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差之约定版
作者: 枫来疏竹,收录日期:2006-03-25,1261次阅读
主歌部分:
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可能是一个很快的过程,但也可能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完成。
应该说,我和仙道熟起来的过程相当的快。但是你现在问我,我仍然会瞪你一眼,外加赠送一句“大白痴”。因为即使我现在和他住在一起,我仍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你可以不信我所说的话,我也懒得重复。但我和他确实没有发生过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不要回避,我知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平日里我听到了不反驳,也不代表着默认,而只是纯粹的懒得理你。
就这样,我们很单纯的住在一起。
但我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搬到他那里。
那是深秋的一个夜晚,湘北有一场练习赛。比赛结束后我又在学校一个人多练习了一个小时才回家。等我到家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我不喜欢戴手套,双手几乎已经被冻硬了。就在我搓着手,向公寓大门走去的时候,借着楼道里透出来的些微灯光,我看见了仙道。
仙道站在楼口旁的一个避风处,看到了我,微笑了起来。许是他已经等了很久,面部的肌肉线条已十分僵硬,那笑容看起来便颇有几分勉强。
仙道从怀里拿出一盒便当。他说他知道我比赛晚了的时候经常因为找不到吃饭的地方而不吃饭,又怕我这里食物储备不齐全,于是做好了拿给我。
我的手仍然没有恢复到正常的体温,接过那一盒微温的便当时,碰到了他冰冷的手指,竟比我的还要冷些。我看着他那勉强的笑脸,便有些感动。
我说你进来坐吧。
我找钥匙开门时,注意到他缩着头向双手上呵着气同时活动着身体,我就想这天可能实在是太冷了。
说句实话,那时我实在非常困,处于随时就可以和周公会合的边缘,即使是十分的感动,等到神经反射到我的脑子里时,也只剩下六分了。
后来的情况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糟透了。
打开门的时候我看到地板上成了水的天堂。我随手扔在地上没有收拾的衣服、鞋子、书、随身听等等,全部浸入他们从未感知过的水世界,连一半拖到地上的被子也没能幸免。
我疲倦过度的大脑用了5分钟的时间才清醒过来并判断出这里确实是我住的地方,只不过不小心被水淹了;又用了7分钟的时间想起,好像在几天前,就有一个水管处于崩溃的边缘,而我一直忘了找人来修;然后再过了10分钟,我仍然没有想到一个可以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睡眠的方法。
平日里我是不会这么没有决断力的,可人在太想睡觉的时候思考速度总会减慢的,于是一时之间我无法决定到底应该怎么做。如果要清出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根据我初步判断,最少也要花2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
还好那时仙道在。
在我打个呵欠,开始准备动手之前,他已经从水里捞起了我的随身听和几盒磁带,然后把湿衣服湿鞋子全部丢到浴缸里,并且没有忘记找一件东西来堵住那还在往外洒水的水管。
最后走到我面前跟我说不如今天就住到他那里。
我点头点得飞快,但也只点了一下。从我家到他家骑车的话也要30分钟。但我绝对相信目前为止,这是我可以选择的最优方案。
事实证明,我进入睡眠状态远比我所预料的要快得多。后来在我单车的后座上,我陷入无意识前最后的一个意识竟出奇的奇怪。再后来我确信那是我大脑在劳累时的不正常反应。
我想那么晚那么冷的夜里是不会有音像店还开门的,可隐约之间我分明听到一句歌声:
给我一刹那,宠爱。
之后的几天我开始把他的地方当作根据地。
因为那水管虽然修好了,但一屋子的潮湿却是个麻烦。其实也只是我懒得去收拾而已。我回过几次那边。看着开始发霉的墙壁和长出青苔的墙角就觉得头疼。于是我每次都从其中清理出一些日常必需品带到仙道的屋子里。
这样的过了没有几天。一次,我在仙道那儿努力的和才拿过来的衣物缠斗,仙道盯着我看了许久也不知道过来帮手。接着他叹了口气,就对我说:“你不如索性搬过来住吧。”
我愣了一下。然后看看他原本整洁的地板被我拿过来没有收的东西占满。
于是点点头。
后来我便清闲得多。和我房东之间的交涉全由仙道一手包办。这一次倒决不是我在犯懒。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实在比我出色很多。我想不承认也不行。
仙道的屋子虽然不能算太小,但是两个人的东西加起来也相当可观。他和我商量后,把其中的精华保存下来,其余的通通变卖。这样子我们就有了一笔小小的节余。从那时起,我们的钱开始混在一起用。毕竟卖掉的东西有我的也有他的,谁也说不清楚。这件事却让我发现仙道有着相当的商业头脑。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他家族的遗传,也是他的天赋。
要说明的是,我个人对这一切都没有意见。只要我困了有地方睡,饿了有东西吃,一概怎样我都没意见。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便利条件。只要我想打篮球,随时就可以拽着人出发。不像以前次次,还得碰运气。天知道他会不会在球场。虽然我每次去的时候都能见到他。
一个人生活得久了,突然多了一个人关怀,不自觉的就感到温暖。
我们一起去上课。在十字路口分手。晚上,谁先回来谁便做饭,然后等着对方回来一起吃。我虽然在人际交往上比不上他,但那也是我确实懒得认真去做,不过我做饭的手艺却决不会输给他。
吃完饭,如果是夏天,我们会趁着天色亮时去打一会儿篮球;如果是冬天,两人都懒得动,便窝在屋子看球赛,或是听着唱片做功课。
那时候经常放的一张唱片是仙道买的。相当缠绵。
还记得其中有一首歌叫做《约定》的,我到如今还可以回忆得起它的旋律和部分歌词。
我如果喜欢一个东西就一定会死心塌地。就像我喜欢篮球就会一天到晚的去打,喜欢一首歌就会整天整夜的来放。那也是我之所以现在还记得这首歌的原因。
最开始时我并非很喜欢这首歌的。只觉得也还不错,至少不会吵到我睡觉。听了几遍之后我发觉它的旋律很容易让人接受。然后我就开始不停的听这首歌。
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必定是让这首歌的旋律流淌于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而每天晚上我也必定会在这首歌的催眠中睡去。至于我睡了后碟机怎么办,那不用我费心,自然有仙道会帮我关。
仙道也跟着喜欢这首歌。有一段时间,只要我们家里有人,那么昼夜都可以听到这首歌在回响。
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有一些小习惯要互相适应。
我性不喜拘小节,但也不代表我就喜欢散漫无边的生活。
仙道却是那种表面上光鲜无比,私下无人处呆着时毫不上心的人。
就比如他的地板永远明亮整洁,而柜子最上面的灰尘却会经年的不加以拂拭;写字台表面上的书永远都收拾得整齐无比,但抽屉里面的乱劲儿实在让人惨不忍睹;穿过的衣服永远挂得好好的收进衣柜里,却只有在换季时才会拿到洗衣店里去清洗;头发永远朝天耸立丝毫不乱,而用过的发胶却会随手搁在一边,连倒着的还是立着的都不管。
每次当他挠着脑袋问我:“流川,你还记得不记得我的什么什么东西放到哪里去了?”
我总会直觉的将头扭开,以免嫌恶的表情流露得过于明显。
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才明白,他那个人的种种华丽优雅之处都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放在他自己身上,永远是万事散漫无边。不是什么美德而是他实在天生就过于,懒。
这时我已知道我无法长久的维持这样的生活了。
我喜欢所有事情都井井有条,如同我的作息时间总是规律,用过的东西随时放回原处,不穿的衣服习惯了洗干净后才收回衣柜。
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差太多了。
我虽然不通于人情世故,却也知道不要干涉别人生活的道理。所以只好不说什么,只是在他做出那些行为的时候,我会撇开头,不去看。
但是若要我现在马上就搬出去,我却也不乐意。
本来搬家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偏偏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感觉又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太多倍。
有时候会问自己,是不是其实说什么感觉之类的话都是假的,而不愿搬走的真实原因只是已经对仙道的存在养成了依赖?
但我确信,这又是一句超出我大脑直觉的句子。我一向跟着直觉生活,就好像我投篮时也很少计算,往往都是凭着感觉去完成一样。不过直觉偶尔也会发生失误。就像投篮时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无法命中。
由于这两种情况发生的几率都小得可怜,所以要记住也就特别容易。
我并不喜欢这种现象,于是总会尽可能的使我的直觉不要出轨,以减少那些现象的发生。
仙道就和我不一样。他的生活和投篮一直都是经过精密的计算来进行。我很不以为然。未见得他那么繁复计算出的结果能比我的直觉精确到哪里去。
但两人生活习惯不一样,一些小的地方根本就无法统一。除了平日里生活的方式,还有对待某些事物的态度。
而这些往往成为细小的毒瘤,附在两个人生活中的脑部血脉。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一发作,弄破一两条我们赖以生存的血管,从此我们的生活翻天覆地的出了轨,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渐渐的就有些受不了那首《约定》。给我说让我换一首。看着我的目光然后解释道,说是再喜欢的歌听久了也有厌倦的时候。何况是这一首,被我整天整夜的放着。他受不了歌里那种平静背后尖锐的刺痛。
我看着他不说话,决没有去换碟的意思。
他对我笑笑,径自走过去,自己动手换掉了。那一瞬间他脸上那副千年不变的我已经渐渐习惯了的笑容忽然让我觉得无比刺眼和,讨厌。于是我又一次的,转过头,不去看他。
实在不喜欢他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敷衍着别人,满满的全是虚伪。
我不动的坐在一旁,想,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像换掉这盘碟一样轻易的换掉篮球。
那时候我确实只是随便想想的,没想到竟有一天成为事实。
他要继承他家族的事业。很早就进了他们家自己的企业,开始半工半读,并且是由最底层做起。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放弃了保送入体大的机会。刻苦攻读了三个月,考上了工商管理。
那所大学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所以我们仍旧住在一起。
我有些不记得这之间究竟过了多长的时间。他逐渐的忙了起来。
每天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只在桌上留下早餐和一张字条;而晚上他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的次数逐渐变多,回家的时刻也越来越晚。
可两个人的生活早已成为习惯。于是我一个人下课,一个人吃饭,但会一直等他回来。即使我实在熬不住会睡着,屋子里的灯也会一直亮着。
我相信他不会在外留宿。因为这里,才是,他的,家。
这样的日子里,篮球他是自然顾不上了。而我是不会放弃篮球的。于是我每天又恢复了以前一个人的练习。
但渐渐的就有些受不了。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是会上瘾的。我有些不习惯一个人奔跑投篮时空旷的球场。
于是,我开始叫他抽出时间来陪我去打。
即使你不以篮球为职业,陪我练习一下总还可以的吧。
最初他答应地很快,后来就开始找借口。
我知道他每天上课打工会很辛苦。
但,那也是他自找的吧?
终于有一天,那一天是周日,下午的时候他会有半天休息的时间。所以吃过饭后,我去拉那个已经昏昏欲睡的人。要他和我一起去打篮球。
他勉强的睁开眼,看了我半天,才开口说道:“我们今天不去了可以吗?”
我很意外。以前他总会找各样的理由,但从没有一次说得这么直接的。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他挠挠头,被我瞧得有些不自在。呐呐的道:“流川,我累了整整一个星期,你让我休息一个下午好不好?”
我有些闷,他直接称呼我的姓氏所讲出来的话多少都带有命令的味道。我想你讲这些与我有关系吗?越发用力的瞪他。
他勉强的笑笑。之所以用勉强是因为我最近实在很少见他笑,连那种漫不经心为敷衍别人而笑的笑都几乎见不到了。
其实算算来看,我连他的人都已经见得不多了。
他好像在外面笑得太多,以至于每次回家后,都来不及似的卸下那张笑脸的面具,一脸疲惫的就往床上倒。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枫,你看我不打篮球了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我突然有些恼火,以一种我很少用的冷冷的口气说道:“仙道,没理由你放弃了篮球我就要跟着你一起放弃。”
叫他仙道,是因为刚才他也这么样的称呼我。
那天下午我们最后也没有去成。
当时话说出口,我就看到仙道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回盯着他。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他用很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我好久。终于低下头,重重的用手来回抚着脸,一副很疲倦的样子。他用相当勉强的口气说道:“算了,算了,都依你就是,我们去吧。”
我有些意兴索然,这是什么态度嘛!你在商场混的日子也不少了,就学了这么一招消极怠工的手段回来吗?
于是我别过头,挥手烦道:“不去了!不去了!”
他可能是看到我有些生气,凑过来多少带些不耐烦的陪好话:“我不是都说去了吗?你还在生什么气呢?”
我想我才不想逼你,没意思。很干脆的答道:“现在我不想去了行不行?”
结果那天我们两人双双窝在屋子里睡了一下午。
那一次之后日子还是照常的过。
只是我和仙道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竟出现过两个人整整三天没说过一句话,没交换过一个眼神的情形。
最后还是他打电话给我,用了一顿晚饭回复两个人之间的继续沟通。
那天晚上睡觉前他坐到我的床边,用一种出奇认真的神色盯着我的眼睛,问我:“枫,你说我们之间是怎么了呢?”
难得见他这样的神色,我也打起了八分精神,回答道:“我不知道,一切好像都不比从前了。”
他露出很迷惑的表情,说道:“你说是怎么发生的呢?怎么我一个不觉得,再回头看时,所有事都不一样了?”
我低低的骂他:“白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他呆坐了半晌,之后喃喃的说道:“也许别人说,堡垒都是从内部崩溃的,这句话真的是没有错的吧。”
话说完了,他起身离去,背影龋龋(此字应为“足”字旁一个“禹”字,我打不出来 :P)。
仙道还是继续着他的忙碌,而我独自练习着篮球。我依旧每晚会等他回来。有时没有睡着的时候,我就会反复的想,我们既然一定会分开,那么我们会在怎样的情况下分开呢?我想一定是我先离开他,不知那时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恩……会不会哭呢?
似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啊。不知怎么,不觉得时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等到变化终于能引起我的警觉时,我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出了轨了。
我之所以发现是在那一天,仙道的一笔生意失败了,一脸颓丧的回来。
我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很清晰的说出了“活该”两个字。
这一次的话出口之后我立刻后悔了。
但仙道在愣了一下之后突然笑起来,附和道:“枫啊,你说话还是这么恶毒刻薄一针见血,不过不幸的是我也觉得自己很活该呢。”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撕掉他脸上笑容面具的冲动。但我随即就知道这不可能实现,于是我厌恶的转过头,心里仅有的内疚也消失殆尽。
那以后我常会望着他的背影发呆。他的背部高大宽厚,有一种让我跳起来不顾一切去拥抱的冲动。可是那个背影不停的活动着,忙碌着。
我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自己是否成了他的拖累。
那一次起,我知道,这样两个人一起的日子,总有一天过不下去的时候,已经快到了。
只是,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是仙道提出来的。
那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克服这一段日子里的不愉快,然后在彼此心平气和的时候我会说出离开。
仙道说话的口气是一贯的淡然,就好像当年给我说“你搬来一起住吧”一样平缓。
我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这是认真的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只是呆站在那里瞪着他看。
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我却不想再回忆。
记忆的片段再次接上,是我转身冲出门去的样子。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不停的驱动着我,离开吧,离开。
离开这个让自己受辱的地方。无论如何,先让我离开。两脚都走不动,至少也要离开。
后来等我思维正常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站在大街上了,我从橱窗里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有些恨自己的经不住打击。
我不由自主的安慰自己:其实这样也好,早一点结束了,对我来说反而也没有什么束缚了。
那样子的相处,很容易让人对爱情这两个字绝望。
是的,爱情。在我夺门而出之前,仙道对我说:“我真的爱过你。”
离开他,或者反而容易相信,这世上原来还有真正的爱情存在。
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哪家音像店放出来的歌声飘进了我的耳朵,是我很熟悉的声音,唱《约定》的那个人。依旧温婉的声线,却早已不复当年的缠绵。
我想起约定,有些凄凉。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那么认真,虽然没有说过,可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以让对方心照不宣。
不曾想过,竟落得这么不堪的收场,恨不能早日忘记的结局。
歌词随之清晰的流进了我的耳朵。我听她唱了两句之后,已忍不住发起抖来,这就是约定的结局吗?原来约定早已注定会有一个这样的结局吗?
“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
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
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
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
到了这首歌里,却已经成为“认错旅店的门牌,认错要逛的街”;
“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
还燃亮那份微温的便当
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
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现在剩下的,却是“便当冷了想保存,怎可以乱摆”;
“还记得当天吉他的和弦
还明白每段旋律的伏线
当天街角流过你声线
沿路旅程如歌蜕变”
等到结局清楚呈现,才会发现“没有你我的和弦,但有结尾伏线”;
“忘掉天地 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
就算会与你分离 凄绝的戏
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
明日天地 只恐怕认不出自己
仍未忘跟你约定假如没有死
就算你壮阔胸膛 不敌天气
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过往的种种,对我们来说不过是“黄叶会远飞这场宿命,……”
这时最后一句歌词异常分明的撞击我的耳膜。我如遭雷击,愣了半晌。
脑海里却清晰的想起,最初的那个晚上,仙道站在我公寓的楼下,笑笑的向我递过便当来的样子。仍然有着微温的便当,仍然带着仙道的体温的便当,和仙道那双被冻得冰凉的双手。
风吹过,我感到脸上有什么东西蒸发开来的凉意。我看向橱窗,那里面我的脸上有一颗水珠滑过。
我用了1分钟的时间,才发现它的起源地不在别的什么地方,而是在我的眼睛里。眼看着我的眼睛还在源源不断的制造液体,我转过头去,不想再看见自己被弄哭了的样子。
天知道,我多么的宁愿自己从未听到过这最后一句!
最终竟是只能讲再见了。
副歌部分:
我看着门在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合上,知道我们的关系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回想这几年的相处,我觉得连回忆都可以让我疲倦。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年少,彼此的眼神交会时,就会默契而天真的相信,我们之间有爱。但两个人都自以为聪明的不曾开口说出来。因为我们想,反正说不说,对方都明白。而一些话,一旦说出口,有些东西,就和没说时不一样了。更何况我们不会奢求,横竖两人都不是很苛刻的人呐。
后来,我才发现,有一些话,一次没有说,以后就很难再说出口了。但我亦不以为异,我知道,反正我不说,你也懂的。所以就从没有张开嘴。
事到如今,我才发觉,很多话,说了和不说其实完全是两回事,即使你清楚我想说什么,我有没有说出口,也是很不一样的。
当时以为不说出来,是宁可享受一种朦胧的境界,不愿捅破那层纸。
其实,不是的。
我在怕。那句话一说出来,就代表着我对你许下诺言。而那么大那么重的责任,我怕我自己负担不了。
不不不,我仍旧是在骗自己。我知道我不害怕责任,我也不害怕压力。
我真正害怕的,是,当我负担起了之后,我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以后的发展很快就证明了我是对的。
我们都是太任性的人。没有人会要求对方做什么,同样的,也就没有人会顺着对方做什么。两个人追求的目标不同,逐渐开始就不再像高中时那么粘在一起。我们各自有各自的道路要走,我们各自有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
多出一个人,就觉出了束缚。
说到具体的事件。我总记得他每天等我回来才肯睡的样子。有时我不在他会连饭都不吃就早早睡觉。
不是不知道身体对一个篮球手有多重要。所以一次两次,我总是劝着他,哄着他。
后来就觉得烦。我看着镜子里的我,统共也不过是一个大孩子而已,哪里有耐心再去一天到晚宠着另一个孩子?
然后随着我在公司里的努力,我的职位有了提高,渐渐的开始列席各种商业宴会。我不可能带着流川去参加,也就从没有跟他提起过。
所以,后来,我身边就多了不同的女伴。
那一次,他说我活该。
我无端的就想发笑。虽然我知道他会生气,可是笑意还是出现在了我的脸上。
真的,很好笑。
两个人之间到了要用这种话来伤害彼此的份上,还有什么勉强维系的必要?
我们还是太相似了。相似的性格,相似的脾气。这样子会加深我们与对方的了解,而太了解了,往往是间隙产生的开始。
因为相似,所以相克。
所以放他走罢,我已染满了一身铜臭,免得也玷污了他的超凡脱尘。
只是以我们两人的性格,也仍未能走得利索。
我看见他一直瞪着我瞧,眼神里不可置信的神色逐渐褪去,换上一种倔强凶狠的表情。就是这个表情,每次我们冷战时,他都是这一个表情。
可这次不是冷战,是分手!他到底懂不懂?
我无端的愤怒。暴力欲望猛然在心里膨胀起来,随之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
他就一直站在那里,那样的瞧着我。
我再也无法忍耐。走前一步,用力抓住流川的头发,一直拉得他仰起头来。
你既然要看,我就让你看个够好了!
流川经常洗头发,发质很好。那柔顺的头发一根一根都在刺激我的手掌,几百几千根加在一起,对我的手心神经起了一种强烈的刺激。
我本来下手就没有留情,这时恼恨自己,越发用力。
流川明显被弄痛了。可他眼神里流露的,却还是对我的暴力行为的不可置信。
而他眼神里倔强凶狠的神色不但没有减退,相反益发猛烈起来。除此之外,还多加了三分的惊惶。
我第一次看见流川的惊惶,有些满意了:他终于不再是那样一副无动于衷让人看了就生气的表情了!
流川的脸色很苍白,可还是镇定的。看得我心里愈加难受:这种时候你就不能表现得无助一些吗?
于是我俯下身,狠狠的不带一点怜香惜玉的吻了下去,用力的辗转吻在他苍白的唇上。
那都不能算是在吻了,而是在啃噬。
我惊觉我内心那种一直被压抑着的占有他的欲望在这临分手的一瞬间陡然膨胀了起来,并通过唇舌之间这个渠道宣泄。
我震惊了。
就在这时,流川狠狠一口咬在我的嘴唇上。
我吃惊过度,陡然放开了手。猛得退后几步,看着他。
流川的脸色苍白得无以复加,衬得他唇上被我弄出来的一丝血色看得让人越发的惊心动魄。
他也怔怔的瞧着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突然我发现他眼里那种倔强凶狠的目光大炽。我加了几分提防。
那正是我最不喜欢的神色,我一直不明白,跟我他还要争什么呢?
接着流川以极快的速度向我扑过来,用力抓住我的双手,然后也回吻了我。
不是不是,那都不能算是亲吻的,只是他咬回我罢了。
他不是在亲吻我,而是在报复我!
我心中早已充斥着的无力感陡然成千百倍的增加:连初吻都弄成这个结局,我还能怎样?
我站在那里,想占有他的潮水早退了下去,麻木的任他咬着。我尝到一丝血腥味,想来,是他不会亲吻,将我的嘴唇弄破了。
流川放开了我,脸上因为用力过度泛出奇异的红色,我却无心情欣赏,无力挥挥手,道:“你走罢。”
流川继续以那种不可置信的神色,看了我半天。然后重重的拉开了门,就在他要往外走之前,我叫住他,闭着眼,虚弱的说道:“枫,我是真的真的爱过你。”
他愣在那里,半晌,还是摔上门走了。
看着他走的决绝不回头,我原本平静的表情渐渐的垮了下来,本来这些喜怒不形于色连同微笑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在外面和人共事相处,总有着不变的规则,可是回到家中没有外人的时候又何必如此呢?
我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酸酸的东西一直往上泛。
但是能怎么样呢?
所有成熟的人,都难免会远走高飞的吧。而我,只是护送他安稳走一程的邮差罢了。
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
我随手打开了碟机。里面是一个流川非常喜欢的女歌手的唱片。他以前曾很喜欢听这个人的一首歌。名字和旋律我都不大记得了。不过还是常买她的带,因为流川会喜欢。
里面的歌正好是那首“邮差”。我闭上眼,静静的听。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看着蝴蝶扑不过天涯,谁又有权不理解
你是一封信我是邮差,最后一双脚惹尽尘埃
忙着去护送,来不及拆开,里面完美的世界”
原本一首歌都是平和的音调,我却听出了,在副歌部分最后一遍唱出“我是邮差”时,和声里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于是原本平静中的痛苦,就平添了几分不甘的凄切,可是那种不甘被平静的主旋律遮掩了。不留心的人,再也听不到,再也感觉不出来。
有些像唱出了我和流川的情景。我心里闷闷的堵。
又感到了疲累,于是我躺上床,重放了一遍那首歌,顺着歌词,默默的安慰自己。
他是雪的话,我就是街,我们之间的爱情见不得阳光,等不到天亮,那时他会离我而去,自在飞翔。爱情脆弱得像蝴蝶的翅膀,飞不过世俗的海洋。
我们理解,我们明白,我们仍旧无奈,到最后,只得感慨,厚厚,时间多么快。且让我们摆脱束缚,彼此都自由自在。
邮差。邮差。
这时,明亮的光线从窗户里射入。我愣了神,没有注意,正正的照在我的双眼上。我的眼睛受了这种刺激,哪里还忍得住。
躺在床上,静静的落下泪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