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vator love letter
作者: 谈笑,收录日期:2006-03-24,874次阅读
夏花初开的时候,他搬来这座城市。一个四四方方的行李箱,装着他的一切,在这座城市里一幢有着六年历史的大楼里租下一套一室一厅带一个阳台的公寓,早晨站在浴室的玻璃镜子前刷牙的时候,有阳光从镜子对面墙上的小窗户里照进来,他刷完牙,用搭在脖子上印着小鹿斑比图案的毛巾擦去嘴边的雪白泡沫,朝镜子里的阳光笑出一口白牙。
他在这座城市会停留多久如同他的职业一样无人知晓,他习惯趴在阳台栏杆上看七层楼下十字街道上来往得匆匆忙忙的行人和堵成长龙的车辆。
他手里有时端着一只洁白细瓷镶着一圈金边的咖啡杯,有时端着一个路边摊上花八元钱就能买到的有机玻璃直筒杯,杯里的茶叶在水里轻飘飘翻滚。
有时候他会一本正经支起铺好白纸的画架,有时候他会用笔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所以我们猜,他是个画家。
可是他说,他不是画家。说完,站在漫天灿烂红霞背景前的他冲我们微笑,对不起,时间到了。
然后我们看到这个我们猜测中的画家丢开他的画架,从速写本上撕下刚才涂抹的一页离开阳台,走出他的房间,来到外面的楼道上。
大楼很高,所以城市里这样的大楼里根据居住情况都会装上至少一部电梯。
电梯的指示灯从一楼一路往上,他站在七楼的楼道里按下往上的按钮。
电梯不慌不忙行到他所在的楼层,如果这时候电梯里面有人,那么他将听到“叮~~~”的一声,银灰色的大门朝两旁滑开。
电梯里面自然有人。
这时候,电梯外面的那位微微眯了眯眼,笑意弯弯的,一手按住外面的按钮,一手把之前撕下来的速写纸递向前。
站在里面那位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的男子抬眼,先看人,然后眼光往下扫,落在涂得五颜六色的速写纸上。
我们的画家看看他因为垂下眼睑而显得密而长的睫毛,眼里流露出孩子般活泼顽皮的神情。
旋即,有着密而长的睫毛的主人再度抬眼,盯着规规矩矩持着速写纸的家伙,薄薄的嘴唇上下启合,发出两个我们都能猜到的简单音节。
电梯外面的人依旧微笑,松开按住按钮的手,两扇门温柔地滑动合上。
电梯依旧上升。
站在第七层楼道里的他,收好速写纸,两手插在裤袋里,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回走。长长的楼道里响起某只小调的口哨声,宛转悠扬。
后来的三个月里,绚烂的夏花反复地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我们都已习惯看到七楼的男人如同上班族般有规律地从周一到周五守在电梯口前递速写纸的举动,就像小时候你看到班上的男生把纸条偷偷递给身旁的同桌,可是他比那些男生的胆子大,从来都是理直气壮地递出去,并且笑得连你我都会觉得不爽的肆无忌惮。
有时候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在,于是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刻,我们听到有人发自内心地感叹:年轻,真好。
不过上班族也有休息的时候,所以在周六周日这样的时段,我们的画家会脱下他一成不变的家居型白底向日葵印花大背心,换上红艳艳的短袖T恤,牛仔裤,拖鞋,左手拎一只崭新的红色水桶,右肩扛一只看起来颇沧桑的钓竿,摇摇晃晃地朝海边去。
在水边支起钓竿,我们的画家单手托着下巴,非常悠然自得地,开始假寐。
浮子在海上随着水波轻轻起伏,画家的梦里,有鱼儿朝钓钩一点一点游近……
可是,钩上忘了下饵,鱼儿上看下看,不屑地游走。
画家打个哈欠,醒来,擦去眼角几点泪光。
“嘭!”
有什么砸在头上。
一粒圆滚滚的篮球弹跳着落到一旁。
“喂。”
有人出声。
画家揉着后脑勺往后看。
高高的堤坝上站着一人,太阳这么烈,他却像是雪烧不化似的清冷,眉目锐利。
画家的目光再往上,那里是一座露天小球场。
写到这里,很想直接打上一句“故事到此结束,谢谢观赏”,可是画家的举动却让人有旁观下去的必要。
我们和堤坝上那人看他拾起球,站直身体,将球放在指尖滴溜溜一转——
“想要的话,自己来拿。”
嚣张到连头顶炽热的阳光都想要收敛的地步。
于是,好事者开始期待有场打架可看。
而作者开始计算是该让上面的人帅气地跳下来,还是让对方转身离开。
结果却是,那个清清冷冷的人以一种冷静到完全感受不到嚣张却让人全身燥热的语气说了句:“比一场,怎样?”
如果这是场拉锯战,作者会建议大家把胜利的选票投给这位清冷的男子。
因为拿着球的人乖乖地走了上去。
所以聪明的孩子应当从中学到,可以控制人的不是美色,是气势。
当堤坝上的两个人终于站到一起的时候,我们都认为大局已定,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想我只能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来形容,虽然事件本身,并没什么奇怪。
他,吻了他。
是的,他吻了他,仅此而已。
阳光耀眼,看不清上面两人的表情,只听到有人回答:“我同意。”说话人的声调像是一只猫终于偷到了鱼。
而我们,也终于完成了本文的主题。
故事到此结束,谢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