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天使 6-End
作者: setuyuki,收录日期:2006-04-03,1197次阅读
6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往回赶,一路上流川都很沉默,总是看着窗外,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
仙道也不发一语,专心致志的开车,努力不去看身边的流川。必须快点把这件事结束,趁着还来得及抽身。仙道不住告诫自己,人生艰难百般不易,走得像自己这样花团锦簇的人,世上才有几个,切不可因为一时糊涂头脑发热,就纵身跃入苦海从此永无天日。何况他已有了未婚妻,就是没有,两个男人,难道还能天长地久,厮守终生。仙道想着,几乎笑出声来——“终生”?我竟然会有如此天真浪漫的想法,一辈子只对着一个人,吃饭睡觉,连每日清晨睁开眼时,身边都是同一张脸,多么可怕。
但如果是流川……仙道心中一惊,立刻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自作多情也该适可而止,不然自讨没趣不说,还要惹人讨厌。
瞟一眼路标,发现已到须横贺海滨公路,那么,过了这个弯道,右侧便应是湘南海岸,不知是不是仍如记忆中那般美丽。
“啊。”车子拐过弯道的同时,身边的流川突然坐直身体,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
“前天晚上你睡了一路,所以没有看到,”仙道说着,忍不住也转过头去,“不过话说回来,晚上黑漆漆的,也看不到什么,还是现在的景致好。”
特意减慢了速度,把车往右侧靠了一点。
阳光白沙,碧海晴空,远远望去,海天一线,三两点沙鸥缀于其间,若不是还在飞翔,简直会让人产生眼前乃某处旅游胜地之招贴海报的错觉,突然觉得悲哀,成年人的理智,总是不自觉地去寻找完美之中人工雕琢的痕迹,少年时每次看到海边夕阳,都会充斥全身的真实感动,如今再也想不起来。
看看流川,仙道干脆停下车,同他一起认真欣赏起来。
“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流川的声音里有微微的起伏,听得出是在尽力压抑内心的激动。
“是啊,我那个时候,喜欢一个人在码头上钓鱼,常常看夕阳看得忘记收杆。”被流川的语气感染,仙道笑道,“一晃十几年,光阴似箭。”
“我看到过。”流川突然说。
“什么?”
“你一个人坐在码头上,原来是钓鱼。”
“咦——那你怎么从来不跟我打招呼,好歹也是一起打过比赛,而且我是前辈诶。”仙道大为不平,“无情无义的家伙,枉费我那么辛苦地陪你一对一。”
“我骑车。”
“那是什么理由。”仙道仍然不满,忿忿的口吻完全不若往常般成熟稳重,听起来有几分小孩气。
流川想笑,迟疑一下还是忍住。忆起当年经过湘南海岸,夕阳中那个背影,独自一人,坐在天地之间,冲天发仍是醒目,那人却与蓝天大海融为一体,无比的自然和谐。
骑着车的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放慢速度,远远的看着,偶尔会出神,待到看不见了,心中一牵,就这样经过,从来未曾想过要去靠近。
那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旁人无法进入。
“说起来,我也经常看你骑着车,从眼前经过。”仙道说着,身体向后靠了靠,流川转过头来看着他,“骑得那么快,倏地一下晃过去,只看到一个蓝色的影子闪了闪。”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仙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说,“想叫你的时候,只看得到你的背影了,每次都是这样,你连犹豫的时间都不给我。”
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的心情,连尝试都来不及就眼睁睁错过,反复几次,便明白,也许,自己不是那个能够让他回头的人。
“高三的时候湘北打进全国前四,那时想打电话跟你说祝贺,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仙道闭上眼睛,想起高二那年夏天来找自己一对一的黑发少年,夕阳下细致的侧脸,流光溢彩的眼睛,美得炫目。“一直觉得有些后悔。现在说这些话,很奇怪,是不是?”
“谢谢。”
仙道一愣,睁开眼睛。
“从那时起就想说,一直没有机会。”流川又去看窗外,口气淡淡的,“小的时候不太会说话,很多该说的话总是闷在心里。”
仙道看着他,说:“从小就会说话的人,也不见得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说罢发动车子,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拉起手闸。
“我说流川,你的高中时期,一定十分完美辉煌吧,有没有留下过什么遗憾?”眼睛看着前方,仙道清咳一声,找出个话题。
鬼迷心窍也好,自作多情也好,十几年才等到一次机会,至少要试一试。
“遗憾?”流川奇怪的看过来一眼,然后皱起眉毛,似乎是在认真回忆,想了半天大概没有什么结果,就反问,“你呢?”
“我?当然有啊。”仙道轻松地说,“高中三年,憾事多得数都数不完。”
流川立即后悔,早该闭上眼睛睡觉,干什么要多问那一句,自己对少年仙道的烦恼可没有丝毫兴趣。
“其中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有跟一个人说一句话。”
“什么话?”终于有点好奇。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仙道叹口气,脸上的神情让流川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一直犹豫不决,直到毕业,也什么都没说。”
“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有什么好犹豫的。”流川很快下结论。
“不是那么简单,因为太看重,反倒不知所措,”仙道苦笑,“而且,那个人的世界,浑然天成,外人无法进入。”
顿了顿,轻声说,“我一直想要找到入口,一直站在外面看他,可是他不知道。”
流川没想到仙道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有沉默不语。
仙道立刻察觉了他的僵硬,连忙扯开话题,“不说我了,流川你呢?高中时可有喜欢的人?”话一出口便后悔,可是又收不回来,仙道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一句,只能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
就在仙道做好直到东京,流川也不会再开口的觉悟时,身旁的人说话了。
“有。”
惊讶得瞪大眼睛,手心冒出汗来。有什么好奇怪的,仙道安慰自己,带点勉强地笑,“喔,那你是怎么跟她说的,也好教教我。”
“没有说过。”
“哎?”刚才还满脸不屑地教训人,事到临头还不是一样。仙道忿恨的想,于是说,“你还不是……”
“我不知道。”
手在方向盘上滑了一下,仙道摒住呼吸,脑中一片空白。
“那时,我不知道,我喜欢他。”
那么后来呢?现在呢?仙道想问,却张不开口。那个“他”,是谁?
迟疑再三,鼓起勇气看旁边一眼,却发现那个人早就放低了靠背,闭上双眼,不管是否睡着,仙道明白他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算了,仙道缓缓舒口气,到此为止,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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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你做记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主编看完仙道递上来的初稿,叹口气,“大众虽然盲从,却绝不愚蠢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仙道并不反驳,果然还是太急躁了些,何况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无人证物证就一口断定,犯了新闻记事的大忌。
“流川枫跟你是什么关系啊,这么维护他,整篇文章,没有一个众矢之的,你要大众的愤怒向谁发泄?”
主编看着仙道,脸上似笑非笑,一幅奸诈表情,“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小医生,大概也是身不由己,一表人才的,这么毁了怪可惜。”
“我再重写。”仙道伸过手去。
“仙道,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话,别家的新闻社也写得出来,我为什么要让你去,你好好想想。”主编把稿子递回,“我不管你的私事,不过你要真的想保他,就得找出个更加有份量的人物来,揪出真正的恶魔,天使才会显得更加可怜,对不对?”
“可是主编,动这家医院,上面真的没关系?”
“放心,你只管查到底,那家的院长不识抬举,上面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主编压低声音,目光闪烁,“仙道,那个流川枫,应该知道不少内情,就从他身上下手,你懂我的意思吧。”
“流川枫?他……”仙道一愣。
“他才多大,就坐上主治医师的位置,就算医术再怎么精湛,在医院那种尤其遵从长幼之序的地方,不是很奇怪吗?”
仙道开始惊讶,一向敏锐的自己,竟会没有注意到如此明显的细节。
“若不是有什么内情,在那种大医院,这么不合常理的越级晋升,怎能服众。”主编看着仙道的目光带了几分同情,“仙道,我一向看好你,你可别被那小子蒙了。”
可是……想起在自己怀中散发着薰衣草味道的黑头发,仙道觉得自己有点混乱。
“你把稿子重写一份,再斟酌一下用辞就行了。”主编拍拍他的肩,“多提出疑问,先紧紧抓住大众的眼睛。”
“接下来的系列报道,就看你的了。”
7
稿子刊出后造成的轰动有些让仙道出乎意料。
刚静下来没两天电视报纸,又一次蜂拥而至连日报道,热炒之势优胜当日医疗事故曝光之时。连日本医学会都不胜其烦,不得不临时举办了说明会,满头白发的理事长在镜头前痛心疾首老泪纵横,道歉过后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严查此事追究到底,以给国民一个满意交待。
仙道看完说明会的实况转播,扔下遥控,深深叹了口气。
自己那篇报道几斤几两重,自己心里最清楚,这背后炒作也实在做得有点过分了。不晓得T大附属医院的老板到底得罪了哪号大人物,人家要这样把他往死里整。瞟一眼墙上的挂钟,仙道站起身来,系列报道才开了个头,还有大堆的工作等着自己,既然主编交待下来,就要对得起《朝日文苑》首席记者的名头,不该自己管的事,只做睁只眼闭只眼即可,不然几条小命都不够赔。
上次回来后,好几天没去见流川,不知道怎样了,现在媒体闹得这样厉害,还是去看看的好。
仙道这样想着,下楼取车时摸出行动电话,先打流川家里,响了半天没人接,于是又打他的携带,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接。
奇怪,这个时间,早该下班了,难道他还在医院?
皱一下眉头,仙道收起电话,系上安全带,往流川医院驱车而去。
赶到流川的办公室时,屋里并没有人,但是从桌上随意摊放着的文书及仍旧开着的电脑来看,这房间的主人应该还在医院里。说不定是有什么手术吧,仙道暗自思量片刻,决定还是待在房间里等流川回来。
莫约半个小时后,流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走进来,脚步有些不稳的样子。
“流川。”仙道自桌边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
“!”流川猛地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仙道?”
“我打电话给你没人接,怎么现在都没下班?快十一点了喔。”仙道皱眉,流川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本来就苍白没什么血色的面颊,现在看起来都泛青了。
“刚才院长找我。”流川朝仙道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日本医学会那边有通知过来,说是在美国找到了脏器提供者,我刚刚把细川夫人的具体资料发过去。”
“这么说来细川夫人有救了!”
“嗯,如果不出什么状况的话。”流川说着,朝桌边走过来,“我仔细核对了那边的检测结果,各方面条件都完全吻合,是非常理想的肝脏……”
话音未落,脚下一个趔趄,身体突然朝前栽去。
“流川!!”
仙道下意识的接住倒过来的身躯,低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家伙双目紧闭,唇色惨白,额头上都是冷汗,仿佛是昏过去了。仙道一急之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手忙脚乱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一只手轻拍他的脸颊,“流川,流川,醒醒,流川,怎么了?不要紧吧?流川?”
“唔……”所幸怀里的人很快就恢复了意识,缓缓张开眼睛。
“那里不舒服?流川?”仙道贴贴他的额头,又摸他的手心,好像是没有发烧,可怎么流这么多冷汗。
“我没事,刚才有点头晕罢了……”流川想从仙道怀里站起来,但似乎有点力不从心,挣了挣又倒回去。
“你就老实呆会儿。”仙道不知为何觉得生气,心里难受得不得了,硬着口气问,“多久没睡了?”
“两三天吧。”
“上顿饭什么时候吃的?吃的什么?”
“……不记得。”
仙道突然很想把怀里的人打一顿,哪有人这样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的,工作再重要,有命重要么?要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鬼工作!
“流川,再忙也要吃饭睡觉,主治医师要是倒下了,细川夫人怎么办?接下来还有手术对不对?”再把流川搂得紧了些,感觉他的吐息细细地拂在脖子上,心上一颤,想这家伙又瘦了,手里几乎都摸得到骨头。
流川不说话,大约真的是浑身脱力,闭着眼睛靠在仙道肩上半晌,才闷闷开口。
“没有手术。”
“嗯?”
“从今天起,主治医师换人。”
仙道一时愣住,开什么玩笑,这么重要的病例,主治医师是可以随便换的么?难道是因为自己那篇报道,医院怀疑流川了么?忌于社会舆论不能将他解雇,所以干脆把他调离事件中心?
“这两天,晴子辞职,我要准备交接工作,很忙。”流川象是试图解释自己身体不适的原因,说话时口气淡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可仙道明白这件事给他的打击有多大。这两天,要应付那群无孔不入的新闻记者,本来就已焦头烂额,再加上突然被通知调离,无异于雪上加霜。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心血,都不得不交与旁人,职场同仁间的惨烈厮杀相互压轧仙道也曾亲身体会过,这种交接调换对流川来说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我很抱歉。”仙道抱紧流川肩膀,在他耳边道歉,声音有些哽住,虽然明白是无法避免的结果,但仍是觉得对他不起。
“不关你事。”
“流川,不要逞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我不需要别人同情。”流川冷冷推开仙道,开始着手收拾桌上散乱的文件,看也不看旁边的人一眼。“很晚了,你还不走?”
不能心软,不能动摇,流川告诉自己,咬着牙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若是撑不住,倒下来,不知要称多少人的心意。
失意时永远不要指望旁人同情,他们只要不落井下石就已是谢天谢地。
可是仙道,不是旁人……瞬间犹豫,但立刻又被自己否定。不是决定,从那之后,不再相信任何人的么?人生处世步步艰辛,途中与多少人擦肩而过,并肩而行。可一路走来,最终剩下的只有自己自身。十七岁那年噩梦一般的夏天,短短几日内尝遍的人间冷暖世态苍凉,独自一人时和血咽下的绝望悲泣,无不时刻提醒着自己,再也不可如那时般天真可笑,再也不可重蹈往日覆辙。
只要能达成愿望,就是化作地狱的恶魔,我也不在乎。
“流川!”
手腕被旁边那人按住,动弹不得。只有抬头看他,对上一双极认真的眼睛。
“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想说,无论如何,总得给自己留一处疗伤之地,不然,怎么撑得下去。”
我哪里有伤!
流川很想这样反驳,却说不出话,只能愣愣看着仙道的脸,呆了片刻,突然伸手按住胃部,拧紧眉毛。
明明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的器官,竟然在此时剧痛如绞。
急喘几口气,痛得躬下腰去,脑筋里一片混沌,无法思考。等到缓过劲来,已经被仙道扶住肩膀,模模糊糊听到他在耳边抱怨,“怎么连杯热水都没有。”
是神经性胃痉挛吧,流川有些茫然地想,还是太久没吃东西的缘故呢,抽屉里的止痛药不知还有没有得剩。试着去拉书桌边的抽屉,却发现连根手指都抬不动。
真的是精疲力尽,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流川,到我家来,好不好?”
这时仙道的声音听起来温柔甘美,仿佛恶魔的诱惑般让人无法拒绝。
胃仍在时不时地抽痛,累得不想睁开眼睛,靠在仙道肩膀上,流川轻轻点一下头,想,从来不曾留意到,人类的身体竟然如此温暖,让人眷恋,舍不得离开。
“来,喝点热牛奶。”
仙道把歪倒在沙发上的流川扶正,将牛奶杯递到他嘴边。本来还担心他拿不拿得稳杯子,没想到流川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看一下,便凑过脸,就着仙道的手乖乖喝起来。
大概真是累糊涂了,仙道叹息着摇摇头,从医院到家里这段路,明明站都站不稳,上下楼时还是死倔着不要自己搀扶,摇摇晃晃撑到沙发上,就整个瘫了过去,连刚才楸他起来都不见反抗。
厨房里热着白粥,可看样子还是应该让他先睡一觉,等起来再吃比较好吧。
不过流川难得温顺听话,这时象只大猫般靠在身边,倒是很可爱啊。仙道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凝视面前专心致志喝牛奶的人,移不开眼睛。
仰起的下颌,自侧面看去更加显得尖削,绷紧的脖子线条极为优美,喉结上上下下动着,视线往下挪动,便看得到半开的衣领中,若隐若现的锁骨,很白皙精致的,在灯下闪着魅惑的光泽。
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拿着杯子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杯沿的拇指只要轻轻一动,就可以摸到他柔软的嘴唇,仙道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身体渐渐发热。
男人果然是欲情动物,仙道自嘲。
而且罪魁祸首完全没有自觉,丝毫不察这副无防备的模样对旁人来说,是何等的诱惑。强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仙道忍不住哀叹,难不成待会儿还要去冲凉?想想仙道彰快乐逍遥二十七八年,几时这般苦命。
摒住呼吸等他喝完,才松下一口气,就看到他眯起眼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出舌尖来舔舔嘴角,满足地轻叹一声。
不行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还来不及想清楚这算不算是乘人之危,仙道就已吻上去。
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需要安慰,流川竟然也没有抗拒。
空的玻璃杯从沙发滚落到地板,残余的几滴牛奶洒出来,弄脏了昂贵的长毛地毯,也无人理睬。熄了灯,窗外有月光射进来,淡淡的,照在透明的玻璃杯上,极清极冷。
8
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流川才悠悠醒来,张开眼看到陌生的房间,很是茫然了一番。后来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沙发上的仙道,才算是记起身在何处,脸上僵硬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些。
“醒了啊,要不要吃点东西?”仙道察觉他的动静,立刻放下手里的书。
“嗯。”流川应了一声便下床,仙道跟在他后面说,“浴室在那边,牙刷毛巾都有,弄好了到饭厅来。”
流川点点头,看一眼沙发上的毛毯,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转头进了浴室。
等流川出来的时候,仙道已经在桌上摆好了食物,不算是很丰盛,但是已经出乎流川的预料了。本以为不外乎是面包汉堡三明治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是极传统的日式家庭料理。
坐在桌前犹豫半晌,流川伸手端起味噌汤喝了一口,然后夹了点筑前煮送到嘴里,几乎不去碰那块烤鲑鱼,至于摆在白饭旁边的纳豆,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果然挑食。仙道暗自叹口气,特意准备了最普通的家常菜,看来还是不行啊。
“不喜欢纳豆?”仙道一边把拌好的纳豆盖在自己的米饭上,一边问,“这个是无嗅的喔,吃再多也不会有什么怪味。”
流川正好扒了一口饭在嘴里,没能出声,但看过来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我说流川,你也考虑考虑我的心情,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菜,你碰都不碰,不觉得很失礼么?”仙道带了几分玩笑的唏嘘一下,然后津津有味地大口吃纳豆盖饭。
流川闻言皱起眉,夹起那块鲑鱼看了半天,咬一口,几乎是摒着气硬吞下去。仙道也很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看他咽下去了,连忙问,“怎样,很好吃吧?”
流川没反应。
仙道不气馁,又指指那碟纳豆说:“纳豆很有营养的,尝一点吧。”
这回流川答话了,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不要。”
想了想,又补充说:“会吐。”
听了这话,仙道立刻觉得自己碗里的饭难吃了几分,放下筷子叹气,看来根本不必担心他承受的压力,这家伙天生就知道如何打击别人,就如同昨晚一样。
既然流川一字不提,那么仙道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只当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毕竟,热吻到全情陶醉时,却发觉对方早已昏昏睡去,结果自己一向自信满满的男性魅力受到巨大打击不说,最后还不得不去冲冷水澡降火的悲惨经历,叫人如何说得出口,仙道只求自己干脆失掉昨夜记忆,今生再也不要想起。
美丽的错误就让它过去,当事双方皆可作毫不知情,视线相对时,心照不宣淡淡一笑,多么完美。仙道有些惆怅的想,可是流川,我不愿你我之间是这样的交往。经过昨夜,我已明白自己真正所需何物,我不想再欺骗自己。
成人式的虚情假意我已厌倦,至少,在你面前,我想取下面具。
“仙道,我还要去医院。”流川匆匆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筷子站起身。
“今天不是休日么?”仙道也放下碗,有点惊讶。
“细川夫人这两天的状况有点不稳,我不放心。”流川伸手拿起外套,说话间已经走到玄关。
“流川,你这种性格……一定树敌不少。”仙道摇摇头,跟在流川身后穿鞋,说,“要是我,一定不去,有什么事,他们会打电话过来。”
流川回过身来,冷笑一声,“仙道,如果是你的新闻被抢呢?你是不是坐在沙发上等电话?”
仙道一愣,答不出话。
“再见。”
“等等。”看到流川转身,仙道连忙追上去,“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流川头也不回,走得很快。
“你到底怎么了?又不是小孩子,莫名其妙的闹什么别扭。”仙道几步赶过去,伸手搭住流川肩膀。
“仙道,”流川站住,回头,把仙道的手从自己右肩上拿开,“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你不用再浪费时间。”
“你说什么?”仙道挑了挑眉。
“事实。”流川脸上不动声色,口气却是十足的挑衅,“你否认?”
仙道有一瞬间火气直往上冒,差点出手揍人。
这一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难得捧出来的真心诚意,被人扔在地上踩,叫他如何忍得下去。仙道脸色一沉,正想就此甩手不管,却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才是对方想要的结果。
流川很聪明,他其实始终还是不愿自己插手此事,所以抓准时机用了激将法。想让我负气放手么?仙道微微一笑,可惜比起我,你的修行还远远不够呢。
“流川,你在怕什么?”仙道很快理好心情,重整旗鼓,“跟我在一起,那么可怕?”
流川似乎被说中心事,眼里闪过一丝无措,但立刻恢复平静。
“我怕你?”像是听到无聊的笑话,流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可是仙道接下来的一句话成功止住了他的脚步,“不然,你为什么要逃?”
“仙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自以为是?”流川说话时口气凛冽,眼睛冷而亮,看样子气得不轻。
“彼此彼此。”仙道耸耸肩膀,不以为然。
流川气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总是这么轻易就被面前之人挑起,完全不符往日冷静形象。
“流川,说到利用,你在我家吃干抹净,现在擦擦嘴就想走人,我倒是要讨个说法。”仙道慢慢欺身上前,抓住流川手腕,“享受完了就抬脚踢开,你这家伙还真是无情咧。”
“你到底想怎样?”流川皱眉,决定放弃跟此人正常沟通的打算。
“以身相许,如何?”仙道故意痞痞地笑,环上流川的肩,在他耳边吹气,“我保证你只赚不亏。”
“你不仅自以为是,还很无聊。”流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挣扎着要把扒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
“流川,你为什么不肯面对自己,我不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仙道叹一口气,“昨晚的事,你记得的,对不对?”
流川的身体微微一颤,但仍不示弱,“那又怎样,都是成年人,一个吻能代表什么。”
“流川,我吻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呢?”仙道收起笑脸,紧盯着流川的眼睛,神色凝重。
“我不抗拒,也是因为我喜欢你。”流川抬抬下巴,“这样回答,你可满意?”
“流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记忆里的黑发少年,虽然冷漠犀利,却是个对自己诚实的单纯孩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尖刻,浑身是刺的拒绝所有人靠近。
“流川,我承认刚开始接近你是为了工作,现在也必须要把这次的报道完成,但是我要说清楚的是,我很喜欢你,于公于私,你的事,我都不会放手。”
说着收紧双臂,手指抚上他紧绷的嘴角,“试着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
“流川,你不信我,之前你告诉我的真相,并不是全部,你有所保留,对不对?”
流川侧过脸,沉默片刻后,说:“仙道,我有我的立场。”
“我们的立场并不冲突,你只是不肯相信任何人而已,流川,我帮你即是帮我自己,你应该也是一样。这件事已经闹大,光是一个小护士辞职于事无补,惹了麻烦的是医院负责人,你没有必要跟他在一棵树上吊死,流川,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仙道轻轻扳过流川下颌,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们院长即使辞职,医院也仍旧照常运行,这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流川,你无需愧对任何人。”
无需愧对任何人?流川垂下眼睛,淡淡一牵嘴角,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我们都不再是单纯少年,即使遭受伤害,也不懂得疼痛的无畏年纪,已经永远过去。
只要做出选择,就势必要愧对一些人,而人类都会本能的保护自己。仙道,如果我爱上你,那便是我应得的惩罚,有得有失,十分公平。
“仙道,我知道得并不多,关于用新药的事,还是去医院查查近几年的记录吧。”流川轻轻拉开仙道的手臂,往电梯走去,“我告诉你密码,你可以用我的电脑。”
见流川终于让步,仙道微笑着跟上他,走进电梯后又问:“用你的电脑没关系么?不会留下对你不利的证据?”
“留下记录也无所谓,成不了什么证据。”流川随口说着,不经意一转头,对上仙道的眼睛,心中竟然牵痛。
原来,不知不觉中,惩罚已经开始。
仙道,你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我,你可知道,我不是穿着白衣的天使。
仙道坐在流川的书桌前,正要把密码输进电脑的时候,坐在一边的流川突然开口,“仙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
“怀疑什么?”仙道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脸看他。
流川不回答,看着仙道的眼睛漆黑而清澈,仙道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头发。
“流川,我若不信任你,就无法爱你,所以我非常高兴,因为你终于肯信任我。”仙道说话的声音很愉快,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流川,你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纯粹感,我从很久以前就看着你了,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确定,那是爱。”
仙道脸上的深情让流川困惑,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嘴唇,带了点孩子气的动作,让仙道觉得很是可爱。
第一次见他在人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坚硬的心防终于渐渐显出瓦解的迹象。
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在他耳边低声说:“流川,如果你欺骗我,那么,请你永远不要让我知道。”
因为,这种真相,我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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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仙道递上来的稿子,主编不由得双手微微颤抖,额上竟是一头冷汗。
“T大附属医院对外隐瞒收取制药公司赔偿金的事实,而是把医疗费用以常规方式向国家上报,就是说……国民健康保险的那70%由国家返还的部分也进了他们的口袋?”
“对,就拿细川母女的案例来说,他们收取了制药公司的三千万后,再转头骗了国家的两千一百万,整个手术费用制药公司全部支付,所以国家那两千多万当然是进了自己的腰包。”
“还真是有一手。”
“不止细川母女这一例,凡是用了新药的病患,都可以用这个办法从国家那里再捞上一笔,尤其是新药出了差错的,制药公司因为害怕影响股票涨跌,往往不敢声张赔钱了事,那这笔赔偿金当然也是被医院私吞,连税都不用交。本来连在医院使用新药都是对外保密的,可以说整件事都是掩在黑幕下进行。”
“怪不得医生的收入那么高,切。”主编忍不住啐一声。
“另外这件事可能还牵扯到国家财政部……”仙道的话不用说完,主编就已心神领会,毕竟,如此瞒天过海的欺诈国家财产,没有一两个靠山在后面撑腰,怎么可能。
“仙道,你等一等。”放下稿子沉思片刻,主编拿起行动电话,开门出去。
仙道坐在沙发上,不慌不忙的端起咖啡喝一口,事关重大,牵扯广泛,一步不慎即败全局,怎能不小心行事。
主编很快回来,脸上带着笑意,大约是请示完毕得到许可,对仙道赞道,“小子,这回你可是要扬名立万了,稿子明天头版登出。”
两人相对微微一笑,都明白经过这次,《朝日文苑》在新闻界龙头老大的地位,必定屹立不倒,万古留青。
“主编,这次除了T大附属医院的老板,其他人应该没什么事吧?”仙道迟疑一下,还是委婉的问出。
“这次连那院长都不是正主儿,他不过是个陪葬品,上面要对付的是他的靠山。”主编心情极好,呵呵笑着调侃,“仙道,你不用担心那个小医生,看你的文章,把他写的疾恶如仇大义凛然,不畏强暴揭穿黑幕,真真正正的白衣天使啊。”
“看得出来?”仙道一惊,他已尽量注意在文中少提到流川,也没有用他的名字,就是想避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骗你的。”主编大笑,又摇头,“不是我知道内幕,一定看不出来,但三两句话就给人如此印象,仙道你的笔杆子的确能开得出花咧。”
“不敢当。”仙道故作谦虚的道谢,然后告辞。
总算告一段落了,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仙道眯起眼睛,伸个懒腰,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编辑社里可说是忙得不可开交,连主编都被拖出来应付快要被打爆的读者热线,仙道抽空给流川打了几个电话,却总是找不到他的人,想到那边大概也是人仰马翻的状态,也就释然了,等这段时间忙过了再找他吧,仙道不在意的放下电话,突然听到身边的同事大声叫,“看,T大附属医院的记者说明会!”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聚到电视机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那个院长已经书类送检了,这下警方插手,怕是要坐牢了吧。”
“不止那个院长,据说医院高层的一干人等都逃不过,最少也是辞职吧。”
“多行不义必自毖,活该。”
“这可难说,若是请个好律师,说不定能逃过实刑。”
“说的是,听说有大人物牵扯其中,就算被起诉,大概也是做做样子吧,你说呢,仙道前辈?”
“对啊,仙道最有发言权了。”
听到自己被指名,仙道也只是暧昧地笑笑,并不回答。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屏幕右侧,一张极清俊却没有表情的脸上。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出现?难道是我的报道中有什么疏忽之处?抑或是警方查到什么?但这不可能,无论怎样查,他都应该没有任何责任,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仙道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心里着急,额上不禁渗出冷汗。
这时,屏幕正中的一个主任模样的人拿起麦克风,“经过董事会紧急讨论,决定医院的大小事务,暂时由流川先生全权代理。”
镜头立刻切换,屏幕上映出流川端正的容姿,一尘不染的白衣,眼睛极黑极冷。
“请多关照。”
他缓缓地说,四周闪光灯此起彼伏,刺得人眼睛发痛,几乎无法忍受。
仙道闭上眼,脑中一片空白。
9
“仙道,你觉得怎样?”
仙道盯着面前杂志上的粗字标题,面带微笑,眼神冰冷。
——“惊人内幕,T大附属医院的御曹司!?”——《每日实事》的一贯风格,夸张的黑色字体旁配了单幅的特写照片,十分醒目。
“《每日实事》也很拚命哪,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消息,”主编看看仙道的脸色,斟酌着词句,“我们不能输给他们,所以……”
仙道抬起眼。
“我们想做一个流川枫的访问,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了,当然,仙道你可以拒绝……”主编婉转地说到一半,对面的人就很爽快地接下话头,“知道了,我会尽快拿出专访的。”
主编眼神复杂的注视仙道片刻,却无法看出这个人隐藏在微笑下的任何情绪,只得放弃的叹息一声,说了句:“加油,不要太辛苦了。”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仙道拿起桌上的杂志,这回对手可说是竭尽全力,想要扳回一局。虽然报道内容用的是业界常有的猜测语气,但年轻正直的医师,一流大医院的继承人,扑朔迷离的身世,文字间隐约流动的阴谋气息,再加上故事主角不亚于偶像明星的外貌,活脱脱是一部好莱坞商业大片,怎能不挑起世人侧目抓住大众胃口。不愧是《朝日文苑》最大的竞争对手,果然不能小看。
如今时代太过和平,电视八点半的黄金档均以讨论名人隐私支持收视率,台上台下都知所听所看于己无关毫无意义,但还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人类是一种虚伪残忍的动物,而且善于自欺欺人,仙道的手指慢慢抚过那张照片,忍不住轻笑,流川枫,我竟然认为你不一样,多么愚蠢。
记得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细川夫人,曾经微红着面颊说,“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有这么天真的想法”,现在想来才有切身感触,天真的不止你一人,我也将他当作活在人间的天使。
深吸一口气,仙道拿起电话,无论如何,工作还是要做,整件事由《朝日文苑》掀起炒热,没道理分给《每日实事》一杯羹。
流川,我现在所需的,是回家睡一觉,醒来后,就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什么是一定要坚持的呢。
遭受伤害时,首先保护自己,此乃人类本能,无可厚非。
再次见面时,仙道不得不佩服这个人。原以为能够从他的脸上找出哪怕是一点点愧疚心虚,可仙道失望了。
原来,修行不够的是我啊。仙道自嘲的想,伸出手去,“非常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希望我们能有一次愉快的合作,流川……先生。”
流川与他握手,淡淡笑了一下,非常公式化的,“我们的合作总是愉快的,仙道先生。”
什么意思?仙道皱了皱眉,但很快又微笑起来。流川用什么说话方式是他的自由,个人习惯,不必深究。
今天是采访者与被采访者的关系,仅此而已。
跟通常的人物专访一样,先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看到流川渐渐显出不耐烦的神色,仙道终于切入正题。
“外界传闻前任院长是流川先生的生父,不知此事可属实?”
“是。”流川承认得很爽快,没有半分扭捏。
“可有切实证据?”仙道又问。
感到些许意外地挑挑眉,流川的口气甚为嘲讽,“要我出示亲子鉴定?”
仙道不在意的笑笑,“那就不必了,可是流川先生的姓氏……”
“我随母姓。”
即世人口中的私生子,仙道点点头,怪不得,听说那前任院长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已经嫁到国外的女儿,虽然还没有公开过,但流川是唯一的继承人吧。
“关于令尊的案子,流川先生有什么看法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字一句,有板有眼。
“流川先生很有正义感啊……”仙道故作敬佩,脸上表情入木三分,足可媲美奥斯卡影帝。
这时流川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摇摇头说,“仙道,你何必呢,忍得那么辛苦,其实你想狠揍我一顿吧。”
“流川先生,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我可是用很认真的态度在工作。”仙道并不生气,嘴角仍然保持了适当的弧度。
“喔,”流川抬起脸,眼神如冰芒般刺过来,“那你要问什么就快问,我没时间陪你绕圈子。”
“既然流川先生这么说,那我也不客气了。”仙道不慌不忙的调整一下自己在沙发上的姿势,抬头迎上流川的眼睛,“我想知道,你的良心可否不安,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终究还是介意,无论如何告诉自己,就当今天才跟他初次见面,可看到他的眼睛,心还是会痛。
为什么,他的眼睛依然漆黑清澈。
为什么,阳光照在他脸上时,仍然温暖透明。
为什么,他看起来仍旧像个天使,只差两只巨大的雪白翅膀。
真是绝大的讽刺,被他利用得这么彻底,还是想要接近他。这算是人类的劣根性么?仙道苦笑。
“噩梦?”流川眯起眼睛,不屑地哼了声,“那种东西,多做几次就习惯了。”
“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了什么,流川。”仙道深深地叹口气,“这医院迟早是你的,你要清理门户,不必把自己的父亲也一起送进班房吧,你的身上流着他的血,人伦常理你就一点都不管不顾么?”
“人伦常理?”流川冷冷反问,“请问我那一点做得不对?”
那有不对?简直是完美无缺。
造成医疗事故的是赤木晴子,诈骗国家财产的是前任院长,其中推波助澜为虎作伥的是各个高层干部,勾结的也是财政部官员,他流川枫从头到尾置身事外,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即使他承认自己的私生子身份,也只会得到媒体出淤泥而不染的美赞,毕竟,放眼当今社会,大义灭亲做到这一步的,实属罕见。
可是流川,这样的你,让我心寒。
“流川,你把每个爱你的人都当作踏脚石,用完后就扔掉,你真的保证将来不会后悔?”
“我做事从不后悔。”
“流川,不要再执迷不悟。”
“仙道,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流川站起身,唇边挂着一丝冷笑,朝着仙道走过来,“可惜我不是迷途的羔羊。”说着低下头,嘴唇有意无意在仙道耳边擦过,“也不是天使。”
“你!”仙道一把揪住流川的衣领,用同样的暧昧姿势贴住他的耳垂,“流川,你不怕我把内幕全部曝光吗?”
“你不会。”
极肯定的语气。
仙道松开手,无可奈何的笑了,他果然看得很清楚。
“你没有证据。”
看着流川近在咫尺的眼睛,石头一样冰冷的瞳孔,仙道觉得悲哀,我这么爱他,可是他没有感情,我永远都进不去他的世界,因为根本没有入口。
“流川,我不写是因为这样做没有意义,对这件事,我已经不想再谈。问题都问完了,这次访问到此为止吧。”
仙道说完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流川靠在沙发边看他拉好皮包拉锁,抬起头,微笑一下,伸出右手来跟自己告辞,突然挑挑眉毛,说,“要逃吗?仙道。”
有一瞬仙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淡淡地说:“流川,你是要我咬牙切齿找你寻仇,还是要我自怨自艾痛不欲生?我爱你,被你利用了一次,并不代表我可以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上,我承认我输了感情,可是不包括其他。”
仙道话说得很重,可流川没有反应,即不生气也不反驳,完全无动于衷。
“流川,你就没有什么话说?”仙道强压住心头的怒气,看着眼前的人。
他竟然冷血到这个地步,仙道想,我还有什么好期望的呢?之前我爱上的那个人已经不复存在,他为了实现目的,连自己的至亲都不放过,我又算什么。
流川,我曾经请求你不要让我知道真相,为什么连这么微小的愿望,你亦不肯满足?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仙道彰,你一直爱着的那个人,原来根本没有心。
他不是天使,尽管他看起来如此纯粹美好。
“仙道,从一开始,说要帮我的人是你,说担得起的人是你,说爱我的人是你,说信任我的人也是你。”流川说话时,脊背挺得笔直,阳光从他身后窗户里照进来,映出纤长的身体轮廓,浅金色光芒明亮柔软,非常美丽。
“现在,不满的人也是你,抱怨的人也是你,仙道,你要我说什么?”
仙道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你希望我愧疚道歉,希望我抱着你的腿求你不要收回你的爱情么?”流川抬起下颌,冷笑。“仙道,我从未求你爱过我。”
“流川,你不要太过分。”仙道的脸色渐渐发青,内心动摇不已。
“说到利用,我们彼此彼此,你并非没有得到好处。”流川继续说,“你说爱我,我就该感激涕零,全身以报?仙道,我不希罕旁人施舍。”
仙道听着,脸上渐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呆愣了很久,才开口问,“施舍?流川,你这么想?”
流川不回答。
仙道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觉得脑子有些混乱。
很明显的,有哪里不对。
我们之间,总是这样的,一步一步,互相凝视着,试探着接近,在就要触到对方的那一瞬间,擦肩而过。
流川,我越来越不能明白你。是我太复杂,你太单纯,还是正好相反。
爱与不爱,一线之隔,你我却始终看不清楚。
仙道站在原地,静静的想了许久,然后开口。
“流川,你高中时喜欢的人,是不是我?”
流川没有料到仙道会突然有此一问,当下楞住,脸色变了变。
“你现在喜欢的人,是不是还是我?”仙道继续问。
流川答不出来,也许是不想答。但仙道从他的眼睛里知道了答案,他的眼睛,从来就不会说谎。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流川。”仙道把浑身僵硬的流川拉过来,吻了吻他绷紧的嘴角。
流川的身体轻颤一下,撇过头去。
“再见,流川。”仙道不去看他的表情,放开他的手臂,转身离去。
流川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抬头看看窗外已经变得灰暗的天空,伸手缓缓拂过嘴角,闭上眼睛。
就这样结束吧,很好。
“仙道,你要的东西。”主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仙道时,表情很是古怪,“你要他的详细资料做什么?你们不是很熟么?”
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仙道接过调查书,“多谢主编了,此乃工作需要。”
“你的那个专访不是完成了么?”奇怪的打量部下一番,知道问他也不会回答,也就放弃了,“算了,你多写两篇报道来报答我吧。”
“是是是。”仙道打着哈哈,回到外面自己的工作间。
流川枫,27岁,毕业于T大医学院,父亲,T大附属医院前院长……仙道快速浏览着,伸手拿过一旁的咖啡喝一口,目光,突然停留在接下来的一行文字上。
母亲,十年前死亡。原因:医疗事故。地点:T大附属医院。
“锵!”
咖啡杯碰到桌子上时发出很大的声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可仙道完全来不及在意,冲到走廊上便拿出携带电话。
先打了流川的,可是对方并未开机。
立刻转打T大附属医院的电话,很快便接通,耳边传来受付小姐甜甜的声音,“您好,T大附属医院受付处。”
“您好,请帮我接一下流川先生。”
“您是说……”
“就是流川代理院长流川枫先生。”
“啊,可是流川先生昨天已经辞职了……”
“哎?那么他的联络地点,能不能……”
“对不起,我们也不清楚。”
什么……仙道切断电话,心中一片茫然。
10
“叮咚!”
正在整理行李的晴子,听到玄关传来门铃声,便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一看,不禁惊讶的张大眼睛。
很快打开门,努力舒缓一下脸颊上的肌肉,微笑着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
“您好,晴子小姐,突然打搅,实在是冒昧了。”门外的男子彬彬有礼的打招呼,“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请教您。”
“什么事?仙道先生。”
“流川……请问晴子小姐,知不知道他在哪里?”仙道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速,可是却无法完全掩饰焦灼的眼神。
晴子的目光在仙道脸上停留片刻,摇摇头,“他没有告诉我。”
“你不是他的未婚妻么?”仙道的脸色一刹那间变得灰败,原本的笑容僵在唇边。
“已经不是了啊,他没有告诉过你么?仙道先生。”晴子不慌不忙地说,“医院里找不到的话,你可以去他家……”
“我昨天去过了。”不等晴子说完,仙道便截断她的话,“等到半夜三点,他也没回来。在车里窝到早上,去问管理人,才知道他已经搬家。”
“他真的不曾跟你联系过?晴子小姐,请你说实话。”仙道紧盯着晴子的脸,眼睛里露出恳求的神色。
晴子仍然微笑,很坚决的,摇头。
仙道终于失望,勉强说了声,“打搅了,再见。”便转身离开。
“请等一下,仙道先生,”晴子突然叫住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你也许需要一杯咖啡或是热茶?”
仙道回过身,看到晴子微微偏着头,脸上的笑容,似曾相识。
冷不防想起,多年前,那个跟自己站在不同的位置,却同样一直注视着流川的女孩。
脸跟名字早已模糊不清,但一直记得那种眼神,柔软的,炽烈的,却又无比的寂寞而美丽。
“原来是你……”仙道浅啜一口咖啡,看看坐在对面的晴子,淡淡一笑,带了几分歉意,“完全没有认出来……”
“因为我对那个时候的仙道先生来说,是个不相干的人啊,不记得是当然的。”晴子丝毫不在意,“我也不记得你们队里其他的队员呀。”
仙道点点头,注意到房间里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问:“晴子小姐,要去旅行?”
“我要回神奈川去,”晴子看看摊在地上的箱子,脸上显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很乱,让仙道先生见笑了。”
“啊,哪里,抱歉。”想起流川曾提过晴子已经辞职,仙道觉得自己很失礼。
晴子笑着摇摇头,端起咖啡杯。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仙道放下杯子,有些尴尬的说:“晴子小姐,我还是……”
“仙道先生,你知道我高中的时候,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
“哎?”
“篮球队的练习,我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有时候,会带一些运动饮料去做慰问品。”晴子慢慢的回忆着,脸上浮现出少女般的甜蜜笑容。
“我知道他最喜欢喝宝矿力,所以每次都会买很多,这样的话,其中一定会有一瓶派到他的手上。”晴子顿了顿,喝一口咖啡,又接下去说,“看他打开瓶盖,咕咕痛快的一气喝下去时,仙道先生,你相信吗?我感动得快要哭泣。”
“高中时,我是个很笨拙的女孩子,不聪明,也不灵巧,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成为像彩子学姐那样的人,”晴子放下咖啡,坐直身体,“可是,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可以为他做到的事。知道自己对喜欢的人有所帮助时,那种无比的喜悦,就是我的幸福。”
“晴子小姐……”
“我以为他毕业后会去美国,可是高三那年他家里出了些事,他退出篮球部时的情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后来我知道他去了T大医学院,就去报了看护学校,毕业时,拼命挤进了T大附属医院,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去那里。”
“你知道,那是他父亲的医院?也知道他母亲的事?”仙道问。
晴子摇摇头,“我那时不知道他父亲的事,只以为,他是为了要查清母亲的死因才去的T大附属医院。他退出篮球部时,我还是经理,多少从教练老师那里知道了一点他家的变故。”
仙道静静地听着,所有的一切,都是早一年毕业的自己,无从知道的过去。
“因为是熟人,我们接近得很快。后来他拜托我帮他,查一些资料什么的。”看到仙道诧异的眼神,晴子苦笑,“我的身份,比较方便。工作后才知道医院里的派系划分,森严到何种程度,他明明不卖任何一派的帐,却还升得那么快,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背后咬牙切齿,等着抓他的错处,他一步也大意不得。”
“渐渐的查出一些东西,他偶尔也会跟我讲一点,再加上我自己的猜测,才慢慢懂得,为什么,他连篮球也会放弃。”
仙道不由得摒住了气息。
“高三暑假的时候,他的母亲因为盲肠炎入院,极简单的手术,他母亲却没能活着下手术台,死因是麻醉剂。他母亲是过敏体质,让人无法置信的医疗事故。”
仙道轻轻叹了一口气,晴子看他一眼,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
“那个时候,他父亲和他母亲的关系,正是最紧张的时候。像那种家族,没有继承人就是致命伤。流川的父亲没有其他的儿子,所以想赶在流川成年之前,拿到他的监护权,可是不管怎样的劝说利诱,流川的母亲也不同意。医疗事故,就在双方僵持时发生。”
难道,怎么可能!?
仙道惊讶无语,心脏狠狠抽搐一下。
“杀死母亲的也许是父亲,即使是猜测,也足以使人崩溃。”晴子低下头去,声音很轻,“被这样伤害……被这样伤害……谁都不知道,他对谁也不讲。”
他那年只有十七岁。
仙道无法再想下去,闭上双眼。
“后来他接受了医院的赔偿金,顺着他父亲的意思进了医学院,他是那么骄傲的人,可是他忍下来了,整整十年。”
“细川夫人的事,是个机会,不能错过。可是,仙道先生,你插进来了。”
仙道张开眼睛,看着晴子微微扭曲的嘴唇,说:“所以,刚开始,他不想我插手。”
晴子点点头,“他很为难,我看得出来,所以才会……”
仙道轻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不在意。
“可是后来,他发现与其去找一个素不相识的记者,不如用我,知名度、号召力、杂志社实力什么的都符合要求,最重要的是,绝对不会出卖他。”仙道耸耸肩,自嘲道。
“仙道先生!你没有明白!”晴子突然站起身,大大的黑眼睛里含着泪水,“他选你是因为你能做到!我曾问过他一次,他说,那家伙的话,一定可以。”
“他信任你,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晴子抬手擦擦眼角的泪水,长吁一口气,“关于这一点,真是让人讨厌。”
“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如果我知道的话……”仙道的话还未说完,晴子就抢白道:“仙道先生,这种事,没有人能无所谓的说出来吧?”
“再说了,他讨厌别人同情。整个事件,我也只知道个大概而已,除非必要,他很少在我面前提起。”
晴子说着,平稳一下情绪,又在沙发上坐下来,仙道一直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突然说,“晴子小姐很了解他啊。”
晴子很腼腆的笑了笑,“我一直看了他这么多年,多少是了解的。其实,他那个人,什么都写在脸上,只要用心,就一定不会看错。”
十年岁月,让那个如影子般淡薄,没有存在感的女孩,成长为一个如此坚强的好女人,仙道不禁为之前自己对她的评价感到羞愧,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的,恰恰是自己啊。
她才是适合流川的人吧,仙道想,她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我不用再去打搅他了。
“去神奈川,是要去找他?”仙道站起身,强押住心底的情绪波动,尽力笑得轻松。
“哎?”
“帮我对他说声对不起,谢谢你的咖啡,晴子小姐。”
赶快离开吧,在我还能笑得出来的时候。
“仙道先生!”身后晴子大声叫到,“要说你自己去跟他说!”
仙道缓缓回过身,看到晴子气得通红的脸颊,大而黑的眼睛又浮现出水气,显得异常明亮。
“晴子小姐,你是他的未婚妻,你爱了他这么多年,我……”
我算什么。
“我已经不是了!我提出的,解除婚约。”晴子毫不畏惧地直视仙道的眼睛,“因为,我发现,他开始为这件事苦恼。他没有爱上任何人的时候,和我结婚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当他察觉自己的感情时,就不行了,我不想他为难。”
“晴子小姐。”
“我再怎么爱他,也不是他最想要的,能够让他快乐的,是你啊,仙道君。”
女性,真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生物,男人永远也无法理解。仙道苦笑着,连最后一条退路都被这个小女子堵得死死的,再没有办法逃了啊,流川。
“我没有权利剥夺你的幸福,晴子小姐。”仙道想了想,终于又找出一条理由。
“你的幸福跟我的幸福可不一样,少自以为是了。”不屑的皱皱鼻子,晴子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我这里有整整十年的,你不知道的流川君,我才不会输给你。”
“那么,我不会再把他还给你了,晴子小姐。”仙道收起笑容,正色道,“不管你以后再怎么后悔哭泣,也绝对不还。”
“你也是,仙道君,如果你让他痛苦的话,我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狠狠抽你一记耳光。”
面前的女子,唇边泛起美丽的微笑,一边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一边毫不示弱说着威胁的话。仙道深深地看着她,片刻后低下头去,一丝不苟的行了谢礼。
“谢谢你的咖啡,晴子小姐。”
“不客气。”
晴子也认真地回礼,抬起头后,发现仙道已经离开了。连忙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回到房间里继续收拾行李。
“这下流川君会气得七窍生烟了,呵呵,算是我的小小报复吧。爱了你这么久,总要心理平衡一下吧。”
盖好箱子,晴子喃喃自语道。
女人,果然是无法理解的生物。
仙道一手拿住钓竿,一手遮住张大的嘴巴,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
真是很无聊啊,坐了一个下午,一条鱼也没钓到,难道是自己的技术退步了,才十年而已。抬起头,看看已经接近海平面的夕阳,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正想收起钓竿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很熟悉的,由远及近,然后在两步开外停住。
“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你要是再不出现,我……”仙道没有回头,他知道站在那里的是谁。
“怎样?”
“明天不是又要在这儿坐上一整天。”
“……”
“幸亏你还是来了,连着两个礼拜都坐在同一地方,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你不会换个地方。”流川暗暗咬牙。
“咦,换了你就看不到我了啊,我也看不到你,那怎么能行。”
流川觉得自己开始头痛了,这半个月以来,每个来看病的患者都会注意到,窗外那个在码头上钓鱼的人,然后问,“流川医生,那个人不知道这里钓不到鱼的么?”
而现在,问话变成:“流川医生,那个人怎么还在?”
被不同的人问同样的问题,来来去去,烦不胜烦,流川再也没办法对那个垂钓者视而不见。
“你失业了啊?”不然这么闲。
“我在休假。”仙道缓缓站起身,看着流川微笑,露出一点白白的牙齿。
“该休完了吧。”已经半个月了,没听说过哪个杂志社有这么长的带薪假期。
“还没有呢,流川,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到神奈川来?”
“没兴趣。”流川皱起眉,这个人,说他什么好呢,到底要怎样他才会放弃呢。
“因为有人把你绑上缎带送给我了啊,我不好好的收下,对那位美丽的小姐很失礼呢。”
“……晴子?”
“对。”仙道点点头,“她都告诉我了。”
流川转身要走,被仙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流川,这次我不会让你再逃了。”
“放手。”
“流川,你听我说,我是认真的。”仙道得寸进尺,拉过流川另一只手臂,“不是同情,你明白的,对不对?我在知道真相之前就爱上你了,爱了很久。”
“放不放?”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放手,流川,你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仙道紧紧抱住流川,不让他挣脱,“你不说,我就不放手。”
我都做到这一步了,流川,既然成人式的脉脉温情不适合你我,那么做回无赖的小孩子也无所谓。
我已孤注一掷,不要再让我失望,流川。
“如果诊所里进了小偷,你是不是负责赔偿损失?”流川停止挣扎,抬起头,慢慢地说。
“哎?”
趁着仙道张着嘴巴发呆,流川双手一用力,将他推开,回身就走。
“等,等一下,流川。”
手忙脚乱的拿起渔具折叠椅,仙道追在流川身后,不满地说:“怎么那个诊所就你一个人,你的那个什么学长,叫三井的吧,根本就是剥削人,喂,流川——”
流川装作没有听到仙道的叫声,加快了脚步,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唇边的那一丝微笑。
夕阳下,那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染上了相同的浅金色,带着淡淡的暖意,十分美丽。
后记
“仙道!你这个浑小子!这封调职申请是怎么回事?!”
“咦?主编,我写得不清楚么?我希望能调到神奈川分部,做什么无所谓啦,这边的人手也正好不足……”
“东京这边更不足!你快给我回来总部!我什么时候批准你调到神奈川的!”
“可是我已经搬到神奈川了啊,主编,您不会那么残忍要我每天通勤四个小时上班吧,一个月下来交通费比我的薪水还贵。”
“你你……”
“主编,现在通讯那么发达,用电子邮件跟电话也是一样的,何必拘泥于场所,您说是不是?”
“……”
“主编……?”
……
仙道放下被切断的电话,转头对身边的人说:“枫,我这次好像真的惹毛他了……”
“……”
“会不会被炒啊……”
“白痴。”
“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