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 1-2
作者： 谈笑，收录日期：2011-01-24，1490次阅读
1
北风吹过龙骨荒野。
连绵起伏的山原一眼望不到边，灰白的砂石与荒草裸露在寒风中，遥远的地平线上传来野兽凄厉的嚎叫。
洋平站在突起的山岩上，他微微仰头，闭目轻嗅风中的气息。
“池上。”
“在！”
“派去刹那海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回族长，植草和高宫还在路上。”
洋平皱起眉头，“不行……这风里的味道已经越来越浓……”
他忽地睁眼，“等不及了，我得立刻去趟刹那海，在我回来之前，此地一切事务由你代管。”
说完，他的身影便从山岩上消失。
刹那海，地处龙骨荒野一隅，其名为海，却终年无波。
刹那海与天地同生，漫长的岁月里，任日升月落，飞鸟往还，刹那海水永不泛一丝风浪，不起一分涟漪。
然而当洋平赶到这里时，却看到令他惊讶的一幕。
海面上不知何时起了风，迅猛刚烈，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力量，平静的海面瞬间破碎，斑驳的裂痕朝四面八方迅速蔓延，海水咆哮着，推挤着，激起巨大的浪花。
伴随一阵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九道水柱冲天而起！
海上狂风肆虐，空中黑云翻滚，那九道水柱银白似雪，直冲霄汉。被水柱围绕的海水迅速塌陷，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巨大漩涡。
“族长！”
植草、高宫一行出现在洋平身后，他们也是刚刚赶到，目睹眼前异象，一群人惊状莫名。
洋平摆手，“你们待在一旁。”
他一边说一边朝海岸走近几步。
汹涌的海面上气流乱窜，洋平已无暇分辨其中的讯息。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熟悉，他还记得，传说中永不起风浪的刹那海早在四百年前便有过一次异象，那一次事关人为，而这一次——
这一次……
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洋平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植草见他脸色凝重，小心翼翼问：“族长？”
洋平摆手打断他。
“什么也别问。”他说，“如果运气够好，你们很可能……”话犹未落，一旁下属中传来惊叫，“快看！”
随着叫声，刹那海黑洞洞的漩涡里慢慢显出一条人影。
那人从漩涡中一步步走出，海水在他身前铸起重达万钧的巨墙，他从墙内从容不迫地穿过，如同撕裂一张薄纸般轻易。
九声砰然巨响，高耸入云的水柱瞬间坠落，砸在海面激起千层巨浪。
那人的身影忽然便到了岸上。
海上狂风肆虐，吹乱了那人一头朝天黑发。
他转过身，朝着风浪翻滚的刹那海微微一笑，“好在日隐的结界够结实，不然这里可就毁了。”
说着，他张开右掌，一蓬灵气呼地从掌心窜出。
受到这股灵气的吸引，海上杂乱无章的气流汇聚到一起，慢慢扩展至整个海域，形成一张巨大的水膜。
那人忽地并拢右手五指，轻轻一捏。
刹那海猛地震动了一下，从海底传来一个悠远绵长的声音，呼号的狂风与怒卷的海水瞬间平静。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刹那海上已然云开雾散，晴空万里。
那人的脸映着粼粼水光，越发显得五官明朗，眉眼疏狂。
他望着呆立一旁的洋平等人，负手笑道：“洋平，别来无恙？”
洋平怔了怔，忽然单膝跪倒。
这位一族之长攥紧了右拳抵在胸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妖兽界第十三军军长、狼族统领水户洋平，恭迎吾王归来！”
话音未落，全场皆惊。
2
从海里出现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眸中掠过一丝浅笑。
“妖兽的寿命真是漫长啊。”他用一种感叹的口吻说道，“洋平，看你如今风采依旧，总算让人放下心了。”
狼族的统领低垂着头，嘴角默默抽搐了一下。
“启禀吾王……”
男人笑起来，打断他，“怎么不像从前一样叫我仙道？”
“属下不敢。”
“嗯？”仙道目光转了转，见洋平依旧屈膝半跪于地，一干随从也纷纷跪伏在他身后，摇摇头，扬声道，“谁带了酒？”
植草闻言，赶紧解下腰间的皮囊送上。
仙道拔开塞子，深深吸了口气，“好酒！”
又醇又烈的酒滑入咽喉，在腹中像火一样燃烧。
仙道抹去嘴角残留的酒液，“洋平，人类如今怎样？”
洋平犹豫了一下，道：“自四百年前的大战后，我们和人类立下条约，双方划地为界，互不侵犯。”
“听上去不错。”
“只是，你被封印海底四百年，这笔账至今未了。”
“哟？”仙道在他面前蹲下来，“我说过要报仇吗？”系着皮绳的酒袋挂在他指尖晃了几下，“妖兽和人类打了几千年，如今好不容易相安无事天下太平，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嗯？”
“是没有什么不满意。”洋平恭恭敬敬道，“不过若倾妖兽界之全力，要灭掉人类虽然不易，却并非不能。”
仙道怔了怔，大笑出声，他将酒袋扔给洋平，站起来。
“这是三井说的吧？”他望着湛蓝无比的刹那海水，唇边笑意慢慢减退，“你们想知道什么？”
“属下只想知道，王的心意在这四百年里是否有所改变。”洋平淡淡道，“毕竟，当初是王的一意孤行，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不好么？”仙道迎着阳光微微眯起双眼，“妖兽，本就是这世上最自私、也最贪婪的生物。”
洋平默然。
“如果你们只是为了确认这个，我的答案是，四百年前和四百后，我的目的始终没变，所谓天下太平不过是为了实现它而必要的手段。”
洋平叹息一声，“我明白了。”他振衣而起，“关于你的决定，我会转告给三井他们知晓。至于你，想必暂时是不会随我回去的了。”
“没错。”眼前的人曾是他的左膀右臂，又是他的知交好友，早在四百年前，仙道就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想法。
“这下该轮到三井失望了。他一直盼着能寻个借口杀上日隐族去，当年你被封印一事让他耿耿于怀了很久。”
仙道不置可否地听着，忽然开口：“我该走了。”
“我想也是。”洋平说，“日隐族的那个人岂非就是你回来的目的。”他看似想笑，却没有笑，“仙道，四百年对于人类是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日隐族早已今非昔比，你要找的那个人，不在他们里面。”
“我知道。”仙道的反应很平静，“喝过妖兽王血的人，不再是普通人类，他的寿命要比一般人长得多，所以，他不可能再和人类待在一起。”
“你早就料到了。”
“你说呢？”
仙道离去的脚步没有半分犹豫，一如四百年前他只身前去面对人类大军那天。
在他走后，狼族的首领对属下发话，“你们今日，什么也没看见。”
“是。”
纵然有再多疑问，这些人也只能深藏腹中。因为他们知道，永远也不会有人向他们提供答案。而这一日，距离当年人类与妖兽的刹那海之战，已过去了四百年零两个月又二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