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鳞只爪
作者: 飞廉,收录日期:2007-03-21,1390次阅读
无连贯无结局的YY文……
上
注视着电脑里的图片,原先陷入真皮沙发里的女性身体现在弹了起来,两眼冒出巨大的粉红色桃心。
抬起因为逛街已经劳累不堪的腿,在她即将起身抬眼寻找我的身影之前,我那一天要接受不下百次强烈刺激的神经已经精确无误地把“逃走”的信号传达至四肢,在两秒钟内神勇地消失于她眼所能及范围。
又是那个!又是那个!想起来就叫人牙痒痒,那两只一星期要我帮煮八顿饭、洗十六次碗、催三十二次起床、销毁万封求爱信,自私无情赖皮欠扁肉麻一心两头连体超级大米虫,被街拍一次就能冲上时尚杂志头条,叫我怎么相信这世界还有公平?
不相信归不相信,打开自己常去的娱乐网站搜索巴黎时装周最新款式,头条里两只米虫的街拍照还是章鱼吸盘般把我一下吸住。
黄昏,背光,米虫一暖棕条纹衬衫配棕灰短裤,袖子随意挽在半臂,微微侧过的脸没有特别在笑,柔和的脸部线条带出不可破译的神秘和意味深长;旁边的米虫二黑色无袖连帽衫、牛仔裤,脚趾里夹着人字拖,黑炭般的发、寒天般的眉目,透出的是你想也想不到十分之一的除他再无的桀骜不驯和恣意张狂。
天天跟在他们背后的我多久没有远距离观察他们了?竟然忘了,同时是篮球界冤家对头的王牌球员的他们还兼任着十八岁后就一心不相离的神仙眷侣。仙道彰和流川枫,这两个家伙就是为了把不可协调变为合情合理的存在啊!
有人问我是谁。
答案是:被流川的经纪人招揽去照顾两只米虫的兼职临时助理A。
我的正职说出来也是有名堂的,虽然不过是在一间有名的杂志社替老板冲茶的小兵一只,好歹也是一娱乐大众的光荣职业,但即使是被仙道和流川这等殿堂级米虫磨练到无所不能的我,在发花痴的女老板也只想到飞逃升天,无他,这女人花痴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好比今天下午,我跟着仙流逛街一趟,便让老板收获了街拍美图一张及我是他们的临时助理的身份。于是,在目光从电脑上的街拍图转到办公桌上时,我几乎是尖叫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无他,桌上赫赫然已经有了一份署名我全权负责的专栏企划书:
《偶像生活》
偶像生活从何说起?还是仙道彰和流川枫那两只米虫的生活。
拜托,那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两个月前,在我刚到此地不久后的某一个早晨,早会宣布专栏的对象是流川和仙道时,杂志社立刻就陷入超低气压中。
别误会,我们是体育杂志,做两位NBA大明星的专栏对于资深的记者们都是容易的事,但对象是仙流,这个关简直超乎想象地难。原因呢?不是因为两只米虫是难伺候的主,就在场众位记者及我本人后来的亲身体会,其实他们很好相处,甚至可以说是有问必答、乖巧纯洁得很呢。但是大家其实都清楚,纯良无害的表皮下,他们真金现银的心肠从来对别人的打击、威胁、利诱都无动于衷,自顾自的玩自己的,就好比保护区里的大老虎,因为你无关紧要,没事时就伸伸懒腰逗逗你;如果哪天还舍得吼两声给你听,那就是心情特特好,给你个天大的面子了。
确实要了解真正的仙流,只有真正进入过他们生活的那些人才会知道。而我……我开始得意了,我就是其中一个!
等等,那不就等于承认我很庆幸于和他们生活的日子吗?不,不是,绝对不是。
真相是:从做他们助理的第一天起,我就走上了一条艰苦卓绝的道路。
记得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二的下午,我沐浴在阳光里,享受着春天的温暖气息,灿烂的白云在头顶上漂浮……如果不算手中的衣袋和商场的玻璃穹顶的话。
身前是流川酷酷的身影,不用怀疑,他真的很酷,不止在模样和气质上,连动作那种利索也令人叹为观止。
他走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目光在所有经过的店铺外一扫而过,确定是进or路过,那种气势十足的派头就像时装总监。他的眼神有如探照灯在茫茫衣海中扫射,很快抓住目标,手拿卡的我马上跟进,交钱,拿货,一切都在他的无声中以及其快的速度完成。
在他这样把买衣服当买菜般无礼的动作中,还收获着鄙视着无视着路过的各色男男女女的心眼红眼和白眼。我对他的怨念有增无减:有钱很了不起吗?眼光很好吗?不把助理当人啊,叫我拿这么多……
“柠檬味。”难得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来,震得我精神一振。是给我买饮料吗?原来这个霸王也有温柔的一面啊。等等,我不喜欢柠檬口味的,我要草莓!……艰难拨开衣袋露出半只眼睛……
啊啊啊啊,这是……!!!
抱手看着我,霸王一脸的不耐烦,有爆发倾向了。
“你买这些干什么啊!”还是据说可以给对方最好感觉百插不破我一个星期工资也买不起的香熏系列!
“最近有空,多上他几次。”尖尖下巴高仰,霸王一脸写着——“关你什么事”。
回到那两个的家,一口水没喝的我忙着帮他们剪衣服标签。
打开两个的衣柜,所有的衣服都是不分你我的放在一起,但只要看过他们的照片的任何人都能把他们俩的衣服区分开来。
流川喜欢军装和街头风格,仙道只穿柔和的休闲风。混搭的、酷的都是流川的,仙道的就是质地超好的高级休闲成衣。
记得最近的NBA年度颁奖仪式上,流川穿着俄罗斯军装风格的大衣,戴露指皮手套,身边的仙道则是米白色细条纹西装和淡金色领带,带着软呢的绅士帽,全场沸腾得象炸了的锅。第二天权威时尚人士马上把他们评为全场最佳穿着,不久后还双双入选年度全球最美的五十人之二。
我承认他们不但底子好而且会穿衣服,也承认他们这样一直穿着风格迥异的服装,达成了一种矛盾衣着和和谐精神的意外统一,形成了除他们外再无的标注特色。但是这一切,完全是因为流川。
因为,仙道这个家伙从来都不买衣服。
真相是:流川买衣服给仙道穿,仙道穿什么随流川定。
他们不在一个队里,经常见不到面,回家时常见到的是帮他们打理家事的我。
流川回家收拾行李时,我就拉开衣柜,他点什么我拿什么,后来在新闻上看到他,穿得从来是合乎场合且让人眼前一亮。我一直疑惑不解后来到佩服得五体投地:真的,这世上绝对很少能这么快决定自己穿什么而且决定这么准确的。流川就是一个天才。
但是如果是仙道回来……
他的助理通知我他要回家时我就要先在家里等他。因为如果我不等他,他会等我。因为他自己开了衣柜不知拿什么,拿了又不知道该不该拿。拿走了过几天他助理还会临时要我把什么寄过去,因为他忘了要去出席某个活动更加不记得拿该穿的衣服。
所以仙道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适合做什么时尚明星。他拉开衣柜时问的第一句话永远是:“我的衣服呢?”
估计流川买衣服是从来不跟他说的,所以他永远也搞不懂衣柜里又多了什么,哪些又是他该穿的。
于是我只好告诉他最近流川买了什么给他,然后他便叫我把那些衣服全部拿出来给他看。我拿出一件,他便仰面半躺在旁边的大沙发上看着,脸上兴致勃勃。最后我拿完,打包。他提着乐呵呵地走了,一个意见也没有。
后来我在新闻上看到他,他第一天到最后一天穿的,顺序和我拿出衣服的顺序一模一样。
我晕- -
怪不得流川给他买的衣服不是一套的就是可以互搭的。
按流川的话:“那个白痴……”
流川,你真是个服装天才!
在穿衣服方面,仙道可谓没有任何的天分,虽然整天穿着很贵的高级成衣讨穷人嫌了点,太干净象被包养的小白脸多了点,但是仙道那只米虫,天生就高大英俊,把衣服穿成好像披在身上的多一层皮一样:自然且优雅。
你看他训练比赛时即使出一身汗、滚一身泥,整个人也干干净净象河边的青树,经常被队友们抓了勒在胳膊里呱呱地直叫“小彰”。
他在场上担任后卫,指挥全队的进攻防守,他往往能在赛场上洞悉全局,布置出本队最合理的战术战策,对手防他出手传他便投,防他投他又传,冲撞他他也经常灵活转身、泥鳅般滑溜溜地就逃掉了,出神入化简直叫人叹为观止,所以队友们对他跟屁虫似地敬仰,叫“小彰”时带了爱和亲近的成分。
我记得仙道进NBA时先入选了一流的强队,但因为他是亚洲人又是新人,队里不是很在乎他,他也做过差不多一年可有可无的板凳,但是可能是天生心态平和,我看更加可能他根本就是个从来自信满满和眼光超级长远的家伙,居然安然待到当上正选,第二年一鸣惊人地凭实际战绩拿了联盟年度最佳后卫后还跟着出人意料地马上转队到一个不怎么样的二流队伍,指挥起一群毫无名气且各打各的家伙,凭着他的领导能力,使全队到比赛时拧成一股绳,硬是闯进了季后赛还差点打进决赛。和流川一直被各大强队争着抢的“天才”和“国宝”身份相比,他就是那种自创流派、可进可退的“病毒型”人物,其操纵自己或球队命运的能力令人畏惧。
但是仙道真正成为现在NBA这个大娱乐产业里顶尖人物的却不是他之后把球队带进总决赛并最终夺冠的战绩,反正这十年来NBA每年的总冠军都会易主,堪比中国的战国时代,七雄争霸;也不是他被行家公认为最有实力将来和约翰逊齐名的史上最好控卫,因为比起他,流川已经早就被说过可能比迈克尔·乔丹更“乔丹”,已经拥有两枚总冠军戒指了,而是他和流川这段惊世骇俗的异端恋情。
流川自从进入NBA以后从没闹过绯闻。优秀的技战术水平使他早就扬名赛场,连带出众的相貌也被赋予和贝克汉姆同样的关注,常年登上娱乐周刊头条。但是和贝克汉姆不一样,流川是出了名的性格冷酷,从来对记者(不管什么记者)不理不睬,对球迷(不管多大牌的球迷)有等于无,对他本人的迷(流川命)们更是视若无睹,眼里除了赢球就别无他物。
因此,当一个在他家附近潜伏了近三天的娱记终于拍到一个出现在他的私宅门口又和他非亲非故的同龄人时,其兴奋程度决不亚于得到普利策奖提名。
照片上的年轻人裸着上身,下身穿牛仔裤,拿着水管站在花园的草地上,抬起手臂挡着朝脸照射而来的清晨的阳光。
那张照片即使不做娱乐杂志的头条也可以有资格做摄影比赛的参选作品。那是美国观众们第一次见到仙道彰。说真的,在那个镜头里,他简直象天降的神仙一样纤尘不染却又充满现代感。
实实在在的,出现在流川身边的人。
照片象炸弹般震惊了全美到全世界,很快网上便有了一段从他们的祖国日本传来的他们俩高中时比赛的录像片断。录像画面很不清晰,但是所有人都能中看出故事——他们专注彼此、斗智斗勇,四周的人仿佛都退成了背景。
流川没发表任何声明,不久,仙道参加新人的选秀,顺利进入NBA——他来到美国本就是做足了准备。
非议和指责扑面而来,所有人都认为仙道之前的上镜纯属利用流川炒作。
仙道也没发表任何声明。他会发表才怪呢?!
当时的真相,我看搞不好就是仙道起床后犯糊涂。
除了贝克汉姆夫人和那些想出名想疯了的影视明星,谁会算准了时间出去摆pose给记者看啊!
但是后来流川和队友之后因为这照片引发的更衣室矛盾使这个新闻成为当年的最轰动新闻事件。
这一连串被合称为“照片门”事件的高潮部分是:有一天在本部做完训练,从洗澡间出来的流川走到自己的衣柜前,发现那张仙道的照片被人贴在橱门上。
一个队友靠上前来,不怀好意地讽刺他,把什么同性恋变态之类的话都骂了个遍。
没有人劝开他,也没有人上前拍流川的肩膀安慰两句。因为照片的事和关于他们关系的各种报道,当时看他们比赛时有些观众的反应过激,常往球场里扔东西。流川发挥再好也没用,队友们和他也不做有默契的配合,导致比赛输球。
不是每个队友都讨厌他。可是输了比赛的当时,他们可能都下意识把错往他身上推,想着如果不是闹出这样的事,全队不会输球。
流川当时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发火,穿上衣服离开了现场。
那时,他和仙道都非常难。他们越是不说越被猜测,同性恋的问题升级到歧视弱势群体、歧视亚洲人等等的高度,事情越闹越失控。况且,他们竟然还摆出了一副拒不理会也坚决不合作的态度,在见到面时依然出双入对。
事件却是由仙道结束的。更衣室矛盾的新闻报道出来几天后,流川他们队回到本部,仙道竟然就在流川练习结束时开车去接他,然后,在那里和他的队友们比了一场。
在现场录下比赛全过程的记者后来在播出录像时加的说明是:
仙道彰用球技告诉全世界——他和流川一样,对他们的恋情无所畏惧。
就这样,他们高调走进了大家的视野,在那个同性恋情在全世界都还不被肯定的年代。
有人说他们是先锋派的英雄,也有人说他们是个性时代的领军人物,我看他们始终就只是在做他们自己。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奥运会开了三届,海浪淹过了巴厘岛的沙滩,连“911”都过去五年了,他们还在那里,还在一起,还那么幸福地相守着,这不就是一个现实中的童话吗?
可是在他们看来,这可能平常得象他们手里拿着的篮球永远是圆的一样呢。
中
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旁边的仙道懒洋洋地斜靠在贵宾候机室的皮沙发里,目光疏懒地望着窗外被大雨淋得湿漉漉的机场跑道。
雨水一滴滴滴在玻璃窗上,汇成一条条小溪流蜿蜒流下,他用口往上面呵气,在玻璃上呵出一片蒙蒙的雾,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雾中一笔一划地写着一个漂亮的“枫”字。
“受不了了,仙道桑,你就不能写别的吗?”我忍无可忍地出声。要不是他的助理有私事不能工作,让我代理几天,我才不来做他的跟班呢。
和流川那种不把人当人的霸王作风相比,仙道不在场上时根本就是块懒骨头。懒就懒了,又自顾自的开心,耳朵出风经常漏听别人的话,比流川还难伺候。
听到我的抱怨,他对我淡淡笑了笑,说:
“那我写你的好了,你姓什么?”
我活生生气死过去。你们看吧,这个混蛋他认识我快一年了!
出席商业活动他从来不专心,而且超级不敬业,在出去面对镜头前从来不许别人动他的脸,把头发一整就出去了,话筒对着自己的时候更常不记得要说什么,害得周围一群人一齐发心脏病。在NBA这个娱乐产业中,球员除了比赛训练,还要履行自己的商业职责,因此督促他完成各项非比赛的商业活动是他的助理最头疼的活。
今天要参加的是CK的新一季男装发布会,他要在发布会上担任模特。这是他第一次做模特。
我事先已经跟他说过了,他在飞机上却还问我:
“我为什么要做模特?”
我对他发飙了:“仙道桑,你衣橱里有十分之一都是流川桑帮你买的他家的衣服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我嗓门大了些,连隔壁机舱里的空姐都往这边瞧了过来。
“流川跟我说过,”仙道说:“是他帮我答应设计师的。”
我哑然。他却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去看座位上播放的电影去了。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他刚才只是在故意逗我?
到了会场,我们被请进后台,在一大堆衣服和人中间他被推向设计师先生。对方见了他想抱又不知怎么下手,因为他们不熟。结果我只得抢前介绍,让他们握了手。设计师退开,化妆师上来,是一个胖胖的女士,手里拿着化妆工具,脸红得象上了粉,手足无措,结结巴巴:
“仙道先生,我可不可以……”
他淡淡地笑着说:“谢谢,我不用的。”
女士简直是含着泪走的。他看看旁边有张凳子就坐了下来,无视后面偷看他的模特和工作人员们,然后开始打呵欠。
发型师跟着上来,小心地用手探到他的头发。
他眨了眨睫毛,没有动。
发型师开始吹他的头发,可能看他比较安静吧,盯了他好一会,手指由他的两颊下去,摸上他的脸。
“仙道先生的脸型很好呢。”他说着喃了起来:“啊……您的皮肤也真好!”
仙道漫不经心:“谢谢。”流露出我在他参加商业活动时常到的,一种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对眼前事毫不在意的淡然。
其实是他很平常的状态,可是他有时流露出来的时候总让我觉得那就是来自他灵魂中真实的一角。
流川也不喜欢参加商业活动,可本着做了就做到底的态度,他会忍着做完,即使一直皱着眉头不耐烦;仙道则不同,对不愿意不想做的事则完全不会投入,保持发呆或者走神的状态,可是这时他流露的淡然一面显出来的却是令人难以理解的高深莫测。
发型师显然就是被这个懵到了,离开他以后就躲到别的房间里激动地叫出声来。
我又一次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记住了记住了,这个家伙不过就是个为所欲为放任自由的懒骨头!!!
我在后台徘徊来徘徊去,无聊得要死。
一场时装秀足有三个钟头,是不是要死人啊,可是,明天全球至少有二十亿人会看到精华片断的回放。
仙道的出场当然是这其中的重中之重。
男模们化了古铜色的自然妆,鱼贯而出,配合新装的灰色系。配合这几年的潮流,男人们都爱把自己弄得像沙滩男孩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坐在那里的主角。脸色白净得象个八十年代的白领,穿着刚刚别人给他穿的深灰色皮衣,从后面看,一只手托着下巴,沉默的背影,好像在深思什么严肃问题,其实正面已经开始了不知此处是何处的——打瞌睡。
设计师又出现了,走到我身边礼貌地问:“仙道先生准备好了没?”
“……好了,好了。”我装作很严肃地点头,背后伸出手去扯他的胳膊。
拍肯定是不行的,这家伙神经粗得堪比恐龙,一定得用力扯!
他手一滑,脑袋“嘭”一下撞在桌上。
“我想仙道先生是不是准备练一下台步。”设计师先生明明看见了还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镇定地说。
背后的仙道毫不知情,开始醒来的习惯性动作:挠头发、打呵欠……
好容易轮到他上场了,我把脑袋从后面伸出去看:黑压压的人群,他径直走了出去。
刚要看台下反应,手机不巧响起,跑到后台接,一片嗡嗡的嘈杂声中,流川的助理林恩先生狂吼的声音凸现出来,冲着我喊道:
“流川唱歌了,快听!”
“什么?”我拿着话筒一头雾水。
林恩先生的声音消失了,又是嘈杂的声响,象有很多人在叫;然后,在那片杂乱中,话筒深处传来仿佛是海底史前鱼类的压低的冰冷声音,那声音在唱着:
“我的男友参加CK秀,那么白痴,肯定搞糟……”
我对着话筒忍不住笑喷出来。是流川的声音,流川在唱饶舌!
“他会跳脱衣秀,精彩无比,只给我看,全世界都见不到……”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同一时刻,流川在黑人朋友的私人派对上和别人比饶舌!
那天直到送仙道回家,我一直是笑着的,搞得CK的众人都以为表演真的砸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仙道那天的表现嘛……不能叫糟,至少他还记得转身了,不过据说因为走到舞台最前端的时候猛然打了个大喷嚏,然后他用手揉了揉鼻子,对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结果全场跌倒……嗯,效果比较特别……
当天晚上送他到楼下的时候他表情还是一副深沉的苦恼状(装出很苦恼的样子,其实是自我感觉良好、为如何向流川吹嘘绞尽脑汁中呢),第二天早起我就知道他已经可以把昨夜的失态当作成功例子在流川面前显摆了。丢在门口的报纸上,他揉着鼻子,眼睛笑眯眯地弯成月牙,新闻标题赫然一个单词:
“可爱!”
没天良啊!
憋着气开车冲到他们家,通过保镖审查进了房子,女佣出来开门,冲我神秘兮兮地眨眼,知道今早肯定又是……
楼上他们的主卧室,衣物从外到内、从门口一直丢到内间,优雅的CK和狂放的街牌杂在一起……受不了了,肉麻!
我面无表情地朝跟在身后的女佣点点头,表示“我看够了”。她为和别人分享了八卦心满意足,终于开始弯下腰收拾。衣服一件件被拣起来,直到两只棉鞋出现在眼前——
“!”我和女佣都呆了不敢动。
穿着浴袍的流川,头发滴滴答答滴着水,从衣服上踩过去,打着呵欠走过我们身旁,不打招呼,出房门,下楼。
秒针敲过下一格,女佣又开始收拾、我又开始鼻孔出气。
他没看见我们。还好!
流川下楼了,内室的门半敞着。
这对我是个极大的诱惑。没机会进去过啊!
回头看,女佣朝我眨眨眼,然后发个“我帮你看着“的口型,表示了无声的鼓励。
为了我的专栏企划,我决定了,就偷窥一回!
我尽量落地无声,蹑手蹑脚走进他们生活里最神秘的中心。
转过玄关,迎面强光直射。我差点以为自己刚抢完银行出门、全全暴露在警车的聚光灯中。
组合式空间的长型卧室。此时是早晨,所有窗帘敞开,阳光从屋顶、四围射入,全部照在房中间那巨大的椭圆型大床上。乳白的墙、浅蓝的床被,被里仙道半裸在外、线条健美的光洁背部……我、我撞了邪了,身体干嘛不听使唤地向他走去啊!
走到近旁看他,觉得他象我没见过的陌生人:脸到下巴线条坚定而阳刚,额前又有几缕发丝散落在枕上,随性不羁,在阳光的沐浴中,身体更是显得骨骼精健、肌理结实……
这个家伙,平时穿着衣服时看不出来,脱了衣服竟然是古希腊风格的,真想不到!
前所未有的好奇心战胜一切,我身体不由自控凑近了他,而他眼是闭着,却猛地转过身,一只手抓住我一边的胳膊——
“嗯……”他嘴角微翘起来,喉咙中震颤出音调上抬、听上去象撒娇的声音。
不、不会吧,这是在……
已经来不及挣扎,因为他一瞬间猛然加重手劲,很大的力气把我的胳膊连同身体一同带着往下拽,目标仿佛……他的怀抱!不、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背后不知哪来一股与前力等量的反方向力,同时把我往后扯。两力相持,我顿时感到身体象一张纸,被两股力同时撕着要裂成两半!
背后的力加重,把我一下掀翻在地,我的身体象一大团还没开搓的面、顿时轰然瘫倒于地。
耳边响起流川的声音:
“出去!”
挣扎着扶床沿爬起,我抬起头,流川站在刚才我站的位置,弯腰朝着床上的仙道,两边一拉,解开腰间绑带。
“哗啦”一下,浴袍顿时从他肩膀整件优雅地滑落至脚踝,露出他颀长健硕的胴体。
这时,仙道向上方伸出另一只手,正好揽中他的身体,接着,原来拽住我胳膊的那只手同时使劲,两手连带胳膊同时抱上腰间,把他压倒入怀。
腿一扬掀起被子,淡蓝色的被子海浪般掀上,顷刻把他连同流川一起盖在了底下。
被底传来仙道的声音,情色下流的无耻语气——
“……嗯,你好香……咦,我的味道呢,洗掉了?不行,我要染回来……”
嘟嘟囔囔的声音中,被子鼓出高高的一大团,然后,床跟着越来越激烈地震动,被子的形状也跟着千奇百怪地变换起来。
我双腿一时动不了,只好全身僵硬地坐在床尾的地板上,脑海里回放过刚才发生的一切:刚才,如果不是流川扯走我,仙道会不会就把我扯进被子里去了?
好可怕,原来我刚经历了“大白鲨吃人“的现场版!
下
那件事以后,我足足有两天没敢见他们。
不能怪我。恐怖片后遗症啊!
第三天接到流川的助理林恩先生的电话,赛季结束,叫我陪他们回国。
流川对林恩先生非常尊敬(广告:想知个中缘由,自己去翻愚作《纽约港的灯火》啦~),林恩先生身体不好,出远门的工作自然都落在了我头上。
又一次到日本,刚下飞机,媒体已经把机场堵了个水泄不通,流川临时给我个地址,叫我先去帮忙打招呼,和仙道就溜了个没影儿。
去到地点,门口赫然“鱼住火锅”几个大字。刚亮出身份,就被拖进一间大和室,押跪在地。抬头一看,一条长桌,十几个彪形大汉,个个虎眼炯炯地瞪着我。
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先生首先对我亮出杀招。
“仙道呢?”他问着,语气凶狠:“他去哪了?”
转视其他人,个个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神情狰狞无比,一副预备生吞活剥的模样。
我悄悄垂下眼帘:“仙道桑叫我先来给各位打招呼,他和流川桑稍后就到。”装出无知无辜可怜状。开玩笑,堵枪眼的都是我,我可不想死得那么早。
“稍后?那叫鱼住学长上菜吧!”他大手一挥,周围一群人顿时笑声四起,盘坐的腿纷纷散开,倒酒拿筷,猜码碰杯,脸上同样瞬间写满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有人开始把我往座位上扯,疑惑之下我只好抛出忠犬辞令:
“我还是等仙道桑和流……”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塞在他们中间,酒杯端在面前,朝我问话的年轻先生在热腾腾的火锅那端直嚷着:
“仙道说稍后就至少两个钟头内不出现了,你还等什么?吃!”
他拿筷子从锅里捞起一块烫熟的肥牛肉放入嘴里,一边呵着热气,一边继续说:“你先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付他……”
“是!”我忙不迭点头,热乎的感觉开始在心口弥漫开来了:不愧是仙道的朋友,看来同样吃过他的亏,了解内情啊!我马上朝他摆出请教架势:
“您一定对仙道桑和流川桑很了解吧。”
“确实是啊!”另一个人先笑了起来:“越野当年还是第一个发现他们在一起的人呢!”
“哼!”叫越野的先生一听此话,把筷子一放,鼻孔张大,喷出气来:“他约流川那阵子,我就没能安心吃过一次拉面!”
“我也是啊!”周围立即响起附和声。
“真是太惨了,我的拉面!”
“老板娘都忙着煮,不出前台招呼客人了……”
“我还试过预定呢,结果轮到的时候只能当夜宵……”
“出什么事了吗?”我急忙追问。
“还不是因为他们!”一个人忿忿不平地:“我们陵南附近那么多好地方不去,每次约会都在学校门口附近那间面馆见,结果我们毕业那年学校里所有女生每天放学以后都去那里吃面,我们都挤不下了!”
我还是觉得不解:“就是因为这个才发现仙道桑和流川桑在一起的吗?”
“是啊!”越野先生旁边一个喝得耳根微红的先生说:“仙道本来吃品就很差了,后来又加上流川,那年我们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啊!”跳跃式思维,直接绕过了我的问题。
他们显然对关于吃的问题怀恨多年,桌上的气氛就谈论这个变得无比热烈起来——
“鱼住只有队里赢球或仙道钓到鱼才请客,结果就是仙道他一人独霸鱼住店的好饭菜,我们要分到一点还得拍他马屁!”
“吃品超级差,一动筷子就不认人……”
“其实,我没觉得仙道桑吃品很差……”在美国的时候,每次我端上的饭菜他都拿着去到鱼缸边吃,边吃边欣赏他那些宝贝观赏鱼,很久以后鱼吃什么拉了多少他都清楚,自己吃进什么茫然不知。他吃品差吗?我看是对厨师态度差吧!
我想讲的没完,门开了,又有人送上美食。在座各位抬头,停筷,僵住。
我回看——
仙道笑嘻嘻端着个盘子上来:“这个不错,我在后面刚尝过。”
“你你……”越野先生喉咙里好像有半个丸子堵上了,只能发出卡带的声音。
仙道挤到我身边,手上夹的筷子一下就伸到锅里,捞出一把粉丝,就着拉出的丝条吃进口:
“恩,不错,和以前学校门口那间面店的拉面有得比。”兴致勃勃地评论。
“你……你不是说晚点到吗?”看锅里剩下的粉丝全部消失于他口中,终于有个人回过神来。
“流川去安西老师那,我顺便打个招呼就过来了。”说着,拿过酒壶打开盖,咕噜咕噜喝水般灌了一气,放下壶就说:“菜呢?里面没了。”
“来人,上菜……”越野脸拉得比马长。
菜过三趟,坐在仙道身边的我才知道什么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像那些先生们刚才说的,和他吃饭根本不能从他手上捞到好处。
他神态倒是很悠闲,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但是伸筷子和送食物入口的速度却不用“神速”形容不足以论,全桌新菜第一时间统统吃遍,第二时间别人筷子刚到,已经在拣取重点细品,并做出评论了。满桌大汉连带我听着他说哪个好吃、口味怎样特别同时,眼看那东西正在他口里嚼着,悲愤心情远不止把他切个一万多片那么简单。
“我现在只祈祷流川快点来。”终于他中场休息去上厕所时分,越野先生又冒出一句引人无比好奇的话。
“为什么?”我狠狠咬着筷子问。他不在,好菜自然也没了,除了咬筷子我还没事干了我!
没人回答我,但众人比我刚才进来时还要狰狞万分的表情已经向我预告了答案的精彩。
仙道吃了又拉完,拍着肚皮,呼着“再吃一些~”又回来了,做菜的鱼住先生一听他号令,很快又搬了一堆好菜上桌,像是要补偿他在美国受的“苦日子”似的,我们也只好继续咬紧牙关,虎口拔食。
终于艰难时光过去,流川象念死刑判决书般的“彰是我的宝贝”的冷硬原音铃声终于响起,仙道朝呕吐不止的周围人夸张地眨眼,按下接听键:
“嗨……”
含着调戏味道的腔调还没落音就忽然煞了尾。
“怎么了?”一群人同时停了筷子齐声问。
“流川问哪个包厢。”不知为什么,仙道脸色垮了下来。
半开的拉门就在此时应声全开,流川冷俊的面孔出现在外,按断通话,脱鞋,伸手把皮鞋整齐地摆放到大家凌乱的鞋子旁边,登上榻榻米,朝大伙儿弯腰致了个标准的见面礼。
深紫色领带、修身黑西服,型格的装扮使他庄重又俊雅,加上正式的动作和冷酷的气质,站在窄小的屋中央带着无懈可击的完美和隆重的威严,顿时把衣冠不整摊手摊腿的大家都震住了。
我简直不能相信,仙道不是刚挂电话吗?流川怎么能来得这么神速啊。
沉默片刻,鱼住先生喃喃地发言:“回来就好了,还带东西……”
“应该的。”流川在我和仙道中间跪坐下,把手里的礼品盒递向鱼住先生,然后两掌平放于膝,对他微微鞠了个躬:“谢谢您对彰的照顾。”正色。
喂喂,这是……
“噗!”越野失笑,鼻孔里喷出酒来,顿时被呛得咳嗽不止。
他旁边的另一位先生立即举杯伸向流川道:“不客气,您也辛苦了。”一脸苦相,神情和语气同样严肃。
流川从容不迫地倒酒,举杯,敬向苦脸先生,然后把酒一口喝干。
“请吃!”越野当机立断,指着满桌饭菜。
仿佛得令,桌前众人一声不吭,十几双筷子同时出动,夹菜回碗,动作整齐迅速,有如兵营就餐。
只剩仙道,半张着嘴,筷子停在半空,人仿佛看傻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觉得更加不自在起来。
现在是吃饭时间吧,我心里问自己。
自己说:白痴,那还能是什么?
我说:你看吧,如果是吃饭,大家对着一大桌好菜,怎么个个脸色严肃认真象在谈判啊?
自己用力敲我的脑壳:说你笨你就是笨,你没看见流川桑在场啊!
流川的目光忽地扫过来。
我一惊,停止敲脑壳,垂头吃饭。
这时,仙道放下筷子,身体坐正,拿起酒壶。
给流川倒酒入杯,他笑嘻嘻地:“枫照顾我辛苦了,多喝点~”
我转脸看他,他就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脸轻松自在。
然后,他直起身给在座每个人倒酒,一路说着体贴话。
渐渐地,众人像是从什么咒语中解禁,重新欢声笑语、觥筹交错起来。
在一片热闹声中,只有流川安静的坐着,安静地喝仙道倒给他的酒、吃仙道夹到他碗里的菜。
我怎么料到,相安无事的表象下,这两人竟已就此卯上了劲,各自开始盘算下一轮怎么比拼。
我注意到仙道把几个空碗拢在自己身边。
不会是偷偷抢菜吧……
看来注意到的不止我一个人,大众有菜吃同时还都不忘瞥向那几个空碗的目光证明——大家吃惯了亏以后警觉性还是不低的。
仙道不仅拢了那几个空碗,还时不时用手拨弄一下,让碗发出轻轻的清脆的碰撞声。
那种声音,虽然在一片人声中微弱无比,但仿佛有人不时用一个小锤子敲打你的心口,令人好不难受。
除了流川,恐怕没有人不为那几个碗的用途操心。要不,仙道敬酒以后大伙儿夹菜的速度怎么已经提升到一个新的境界了啊,连我这种不常用筷子的老美都能伸缩自如。
这时,仙道忽然放下了酒,左手拿起一个碗,右手抄起筷子。
我左对边的三位先生的筷子同时在一盘很好吃的冷盘中央交错,三位一体,各自连夹,停在了半空。
仙道拿起了筷子。
为分开筷子,三位先生发出的哀号,不,是咒骂声,回荡在桌间。
一瞬间,仙道的筷子伸到他们筷下……
等他们分开筷子,流川面前已经多了满满的一碗冷盘菜。
“亲爱的,给~”伴以仙道甜甜的呼唤。
众人连倒带吐。
三个碗很快用完了,全堆在流川面前。
流川依旧面无表情吃着碗里的菜,任众人的目光在他和仙道中间不停恶毒地扫来扫去。
流川的坐姿端正,虽然一动不动,全身散发的凛冽气息也被旁边仙道阳春白雪般的温暖消融成一股汽水般的冰甜,但是,你感受到了没?未出鞘的剑收敛的杀气仍未散去,犹如暴风雨前宁静中蕴含着爆发的隐忍,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咳,总之当我们已经在垂死挣扎之时,流川忽然出手了。
洁白如雪的长出外套一厘米的衬衫袖口,在一盘菜之上忽然封住了仙道的筷锋。
那是流川的左手袖口。
这一筷,没有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伸出的,怎么伸出的,只看到没有任何破绽的仙道的筷子就这样停在了半空,在距菜两厘米的距离。
仙道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他问了一句话。
只有一句话。三个字。
“为什么?”
仙道问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有冷凝下来仍未散去的惊讶。
只是惊讶而已。
流川说了两个字:“没饱。”
仙道再问了一次“为什么”。
这回,他的目光里,除了惊讶,还多了痛苦。
他的手臂,被流川右手制着。
流川又回答了两句话。六个字。
“有口水。你的碗。”
***
仙道脸色变了。
虽然变了,但他还是很镇定。
不仅镇定,他还轻轻地笑了起来。
“枫不吃啊,那……”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不但没说完,他还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流川手臂一拨,把三个满菜的碗全部推回他面前,然后,直接从他面前抢走菜盘子,把里面的菜全部倒进自己碗里;最后,他把碟子往仙道跟前一丢,低下头,开始顾自吃起倒入自己碗里的菜。
仙道跪坐在位置上,脸色渐渐发白。
众人表情由惊愕变得哭笑不定。
只有越野先生,人好像受了什么大的刺激,口里开始自言自语:
“我真傻,真的……”
但震惊还没有完全过去,新的菜到了。
服务小姐小心翼翼用翠绿的荷叶盘子端着,从我背后递过来……
装在玲珑剔透的玻璃樽里……
目前最流行的餐馆必备降火降压美容男女老少皆宜珍贵无比……
的——
玉米羹!
不仅仙道、我,众人的脸色也纷纷变了。
目光里射出志在必得的凶光,我对面三位先生同时探出整个身体,朝那玻璃樽扑了上去!
我怎能落后?我的玉米羹,我来……
我没能跳起,因为猛然一股大力压背,直了半身的我感觉自己象被子一样被那股力量折了起来。
一道闪电般的阴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过我的眼角膜,甚至看不清来的方向,我就已经被推倒,脸朝下趴在了桌上。
鼻腔里,阵阵玉米浓香入喉,耳边响起仙道近于哀求的声音:“枫……”
左手压着我的背让我不能坐起,流川右手上高举着那个满装金黄色液体、在灯光里熠熠闪光有如金杯般的玻璃樽!
他压着我不动,众人看着他也不动,情况一时变得异常复杂。
又是仙道的声音,这回换成了商量的味道:“你一个人喝不完吧。”人同时朝我们身边悄悄移近。
仙道,难道你想……
流川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
而我发现,自己开始颤抖。
慢慢的,然后是剧烈的,最后,口中一甜,一口热流喷涌而出。
原来,流川一把揪住我,对准我的口,把玉米羹直灌入了我的口中!
热的甜的大量的液体瞬间洪水般冲入我的喉管,迅速淹没我的呼吸。
……呕……
强灌的动作忽然停止,流川一把把我丢开,把还剩半壶的玉米羹全数倒入自己的玻璃杯里。
“两个人就喝完了。”他冷冷地说。
全桌沸腾了起来。
没有来得及动的,动了不够快的,快了也没能抢到的,这时体内的小宇宙完全烈烈地燃烧出来,当下一片碗碟碎响,环桌飞起冲天火焰。
——因为流川。
桌上的菜已经消灭殆尽,所有人都直起互视,每个人在自己眼里都只有一句话,同样的,在对方眼里也都只看见一句话。
这句话只有短短的八个字: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正在这时,又一道悠悠的香味从门外飘了进来。
全部人先是怔住,随后都同时张大了鼻孔,从座位上站起,击动手里的筷子,发出噼啪的响声。
用姜、药酒,在油锅里两面煎黄,加姜块葱结,再洒虾米、干贝、黄酒、火腿,文火煲一小时,出锅时撒上葱花,美味无比的——
鲫鱼汤!
对桌的掀了桌布,旁边的踢了桌子,靠门的封了路口,我拿筷倒地,预备飞身斜上……
掠过众人头顶,两道细长的阴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伴着服务小姐的惊叫声,直插她手里汤盘中的鲫鱼背——
仙道举起空空的两手,笑得云淡风清。
“各位,不好意思,有我的口水了。”
……
火锅门晃动了几下,吐出三条长型物体。
慢慢直起被折成两截的身体,我呻吟着看向旁边两条米虫:一条歪歪斜斜站着,自顾自笑得合不拢嘴;一条盘腿坐地,伸手揉自己的后颈,口里哼哼唧唧。
拜托,两位先生!我分开两只手,一边拽住一条用力往前拖。
你们被自己的日本朋友赶出来了,跟我走吧!
我刚一使劲,整个人被后拽,重重滑倒在地。
屁股着地疼得起不了,我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真是白痴,我一个人怎么拖动两个比我高得多重得多的男人啊。
门后一个很重的声音吼着:“有种的明年再来拼!”
我坐在地上只想大哭一场,什么啊,明年还来,意思是每年都有?
身体被一把拉起来,一边拽着我一边拽着流川,仙道笑嘻嘻地:“走啊,我们去散步。”
甩开他的手,流川站稳,拍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往人行道走了。
仙道指着我:“开……车去。”朝流川跟了过去。
我慢慢开着车,贴着人行道,跟在他们后面。
仙道两手圈成筒状对着前方流川的背影大声道:“明天湘北的,枫要加油哦!”半夜二点,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简直如雷轰响。
流川一直往前走不回头,闻声不禁回了一句同样大声的:“白痴!”
周围楼层里立刻传来回音:“八嘎!去死吧!”
后视镜里看见对街有光在闪,我马上探头出车窗:“流川桑,有记者,快进来!”
流川转回头看了看,停下来,滑两步后退,一个漂亮的回旋转身,伸手拉住仙道的手。
我大笑。流川桑,你想全世界看你学迈克尔·杰克逊啊!
仙道被他一拉,整个身体就软绵绵地贴了过去,缠手缠脚把他上下缠紧,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枫想要干什么?”他依然是大大声地说,“人家好害羞啊!”
流川被他压倒在人行道旁的栏杆上。
“和你去散步。”流川面不改色地说。任他压着,和他眼珠子对着眼珠子。
仙道定定地看着他,“好!”良久,他用力地点点头。
流川摸摸他的头,转脸吩咐我:“你先回去。”
然后,他和仙道继续向街道更前方走去。
我倒好了车,回看他们消失在被路灯切割得一段明一段暗的街道深处的背影。
晚风传来他们零星的对话:
“枫今晚干吗抢我的菜啊?”
“谁叫你说陵南的十一点才开席……”
听不到了。唉,那是人家的事嘛。
夜很凉,但是很舒服,街道两边的霓虹灯招牌闪个不停,上面还有露出一角的暗蓝的天。东京的夜,不象我想象的那么阴暗和妖艳,其实还挺浪漫的嘛,虽然是那两个醉鬼带给我的感觉。
我决定先回去好好睡一觉了。反正他们的安全有那些狗仔队保护着。我要打电话给林恩先生,告诉他,陪这两只喝酒不是人能做的事,我打死也不再做第二次了,明年,请他另找高人吧!
——故事永远不完 情节永远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