成功，DreamLand是游戏史上的里程碑。从没有一部作品能像它这样完美，这样贴近真实的人类社会。”
“而你，仙道，作为DreamCatcher最优秀的游戏测试员，DreamLand的启动和初试玩当然责无旁贷。而且，最重要的是，流川不会放心把他的倾心之作交给你以外的任何人。”
说这话的时候，泽北用很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仙道一眼。
仙道心头一惊，恍惚间似乎想到什么。
“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和小混混打群架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泽北低下头轻笑，而后抬头，孩子气的大眼睛一闪而过幽怨的神色。
“你怎么能把流川忘了呢？走的时候答应我会照顾好他的。”
咬牙：“仙道，我想揍你。”
泽北那副生气又压抑着的愤愤不平的样子，让仙道忍不住笑出声来。
依稀明白了怎么回事，仙道自己也觉得自己欠打。
虽然是被迫性的，但忘记流川是事实。
“意外发生了，相田弥生，DreamLand System的具现物竟然爱上了第一眼见到的测试员，也就是你。而且为了将你的精神体留在游戏里竟不惜公然挣脱流川的掌控。”
“DreamLand失控了，相田弥生强行切断你的脑电波，从此把你的精神体困在游戏世界。这件事情，对流川打击很大。”
“你明白么？”抬头又看看仙道，泽北的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仙道当然明白，自己亲手创造的东西竟然会脱离控制，并且伤害了自己重要的人。
想到流川当时的处境，仙道只觉得整个心都被攥起来。
“唉，现在想想，相田会爱上你也是必然的，那毕竟是流川的人格，可是当时竟然没一个人事先想到这一点。”
由此可见流川对你是多么……
这句话泽北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仙道明白的。
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事情发生后DreamCatcher上下一级警戒，那时候公司的全部资产几乎都投入到DreamLand的开发中来。绝对可以说是不成功便成仁，失控的System会带来多大的损失不言而喻。流川几次想要强行进入把你救出去都失败了。不得不说，那的确是个完美的系统。面对自己最熟悉的东西竟然束手无策，流川的心情可想而知。”
“没想到相田弥生竟然主动找公司高层谈判。并答应只要不继续派人试图带回你的精神体，就同意为公司服务。如此不费人力物力财力就可以将事情了解，从此相安无事，上面怎么会犹豫？”
是啊，一个小小的仙道彰，和公司的前途相比，孰轻孰重还不清楚。
为了那不断膨胀的野心牺牲什么也无所谓吧。
仙道冷笑着。
“游戏按照原定计划上市，并迅速风靡全球。”
“流川因为坚决抗争遭到公司封杀。”
“唉，其实不用担心，等回到本体力，你的记忆自然会恢复。”
那段日子，流川一定非常艰难。
想到自己却在大洋彼岸逍遥自在，泽北忍不住深深自责起来。
一旁的仙道心中也激荡不已。
他的流川曾经面对怎样的压力啊。
自责，无助。
焦急，无奈。
却都没有让他退缩
两年之后他又回来了。
他从来都是坚定不移只要认定目标就决不退缩的人呵。
仙道心急如焚。
泽北也忧心忡忡。
他们多么希望能够进去帮助流川一起面对敌人。
可是他们清楚，这是不被允许的。
谁也不能介入，那是只属于流川和Caesar的战场。
“我的确是想和他较量，”泽北苦笑，“可决不希望是这样的状况。”
“你担心？”
“没人比我更清楚Caesar，即使是我现在也不一定能赢他。”泽北忍不住皱眉，早知道当初不练的那么强了，真是的，逞什么强啊。
彩子说的对，他就是个笨蛋。
仙道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看着那扇门，淡淡地说：“我相信他。”
泽北哑然。
他和仙道，一个担心，一个相信。
他从来都认定在流川的问题上自己决不输给仙道。
可是此时，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和仙道的差距。
欣然地笑了。
这一刻，他终于放手。
一直没有动静的相田弥生突然朝他们走来。
泽北警惕地上前一步。
相田微微一笑：“放心，有你这个闻名遐迩的hacker在，我怎么敢轻举妄动。”
仙道拍拍泽北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紧。
反正，也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心呆在这里呢？”痴迷的表情，呢喃的叹息，相田弥生秀美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她不明白，为何追求一份真爱，就这么难？
仙道温柔地笑着，不答反问：“为何你就不能放手呢？”
相田弥生一愣。
仙道接着说：“我们的理由是一样的。”
“我不属于这里。该醒醒了，弥生。”
这是仙道第一次唤她的名字，相田弥生一下子陷入了深刻的情绪漩涡。
她回想起那个清晨，清风一样微笑着的男子。
直直撞进她心里。
流云一般，她永远抓不住他。
幽幽地，沉沉地叹息声：“切断你的脑电波的那一瞬间我就决定要锁住你对现实的一切记忆。重新植入我安排的映射。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这样，我永远赢不了Fox。”
哭泣一般的呢喃：“只是没想到，有记忆的你，失去记忆的你，都不能是我的。”
哀号一样的失声：“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爱我呢？明明、明明我和他那样相像！”
仙道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他淡定地回答：“在我眼中流川是独一无二的。也许你和他在某些地方很相似，但是，不是完整的流川，我都不要。”
审判之锤落下。
砸出一地血痕。
果然是梦呵，她那美丽的，虚无缥缈的，只有符号的梦。
可是不甘心哪！
已经这样接近了，为什么就是不能被承认是一个！……人……
沉默中，有人坚定，有人迷惘。
一切都只能在沉默中静待终局。
门开了。
脚步声传来。
泽北，仙道，相田弥生，都忍不住摒住呼吸。
一步，一步。
均匀而稳健，声音匀润，没有起伏。
几乎可以想象走路的人的样子，直挺着身板，每一步都不偏不倚踏在前一步留下的痕迹上。
仙道笑了。
流川冰一样的眼睛依旧漆黑如墨，探不到底。
泽北忍不住要扑上去拥抱他。
有人比他更快。
只一个恍惚，下一刻流川便感到自己贴上一片温暖。
温柔的力道，却无比坚决。
扑通，扑通……
多么和谐的声音，忍不住闭上眼睛，陶醉一般的浅笑引得仙道忍不住轻轻抚摸他的黑发。
“我赢了。”
“是的，你赢了，我的流川。”
相田弥生一眼看到流川手中拿着的一串淡紫色的源代码。惊呼：“原来！”
“没错，为了最大程度保护Key，我把它和Caesar的源代码扭接在一起了。”泽北微笑着说。
当初听到流川这么建议的时候，立刻觉得是万全之策。
不理解为什么流川被如此对待还要为公司着想。
“因为Key实际上是启动自爆系统的源代码，所以和Caesar链接的话会比较方便，这样如果有人能够击败Caesar就可以直接启动自毁程序而无需再次寻找路径了。”
查明一切后才知道，哪里是出谋划策，根本就是连他一起设计了。
这只小狐狸啊，果然是天下无双的狡猾。
如此一来，只要Caesar战败，DreamLand整个系统就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当真是一剑封喉。
“不愧是Caesar的本体，”相田弥生笑容阴冷。
“这么大的功劳我受不起。”泽北很无辜很无辜地眨眼睛，边说边冲流川猛笑。
流川知他又在耍宝。
白痴。
白他一眼，继续霸占仙道的怀抱。
仙道宠溺地摇摇头，相田弥生扭曲了的笑容根本没入他的眼。
“原来两年前你就已经计划这一天了……Fox，你够狠。”
废话，好歹是亲手设计的东西，怎可能不知道厉害？
想要摧毁，两年已经是极限了。
闭着眼睛，流川心里一方面由衷满意自己倾力打造的完美系统，一方面又懊恼由此害仙道受了那么长时间罪。
人神交战啊。
不爽。
于是离开仙道的怀抱，看了一眼对方始终如一温暖的笑容。
心想，这白痴果然金刚不坏，什么时候都这么白痴。
走到相田弥生跟前，举起手中散发着淡淡紫光的那串字符。
想起Caesar最后那个满足的笑容。
流川的心被前所未有的欢愉充满。
他终于，战胜了，他自己。
相田弥生明白大势已去。
滔天的愤恨席卷而来。
凭什么？
“是你创造的这一切！”
有什么资格来说教？
“是你创造了我！”
有什么立场来否定？
“我的人格大部分是你移植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对仙道的爱？”
明明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爱上仙道？
你凭什么来否定我？
凭什么来指责这一切？
“你创造这一切的时候，就该想到迟早有一天会失控的！这样完美的世界，是你争强好胜要天下第一！”
“你做到了，的确……你做到了！”
“天下第一……完美的System……完美的网络游戏……”相田弥生疯狂地笑着，泪水大滴大滴滚下来，“哈哈……哈哈哈……”
她用手指摩擦自己的眼泪，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恨：“你看，这个也不过是字符与字符的排列组合……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骗人的。Fox，你创造了完美的一个我，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如果你这么想，”流川面色不改，一下子用力，手中奇异的源代码瞬间支离破碎，“我来纠正这一切。”
顷刻间天崩地裂。
DreamLand大地轰鸣，巅宕翻滚。
整个世界坍塌了。
最后映入仙道视线里的，是相田弥生充满恨意的决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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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地，我沉睡着。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寂静。
很温暖，没有任何光线。
我仿佛，就这样睡了很久。
沉溺在世上最幽深的静谧中，我感到无比安详。
然后，那个声音从遥远的彼岸传来。
似乎是在呼唤我吧。
那么温柔，那么亲和。
仿若穿越了时空，穿越了宇宙万物，穿越了光与影。
枫……
是你在呼唤我么？
慢慢睁开眼，仙道只觉刺目无比，忍不住用手去遮挡。
不料一只手拉开他的胳膊，强制他慢慢适应这光线。
良久。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
向下移动，是身上雪白的被单。
很酸软。
全身没有力气。
吃力地侧过头，看见熟悉的那双眼睛。
星星也比不上的明亮。
月夜也抵不过的幽凛。
想要给他一个最好的微笑，却发现久违了的面部肌肉仍在僵硬中。
想要给他一个最深情地呼唤，却发现全部的声音都被涩滞了。
太久了，真的是……太久了。
然而，他并没有让他等。
极其迅速地探身，俯下。
羽毛一样的轻柔落在唇上。
仙道满足地再次合上双眼。
沉睡前最后一刻，耳畔渗入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欢迎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