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
作者: 枫来疏竹,收录日期:2006-03-25,1316次阅读
一、故事从一场练习赛开始
你又开始坐在那里皱眉头了,任我给你打一千一万个包票你就是不开心。我记得我给你说过那么多次,你笑起来会好看得多,可惜你就是不肯。我又很怕你扬着拳头的那个样子,很凶的对我说要我不准打扰你的思路。
其实有什么好想的呢?你以前很少这样长时间的思考,不也好好的活到这么大了吗?都给你说不要听外人的话,何况我也解释过许多次了。……呜,不要瞪我,我现在就闭嘴。所以如此被欺压着的我要表达我的抗议,就只好坐在你面前,在距离你脸的十厘米处笑给你看,希望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你能懂得我的意思,也给我一个回应的笑来看一看。
这要求……不算太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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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一开始时你是很很不喜欢这样的笑容的,绝对有令人信服的根深蒂固的历史原因。——
就在第一次见面时,迟到了那么久,害一个体育馆、两校人马一起等的人,竟仍可以那样的笑着!
轻浮!这是当时你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对不对?
在你的心目中,守时绝对是一个人所应具备的最基本的品质。所以对那个依然站在门口挠着头傻笑的人,再看看那一头故意显示与众不同的头发,也难免你会很不屑的给出评价:枉自己拿他当作第一个要征服的对象了。原来享有那般盛名的人,竟也不过是一个轻浮的白痴!
接下来比赛里发生的事情,我猜肯定使你很怀疑了一阵自己的眼光问题。上了高中之后,先是那个红头发的白痴,再是这个朝天发的白痴,怎么自己就没有一次看对过的?
而当时你经过思索得出的结论是:果然,白痴们都喜欢留着招摇的头发来撞骗。
——不要张大你的眼睛,用那种恶狠狠的眼神瞪我,好像你当时没想过这些的样子。你自己也知道,你并不是很勤快的人啊。在比赛里,如果没有遇上危机的时候,你是不会拼死命去进攻的。
打篮球才是你的热爱。而取得每一场比赛的胜利,只是你拿来鉴定自己篮球技术的一种过程,也是你用以证明自己努力的一个方式。才不是你要的结果呢。
所以在稳赢的比赛里,你是不会为了分数去累死累活的。最多,最多,你不过是会在三个对手的头顶上灌篮,但那也只是为了展现你的个人技术而已。
你倒是说来听听看嘛,看我到底说对了没有?——
——罢罢,我知道,你心里在说,当时你才没有时间和我这样的白痴想同样的问题。——
看看悬殊的比分,你猛然加强了攻势:不管怎样,无论如何比赛先是不能输的。
——嘿嘿。我亲爱的流川同学,现在的你自然知道,这世上种种的想法都是美好的。但是能不能实现呢?那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不能实现的话,也不过是连篇的空话而已。——
——呜呜,又凶,我又没有在说你!——
那场比赛里面,那个轻浮的人,仍旧轻浮的笑着,却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你的进攻,甚至连看都不曾多看你一眼。所以,随着比赛的进行,你对那个人的注意由开始的轻视转成了惊讶接着变成了警惕。
——不过,不可否认的,流川啊,其实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吸引了你的视线,对不对?即使只是你的轻视。
还记得吗?你的目光是从不逗留在任何人身上的,你一向只注视着前方。那一天,只因,从未见到过迟到都迟得那么心安理得的王牌,所以你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就比看着别人的,多了几秒,说不定只是那么几分之一秒。虽然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但你始终是多注意了他一些不是吗?所以后来当你发现他是那样的一个人,会与他杠上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当时的你有没有想到,这一杠上竟杠了这么久的时间?——
让我们回到赛场上。警惕的过后,你内心生出对自己无法赢他的恼怒。于是在某个红发白痴装疯卖傻的时候,毫不留情的迁怒于他,一脚踹得他回了神,巴不得是踢在另一个人身上。
你以为打一架,筋骨活动开,就可以使自己的发挥好一些;而自己发挥好一些之后,就可以灭掉那个人脸上不变的轻浮。
可惜的是,局势没有变。任凭你招数使尽,那个人仍是那样不轻不重的笑着,结果你反而因为用力不当,力道错了,腿部抽了筋。弄得自己一生的脸都在这一场之中丢完了。
所以,比赛结束后,看着那人脸上不变的笑容,火大。火大。
所以对他伸过来的手坚决打掉。
不是报复。
不接受敌人的任何示好也是一个人所应具备的基本品质之一。
——你这样以为。——
再一次的比赛你仍是输给他。虽然自己的队赢了。
然后教练很轻描淡写的给你说,你还比不上仙道同学呢。
那一刻,你心里深埋的炸药一瞬间被引爆。火气冲天的跑到陵南,却发现满体育馆里都是人,就是不见那个嚣张的头发。
果然不是个守时的人啊。你心里那一把无名火是不是烧得越发旺盛?怎么自己会连这种家伙都敌不过的?这怒气发不出来,就像一个气球一样,在你心里越涨越大。
在气球最大的时候,有哪个地方被人用针轻轻的戳了个洞。
那个人那份笑就像针一样直直扎进你的眼。
——六月下午的阳光,从他的背后射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道绚烂的光彩。他整个人,就从这光彩里走出来,而脸上的笑,也就在这光彩中清晰浮现上来。——
——那画面是如此之协调,以至于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每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你朝着太阳仰起头来,就仿佛看到了那一天的画面。——
随时随地,如此温和的笑意。灿烂和煦着,有着背后阳光般的暖意,却没有六月的阳光那么霸气。而再霸道的阳光,也遮掩不住那笑意的温和。就好像光线照射在钻石上一样,越强烈的光线,只越能使那钻石反射出无边的亮丽光华。
——你说过,有一瞬间你好像见到了两次比赛时的你和他。——
记得是无论自己如何凌厉的进攻,他总可以轻而易举的表现得比你更出色。你甚至想到过,不知道在他温和的笑容面具背后,他本人是不是也和那钻石一样冷硬,坚固。
——就像你一样对不对?——
流川啊,那时的你太年轻了,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其实只有这个家伙是特别的。试想如果换了是樱木花道的话,你还能这样的想吗?只怕早就走过去一脚给他肚子上盖个戳了。
呵呵。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脸上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时候,脑子里杂七杂八的闲想法还真不少呢。可是事到如今我仍旧不知道,你为什么从见到他的一开始就认定了那个人脸上不变的温和笑意仅仅是假的面具呢?
——我可以这么认为:是心有灵犀么?——
——不过,当时令我很惊讶的是,在见到这个害你窝了一肚子火的罪魁祸首之后,你反而平静了下来。难不成你也知道在临阵对敌时第一大忌就是心浮气躁?——
——呜,你又瞪我!说了不要用那种杀人的目光盯着我嘛,我很怕怕的说……但那实在是兵法中,很高深的心理谋略啊!你确信你不是被那个家伙气傻了吗?——
——呜呜,别再瞪我了,我快被冰封了。我屈服,我不说了。——
——其实我知道,你就不信,现在的你仍然不是这个轻浮的家伙的对手。——
一对一的结果,你不知怎么说才好,其实我也不知道。球技上你是没赢过他,可是也不能说他就胜过了你。
倒是你一时兴起,扯了一个闲话,替自己惹了一场无名的灾。
你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去的全国大赛里有没有比他更强的人。然后很可怜的,就被他狠狠的教训了一通,说什么你打球的风格太独了这一类的话。这次他可没有笑哦,一副装深沉的样子。可就这一副老成持重倚老卖老的样子,扇得你刚刚有些平息的火头,又一次浓浓的烧了起来。
——卯上了。卯上了。我看见你恨恨的想。——
后来在全国大赛里,你单打单输得其惨无比的时候,你才想到,原来那一次那个家伙倒不完全是为了泄愤,到底还有一些讲的是对的。
——哈哈,你发现了吗?你的思维,和别人的都不同,在别人为你哀悼的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东。——
可是,不得不说,你这一次的胡思乱想,不仅救了你,还拯救了那场比赛,甚至也挽救了整只球队里的每一个人,不致使他们背上曾经输得一败涂地的心理包袱。
那之后的比赛里。你传球。布局。再传球。然后自己上篮。一次不成功。那么,再来。
我传。我上。游刃有余。自由自在。
后来赢了比赛的时候,我看到你做了一个口型:“仙道,你看到了吗?”
——可是,我一直很想知道,流川啊,你自己察觉到了你的这个小动作了吗?——
于是,回来之后你再一次找他。
——我做到了你说的话,你还想怎样?——
呵呵,仙道可是聪明人呢。像是在你眼中看出了这句话的样子,虽然嘴角维持着同以前一样的弧度,但你感觉这一次就笑得比较不欠揍些。
这次你终于没有心思去细想有关这一点的原因的了。
——你不知道,境由心生,人对外物的感觉是随着自己的心情而变的。当你觉得这个东西不那么可恶了,它看上去也就真的不那么可恶了。
万事都可作同样的推理。当你感觉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它就是真的,即使它是假的,就你而言,也还是真的。当你感觉这件事是好的,那么它就是好的,即使它是坏的,就你而言,也还是好的。反之亦然。
只有你人在局外时,才能对这件事做一个公正的评价。当你还在局内呆着的时候,那么就不要去为这件事费心了。因为你无法做出公平的判断,不如直接依靠感觉来得可靠些。
这世上之事本来就没有真的和假的之分。当你有感觉时,就是有了。不过而而。
少年时的流川,不懂这些,仍旧会完全按照着自己的直觉行事。而年少时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一次的仙道可没有像上次一对一时那么拼命,一直打到天全黑了也不停手。
而是在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候,他就喊了停。
——其实这才是他的本性:懒人一个。你本应早些发现的。——
那时你很有些不满:早该知道不会准时的家伙都是懒虫。
可惜你不满归不满,再不乐见于这么早就结束,但是仙道不愿打了。你也只好收拾东西,想着回学校的篮球馆里去,还可以再练习一会。
——说起来还真替你感到遗憾。都说过人们所有的想法愿望全是美好的。只可惜这次的想法也和上次的一样,均因为多了一个名叫仙道彰的人而无法实现。——
就在你向自己的车子走去的时候,听见仙道在叫:“流川,不要急,过来躺着歇一会吧。”
你回过头去,就想撂他一句白痴。但是看见他躺在那里,用手撑起头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神态是一派安闲自在。
你跟着想到全国大赛里的那一场比赛。
接着你发现自己的良心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因为站了一会儿之后,你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走过去躺了下来。
出乎你的意料,仙道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在那场球赛中表现得不错么。像是有些懂了篮球的真谛的样子。”
你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虽然他前半句是在夸奖你没错了,但到了后半句,味道就不对了。说得他好像多么懂得篮球一样,也不过是一个自大狂兼白痴罢了。这样的人是不值得和他计较的。于是你抿住嘴,索性不回答,装着睡着了。耳边却还老实的听着他讲一些有的没的。
——很久以后,你回忆起来的时候,确信那时自己肯定是认真的在听着。认真到忘了做出一些回应来表示自己听到了他说的话,于是那说话的声音在不知觉之间就转变成了催眠的音调。——
再后来你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却知道。
那是,你,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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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我可不是在写回忆录,虽然有机会的话我会考虑一下。对于我来说,只是趁着你在思考问题的时间来回忆一些我以前的往事而已,谁让你又不理我?
是啊,是啊,我可以想象到自己微笑着点头的样子。因为回忆中那个一直被你关注着的人,就是我,你最最信赖的最最亲密的未来的爱人:仙道彰。
我可是不会让你的视线注视在别人身上的啊,你说对不对呢?我的流川枫!
二、前奏:仙道彰。
想一想,那时,距离现在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是三年、四年还是五年?我有些印象模糊。可是,就在这与彼时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国度里,我依然和那时一样,与你单独两人呆在一起,即使是做着与那时已完全不同的事情。
不过,可以肯定的说:我是蓄意的。
你皱着眉头凝神思考的样子很让人心疼。我想说你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罢,就把一切烦心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去安心专一的打你的篮球呗。毕竟我们已经这样子和谐的过了一年,你为什么要听那个人的话来打破这种平衡?
得承认,我有些不高兴。虽然知道你脑子里全是在考虑与我有关的问题是一件很值得愉快的事情。
可是我是拗不过你的。那么,也罢,你愿意想就去想,我还是专心去回忆我的往事好了。
我看见早晨九点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你的脸上,或许是感应到了温暖,你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泛出健康的红色。光线在你的眉眼之间流动,也没有多余的点缀,你的脸就流光溢彩起来。也是啊,你本来就是健康的,适合阳光的。我不在你身边时,脑子里想起你,一直总是你在阳光下奔跑跳跃的样子。不过,暗夜中的你也有着另一番的光彩。
我第一次注意到,便是在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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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下午,等你再有意识时,天已经全黑了。——
你迷糊的睁开眼,映入眼里的是深蓝色的,深蓝得几乎像黑色一样的天空。你刚醒来,视线焦距有些混乱,就好像自己整个人都置身于这样深蓝色的天空的包裹中了。
那是一种无比深沉无比神秘的颜色,孕育了奇点爆炸宇宙高速膨胀太阳地球诞生后从古至今一切所有的秘密,包括你和我。每当夏天的夜晚,用心凝视着,就可以感到令人欲投身其中的安全和温暖。
此时的你就像是漂浮在这样的温暖安全里。像是凝固着的,却又在微微流动的深蓝色胶体状物质,身体在其中随波荡漾。感觉那清晰的亮亮的各种颜色的星星,分明就在你身边不停闪烁着。
——一时你沉迷于这样的感受里,来不及想自己身在何时何处。——
——这样的你虽然很迷人,但我不喜欢我在你身边时你却为其他东西而沉醉,即使是篮球也不例外。——
于是我动一下,将你拉回人间。就这样我发现你仍是想不起来,自己开始是在做什么然后突然睡着了。你坐起来,茫然四顾着,看看身边陌生的景色,努力回忆。
——那时我一共等了两分四十六秒,你才把你的视线转到了我身上。——
转眼时你看见一双带着笑意的眼。临睡前的事情一点一滴的逐渐回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呵呵,我只能说,你真可爱。——
可能是才睡醒就坐起来于是出现的正常生理反应,也可能是你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抑或是你胡思乱想时开始怀疑我现在该是在心里怎样的嘲笑你,总之那时你的脸突然的红了起来。涨红涨红的,然后因为感觉到了自己的脸红,所以你的脸益发的红起来。
——因为怕被揍,所以我不敢用猴子身上的某一部分来形容那时你的脸,只好用一句烂俗的比喻:就像一只熟透了的红苹果。如果实在很烂俗,也只好请你原谅我的才疏学浅。
其实我一直在怀疑你有贫血的症状,因为前几次见到你时,你的脸色都过于苍白,现在我确信,如果人脸红能够被发掘的程度也可称之为潜力的话,那么你的这种潜力也就和你的篮球潜力差不多了。——
——之后你做的事情就有些不光彩。——
你站起来,冷着脸不开口。
——偏偏那时你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结果将你的脸塑造出一种很奇异的效果。我有些想笑,但是却没有笑出来。——
然后你将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我的衣服掷回给我。再然后,就去推车。最后你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远远的你听到我在喊:“我周末的下午都会在这里,你想来的时候都可以……”
——后面的你说你没有听清,不过想也知道是叫自己可以随时来。——
不知是由于才睡醒时奇妙的感受,还是因为刚才的脸红实在太少发生以至于很惊心动魄。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你在下意识里深刻的记住了这个夜晚,附带记着了那张总是笑笑的,恩……快笑烂了的脸。
——你所不知道的是,刚才的种种状况,你自己不觉得,但是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却绝对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奇景,因为这种最最普通不过的事,这样的发生在了以冷酷著称的湘北高中一年七班流川枫身上,那也就值得其他人关注了。——
而当时的我,就是所谓的其他人了。
——趁着你走了,且让我好好的回味一番。——
我是在自己说了很久的话听不见有人应答时,却感觉到了身边平稳悠长的呼吸声。所以我还没来得及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就向两旁狠狠的扩张了些。
有些无趣啊。真是的,我长到这么大以来,还从来都没有人敢、也从来都没有人会,在自己说话的时候睡着呢。
哼,我讲话就这么无聊么?
真是小孩子呢,这种地方都能睡得那么香。
——不过据说是,你睡觉时有很有名也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所以我很小心的不去碰你,转过身子来看。——
——后来我知道,那时的我真是聪明。——
我先是看见你沉睡着时的脸。黑色的刘海划过脸颊垂落在鬓旁,露出不常见的光洁额头,也衬出你白皙的肤色。末梢斜飞上扬的浓眉之下,黑色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着,好像睡得不甚安稳的样子。
——也难怪呢,在这种地方。——
挺直的鼻骨下,平时习惯抿着的嘴唇此刻因为呼吸而微微张了开来,湿润着小幅度开合。接着我看见你平稳起伏着的胸腹,和即使随意的摆着也能看出线条鲜明的修长四肢。
——那一刻,我看得呆了起来。——
平日见到你,总是被你凌厉的目光,利落的身手所吸引,从不曾多关注过你的样貌。如果不是今天上天给我这样一个安心欣赏的时机,怕是我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健康的大男孩竟有着如此出色的样貌。
——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事情。这可是第二件吸引我的你的事情啊,如果要很晚很晚甚至一辈子都注意不到,我可能真的会错失好些东西。——
——好像对于以貌取人这个词,习惯上是贬义的。可我不这么认为。
我们认识一个人时,总是最先接触到他的外貌。所以一个人的外貌如何,在他人的第一眼印象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而流川的相貌……我开始有些能理解,为什么两次和湘北的比赛中,总有好些女孩子举着“流川命”的大旗,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了。
我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的样子。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女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上帝还真是宠爱你呢,竟给了这样美丽的一副好皮囊。
后来你刚醒时,张开眼睛。细长眼睛里黑亮的瞳孔清澈明亮的倒映出天空的颜色。那一刹那,你的眉眼中映出天空的深邃幽沉,在你洁白的肤色之衬托下,我恍然中有了些眉目如画的错觉。我的注意力随之回到你的眼睛上。很少见你这么,可称之为温和的眼神。没有发出挑战时的凌厉光芒,也没有了瞪人时的冰冷视线。
再后来就是我发出的那一些响动,打扰了你沉醉着的世界。我看见你的眼神由清澈变得迷糊起来。我笑。又是一个平时见不到的表情。那样的你表现得只来得及让我想起一个词。完全和日常的你不着边的词。叫做“可爱”。
——这样无意中见到这个冷漠小子的另外很多面,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于是这个夜晚从此也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不时拿出来回味一下。想着,这样的流川枫可是只有自己见到过的,然后就乐得甚为得意的样子。——
当时我攥着自己的衣服站在原地,看着你没有礼貌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句就自己跑远,可以感觉到自己嘴角边上扬的弧度里多少有了些他们叫做苦笑的意味。我甚至不知道连头都没有回过一下的你有没有听到我最后喊给你听的那些话。
——于是我迅速的确定了一点:这个别扭的小孩,真是不可爱。——
就是说嘛!也不来关心一下没有衣服的我夜里在此干坐了两个多小时,有没有感冒。也罢也罢。我仙道彰是什么人啊,可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最多,如果感冒了,就让你来照顾我好了。我聊以自我安慰着,颇无辜无聊无奈的耸了耸肩,闲闲的步行回家。
——从那时起我开始很顺理成章的将可爱这个形容词用在你身上,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有生以来,我只有那一次抱怨过自己的身体过于健康。——
据说人在吃饱了的时候很容易因为没事做而自己生一些事出来,我也不例外。在下一个周六的时候,我很悠哉优哉的吃了饭睡个午觉然后以一贯的闲,散着步往篮球场走去的时候开始很认真的思考,那一次我被冻了那么久,为什么就不会生病呢?
真的很可惜呢,谁叫我身体一向都健康到强壮的地步?我多么想看看你在知道我因为你而生病的时候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心理障碍?反正我是在不小心见到多面的你后,好像有些上瘾了。
说真的,我想看看,那一次之后我如果生病了,你脸上会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应该会有小小的关心吧?也会不会内疚一下?跟着来照顾自己一天?会紧张吗?会着急吗?
忍不住一个人越想越乐。
——后来我想那时候我一定笑得很傻。——
等我走到小球场的时候,才发现你竟然已经到了,而且都开始练习了。
——那时我站在场外,看着阳光里你奔跑,跳跃,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舞蹈般优美,像夜色中月光下歌唱的精灵,却又充满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力。那一次,我知道了,你是多么的热爱着你手里这个小小的球状物体。可是我的个性和你不同,从没有对什么事情特别认真的对待过。很怀疑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像你这种程度的爱上某一件事情。我只是怀疑会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我看见你手里的篮球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手指的指挥,有节奏的在地上跳动,然后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精确的落入筐中。
一时间豪兴大发。顺便将刚才还在心里盘算着的要去钓鱼的事情丢到九霄云外。
我奔入场中,伸手便去拍你手中的球。嘴里说道:“来得这么早啊?”就算是打了招呼。
——看到了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呢。随兴之至。恩,也许不能算是一种好习惯。——
你当然不会想到途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来,于是护住球的动作便有些狼狈。幸好你转身灵活而且及时,总算是没有被抢掉球。护住球后,你嘴里反击:“谁像你那么没有时间观念?”
这种突如其来的抢球本就是算好角度才出手的,没有抢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好像又进步了呢!我也得多上心一些才是,我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输给你。于是我再不答话,专心致志的打了起来。
——本来这次我想等着你先喊停的,于是我一直坚持着继续打,省得你又嫌我懒。——
谁知等到天色尽墨,你这个体力不行的小子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也坚决着不肯停。
我无法,只好又叫了停。我可不想一边虐待自己一边看着你虐待你。
跟着像上次一样,我先找地方,躺了下来,然后用目光示意你,要你也躺下来。
等我听着身边的喘气声逐渐平复。于是笑着开口:“你可知你上一次在这里睡了多久?要不是我在这里守着,怕是你连被谁背走卖了都不知道。”说话的同时我感到旁边的人身子绷紧了一下,于是放松全身肌肉,很小心的防备着随时可能加身的拳头。
谁知料想之中的拳头并没有打来,只是你仍坚持住了不出声。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懒得开口。
我感觉又像上次一样了,我说话,你沉默。很怕你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睡了过去。
——没脸的事情来一次就够了啊,我可不想在此再干坐上两个小时。——
咬咬牙,挑一个刺激性强一些的话题逗你:“我发现啊,你若是常犯一些迷糊,不要老是那么冷冰冰的看人,那简直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了。”
这一次我可是连防御姿势都做好了。
你却径自站起来,再一次不打招呼的自顾自走了。
剩下我一个人躺在那里,很无趣的确认:这个孩子,实在是非常非常不可爱。
——很久以后我才注意到,自己一向喜欢把很重要的事以清淡的语气或是开玩笑的口气说出来。因为如果压在心里提都不提的话反而显得过于刻意,着了形迹。但平日人们都不大会看重开玩笑的口气的,所以用这个方法来表示自己的同样不在意,是最好的了。
尤其是在自己其实对这件事很在意而又不希望别人知道时。
在我发现了这个规律之时,同时发现自己很久以前早已不自觉的养成了这个习惯。——
以后的周末很巧的都没有下雨,于是我们约定俗成的在小球场碰面。
很让人觉得丢脸的是,每次你总比我到得早。一两次还没什么,渐渐的我就觉得不自在。于是开始有意识的缩短午觉时间,但你还是要早一些。
——虽然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可我就是觉得不舒服。——
那时候,狼狈的我甚至觉得自己像是那个想学艺的张良,总以为自己已到得很早了,结果那个人到的时间一直都在自己的前面。
——只是,张良是为了要学艺,而我呢?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如此重复再三。我无奈,学着那个张良,下了狠心。于是那天我早早的吃了午饭,然后直奔球场而来。到的时候,我看表是12点半,你终于还没有来。于是我就站在球场里等,果不其然,不出半小时的时间,我看见有人骑着单车,一路摇摇晃晃而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你的高超车技。同时确认,你到目前为止还未被撞死绝对是老天的疏忽。老天如果多注意你一点就该让你撞死的。因为你能活到现在,相信很多枉死在车祸里的人,只能大叫没天理了。——
那一天休息下来之后,我问你:“你平日里都不午休的吗?”心里却想的是,怪不得那么容易睡。
结果你很没好气的瞪过来一个白眼。一副要你管的神色。
——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哪儿来那么多的脾气,好像是瞧着谁都不顺眼一样。可怜的我尤其首当其冲。谁让我如此想看到你除了会骂白痴会很帅的打球之外还有其他那些面貌没被人瞧见过。恩,是不是无聊了一些?有时候我也会这么想,不过总是想想就算。——
我的玩性又上来了,于是我很无辜的笑起来。通常那样的笑容都代表着我想捉弄人玩。
那时我说:“我现在又确定了一件事,你这人若是心肠软一些,也绝对会可爱得多。”
你这次张开金口发了话,可是那内容却让我听得不寒而栗:“仙道,你这个白痴。你给我听好了,我从没有揍过你决不代表着我不会揍你。”
我汗。
这句话在你说过的话里,不仅长度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句子的复杂程度也不能算小。结果语法、逻辑、时态和结构都没有出一点问题,实在让我大跌眼镜。
于是我听得一愣一愣。一时又没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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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你的说话,我一直在想,你小时候的语文如果不是学得很差,那么便是成绩太好。后来跟你打的交道多了。我逐渐的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因为以前只觉得你说话太简短,后来发现不是。你总是喜欢用很精辟很简练很权威的句子,一句话就能噎死一堆人的那种。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又考虑着,如果不是你这么喜欢篮球,你真该去学经商。就凭你这种以最短的话来表示所有语气的功底,你就可以很轻易的用最少的投入获得最大的产出,或者可以在最少的人力上敲诈出最多的剩余价值来。
三、守时
说起来,少言本来是中世纪欧洲贵族所需具备的一种经典品质。类似的品质还有很多种都可以在你身上找到痕迹。例如:苍白,还有权威。所以刚认识你时,在你不说话的时间里我就经常看着你想:你是不是那不死的吸血鬼的化身,如此高贵冷淡。可惜你一开口我就知道我错了,因为决没有哪一个吸血鬼会口口声声的对人家叫白痴,把自己原有的冷酷光辉形象破坏殆尽。
不过霸道绝对是你的吸血鬼本质之一。你一向习惯于领导别人,从不肯跟着别人的脚步。要不是我那一次教给你会了配合,哼哼,恐怕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团队精神为何物。
但在日常生活里你仍是霸道。即使原本应该由我安排你的各种时间,你也很干脆的不大搭理。真怀疑以前的那个人是怎么和你相处的。一直认为他不尽职,后来身在其位了才知道,一个与你完全陌生的人能做到此种地步已经非常不简单。
但假如我要写一本回忆录,就仍要顾及你的感受,毕竟你可是我的工作。所以就算你很烦,我还是想听听那初开始时你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要瞪我你可以留到以后慢慢瞪。只是别忘了我可不象以前的那个人一样好脾气。流川啊,纵然你在队里和媒体都是千人宠万人爱,但你的脾气我可是摸透了,若是动不动就被你威吓住,我可怎么做好我的工作呢?
你说我说的有道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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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
很多事情我从不做,也不代表着不会。只不过是我太懒,不愿意在无谓的地方花时间。
——流川,看到你这句话,我都能想象得到镜子里我笑眯眯的表情一定很可爱。因为你再不愿意,你还是来回忆了不是吗?我仙道彰果然是你这辈子的克星。——
仙道他是出了名的懒。
——喂,我说,公报私仇可不是好现象。——
我也不比他勤快。
他会把他的屋子收拾得很整洁,我决不会在这些方面浪费时间。
我只对认定了的事情会勤力去做。
不是过分。
为了节约花在无用事情上的时间。
我觉得这是正确的。
浪费才可耻,尤其是浪费时间。
何况偶尔把你从没做过的事情别人都以为你不会做的事情拿出来干净漂亮的做一次,绝对会叫他人眼睛一亮。
做人偶尔是要留一手的。
我很小时就懂得这两条道理。
仙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例外。
我开始为他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在全国大赛上的表现应该谢谢你,我承认放你干坐一旁而我自己躺着睡觉是我的不对。
——咦?这是在对我说啊?流川你就不能用普通的叙事方法来表达吗?……呜,竟然踢我!——
但你也要发现这只是我良心好。否则我可以说那一次的表现纯粹是我自己的天才,而后一次的事情我并没有叫你守着我。
所以对你这种超级罗嗦的家伙,我实在已经是很纵容了!
即使我还欠你几分人情。
那么你好歹也说一件事来让我做了吧。可你每次除了会浮上那种神秘莫测的笑之外还会做什么?
让我不自觉的就觉得还欠着你的,于是一次又一次按照你下的指示去做。却没有发现就算还有什么,也早就该还清了的。
可你就是不说什么。
于是我不得不跟着你去做每一件事,因为实在不喜欢欠债又欠债。而你却从来没说过要我还你,于是我只好次次都跟着你的脚步像一个呆瓜。
种种的事情包括:钓鱼、买鞋、吃饭……画展要去看,花展要去看,连那个水族的博物展也要去看!下雨时看雨景,枫红时看风景,很怀疑冬天你是不是还要拉我去看富士山的雪景?
——汗。流川,你未免也记得太清楚了点吧?记仇可不是好习惯。——
天知道你哪里来那么多的闲时间……
而那个可怜的人情,就这样从夏天一直欠到了冬天。
现在要你知道,这些事我心里都清楚,不愿说出来,也只是不想在你面前示弱。
——流川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仙道彰可是多么老练于人情世故的人啊,想也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或许我根本就是看准了你不会说出来这一点,而你吃得死死的呢。又或许,当你拉下脸来心里面在考虑那一拳要打我哪里我最痛的时候,我就正好瞧着你欲罢不能的样子在偷笑。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想早日看到“可爱”一点的你啊。——
——对了,还记得第一次你来我家吗?我记得那是在多雨的秋季,本来就是阴天,我们刚开始打了没多久就淅淅沥沥的跌起了雨点。后来我看着那雨越来越大,一两个小时内没有停的意思,就叫你不要打了。——
那时雨并不大,可仙道死活都不同意我自己回家。其实也不过是淋一个小时雨罢了。骑快一点的话,50分钟也应该能到。
——我可不觉得你生病了的样子很可爱,那还是避免见到好了。——
仙道怎么样也不放我回家,说是他家离得比较近。
硬拖着我去了他自己的家。
结果一个人骑车,一个人跑步,也用了20分钟才到。
不过仙道倒是有风度,让我先冲热水澡。
而当他在里面洗的时候,我穿着他的衣服,晃荡在他的屋子里,发现这里很小,竟是只有他一人住的样子。
我很无事的四处逛,连厨房一共也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就逛完了。
于是我打开唱片机,放起音乐来。
很柔和的旋律,和我平日习惯听的歌曲差了十万八千里。
到现在都没想到仙道那样的人竟喜欢这样的歌。
我站在窗前看雨色,懒得去换碟,歌词就清晰的钻进耳里来。
……情缘总不会准时,若真的可以,能和你没一起便白头未算迟;
情人都不爱守时,或者总可以,能容我尽情的开心一次。……
当时感觉怪怪的,实在是这调子很不符合他张扬任性的行事风格。
我有些想笑。
果然,果然。不爱守时的人所听的歌都与守不守时有关。
后来仙道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人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证明下雨的时候人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出来。
由于下雨天无法打篮球,所以我在雨天的消遣一向是听着雨声睡觉。外面的光线不会太刺眼,声音也不会太吵,正好可以催眠。
可那天在仙道的视线下,我就是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也还是睡不着。
可能是今天只打了四个小时的篮球,运动量太小了的缘故。
我又一时懒得动,不想走,于是从床上翻身爬起,要了他的照片来看。
老实说我也不知当时怎么会有那种冲动的,我怀疑是听了那首歌之后的反应。
记得那歌词里好像有一句说的是什么,要看看情人小时候的样子,怎样变化怎样长大的。
人在下雨天,没有事情做,很容易产生一些无聊的想法的。
我也无法免俗,突然就很想看看仙道小时候的样子。
我说出来之后仙道的表情让我差点开始后悔我说出的话。
幸好他反应又快又及时,很快的找了影集出来。
否则在我后悔之前肯定会先给他肚子来上一拳好让他后悔做出那样的表情。
说实话,跟仙道呆在一起,我的暴力欲望并没有跟樱木在一起时那么强烈,那个红头发的白痴实在不会看眼色,而仙道怎么看怎么是一个千玲百巧的人,猜别人的心意一猜一个准,确实是很难让别人对他发火。只是我觉得他们都是同一层次的白痴我怎么可以差别待遇,于是开始筹划着在仙道身上打一拳来找找扁人的感觉。
我翻着看照片。
还是感觉很怪。我看看照片,再对着仙道比较,很努力的试图寻找二者之间的共同之处。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怎样。反正仙道是格外紧张的表情瞪着我看,很有些后悔了的样子。
真是小家子气!看他一张照片都可以让他紧张成这样!
仙道所有的照片都是单人照。
我不知道他是没有合影呢,还是没有拿出来。
看着仙道小时候愣眉愣眼,死板着脸,摆明了不和摄影师合作的样子。
我终于笑了起来。
原来仙道彰的小时候就这副德行啊?
——我忍。——
还一个劲的嫌我独。
谁比谁好多少?真是!
直到看到那一张,你的嘴撅得快可以挂住油瓶,把两条眉毛差点拧到一起去的照片。
我实在是憋不住大笑了起来。
怪不得他这么紧张,这照片实在有损陵南仙道彰大少爷的形象。
——我沉默。——
仙道很小的时候就有浓浓的眉毛,而那张照片上的眉棱直直的,恼怒不堪,显然是发现了自己一个不小心中已经被人偷拍下来了。
真不知道仙道家谁有这样的天才。
后来的照片里随着年龄的进展,他的表情就渐渐的柔和起来,开始僵硬的微笑,微笑,直到可以摆出很好看的微笑。最后他的头发就变成现在的这个白痴样子了。
不,不,不。仙道的微笑是很惹我烦的。
我不喜欢看那样的笑容。很假的样子,不知道别人为什么看不出来,还一个劲儿的说他笑起来怎样怎样好看。
就是后来的照片上每一张都有的那个表情,一点也不好看。
假!
还有就是,仙道的头发,不是从小就这样嚣张的。看着照片上的样子,我大概可以猜到,他是在来神奈川之后,才将头发弄成了这个样子。
我没有问有关仙道家人的问题。想也该知道。
出门在外,床头上总该有家人的合影,或者有家人的照片,他是什么也没有,足以证明他和家人的关系了。
——再沉默。——
哼,谁比谁不合群还不知道呢!
不同的不过是,我摆了在脸上,你隐藏在了笑容底下。
哪一种更恶劣一点,我是不可能做出评价。
我不喜欢你那种的虚伪,而你,从我的方式“进化”而来,也不过是认为这一种不可取罢了。
大白痴,你为什么这样的看着我?认为我从这一张照片上不可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那是你,不是我。
怎么?是我就更不可能了吗?
如果我告诉你的智商是200,你还会不会这么说呢?
顺便,你自己说说,看我到底说对了没有?
——继续沉默中。——
哼哼。都说过,很多事,我只是不想去做,或是懒得去做。决不是不会做。现在相信了?
真正的白痴,就应该是像……那个红头发的家伙一样的。或者,还有,就是我面前的这个人。
仙道现在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白痴之极!
不过那时的仙道很快就镇定如常。坐到我身边说以极不必要的小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
我脸上的肌肉因为很久没有大笑过,一时恢复不过来,笑着斜睨向他。我知道我那个样子一定极少见。
所以当我看到他又有了一个短暂的怔呆时间时,我并不奇怪。
然后仙道愈加靠向我,几乎是咬着我耳朵说道:“我有没有说过,我比较喜欢你这个样子,因为你现在比平时可爱得多?”
我有没有说过,你呵出来的气弄得我很痒?
我给他的答案是,我脸上已经回复正常的肌肉外加一句“白痴”,顺带赠送他肚子一拳,我想打了很久的一拳。
成功的那一刻,我深切体会到阴谋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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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流川,咱们是几年的交情了,你就非得这样出我的丑吗?我所有的形象都叫你破坏光了,以后我嫁不出去怎么办?你娶我?
呜呜……又踹我。我屈服。是我叫你说的行了吧?
这世界上无时无刻都有人屈服在武力的淫威之下,多我一个没什么吧?
那句“威武不能屈”不就是说吗?在武力的威胁之下,你即使再委屈,也不能说出来。
四、北极光。
我身子向后靠上沙发,把脚搭在茶几上,抿口咖啡。
是老了吗?最近很喜欢回忆往事。
我可不这么觉得啊,我才20出头,还不到25呢。现在就是老了,那以后那么多年我还活不活了?
专业人士说喜欢回忆往事的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老了,还有一种就是对现阶段的生活不满意,过分向往着以前的生活。其实前者也只是后者的一种情况罢了,又有哪个老人不喜欢年轻呢?
问题在于我会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吗?大学毕业那一年,我连学位证书都顾不上领就来了美国,为的还不是想能够陪在流川身边。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日日见面,也算是达成了这个目的吧?
不应该有什么不满足了,仙道彰。
不知怎么,还是有些想叹气。我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16岁的流川和17岁的仙道在阳光下奔跑追逐比赛谁都不服输的样子。
相处时两个人的话都不很多,皆因没什么好说的。对方的情绪可从眼神姿势中表达出来,语言,便多余了吧?
当我赢了他时,我会双手插腰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他:怎么样?还是输给我了不是?
他就撇撇嘴,翻个白眼,一概的不屑一顾:哼,一次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我先挑起左边眉毛,再挑右边的,笑得春风得意阳光灿烂:不服输是不行的,你还想怎么样?不信就再来啊。
他就用力的瞪我:哼,来就来吧,谁怕谁?
一直觉得是很难得的心有灵犀呢!
而在外人看来,多少也可以算是眉目传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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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要一天一天很正常的过。
枫红落尽之时,是我们认识后的第一个冬天。
流川的生日就在元旦。
都说我的性格足够淡漠。平安夜那一天就没有回父母的家,就因为一时不想出去,于是赖掉那一大堆的约会,接了父母亲戚的几个电话,第二天坐在教室里收各种各样的礼物,也就算是打发了又一年的耶酥诞辰。
可流川的性格比我还冷。这样看来他们家人的性格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否则怎么会生出他那样的怪胎来。我有些怀疑他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几号。
可终究是人都会难受的吧,没有人关心的日子。
我想送他生日礼物。
至于具体送什么这个问题整整困绕了我一个上午四节课的时间。我可不希望他看了那个礼物之后撇一句白痴然后转眼不知扔到哪里去。
最后我决定要不然就不送,送则送一件他无法扔掉的东西。
这一年最后一天的下午,我叫他出来打篮球。
没有下雪,可是已经有足够的冷。打篮球时又无法穿得太厚。即使来回奔跑着,半个小时之后,我已发现他的唇开始发白。
我想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腊月天打露天篮球本来就是一件很自虐虐人的事情。
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把他叫出来,否则这么冷的天除过打篮球这一件事之外还有什么能把他骗出来?
于是就在我们开打30分钟之后,我说不打了不打了。实在太冷了对不对?
流川当时的神色恨不能立刻将我活活剐死剔成白骨剩下的剁烂当肉沫卖了。
我察言观色,很讨好的送去他的外套,顺便帮他披上。
那个不知领情为何物的小子最终也将满腔怒火撒在我身上,一拳打得我直痛了有10分钟。
我暗自叫怨。真是,我仙道彰何时这么忍气吞声过?还是为了要给他过一个很难忘的生日!真是什么什么去咬吕洞宾,一点好人心也不识得。
流川一向很有个性。恶狠狠的骂我:“你这个超级大白痴!”然后开始穿外衣,收拾篮球,去推车。
好不容易骗了出来怎么能这么轻易放他走了?我委曲求全的说道:“哎,你骑一个小时的车过来只打了30分钟又骑一个小时回去是不是很不划算?不如跟我走好了,作为赔罪我可以请你吃晚饭。”唉,天下送礼物送得最困难最没有骨气的一次莫过于我的此次经历。第一次发现原来这送礼物也是很需要头脑否则就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看情形流川根本是再也懒得和我多说一句,穿好外衣转身掉头就准备走。
之所以是准备走而不是就走,是因为到最后也没走成。
说起来真是可怜,就为了把他留下来,都得要我百出花样使尽了才行,又是无辜又是耍赖的。看流川阴沉得不比天气差的脸色,我就知道他心里更加认定我这个人决不是一个好东西。
不是就不是吧,我认了。
我在他身后很轻很轻的说道:“天,怎么怕成这样子?”
五分威胁,三分无奈,二分委屈。
哼哼,不怕你不来。
流川僵硬。僵硬。僵硬的转过身来。
这就明知是激将法,那也得去啊。
街上的人不多,我和他四处游走。
很多商店都提早关了门,这么冷的天,看来大多数的人都愿意呆在家里。
圣诞刚过,新年的气氛其实是不浓的。整个城市反倒显得比平时还要寂寥。
毕竟,是团圆的日子了。
流川在我身边安静沉默的走着。我问一句,他答一句。不时还省略一下答案,翻个白眼,给句白痴。
我觉得无趣,也沉默下来。
不交谈的时候,反而不觉尴尬。许是过节,整个人的心境都很平和。
有时候不知想什么,一出神,就觉不出流川的存在了。于是慌慌的回头找,一句小小的声音清晰的说句白痴,这才发现他仍在身边走着。
不知是因为过年还是快到生日了。
总觉得流川有些不像他。
晚饭在我那里解决。
吃完之后就坐在电视前拿着遥控器乱按,也没有想看的节目。却终是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到底是在过节呐,就算一切都和平日没什么不同,但气氛就是怪怪的。也不是尴尬,恩,有些词汇匮乏,形容不出来。
我问他今天晚些回去不要紧吧。
他没有多想的就答道不要紧。
我心中叹气:看看,看看,不是我说的吧?果然是和家人的感情淡漠。
时间在无用的时候总是过得很慢。
十点的时候他已经倦了,坐在那里直点头。
我无奈的翻白眼。怎么千算计万算计忘了这一条:这个小子可是以能睡出名的。
我看表,知道如果想给他第一个说生日快乐这是不能等了。屋子里太温暖,等到12点时说不定我都可以睡过去。
谁都得承认,大冷天里暖和的被窝绝对是最大的享受,这是条千年不变的真理。
我在挨了两拳三脚之后将那快睡着了的小子弄出了门。
流川原本的衣服过于单薄,我用我的羽绒服将他裹得像熊猫一样了才放走,看也知道那单薄的小子经不得冻。而我只想送他份不花钱的生日礼物免得他扔掉,可不想把他弄感冒。
街上的人已渐渐的多起来,都在往广场那里聚集。里面情侣却占了多数,看来大家都是想在新年之际给自己和爱人多一份的祝福。
两个1米90左右的大男生走在这样的人堆里实在显得很突兀。不过流川不觉得,我也就安之若素。
流川是不喜欢和人挤着的,我也不习惯。所以很经过了几番扰攘,这才走到广场中央找了地方坐下来。不过多少占了身材的优势,我们的地理位置相当的好。
即使是在最喧闹的人群里,流川的浑身上下也环绕着与世隔离的质素。他无论呆在哪里,都如同身处自己的天地,不自觉的与周围划出距离。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淡然,却总是叫别人感觉身在两个世界,不容易和他亲近。
我却能习惯。不是我不擅长和人来往,但却也不喜欢吵杂。于是坐在流川身边分外使我心安。
灯光不是十分明亮,错落在流川脸上,益发衬出他目光的清澈。他脸部的侧面轮廓很优美,微仰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突然意识到哪里的不对:从来不顺从任何人的流川,今夜却温和得出奇。
有了这个认知,心里竟莫名的多了几番欢喜。
我没有开口去打破围绕着两人的和谐气氛。但过了一会,感到有重量压到我一边的肩膀上。我知道是那个瞌睡虫又开始犯迷糊了。也不知为了什么的叹了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好让那个小子能靠得更舒服些。
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吵杂,自己这一方天地却安静得可以。我又笑了起来,隐约觉得其实这个样子也不错啊。
恍惚之间没有时间的概念。身边却开始喧闹起来了。
我看看表。午夜将近,于是推醒他,在他愤而抡拳的时候用力抓住他的拳头。我怕太吵他听不见,很大声的喊道:“别睡了,马上就要来了!”
不知怎么,一时心情激动起来,我将另一只手围在嘴上,跟着人群大喊起倒计时来:“十、九、八、……三、二、一、零,呜——呼——”
新的一年正式来临。
我能知道流川没有跟着喊,却以带着几分诧异的目光盯着我,我这个样子很少见吗?不知道。当时我早顾不上那么多,手里流川的拳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我就抓着他的手,对他说:“看,烟花。”
就在“零”的声音一响起时,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早有一枚烟花斜斜的升上天空,依时绽放。
那暗色的光点在空中划出暗暗的痕迹,宛如天空的伤痕一般,生长复又愈合,缓缓的掠到暗夜的最中心,天空的至高点,然后在伤痕的尽头一瞬间便长出最绚烂的花火。
那四坠的火焰几乎就在我们的头顶散开,我和流川要将头颈仰到最大限度才能很好的看见。不过从这个角度看来,天空像是下起了各色的花雨。比起在远处的观望,更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我可没有只顾着看烟火却忘了正事。
我看向流川。他好像也受了震撼,表情很专注的抬着头望天。流川整个人都被烟火的色泽笼罩着,眼睛里折射出异常美丽的光彩。不同颜色的光彩给了他不同的轮廓,映照在他的脸上和头发上,暗光流转,美丽逼人。
我唯一能想到的词只是:天人。
一刹那,惊为天人。
等我回过神智,才想起,还没有对流川说生日快乐。
于是凑向他的耳边,低低的说道:“生日快乐。”
流川的头终于转向我,很疑惑的看着,挑挑眉,意思是要我再说一遍。
于是我凑近了些,又加大了声音,说道:“生日快乐!”
偏偏一个烟火正在此时点燃。那声音低沉的传来,连我自己都没听清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看见流川皱眉摇摇头,心里叹气:连说一声生日快乐都要如此麻烦!
无奈中,发现流川的手还在我手里,是那时攥住了忘记放开。索性摊开他的手,在他手里慢慢写来:“生日快乐!”
流川认真的看着,盯了半晌,好像是弄懂了,整个人却过好半天没反应。我开始担心不知我的举动会造成什么样的剧烈后果,最多是揍我一顿吧,纯当磨练皮肉好了。
流川却微微的笑起来,只是不肯抬起头。
我看到他笑了。
我先看到流川的眼角眉梢一下子生动起来,接着才发现那个轻浅的笑意。
都不能算是微笑的,只是笑意,近乎没有的笑意。淡淡的,流动在眼角眉梢里。
我突然有些嫉妒。
嫉妒那个不管是叫泽北还是叫北泽的家伙。是他曾经第一次看到过流川的笑容,虽然说起来那一次还应该好好谢谢我。就是托我的福他比我还曾更早的看到流川的微笑。
流川真正的微笑。那个著名的微笑。
一直不曾羡慕过的啊。
一次在我家里,他也笑过,甚至是大笑出声。
当时也不过在想这个家伙居然也有如此恶劣的一面,真是一肚子的坏水,竟懂得那么毫不留情的取笑人。
现在我不觉得了。
如果这才是流川发自内心的笑的话,那么那个叫泽北的家伙真该对我感激涕零。
等了很久之后知道不会再有烟火,我们离开广场回到了我的屋子,因为流川的单车还在那里。
我突然想起一个词很能形容今天的情景。
我问流川:“是不是很像极光?”
流川又开始犯困。懵懂着瞧了我一眼,想来是没有听懂。
我涩涩一笑,不再去吵他睡觉。
即使他听到了,想必理解的也是错的吧。因为我说的不是指烟火。
虽然它和极光一样,都是盛开在天空中的短暂花朵。不过还是有差别的吧。烟火是人为的,怎么可以和自然的鬼斧神工比较呢?
我站在窗口看着流川骑着车子摇摇晃晃的远去。内心的感觉却像是烟花散尽后的那种天空。
叫我怎么能说得出口?看到他微笑的那一瞬,觉出了极光的美丽。流川冷淡得像极地冰山一样,若说他的笑容是天空中的一抹极光,应该是不为过了的吧。
不由自主的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首名叫“北极光”的歌曲,当时只觉得太哀伤太颓败,凄艳得让人心酸。
没想到此时此地回想起来,竟无比的符合了我的心境。
同样也是一个追逐着极光的人呢。毕竟,那是传说中绝世的风光,我觉得没有人可以抗拒得了那种美丽。而我想这种风光,我今夜是见识过了。
我会不会也跟着去追逐呢?可是那歌里唱过的那人,到最后,等了一世也没有看得了那一眼。比较起来我似乎要幸运一些呢……
我突然用力的摇了摇头:我这是在做什么!跟流川一起练习篮球还没多久,倒是把他胡思乱想的毛病学全了!
突然又想起那一天流川在我这里大笑出声的情景。竟有些欣慰了。
算了,值。若是能让流川再次笑得如此坦率无城府,就算让我把小时候尿过多少次床的事情讲给他听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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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流川,一直不知道这一件往事在你心目中占有怎样的位置。不过我猜你是应该是记着的吧。虽然一点依据也没有,但是我还是希望如此。
毕竟这件事在我心中占去了最心底的位置。偶尔午夜梦回时,想起你那个笑意,总觉得温馨非常。
如果以后我们之间真的会有什么的话,那也是在这一晚种下的种子。
至少对我来说,是的。
五、至死不遇。
如果说,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因为你的球技,还有那燃烧着的永不服输的个性。
第二次被你吸引,是看到了你容貌上的美丽。
然后第三次,第四次,你平时隐藏着的本性一一在我面前展露。
平时冷漠冷淡沉默的流川枫,也只是个会哭会笑会戏弄人的普通人罢了。
会在骑车撞了我之后看都不多看一眼,继续朝前;
会在我叫住他时先说你吵了我睡觉再说谁知道会是你最近补一句谁让你走路不看路;
会在打球打累了之后毫不客气的让我骑车带他;
会在我们并肩走路我说我累了然后把手搭上他肩膀时毫不留情的给我拍下去;
会在我做饭时自己睡觉我们吃饭时自己盯着NBA的录像看;
会在看NBA的录像时目不转睛其实心里却在想象自己站在赛场上的盛况;
会在一起过马路我对着他说话连过来了汽车都不知道时眼明手快一把将我拉到安全的地方;
会在安全了之后狠狠一拳打在我肩膀上接着冷冷的道:“大白痴,你想找死就直说!”
会在每次和我猜拳打赌时都输得一塌糊涂;
会在输了之后认真的服输全然不去追究我是不是出了老千;
会在下雨天伸出手去接雨点;
会往花盆里浇开水再撒进去三倍的肥料烧死我一盆君子兰外加三株仙人掌;
……
这样的流川,在高中毕业半年之后我上大二的那个暑假去了美国。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要去。从没有什么能留得住他的脚步。
流川一贯冷静沉着,只有在说起NBA时目光里才会燃烧起兴奋的火焰。如同多年前看着我或者另外一个人一样。
他没有给我说过他要去。
只是因为那是他已经认定要做了的事情,早就不值得再说起讨论。
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在我这里呆到很晚。他一反常态的提出了要求,说要我讲给他听我小时候的故事。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的小时候特别感兴趣。
我实在没有讲故事的心情,却无意违背他的兴致。于是我专挑小时候的糗事讲给他听,不想让离别的情绪弥散开来。
我一个人的说着,他向来不搭腔。说了很久之后我停下来看他,以为他一定睡着了,他却睁开眼来,依旧亮亮的瞧着我,看不出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当时一直很奇怪于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忽视了他的表情。
直到他极度不耐烦的开口,问我:“为什么停下来?”
我回过神来,想他可能只是很单纯的想听我讲故事吧。于是笑笑,说道:“我渴了嘛!等我喝了水,再继续。”
我一向不长于细节记忆。但那一天送他的时候,我淹没在送行的人群里,没有记住送他的人有多少,没有记住他上飞机前的表情,没有记住我是否有跟他说过些什么。
只记得那天是阴天,天气不热,空气里浮动着的,全是潮湿的离别的味道。
原来我连悲伤的回忆,会一并忘记。
那一年的圣诞,以前的那个叫做越野的同学来看我。
酒酣饭饱之际,越野问我:“你现在怎么不笑了呢?”
我怔呆:不笑了,我有吗?
越野不察觉,继续的说道:“记得一年前我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不停的微笑着。那笑容看起来虽和以前的不大相同,却比以前看着要舒服得多。你现在怎么连笑都不笑了呢?”
——一年前?
——一年前的圣诞,流川有来看我吧。
——我请他吃遍学校附近所有的小吃。和他一对一,赢得已经相当的吃力。
越野道:“其实你笑起来满好的,这样看着太严肃了……”
——什么时候我问流川:“我说流川你为什么不喜欢笑呢?你多笑笑不好么?”
——流川瞪我,道:“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值得笑。”
——我笑了笑,什么答案嘛!单纯的小子。我狡辩起来:“那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啊?为什么不笑呢?”
——流川不语。
——我得意起来,笑得分外开心:“没话说了吧?那就笑笑给我看啊?”
——半晌,流川突地笑笑,那笑让我看着极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他接着说道:“不可能。因为我不乐意,外加你管不着。”
——我瞬间石化。呆看着那小子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和越野坐着的饭馆里放着歌声。
“……怪你过分美丽,怪我过分着迷……”
——自从看到了他的美丽,就开始为他着迷。
——我喜欢看他大笑着得意的表情。
——我喜欢看他胜利后嚣张的姿势。
——我喜欢看他微笑起来时的眼睛。
——每次看到这样的流川,我都会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走了之后,找不到值得笑的事情,又没有了随时微笑的习惯,就不笑了。
——这些,能说吗?
——能说给越野听吗?不能。所以我仍然笑不出来。
——能说给流川听吗?更不能。所以我坐在日本某个大学旁边的一间小饭馆里,不知道他现在在美国上学的情况如何,一年后参加NBA选秀的事情联系好了没有。
越野走了之后,我一个人走在林荫道上,夜色中我似乎听见身边有沉默的呼吸声音,好像以前我们一直并肩走着的那样。我出声试探:“流川,你回来了?”
没有人。
我又听错了。
——流川在篮球上的进步惊人。随着身高的增长,去NBA便成了不再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么久以来,我也不曾在篮球上疏忽过。
并非想过要以篮球谋生,篮球也只是我众多的爱好之一,如此而已。
不可否认的,在篮球上多下了很多工夫,也只是因着流川的缘故。
我不想输给他,以免失去我们之间赖以联系的最基本的条件。
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有了觉悟的。
只是在很久以前,我就发觉我对流川的感情不仅仅局限于对手和朋友这么简单。
那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罢了。
却无端的令我惶恐。
不是不敢承认这一种感情的存在,只是不知道如果我说了出去,将要面对着的会是什么。
未知的事情总是分外令人恐惧。
流川会不会就此不再跟我来往?
若是他也愿意那么我们将会怎样?
因为后果我无力承担,所以不能将流川牵扯进来。
——在流川高中毕业等待出国手续的那半年时间里,他常常来看我。
每天吃完晚饭后,又没有事情做时,我就会和他并肩走在这条林荫道上,静静的听着他呼吸的声音。
我们沉默着走在一起,不说话。
有些话是没有必要说的,另一些,是无法说的。
于是沉默之中斗转星移。
等到他去了美国之后,我想说也无从说起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情感的走向。只好安静的等待,等待这些不平常的情感会慢慢的自己冷却下来。
却在每一个寂静的夜里,蓦然醒来时,抱着被子,你的一颦一笑就恍若眼前。
总有静静的寂寞从夜的最深处一点一点泛滥上来,无边无际。
渐渐波涛汹涌,吞噬我整个身心。
曾经以为自己会忘记你,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活得照样精彩。
总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里,有细细的思念丝线一般缠绕上来,若有若无却又无处不在。
于是知道,我是逃不掉了。
在这个远离你的两年里,日子省略成大段大段的空白。
只是在无数次想你的时候,希望你能在身边。
怪你过分美丽,怪我过分着迷;
所以不堪一击,所以毋庸置疑;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死心塌地。
我知道,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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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乌黑的柔顺刘海,我亲爱的经常挡住我想看眼睛的视线的刘海,我亲爱的往往会被我拨开的刘海,我亲爱的摸上去质感很好的刘海,我亲爱的在风的作用下会四散飞扬的刘海,我亲爱的雨天里往下滴水时湿润的刘海,你现在还好吗?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亲爱的细长的黑色眼睛,我亲爱的平时冷如冰淡若水永远平静无波的眼睛,我亲爱的竞争时永远燃烧着炙热火焰的眼睛,我亲爱的瞪起人来会显得过分凌厉的眼睛,我亲爱的心情激动时眼波会变换不定的眼睛,我亲爱的大部分时间代替了舌头和嘴的功用的眼睛,你现在在看着谁呢?你的视线前方还有我的身影吗?
我亲爱的美丽的白皙脸颊,我亲爱的剧烈运动后泛起鲜艳红色时看起来很好看的脸颊,我亲爱的颧骨微微有些高而显得坚强冷漠的脸颊,我亲爱的吃东西时会不停改变形状的脸颊,我亲爱的球场上有水珠一颗一颗滑过的脸颊,我亲爱的看起来也知道触觉很好很光滑的脸颊,你现在是什么样的颜色呢?会不会因为回忆往事而泛起可爱的红晕呢?
我亲爱的挺直的修长鼻子,我亲爱的深呼吸时鼻翼会不停开合的鼻子,我亲爱的面无表情时无动于衷的鼻子,我亲爱的微笑时会有一点点皱起来的鼻子,我亲爱的经常被我刮过来刮过去的鼻子,我亲爱的在不屑一顾时会对着我哼哼哼的鼻子,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嗅到空气中我思念的味道?
我亲爱的秀气的薄薄嘴唇,我亲爱的平日里习惯抿着的嘴唇,我亲爱的有着优美唇形的嘴唇,我亲爱的大部分时间显得略微苍白了些的嘴唇,我亲爱的无论任何角度看都很动人笑起来尤其弧度柔和的嘴唇,我亲爱的从来不会吐出一句好话也从来不饶人的嘴唇,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形状呢?是不是因为想起了我而在低低的骂白痴?
我最最亲爱的你和你的每一部分,我想念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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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里的最后一个圣诞时,我已经办好了出国的手续。
这两年中,我站在心里必须埋葬的情感和世俗的压力之间,左右摇摆,无所适从。
最后我决定,既然两年的时间抹不去我心中相处过的痕迹,解决不了我的无可奈何,那不管怎样,至少先让我看见他再说吧。
他是多么冷淡的人,如果我在他的身边,说不定很快就可以给事情一个了断。
我心里抱着明知不可能却还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妄想,从领签证的地方走出来。
苦笑道:果然,最后还是我自己看不开。
一个人走在街上,那天天气很冷,下起了雪。
雪花纷飞里,我想起了有一次我们在一起时的圣诞。我想起了有一次我们在雪里漫步走来。
我无比寂寞。
思念噬骨,无非如此。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我停脚在路边,不知该往何处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去美国,想换回什么样的结果。但如果不可能成功的话,我也该回来结婚生子过平凡而又平凡的日子了。
始终,即使不算地理上的差异,我和流川之间也有着世俗所分隔开的不可逾越的天堑。
何况,我的心情流川会怎么看待,这又是一条渡不过去的鸿沟。
这两个距离,对现在的我来说,恐怕都是“至死不逾”的。
就算第一个我可以抛开不管,对于第二个来说,若是在我和流川之间留下一点嫌隙,我也就只能站在此岸,看着彼岸的流川,“遥望半生,至死不遇”了。
所以我决定沉默。若是什么都不表露出来的话,估计结果会好一些吧。我至少还会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这样子的沉默相处,或者反而会真正的,“至死不渝”。
除此之外,我不敢再有任何一点期望,生怕最后换来的,是一百倍的失望。
只要能站在流川身边,即使不得不让心情来来回回的游荡着,我也愿意。虽然,我曾那样的期待过,夜色中会有昙花,在暗自怒放。
我闭了闭眼睛,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在不损害我和流川现有友谊的基础上,如果我无法争取到更进一步的关系,至少,也得让我漂亮的坚持过。
六、间奏:流川枫
高中毕业半年之后,仙道上大二的那个暑假我去了美国。
我在那里的大学上了两年。两年之中,除了学习就是篮球练习,过得并不容易。
然后,当我够了年龄,我便参加了选秀。
选秀时我是理所当然的状元。所以被一只并不是很强的队伍选中。
这倒也没什么。以前我进湘北时它也很弱。
可这半年的成绩实在不如人意。
我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人的心不齐,教练也无能为力。或许我们是缺少一个像大猩猩那样的队长。
我时常看到教练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因为无可奈何而悲哀的神色。
可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或许换了仙道他会懂得吧。因为他不喜欢人情交际,所以反而在那上面成了一把好手,用以逃避。我就不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从不勉强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我过得比仙道快乐,原因也在此。
圣诞的时候我一个人度过。
12月31日的晚上,我迷迷糊糊的快要入睡时,接到了仙道的电话。
有时候人对电话铃声有一种莫名的感应。就像这时候,话筒还没拿起来,我就可以肯定,一定是仙道打来的,绝对不会错。
仙道说今天在日本已经是元旦了,他打电话给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我听到电话那边很吵,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打的电话,他却也不说。
他又说明天是美国的元旦,他还会再给我说一声生日快乐的。
我说不必了。他的情况我怎么会不清楚?连工作都还没找到,养活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养得起,没有必要动不动打越洋电话。
他却坚持着说他会说的。
我不想与他过不去,不置可否。再听他说了几句,也就挂了。
第二天又是深夜,我还没睡便接到了他的电话。这次他那边安静了许多,可能是在家里打过来的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他对我说生日快乐。又说给我邮了礼物,无论如何非要让我现在就下楼看不可。
我拗不过他。于是挂了电话,昏昏沉沉的走下去。
到了下面被冷风一吹,人倒清醒了很多。
公寓大堂里没有邮寄包裹,却站着一个人,瘦高个,朝天发。
仙道把他自己当作生日礼物从日本给我汇了过来。
我虽然早已想到仙道这种鬼精灵有可能把任何东西弄过来给我,但我却也怎么都没猜到他终于把他自己给弄了过来。
所以我虽然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以免某些人得意忘形,但我还是免不了的怔呆在原地。
仙道瘦了很多。
他一眼看见我的时候也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毕竟他是有备而来,心理上应该很占优势才对。后来他给我说他当时之所以发怔是因为看到了我瘦得厉害。可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什么,我也并不想知道。
当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只是站在原地,相隔五米的距离,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我懂的。我相信他也懂。
思想相通的时候,言语就无用了。
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是交流的过程,默契的来源。
最终也是他先开口。嘴还没张开,人却先笑了起来。
我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竟不讨厌他的笑容了,看着那颇带几分无赖的微笑,我想我甚至是有些怀念着的。
他说道:“流川,生日快乐!”
完全和三年前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
我没由来的精神一振。这么久不见,可不能叫他看扁了。索性先下手为强,我脱口说道:“大白痴!你又迟到了!”
超级大白痴仙道!你比我预计的时间晚来了整整一年啊!
之后,坐在流川的屋子里,看着周围乱得像被人彻底搜查过似的,仙道微笑了起来。这小子,分开这么久,倒是一点也没变过!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于是双双沉默着坐着,倒不觉得不习惯,也是从前自然而然的相处模式。
不过流川雷打不动的睡觉时间被仙道一搅合,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渐渐的流川就有些坐不住,开始一下一下的点起头来。
仙道帮着流川睡到了床上,流川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仙道要倒时差,也不觉得困。只是越发的觉得这小子好像不受时间影响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端一杯咖啡坐在床前,端详着这个占据了自己全部思维整整三年的坏东西,那熟悉的容貌,平稳悠长的呼吸,这一次终于是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了眼前,忍不住的思潮翻涌,难以自抑。
仙道闭上眼睛,想起刚才只是开玩笑的将自己的来因带过。
“如果我不来看着你的话,岂非要时时担心,你会不会被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钞票?”
在招来老大一个白眼的同时,仙道的心里也多了一丝心安理得。仿佛自己来就真的是为了这个目的一样。
而心里真正的想法,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说是,一年不见他,这一年就白白损失掉,再也找不回来?
说是,怕自己以后见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说是,自己只想和他呆在一起,不想分开?
无法说出口。于是闭上嘴,不说。
不过值得仙道自我安慰的是。那句话,至少有一半是真实的。
仙道此次来也实在是因为真的很担心,不知道这个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子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能否活得下去。
虽然国内报纸的报导总有一些不尽不实之处。但流川和自己的经纪人失和的传闻却一直是沸沸扬扬,不由得仙道不担心。
第二天,仙道在亲眼见识到了流川的球队和他的经纪人之后,就知道自己可以找到工作了。
流川向来是万事不上心一颗红心两只黑眼只往篮球上看的单纯家伙。像这次,他就一点也不知道仙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摆平了一切,从此成为NBA新秀流川枫的第二个经纪人。
但有了仙道替我处理生活琐事,对我来说,是方便了很多。两个人之间至少沟通起来没有麻烦,仙道总不会嫌弃我说话时的态度不端正。
最让我满意的是我的生活从此安静了许多。仙道懂得替我把一切可去可不去的应酬推掉,而不是像他的前任那样,认为我应该多跑一些通告来扩大知名度。真是无稽!我是来打篮球的,又不是来当明星。
何况仙道在实在看不过眼的时候,还会帮我收拾屋子,更不用说平日里做饭洗衣服那些让我烦不盛烦却又不得不做的一大堆琐事了。
总之我确切的认为,有了仙道做我的经纪人,自己是真的赚到了。
至于仙道为什么会突然跑来做我的经纪人,我却没有考虑过。
那天仙道提出来的时候,我只是有些惊讶。以我的思维习惯,自然认为仙道也是奔着NBA才千里迢迢的跨越太平洋飞了过来。仙道却解释说篮球不过是他的业余爱好之一。我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只是每次假日里两个人一对一的时候,我总会觉得有些内疚。
我很容易便察觉到,三年的时间没见,仙道的篮球水平仍然是在提高的,并没有退步。
我想,也许让仙道屈居于我的经纪人的位置,实在是有些可惜他的篮球天才了。
我曾问过仙道这个问题。他却轻描淡写的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子挺好的啊,难道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当然心满意足之极。然后他就会笑着说:“你也满意我也满意不就好了吗?你在担心什么呢?”
弄得我无话可答。我能感觉得出来仙道是在回避重点问题。可仙道自己都很满意,我想我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以至于过度担心了呢?
不过,总算是,在仙道的帮助下,我终于可以开始安静的职业篮球生涯。纵使球队的成绩仍然没有进步,但生活却总算是稳定下来,是到了美国之后过得最安宁的一段日子。
可惜幸福的日子是不长久的。
又一次的枫红季节。仙道提议说去一对一。
自从我有了那几分内疚情绪之后,我就开始关心仙道的篮球生活。
我发现仙道从来不肯在篮球馆里练习,总是拉着我在街头篮球场或是其他的小球场里练习,说是这样子可以怀旧?
我就有些逃避这样的和仙道一对一。老实说我实在不喜欢自己一直内疚却无能力改变现状的感觉。所以只好尽力减少和仙道一对一的次数。
相反的仙道却逐渐的迷上了这种方式的篮球练习。经常提议去一对一。
我想我可以慢慢的可以感受到仙道的想法,他和我一样,都是真的喜欢篮球运动,只是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不肯讲出来。
这在我来说,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只是他不愿说,我也就不加以揭破。
就在这次一对一中场休息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教练走进球场向我们走过来。想来是他站在球场外面看我们打球,不知道有多久了。
我转过头看了看仙道的表情。仙道像平常一样的笑起来打招呼,但这时的笑却假得可以。我知道他一定是很早就发现我们球队的教练了。
教练看着我们的表情也很奇怪,眼神不停变换,好像是有什么图谋一样。显得很诡异。
真的有些奇怪。无论是教练或是仙道,两个人都不像平常。
所以我也抿住嘴,和平时一样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
教练却不看我,径直问仙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篮球的?”
仙道的表情陡然防备起来,有些冷淡的道:“……您为什么想知道?”
教练的表情很认真,以极严肃的口气说道:“你不觉得你现在是在浪费你自己吗?”
我点了点头:这个教练还没有笨得离谱,我也是这么说的啊!
仙道转过身子,看着远处的天空,明显的表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淡淡的说道:“这,也与您无关吧?”
教练不肯放弃,走了几步,站到仙道的正面,他的身高与仙道差了很多,努力要看着仙道眼睛才说话的样子就有些好笑,但是他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好笑:“你难道没有想过,来做流川的队友,你们两人联手的话就可以改写NBA的历史?”
我陡然眯起了眼睛:他是想让仙道……?
仙道不去看他,口气依旧很淡:“很抱歉那好像不是我的兴趣。”
我却能听出来仙道说得已经很勉强。
教练穷追不舍:“你和流川联手,有实力彼此之间又有默契,是很难得的搭档,你们会有更广阔的天空的……”
仙道还是不看他,也不开口。
我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我走过去,对教练说:“您先请回吧。”
教练愣在原地。我不忍心打击这个老人,给他笑了一下:“让我们两人讨论一下。”
教练这才恢复过来,临走前还是忍不住的对仙道说:“我看得出来,你也是很喜欢篮球的。何况,你也要替流川想想啊,难道你愿意看他永远这样子被埋没吗?”
我一直在注意着仙道的动静,这一句话出口,我看到他像是受了极大的震撼。我知道教练是不走不行了,于是半推着他将他送出了球场,他一面走还在一面不停的回头张望。
等教练走出我们的视线,我才站到了仙道的身边。说道:“回去吧!”
仙道这才反应了过来,一声不响的跟了我回到了我的屋子里。
回到了屋子,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去冲了澡,倒头就睡。遇到疑难问题时先睡一觉再说是我的习惯。
朦胧中我感到仙道躺到了我的身后,伸手抱住了我。轻轻的叫我的名字。
可精神上的疲累很容易直接导致肉体上的劳累,何况我是真的不想理他,于是只装睡着了,不去答应他。
接着我又听到他的叹气声。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听错了,可随即我就知道我肯定不会听错。可是像仙道这种人怎么也会叹气呢?我有些想不明白。
迷糊中就在他的怀抱里睡去,倒也睡得很是香甜。
等我醒来后仙道早已坐到了沙发上,拿着电视的遥控器乱摁。分明听见我醒了也不来招呼。
我也不说话,径自坐到沙发上,开始考虑教练所说的话。
过了一会,仙道见我不理他,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你在想什么呢?”
我瞪他一眼,白痴!就会明知故问。
他做了个鬼脸,半真半假的无奈:“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要理你们教练所说的话了行不行?”
我哼一声:我不理可以,你可以不理么?
仙道举起右手,像是在发誓:“我对现在的生活无比满意,我们就维持现状好吗?”
我不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仙道像是对我的不说话非常无奈,然后将一张快笑烂了的脸凑到我面前来十公分处来。
我陡然看到一张笑得很傻的面部大特写,实在是没好气。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个面捶。
只听仙道惨嚎一声,捂着脸退了开去。过了半晌,正经了几分说道:“那你想我们以后怎么样呢?”
我还是没好气:你没看我正在想嘛!问什么问!“你去问枫来疏竹去,我怎么知道!”
仙道又发出那种难听得要命的惨嚎声:“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就不会让我们这么晚才又重逢了!”
七、飞
这就是我现在坐在你对面却得以有时间来回忆往事的原因。
我们之间围绕着的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我却第一回觉得不自在起来。
流川流川,我有点害怕,头一次,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同时,我也害怕,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怎样。而这,全都取决于你的一念之差。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如果我也参加NBA的话,我们的身份太容易招人非议,即使我们之间没什么,在街头流传上几圈,也变成有什么的了。而这正是我所最不乐见的。所有的公众人物都有他必须遵守的某种社会守则,不可以在私生活上为所欲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或许能好些。这正是我当初为了要陪在你的身边,为什么宁可当你的经纪人也不愿参加选秀的原因。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的希望很难有实现的可能。可是,至少我正在往那个方向努力啊。不可以叫你们教练的一番话就把我过往的种种努力毁之一旦。
但如果继续维持现在的状况,我仍然还是害怕。我早就知道你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可是你从来不提,我也就不问,继续装作不知道。结果今天教练一下子把所有的话都挑明了,所有暗处的心情被翻到明处来,我实在难免不惊慌失措。
如果我们之间不先设法解决这些问题,而选择像以前一样的生活,那才是我最害怕的一种可能。我了解你,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你不愿欠别人的人情,且最不愿欠我的人情。而教练的每一句话都直指我为你做出了多少牺牲,这样子一来,如果我们之间仍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生活,难免会出现嫌隙。而你心上的嫌隙,对我来说,就是再也难以逾越的天堑了。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所做过的一切努力,都成了最最无用的功。而我跟你之间,是再也“至死不遇”的了。
还有还有,他最后那一句话,沉重的击中了我内心最害怕被揭露的部分:其实说了这么多的大道理,我总以为我是在为你好,最后,也不过是一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不考虑你的立场的自私鬼罢了!
流川流川,你如果能听见我的心声的话,你倒是来教教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保险起见,我是不是应该维持现在的这个样子,免得等我们拿了总冠军戒指之后再双双被人指责为私生活不检点而让你恨我一辈子?
流川流川,你是当然听不到这些话的。你从刚开始醒来后到现在就这么一直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又有什么好想的。
在我的记忆中,我很少这么长时间的发呆。想必仙道看我这个样子的发呆法,一定会很惊讶的吧?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坐着是到底想思考什么,或是想做出什么决定。
我的脑子里盘旋着的,总是那一次新年时的情景。
……
我和仙道坐在喧闹的人群里,不自觉的,他就建立起了自己的藩篱,把我们框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越发显得他脸上那笑容异常疏远。这好像是他非常擅长做的,无论在多热闹的人群里,他周围50公分以内,永远是他自己的天地。即使如此,他仍然不会显得和周围的人过分疏远。能如此准确的拿捏分寸,我倒真是有些佩服他。
接着是……哦,是了,那时高喊着倒计时的仙道,有着我从没有见过的热情。连我都没有见过,可知他的这种神情实在是极少见了。平日里总是温和有礼的仙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露声色的仙道,从来都没有特别强烈的情感表达的仙道。那时我突然发现仙道有一双很清亮的眼睛,平时由于他总是脸上在笑而眼睛不笑;所有人注意到他,都先看到他的笑容他的嘴角,而他的眼睛,隐藏在黑色眼睫毛的后面,向来不会轻易流露出真正的情感。只有那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常的戒备,而是散发出单纯的快乐色彩。
再下来是什么呢?我想起来了……我感到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那时仙道在我的掌心里划着什么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注意到他的手。
他的右手。
他的中指第一个指节处有着我所没有的硬茧。其余的部分,就和我的手差不多了。
是啊,完全和我的手差不多……
和我手掌差不多的大小,同样都有着粗大的骨骼,一用力时便会青筋暴露,不用力时仅隐隐可见的血管。
还有……同样因为长时间的打、篮、球、而略显粗大的指节,以及指尖掌边坚硬的茧。
……
很干燥的手,很大,手指很长,投篮的时候很稳。
处处都有着因为长时间打篮球而留下来的印记:掌边比别处颜色略微深一些的茧,指尖粗厚的皮肤,和一看就知道很有力的骨节。
……
我闭上眼,清楚的认识到我真的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仙道彰,也和我一样,同样是在篮球上下过苦工的人呐。我怎么可以任由他埋没在我经纪人的位置而心安理得?
我一点一点的想,他到了美国以来的一举一动。
他会坐在电视面前一场接一场的看球赛却从来都不肯在篮球馆里多呆;他听我说起队里所发生的事时总会很积极的替我出主意,有关篮球的杂志他一向是每期必买……
还有,他曾那么经常的提出要去一对一。
真的不是不喜欢篮球的人啊!
有时候会问仙道,其实很喜欢篮球的嘛,为什么总要说是业余爱好呢?
他总是说本来就是业余爱好,之所以会比较关注也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工作而我在打篮球。
而那个时候我竟然真的相信了!
天哪!我有些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过……
枉我有着整整200的智商,竟全部被他瞒得住住的,而且这么久以来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开始认真思考,不知最开始时自己是为了什么要答应他来当我经纪人的?是看着他说得眉飞色舞一点缺点也没有?或者是贪图他照顾着的方便?还是……为了这样自己就可以和他多呆一会,而一旦选秀选到不同的队里去两个人就一定会分开?
我的天哪!如果不是那教练的一句话,恐怕我就会犯下这一生中最严重的一个白痴错误而不自知了!
不过幸好发现得早,我还有补救的机会。
话说回来,我仔细回忆,要不是仙道提出的这个建议,我是绝对绝对没有一点意思要让他当我的经纪人的。我甚至曾经以为,他会在我21岁那年赶到美国来,和我一起参加选秀!
我越想越觉得仙道那大白痴实在可恨。竟不知为了什么骗我骗了这么久!
仙道也是适合在广阔天空中翱翔的人呐。就这么决定了吧。
不过,在告诉仙道我的决定以前,我准备先把他揍上一顿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再说!
那个笨蛋白痴猪!
仙道感觉自己的脸上、胃部、还有背,仍然继续在隐隐作痛。
仙道苦笑出来:那个混小子,下手还真狠!
不过看了看现在依旧杀气腾腾的流川,仙道觉得自己还是学乖一点比较好,不该说的话少说吧,免得又受皮肉之苦。
可是总有些话是冒着皮肉受苦的危险也想说的。怎么能让流川懂得呢?其实仙道打心眼里并不很想有什么成就,只是想多陪在流川身边,以免等以后发生种种可以预见的变故,从此两个人再也见不到面。
不过看看流川坚定的眼。仙道清楚流川是真正下了决心,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的了。如果不想现在又惹流川生气的最好方法还是去乖乖的听话去练习篮球吧。
仙道再次叹口气。管他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自从清楚自己的心态以来,他就更多的抱持着这种想法了。能这样的呆在流川身边。多一日,也是好的。
最多,既然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的守护着他,那么,就和他一起去飞吧!
再一次NBA选秀的时候,仙道终于守了时,进了流川的球队。
流川知道为此仙道又受了一次委屈。以仙道现在的实力,完全也可以排在第一顺位的。只是仙道为了保险起见,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以免被其他的队挑走,和流川分开。
但流川也是知道而已。
有些感激,不是可以表达在言语上的,那么不如不说了吧。
终于,第一次,仙道和流川两个人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从此开始并肩作战的篮球生涯。
没有了普通球队里常见的疏离,两个人的配合滴水不露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他们的教练自然是大喜过望,确定了以流川和仙道为中心的战术,并根据这个原则调整球队的结构。等到整个队伍磨合完毕时,流川和仙道的搭档已经是无往而不利的组合了。
流川时代从仙道来了之后正式开始。
正是那一次的巧合,被教练看见了他们的练习,造就了仙流的辉煌年代。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他们无论谁都无法达到今日的成就。两个人互为动力,借着对方翅膀的风,也就飞得更高,更远。
关于两个人的流言还是时常会传出。可是对于已经站在成功巅峰的仙流,任何有意无意的中伤都已经无法动摇他们的地位了。
仙道从前的种种顾虑根本就是过虑了,当你成功达到一定的位置时,是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得了的。
何况他们本身也就是真的没有什么。所以看向外界的目光同样的清澈坦白,方向一致。而在看向对方的目光里即使不需加入任何的情感,也可以互相的心照不宣。
所以仙道可以常常和流川在一起出入。不时的去碰碰流川的脸,两人的关系也仅止于此。
只是仙道有时会在不想回家时,赖在流川舒服的大床上抱着流川睡觉,仙道发现那样子睡起来真是舒服极了,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夜夜都那样子的入睡。
就这样还是看着流川微笑。以后,谁知道会怎样呢?至少现在他们拥有彼此,还将这样子一直的走下去。
其实仙道的如意算盘早已打得满满的了。他今年28岁,流川27岁,已经拿到了两年的总冠军戒指。最多,他打算,再拿够四届的就可以退休了。他相信流川也会同意他的决定的,从一开始,仙道就知道,流川原本就不是为了这些虚名而打篮球。能够证明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了。
那时,仙道自己才33岁,而流川32岁,生活也只是刚开始而已。以后两个人一起的路还长着呢!有着70年的时间,总能成就真正的至死不渝了吧?
那么,趁着现在,且让我们闭上嘴,什么也别说,一起继续的飞吧!
仙道知道这时的自己看起来一定是笑得很狡诈。不过,那又怎样呢?能够一直守在极地之中,知道总有一天这片天空会出现美丽的极光,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而每当流川看到仙道这样的表情,总会用力的瞪他:实在是笑得太不怀好意了嘛!可是想想,其实,能这样子两个人耗上一辈子,好像也不是很坏啊!既然能够天天相伴,怎么会不是守时了呢?流川也微微的笑了起来。总算仙道这个白痴,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上,没有迟到。不管他知道不知道,至少此刻他在身边。
仙道好像能看出来流川在想什么一样,这种时候总是笑得更加灿烂。
两个人相视而笑,似乎这样,就拥有了值得期许的未来。
却仍然,是什么也不说的,自有默契在心。
“不许问少年,不许问白头,对你从来无悔也无求,最温暖是当你看着我笑的时候。”
一生幸福,莫过于此。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