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樱华 12-19

作者: setuyuki,收录日期:2006-04-03,982次阅读

12
 
 仙道拉开幛子,却并没有看见流川的身影,待目光移到墙边鼓鼓囊囊成一团的棉被时,一丝了然于心的微笑浮上唇角.
他走过去轻轻揭起被子的一角......果然流川闭着双眼,如一只大猫般蜷成一团躺在那里.一面欣赏着流川可爱的睡相,一面摸了摸他的手脚,待到发现是冰凉的,仙道立刻皱起眉,"这个任性的家伙."
    仙道抱怨着,以最快的速度脱下外衣钻进被中,先将流川整个搂进怀中,再把他的双手贴紧自己的胸膛,最后稍稍撩开流川的额发,将自己的嘴唇贴在他光洁的前额上......
满意的察觉到唇上的触感渐渐温热起来,仙道开口到:"刚刚神送来彩的报告书."
      话刚一出口,怀中的身体就立刻僵住,贴在胸前的手也陡然握紧----
     就知道这小子没睡着.仙道将环在流川腰上的手又向自己怀中紧了紧,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流川散在颈边的乌发,边享受手中丝绢般顺滑的触感,边说道:"一切都很顺利,彩她还问你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感觉到流川紧绷着的身体渐渐舒缓下来,仙道暗自长吁了一口气,亲了亲怀中人儿的薄唇,也闭上双眼......
     "太夫弥生甚为可疑,我已察出她本姓相田,似乎与风魔族后裔有关联."脑海里浮现出彩的报告书上最后一段话,仙道唇角微微上扬,带出一丝嘲讽的笑,"被幕府灭族的风魔一族么?原来这个弥生真的不简单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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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新年伊始,而后樱花盛过,接着日子便进五月,算算竟是要入初夏了.随着天气一日日由温暖转向炎热,京都城中的普通百姓们都为着六月中将要举行的,一年一度最大的祭典诋园祭而兴高采烈的忙碌起来.谁都没有觉察到,看似平静的京城里,维幕派的会津藩与讨幕派的长州藩之间怒拔弓张的紧张对峙已到了一触即发的非常时刻......
     "流川君,今天你带上第一分队,去搜查那家薪屋.记住要活捉那个喜又卫门,把他带回组里."牧一大清早就对流川下达了指令.
      "知道了."流川低声应过,立刻回屋换上出动时的制服.
终于要开始收网了吗......流川想着,正准备绑上额饰时,扬起的手腕被人从背后一把抓住.
      这个人,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样神出鬼没的.流川挑起右眉,转头瞥一眼身后的人,脸上摆出"有事快说,没事就滚"的表情.
      "枫枫好冷漠,人家特地来给你绑头发的说..."仙道嘴上说的甚是委屈,脸上却笑得极为可恶.
       流川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连"白痴"都省了,抬脚准备直接走人."唉.....等一下嘛."仙道忙扣住流川的手臂,将他拉回自己的怀里.
       "我.很.忙."
       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冰寒的眼神更是酷过数九寒冬,可惜对仙道脸上比八月骄阳还要灿烂的笑容起不了什么作用.知道再嘻皮下去,流川八成就真要翻脸,仙道终于正色道:"这次去要小心些,那个喜有为门真名叫古高峻太郎,是长人的重要干部,恐怕不会轻易就范."见流川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仙道又说道:"如果遇到反抗,其他的杀掉没关系,但这个古高峻太郎,一定要留下活口,"说着松开扣住流川的手,替他绑紧马尾,佩好额饰,"最重要的一条是,记得千万不要受伤."
      "罗嗦死了,白痴."流川白玉似的面颊上略略蕴出红晕,稍显慌乱的拿起自己的刀,推开仙道径直而去.....
      仙道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臂,叉在胸前,笑得一脸满足,"枫枫害羞起来真是可爱."说罢脸转向门外,喊道:"樱木----樱木花道."
      "干嘛,"樱木一脸不爽的答道.这个剑山头,一大清早的喊魂哪.
      "准备一下,我们去白鸟原."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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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木僵硬着身体跪坐在敷座上,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头,觉得心脏已经快要从嘴里跳出来.满眼叮当作响的裙钗环佩直晃得他头晕目眩,冲鼻的脂粉香气也熏得他喘不过气来......
        都怪那个剑山头,不是他说副长出门一定要有侍从跟随才排场,自己怎么也不会上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来.结果来了以后,就一闪不见了人影,把本天才一个人扔在这里,真是可恶.....樱木一边昏头涨脑的想着,一边拼命在心中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眼睛从自己的手指移到面前的酒杯,就再也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
       "这位大人,怎么不喝酒呀?"
       甜甜软软的嗓音听起来甚是耳熟,递到眼前的纤纤素手也似乎在哪里见过,樱木诧异的一抬头,"是你!"
       晴子面对着樱木一脸的惊讶表情,依然是巧笑倩兮,轻舒玉腕,替樱木面前的酒杯里斟满清酒,偏了偏头,俏然道:"大人是初次到白鸟原来麽,妾身晴子,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了."说罢,晴子侧身放下酒壶,做势就要起身,不想被樱木一把抓住手腕,"你......"
       晴子转过脸来,轻眨一下杏眼,红唇噙着娇笑,反手搭上樱木的胳膊,道:"大人似乎有话要跟晴子讲,不如到晴子房里来吧."
       晴子话音刚落,樱木就忙跟着起身.此时不管什么理由也好,樱木只想到个能喘口气的地方去;更何况他确是不舍就这样放这个女子离开.自那日以来,那双噙着泪光的杏眼及说着"妾身害怕的紧"的微颤着的樱唇,就时时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岂有不跟去的道理.
       晴子缓缓移动着脚步,双手在袖子里捏成拳头,尽力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天知道在一进门,看到这头红发的瞬间,自己有多高兴.自从那日惊鸿一瞥后,就再也得不到关于那人的任何消息.明知道那两个长州人不会是他的对手,可还是禁不住的担心.他那日没有带刀啊...看起来又是那样的苍白...若是不留神受个伤什么的,可如何是好......
       自那以来,自己寝食难安,心急如焚.想向人打听,却又不能贸贸然随便对人提起.晴子心中明白,这种事,若是问错了人,可是会招徕杀身之祸的.就这样想问又不敢问,放在心中磨了几个月的事今日终有可问之人,怎不叫晴子喜得只想感激上苍......

       两人进屋后,晴子就迅速将门掩上,转身看到樱木还木木的站在那里,涨红了脸,一副不知道手脚往何处放的样子,禁不住宛然一笑,道:"这位大人请坐呀,还不曾请教尊姓大名呢."
       "呃,我,我叫樱木花道,晴子小姐叫我樱木就好了."樱木搔搔头发,在敷座上摆出正座的姿势.
       晴子双手呈上热茶,温柔笑道:"原来是樱木大人,晴子失礼了.那日,大人出手相救,真是多谢大人呢."
       樱木本是双手去接茶碗,听到晴子的话,猛然抬头,惊喜道:"原来晴子小姐还记得,我还以为......"
       "大人的大恩大德,晴子时时刻刻铭记在心,那敢忘记......"晴子愈发笑的甜美,也在樱木的对面坐下,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问道:"那......后来怎样了,大人知道吗?"
       "什么后来?"樱木喝一口茶,嗯,真好喝,不愧是晴子小姐亲手泡的茶.
       "就是...流川大人,后来怎样了,他,可有受伤?"晴子再也忍不住,一古脑儿问出来,一双眼睛急切的盯着樱木的脸,手心里已捏出汗来.
       "喔,那小子啊,什么事都没有,精神着呢."樱木皱着眉,哼哼道.虽然已经很久了,但只要提到这件事,樱木还是觉得气闷得慌.
        "呼---那就好."晴子长吁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竟一直都摒住了气息.


而与此同时,弥生房内......

      仙道将茶端到唇边啜一口,不温不火的问道:"弥生近来可好?"
      "副长一直不来看妾身,妾身怎么会好......妾身还以为,副长已把妾身忘了......"弥生一双妙目泪光莹莹,哀怨的眼神混着勾人的娇媚,好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怎么会忘了弥生呢."仙道只是笑,看着弥生的目光却是高深莫测.
      弥生心中一凛,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可怕的对手,自己永远无法摸到他在想什么.更可悲的是,自己居然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了,爱上这个世上最不该爱上的人......弥生暗自咬紧牙关,强压下心中种种苦楚----灭族之恨,不共戴天.更何况,他并不爱我.想到这里,弥生更是觉得心中泣血.那个流川枫,男人生的那般模样根本就是妖孽!这次最好能借南烈之手除了那个媚人的狐竟,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心思转过千万,弥生却没有在脸上露出一分一毫来.端着笑,缓缓移至仙道的身边,将自己的手覆上仙道的手背,娇声道:"副长好久不来,这次就过了夜再走可好?"
      仙道看着弥生隐隐含着期待的眼,脸上仍旧是笑,待到话一出口,却是与刚刚的话题毫不相干.
      "听说弥生小姐旧姓相田?"
       轻飘飘的几个字,听在弥生耳里却犹如五雷轰顶,一时间竟微微变了脸色.
       他怎会知道!......自己与风魔一族的关系,在长州这边知情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他是如何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失措,弥生不自然的笑笑:"副长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一时听说,小小的好奇心罢了,"仙道不露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拿出长烟,点燃,"弥生小姐不必在意."
        不在意----才有鬼咧!弥生暗暗咬了咬牙,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吗?对方到底知道多少,有必要通知长州藩吗?
        "弥生小姐是有个叫彦一的弟弟吧."仙道只当完全没有看见弥生忽青忽白的脸色,吐出一口长烟,道.
       弥生脸上的笑一下子冻住一般,僵在唇角,指尖不由自主颤栗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妾身是有个弟弟,可是现在应在江户,副长怎么突然提起他......"周身一阵发冷,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
       "喔,前些日子从江户募集来的几名新队士中,有个叫做相田彦一的.我是依稀记得你有个弟弟,一问起来,果然就是,你说巧不巧,"仙道弹弹手中的烟,唇边的笑更见的悠然,"改日带他来见你一面,说是有十年不曾见过了?"
       原来......如此......弥生只觉得透身冰凉,无力地斜靠在矮几边,一丝苦笑爬上嘴角:"副长究竟要妾身怎样呢?"
        "什么都不需做."仙道说着,熄掉手中的烟,站起身来,"弥生小姐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妾身明白了."被对方看了个通通透透不说,连弱点都抓在人家手里,自己除了俯首称臣,还能怎样呢.看着仙道走出房间的背影,弥生只觉得一阵眩晕,忙用手撑住身边的墙壁,大口的喘着气......今天才算是亲身感受了这个被称作"新撰组之鬼"的男人----仙道彰的恐怖......
       转念想到长州藩的那几个老头,弥生懊悔的咬住嘴唇,自己这一步真是走得大错特错,怎么能指望借长州藩的手向幕府复仇呢.就那几个不中用的老家伙,在仙道彰的面前,只能是必败无疑......
      不过,我是不会就此死心的.在理清思绪,逐渐平复了失控的情绪后,弥生的唇边又现出一抹冷酷的笑,现在不能动手不代表以后也不能,仙道彰,能让你方寸大乱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流川枫......

 
13
 
 "南大人,南大人,大事不好!"一名志士跌跌撞撞冲进后院,脸色煞白的叫到.
    正沉浸在稽古中的南却充耳不闻,一丝不苟的习完整套刀法,才起身收刀,斜瞟一眼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部下,问道:"什么事?"
     "今天清晨,新撰组出动搜查了古高大人的地方,古高大人及几名同志都被捕了."
    "!"
    南烈握在刀柄上的手陡然收紧,双眉微微皱起----本以为古高那边还可以拖几天,没想到任生狼的鼻子这么灵.
   "传令下去,先将分散在京城各处的同志们都集中起来,计划要变更."南烈沉吟着开口,抬头望着不远处为了柢园祭而正在搭建的高台,不自觉的哼出一声冷笑.看来计划要提前,赶不上柢园祭了......不过也不坏,这几天来,正好东风渐强----一片火海中的京都会是何等的美丽妖娆呢...一定会比红艳如燃烧之火焰的赤莲盛遍整偏原野更为绚烂壮观吧......
   "等一下,"南烈收回眺望的目光,叫住准备退下的志士,"这次新撰组带队的是谁?"
   "据情报确是新撰组第一分队队长流川枫."
   "流.川.枫.麽?"南烈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眼睛细细眯起,一年多以前的那一幕立刻浮现与眼前,景象鲜明,历历在目.
      忘不了......
   那张在跳跃着的桔红色火光映衬下,摄人心魄的精致面孔;
   那双因愤怒而燃烧着的,异常明亮锐利的黑哞......
   言语无法形容的美丽与强悍...丝毫不逊色于周围的熊熊烈火,甚至更加瑰丽夺目,灿灿生辉......
   流--川--枫--
   光是念着这个名字都让人感到心脏一阵麻痹.南烈轻轻闭上眼,迎面拂过的暖风中夹带着蔷薇淡淡的清香...... 通常愈是美丽的事物就愈是激起人的邪欲......
   南烈猛然睁眼,出刀----
   银光闪过后,被削成碎片的蔷薇花瓣,一片一片,随风飘零而落......
   看着地上散落的残瓣,一抹含着莫名兴奋的微笑从南烈的嘴角渐渐扩散开去......那种令人窒息的美,好想让人亲手把他揉碎,不知道那白皙纤细的脖子里流动着的鲜血,是否也入这满地的蔷薇花瓣般红艳妖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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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无表情的看着古高俊太郎一看不出形状的脸,仙道冷然道:"还不说麽?"
   "......"
   古高勉强睁着肿胀不堪的双眼,要忍住冲到口边的呻吟已是拼尽了全身最后的气力,无法也不屑对仙道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不说也没关系."仙道挑挑眉,嘴角缓缓向上,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今天你店里暗藏的那些武器似乎被你的同志们盗去了不少呢,着代表什么你也明白吧,古高大人."
   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嘲讽而冷酷的光芒,仙道继续道:"看来他们很是性急啊......居然完全不管古高大人的死活,还真是无情呢......"
   "你......"古高闻言,眼睛骤然瞪大,满是血污的嘴唇神经质的颤抖起来.
   自顾自的吸一口长烟,仙道随手拿过先前放在一边的报告书,缓慢但清晰的念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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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好强风之夜,在御所处顺风势点火的话,顷刻之间京都就会化为一片火海.然后趁混乱从幕府手中救出天皇陛下,请移驾至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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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啧,"仙道一边念着,一边摇着头,满脸同情的看向全身都开始颤抖的古高,道:"用枫的话说,还真是白痴加三级."
    "唔......"
    "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个?"仙道说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报告书在空中轻轻晃了晃,"那天一道从你店里搜出来的啊."
    "你......早就......"古高喘息着,艰难开口道.
    "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拷打你?"仙道脸上的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赤裸恨意,"御所之变时,是你助南烈那个混蛋逃走的吧......就凭这一点,光是一刀杀了你,怎么能消我心头之恨.枫受过的痛苦,我要你们千倍万倍,好好的偿还."
    "南先生的酒,据说很是美味?"仙道说着起身,轻轻一声冷笑,直叫人寒入骨髓,"新撰组的酒,不知合不合古高大人的胃口呢......来人!"
    "是,副长."
    "去装一大缸酒来,把他扔进去.记住小心别让他咽了气."嘱咐完队士,仙道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鬼......"全身瘫软的古高眼神涣散,只在唇边低低吐出这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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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来到道场,果然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此时睁独自一人,聚精会神的将理心流的天然平心眼,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着.
    感到自门口传来的炽热视线如锋芒在刺,流川停下手中的刀,正想要转身时,却被仙道从身后一把抱住.
    这个白痴,莫名其妙的干什么.流川不爽的拧了眉,想要摔开时,却察觉仙道的身体似乎在极其细微的颤抖.
    "怎么了?"难得的没有发脾气,流川耐住性子问道.
    仙道把脸埋在流川的右肩上,闷声闷气的说:"不要动,不想让枫看到我现在的脸."
    这家伙又在玩什么?流川虽然在心里疑惑着,倒也依仙道所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象做了不该做的事."过了一小会儿,仙道又开口道.
    "什么事?"
    "不能说,"仙道低沉的声音含混不清,听起来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说了枫会讨厌我."
    "那就别说."
    "唉----"仙道略带诧异的抬起头,怎么这小子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还是对自己的事根本就觉得无所谓,仙道想着,稍嫌不满的问道:"为什么?"
    "不想讨厌你."
    简简单单五个字,语调也稀松平常的根说"今天天好惹"之类的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听到耳里的仙道,竟一时愣住......然后就有什么......
    温温的......软软的......
    自心底一点一点漫上来...渐渐溢满全身......
    枫......我的...坦白得如此可爱的枫......
    "那个不该做的事,做了后悔吗?"没多给仙道感动的闲暇,流川又开口问道.
    "不,一点也不."仙道回答的斩钉截铁,"即使从头来过,我还是会做."
    "那有什么不该?"流川在心里叹口气,真搞不动这个白痴,为什么总是为一些很无聊的事自寻烦恼呢.
    "枫,你明不明白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仙道抱紧怀中的人,在心中满足的叹息,这样的单纯的信任着自己枫,怎能叫人舍得放手......
    而与此同时,感觉到仙道搂得越来越紧的流川脸色也越来越黑,自己刚才那么多口水都白费的啊,这家伙还不放手,居然还愈抱愈紧......啊----忍不下去了----
    "好痛!"仙道一声疼呼,立刻放开流川捂上自己的小腿,"枫你怎么这么狠心,踢那么用力."
    "白痴啊你."好不容易获得解放的流川松了松身上早已汗湿的衣服,恶狠狠一眼瞪过来:"都六月了还抱那么紧,你不热我还热咧."
    看着坐在地板上痛得倒抽凉气的仙道,流川的眼眸里不禁又显出几分担心的神色...刚才好象真的踹太用力了......哼,管他呢,自找的......流川这样想着,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忍不住微微骤起好看的眉毛,抽了抽小巧的鼻尖----"阿嚏"
    "枫,赶快去洗澡换衣服."仙道一脸紧张得从地板上爬起来,"这两天风大,小心热伤风."枫现在的身体可是半分马虎不得,再说大战在即,更市容不了一丝疏忽.
    哼,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刚刚差点被捂出痱子,现在风一吹,自然想要打喷嚏.朝仙道扔过去一对大大的白眼,流川扭头快步向后院走去.
    目送着流川的背影迅速溶入夜色,而后消失在拐角,再转眼看看院里,于晚风中纷乱摇弋的樱枝,仙道脸上的笑渐渐凝重起来...看来事态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只是......以现在组里的状况,很难说有十成的胜算哪.仙道低下头略微思量一番,抬脚向牧的房间走去.

 


    觉得自己的同人女恶魔本性开始苏醒了....笑....下面是新撰组时局背景介绍:
    当时,天皇自然是没有实权的,而幕府的权力其实也被地方势力----即各藩架空.当时时局混乱,讨幕派的长州藩和负责守备京都的会津藩之间的对峙相当激烈.文久三年八月的京都御所政变中,长州藩大败,在京都的势力被大大削减,且亲长州派的三条美实一派也随之失势,京都的政治主导权由亲幕府的中川宫一派掌握.长州一派在京都的活动转为地下,直接的结果就是导致京都的治安严重恶化.
此时,新撰组就诞生了.新撰组名义上隶属于会津藩,实际上,嗯......好象谁都不甩的样子,自我意识浓的很......主要的工作是协助会津藩维护京都的治安,好象现在的武警,每天都会出去巡逻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好象有了他们之后更乱了.因为常会有队士在街上看到让自己不爽的浪人,就会去问:"你是不是长人*长州人*?"
"不是."
"偶看你就是."
"真滴不是."
"狡辩,看刀!"
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所以,新撰组对于京都的普通百姓来说,事让人谈之色变的斩人集团......冤枉呀,偶们枫枫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的说......

14
 
 元治元年,六月五日傍晚----
     才是初夏的天气,却闷热的有些异常.成片的火烧云一直连过天边,赤红如血.为祭典而排演着的能剧的伴奏声,悠扬绵长,从柢园方向隐隐约约流进来,愈发显得挤满了人的町会静谧得近乎诡异.
      仙道挑起帐帘,看一眼帐外排列的整整齐齐,蓄势待发的队士,微皱了浓眉,转头看向静候在一旁的神,问道:"如何了?"
      "午后就已向会津藩递出了出动愿,还没有结果.据说是上午出动至黑谷,一时调不出人手."神抬起头,一向平静的脸上也微微透出几分焦灼.
      "见鬼."仙道轻唾一声,将目光移向正在仔细擦拭岚丸的流川,"枫,现在可以出动的人数?"
      "34名."流川头也不抬的答道,随后收刀入鞘,起身结好胸前的织羽.
     "副长,城中潜伏的长州浪士至少有四十至五十名左右,就算还未全部集结至一处,也有相当的人数,"神面色凝重的进言道:"为减少不必要的牺牲,还是应该先等援兵."
     "......"仙道抬头看看天色,抱胸不语.
     正在此时,牧挑起帐帘走了进来----
     "怎么还不出发吗?没想到你们还真沉得住气."言语之中竟颇是意外.
     看着牧黝黑的脸上隐约可见的兴奋色彩,仙道眼里也隐隐显出笑意,"局长,我就知道你等不及."
    "再等下去也没用."牧昂起头,看一眼微暗的天空,"就照昨夜商量好的,我带上流川,藤真等十名自鸭川西侧开始,其他的人由你带着从东侧开始."说着,牧拉开帐帘,向外大声命令道:
    "现在搜查开始!所有的人分成两路,由我及副长分别带领.大家及主要仔细搜查,不放过一瓦一砾.如遇反抗,杀无赦!"
     "出发!"
    随着牧的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迅速动作起来.这时,仙道开口叫住流川:"枫--"
    "......"
    流川闻声转过脸,乌黑的眸子直看过来......
    "当心...."
    "嗯."极快的点一下头,流川回身小步向牧那一组跑过去.
    暮色沉霭中,流川脑后被高高束起的柔软乌发,随着跑动的步伐,在暖桔色的风里如黑色精灵般的跃动着......仙道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竟从心底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老是觉得枫今晚看起来比平时要略显得苍白些呢?是自己太多心了吗?仙道摇摇头,努力挥去脑海中的阴郁,难道自己还不相信枫的实力吗,何况还有牧在,不会有事的.
     一边说服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仙道也转身向自己这一组道: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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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因为临近柢园祭而开始实行的宵禁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仅有的一两个人,在看到新撰组的旗帜后,也立刻远远避开了去......
    牧带着流川等人,先沿着高濑川,将大大小小的旅馆一间不漏,细细盘查下来.待到渐渐接近三条小路时,几乎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察觉到,自己的四周不知何时起,已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妙的紧张气氛......
     池田屋...就在眼前了......

    "奇怪......"站在三条小桥的台阶上,藤真低声道.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的脸上.藤真无辜的眨眨眼,冲着池田屋的方向略一抬下巴,解释道:"到现在这个时候,看板还没有收进去,不觉得奇怪麽?"
    "的确."牧顺着藤真的话看过去一眼,赞同道:"二楼似乎有灯光哪."
    "我去看看."藤真说着,矮下身子,悄无声息的潜了过去......
    莫约一刻钟工夫......
    藤真微微喘息着小步跑回,碧色的大眼睛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色彩----
    "局长,钓到大鱼了.副长的情报果然不错."藤真尽力压低了声音,"我看了一下玄关,乱七八糟放着大约三十双鞋子,那家池田屋,撑死了也只能住下差不多十人左右而已."
    "也就是说..."与藤真交换一个会意的眼神,牧开口道:"有二十人左右是长州浪人."
    兴奋,紧张及......些许的不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浮现出来......
    "我们这边十人,对方超过二十人......"牧的视线缓缓扫过身边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流川的身上,"流川君,你说怎么办好呢?"
    本来一直沉静无语的流川闻言,抬头向池田屋方向望去一眼,开口道:"一人去通知副长,一人去通知会津藩,三人留在屋外封住前后及院门,余下的人杀进去."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好小子!牧赞赏的看着流川依然平静无澜的脸,又说道:"那这样一来,就是五对二十哪......"
    "局长怕了麽?"耳边响起藤真揶揄的轻笑......
     这家伙,看来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报复我的机会啊...牧苦笑着摇摇头,转眼看向流川----
    被渐强的晚风吹的纷乱的乌黑流海下,是异常明亮着的双眸,苍白的面颊上隐隐泛出兴奋的红潮,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如同已出鞘的利刃般散发出强烈的战斗气息.....
    真是...一群没办法的小子...牧在心中无奈的笑着,开口道:"那么,就照流川君刚才所说的,行动!"


   同时,在池田屋二层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南烈将手中的酒盏缓缓移至唇边,仰头饮尽,低声道:"行动定在两天后,六月七日的晚上."
   "可是......古高大人怎么办?"对面一人开口问道.
    "没时间管他了,那家伙也不过是自食其果."南烈冷冷说着,又将手中的酒盏注满.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新撰组的那些家伙也不是吃干饭的.奇怪的是弥生这个女人,这两天象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消失了踪影......
    "南大人,话不能怎么说.大家都是一起立过誓的同志,这样见死不救怎么说的过去."
     言语用辞恭敬有礼,却是隐含着指责的意味,南烈略显意外的看过去一眼,而后举杯至唇,并不理会.
    "南大......"
     那人又要开口,忽然南列举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轻轻放下酒杯,凝神屏息......整个房间里除了极浅的呼吸声外,并无其他响动......刚才一瞬间,似乎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是自己的错觉吗......


   由撬开的窗户,牧,流川,藤真等一行五人,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刚经过玄关,转上走廊时,就迎面碰上了正提着灯笼巡夜的店主.
   "你,你们是......"面对着好似从天而降的五人,店主瞪大双眼,惊疑不已.待到看清对方的装束,才猛然明白过来,下意识的张大嘴,"新..."
   没等店主说出第二个字,牧已手起刀落----但事与愿违的是,店主沉重的身躯倒在地板上的一声闷响,还是惊动了楼上的人.
"怎么了?"二楼有人探出头来,而后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哼."牧擦擦腮旁才刚溅上的鲜血,回头道:"流川君,一楼就交给你了."
   "嗯."
    流川"嚓啦"一声抽出岚丸,刀尖略为下垂,微向右倾,摆出天然平心眼的起式.
   朝流川点一下头,牧立即带着藤真向楼上冲去.
   流川双手握刀,静立在一楼走廊的入口处.这里的话,就切断了敌人的唯一退路.

    随着"新撰组!是新撰组!"的惊惶叫喊声,楼上的灯光瞬间熄灭了.而后纷乱的脚步声,刀与刀的撞击声,重物倒地时的闷响及不绝于耳的惨叫,充斥了整个二楼....刺鼻的血腥气,迅速蔓延开来......
   很快有人挥刀迎面砍来,流川微侧过身子,手中的刀顺着来势往下一按,接下对方的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向上挥刀,斩下.
只听得一声闷哼,温热的血随即溅到脸上......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流川背后挂着的小小羽结,如同一只纯白色蝴蝶般轻盈可爱,随着流川的动作,在一道道飞溅而起的血廉间隙之中,精灵一样璇舞着......跳跃着......奏出华美而残酷的死亡乐章......
而流川手上已幻化成一抹银色的岚丸,也仿佛有生命似的,闪耀着致命的媚惑光芒,将受到蛊惑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吸引到自己身下,再夺取他们的生命......
    血......渐渐漫过脚面......
    鼻尖微微沁出细密的汗珠,胸口也几乎闷得喘不过起来......
    不好的感觉......流川皱了眉的同时,看到走廊深处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晃了一晃,向内院逃去.
    不能放走一个!流川不做多想,立刻跟着追了过去.
    从廊下跃入幽暗的内庭,视野随即掩入一片黑暗中.看不清脚边情形的流川,一不留神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个趔趄,失去平衡的一瞬,流川及时用刀撑住地面,在没有摔倒.
    然而就在此刻----
    忽然有种从未经历过的恶寒袭来......双膝一阵发软......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从身体的深处,缓缓涌上来......
    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流川,倏然觉得背后一紧!
    杀气!
    黑暗中,刀锋划破空气劈下,掠过流川的颊边,一绺乌黑的发丝随之飘落脚下......

    流川同时转身跃起,压低了自己的刀尖,摆出防守的姿势.抬头一看,原本冰寒的眼立刻变得更加凌厉,骇人的杀气自全身腾起......
    "找了你好久......原来在这里......"南烈脸上显出嗜血的笑,"还是这样的你最美了,真象一朵盛开的蔷薇......"
     忍住一阵阵袭来的眩晕感,流川咬紧了牙并不答话.此时双眼已经完全适应了内庭的黑暗,可以清楚的看到南烈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凌乱,满脸血污,肩上也好像是负了伤,半边身子血淋淋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漫无边际的暗夜里,流川清楚的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冷汗一颗一颗自额上滑下,眼际也渐渐模糊起来......
    没有时间再等了!流川终于轻提一口气,抢先出招.
    先由平心眼起式,手中的刀向左侧一晃,同时右脚向前跨出一步,双臂随即顺势将刀递出,直刺南烈的咽喉.
南烈眼见到来的凶猛,也迅速举刀横架与面前,身子略倾,手中的刀跟着斜下,就要去挑流川的刀.
    可流川象是早就预料到南烈的举动一般,没等到招式用老,双腕便一翻,手中的刀旋即顺着对方的刀锋掠下,分毫不差的刺向南烈的心脏.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须臾之间,胜负已分.
    南烈大惊失色的想要闪开,终究是晚了半步,流川的刀已深深刺进他的左胸.
    没有刺中心藏!借由刀身传来的触感,流川随即明白这一点,双手立刻毫不犹豫的翻转刀锋,就要向左劈出......然而......
    喉头一阵腥甜......
    一口鲜血已涌至唇边......眼前一黑,握着刀柄的手也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见鬼!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看着面色陡变,呼吸急促的流川,南烈缓缓伸出手臂,握住刺在自己胸膛上的刀身,只轻轻一用力,就拔了出来.而后再一扬手----早已气力全失的流川就和刀一起,被狠狠摔了出去.
    全身的骨头仿佛碎成了无数块......每吸一口气,胸口就如同被撕裂般的痛楚......流川咬紧唇,把涌了满口的鲜血生生咽了回去,单手持刀支住地面, 硬是站起身来.紧盯住南烈的黑眸中,斗志不见分毫减弱,反倒愈盛愈烈......
    低头看一眼胸前的伤口,再看一眼即使面如金纸,汗如雨下,眼神却依然甚至更加犀利无情的流川,南烈的目光渐渐显得狂乱,"果然够强......害得我越来越想要亲手毁掉你......"
    说着一跃而起,手里的刀挟着风声,朝着流川的头顶狠狠斩下.流川下意识的举刀格开,但随着手臂的抬高,集在喉头的血二度涌出......再怎么咬紧嘴唇都没用了,流川终于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
    面对流川突如其来的吐血,完全没有准备的南烈略一愣神----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流川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挥出"无想之剑"......
    确定刀确是砍在对方的脖子上,流川全身一松,又低头呕出一大口血,意识渐渐朦胧......
   吐出的血在地板上迸溅开去......看上去好像在六月骄阳下怒放的蔷薇一般......一朵重着一朵,一瓣叠着一瓣,幻化出一片深深浅浅的红,灼的眼睛都要痛起来......
   陷入昏迷的一刹那,耳边似乎响起藤真的声音----"流川君,你怎么了?!"
    然后就是......
    无边无际的......暗......

 
15
 
 是......什么声音......
    零零碎碎的叫喊声和...远远近近的说话声...
    以及......
    纷乱无章的脚步声......
    在耳边来来回回......嘈杂不堪......
    还有谁...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好吵......
    "!"
    流川猛然睁开眼,赫然对上仙道可以说是惨无人色的脸.
    "枫!"仙道见流川总算是悠然醒转,几乎喜极而泣,想再把他抱紧些,又怕他身上受了伤经不住,只得连声问道:"可有哪里受了伤?怎么好端端的晕了过去?"
    流川先试着吸了口气,觉着胸口还算顺畅,没有先前憋闷的感觉,而口中的血似乎也已经全部吐掉,才稍为安心了一些,正要答话,没想到一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枫..."
    流川的咳嗽,一声一声,听在耳朵里,撕心裂肺样的痛......仙道咬紧了牙,只拿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流川的面颊,微红了双眼说不出话来.
   ......
   回想刚才拉开幛子,看到浑身上下浸满了鲜血,如同一个破败的娃娃般,紧闭着双眼,毫无生气的躺在塌塌米的流川的那一瞬间,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什么狠狠的砸了一下,霎时间空白成一片----待到回过神来时,已经是浑身颤抖着将流川搂在怀里.
   怀中的枫,看起来是那样的纤弱单薄,好像稍一用力就会在手腕中碎掉一般.精致的面孔上血迹斑斑,原本是浅葱色的制服也早已看不出颜色,从上到下,除了血还是血......那欣长乌黑的睫毛,每每随着微弱的呼吸轻颤一下,自己的心就跟着狠狠抽搐一下----怎么会,怎么会!那样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强到令人眩目的枫,现在却苍白无力,一动不动的躺在自己怀中......而自己除了眼睁睁的看着,竟是无能为力......
   心,已是痛到要颠狂......
   见流川的咳声好容易平息下来,仙道缓缓伸出手指,沿流川的额边颤抖着滑下,将他脸上沾染的血迹一一拭净,哽着声音问:"枫,伤在哪里?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大夫马上就来."
大夫!?流川心中一凛,挡开仙道的手就想要起身.
   "枫......?"仙道刹时慌了手脚,一把将流川搂紧,"做什么?"
   "中暑而已,白痴."流川恨恨咬牙到,同时奋力在仙道怀里扭来扭去.
   "别想骗我,这血是怎么回事?"仙道的口气已带了薄怒,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爱惜自己.
   "不是我的血."流川继续挣扎,喘着气道:"放手,热..."
   "来人,把窗子都打开."仙道一边制住流川的动作,一边对身边的队士说道:"去倒茶来."见流川仍旧不死心的想要挣开去,终于沉下脸来凑到流川耳边小声说道:"枫,再不乖,我可真要生气了."
   哼,我就不信你当着人的面能怎样!流川俊眉一挑就要顶回去,却看到仙道注视着自己的眼里,满满的焦急与心痛,以及紧绷的嘴角边,隐含着的怒气,心里没来由的轻轻颤动一下,终于垂下长长的睫毛安静下来.
   仙道见状也松了口气,还好这家伙今天没有一倔到底.见一旁队士已递上茶来,于是改用一手抱住流川,另一手端过茶碗,先在自己的唇边试试温度,觉得冷热刚好,才递到流川唇边.
   茶水送到眼前,流川便觉出嗓子渴了,且口中腥腥咸咸的也实在难过,于是毫不客气的就着仙道手中的茶碗大口大口喝起来.
   "慢点,仔细呛着."仙道说着,心里又隐隐的痛,不禁暗暗自责,早应该准备好茶水的,害得枫白白渴了这么长时间.
   流川一气喝完,满足的长吁一口气,面颊上也显了些血色.仙道见状,脸色才慢慢舒缓了些,抬手爱怜的抹去流川唇边的水渍,柔声问道:"真的没有受伤麽?"
    "哼"
   不满的朝仙道扔过去个白眼,流川忿忿开口道:"怎么你很指望麽?"撒这种一戳就会破的谎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又不是没脑子,切----
    呵,有精神顶嘴了......看着流川略抬着下巴,一脸不爽的瞥着自己的可爱模样,仙道一颗悬在空中的心总算是往回落了几分.眼睛的余光扫过周围,发现不知何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忍不住双手把流川搂的近些,将脸埋进怀中人的肩窝里,低声道:"枫,你吓死我了."
    借由颈部细腻肌肤传来的温热触感及清晰有力跳动着的脉搏,才总算是有了流川仍安然无恙在自己怀中的实感...
    "喂,"流川皱了眉头把仙道从自己身上拉开,门外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明显是忙得不可开交,怎么这个人好像很闲的样子."你没别的事做吗?"
    仙道苦笑着抬起头,唉......这个家伙,只怕他的脑袋里从来都没有 "气氛"两个字吧......算算时间,牧那边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
    "来人,抬副担架过来."仙道冲门外喊道.
    话音刚落,就被流川一把揪住衣袖,"你要担架干什么?"细长的凤眼危险的眯起,口气已是明显不善.
    "枫要是想我抱回去,我也不反对."仙道笑眯眯的伸出手臂,做势要将流川抱起.
    "白痴,要用自己用!"流川对仙道伸过来的手只做视而不见,撑起身体就想要站起来.
     "枫,不要任性."仙道按住流川的肩膀,觉得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疼,这个小孩,怎么又倔起来了呢,"你现在的状况,不用担架怎么回去."
     "仙道彰!"流川负气打开仙道的手,抿紧了薄唇,俊脸上乌云密布----哼,我宁愿自己爬着回任生屯也不要被人抬回去!
     看着流川坚持着不肯妥协的黑亮双眸,仙道无奈的叹口气,真是拿他没办法.不过话说回来,以现在这种情况,流川若是能以毫发无伤的样子回去,无疑是给这次的战果锦上添花,对与新撰组来说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唉,罢了......
    "站的起来吗?"
    "当然!"
     当仙道流川出现在院门口时,牧于藤真,及其他队士们都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喔,没事,没事,只是中暑."仙道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环住流川的肩背,将他的重量尽量移到自己身上,而流川也强撑住一阵阵发软的身躯,神色自若的答道:"没关系."尔后又转向牧,面带愧色,"局长,给你添麻烦了."
    牧闻言连连摇头,笑道:"哪儿的话,这次真是多亏了流川君,
我们才能除了南烈.真不愧是我们新撰组的天才剑士啊.....哈...哈...哈..."
     这时一旁的藤真神色复杂的看了流川一眼,问道:"流川君真的不要紧吗?"
    "唔"流川低着头含糊的应了声,就倚着仙道向前走去.
......
    放眼望去,天已大亮----至此,被后人称作将明治维新向后推移了一年的,幕末史上最为漫长,黑暗的一夜,在浓烈的血腥气里,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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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午未午时候的阳光,橙黄一片,由窗棂横浸至内......幛子隔纸淡漠的浅黄上,映出疏离斑驳的树影.流川安静的躺在被子里,睁着眼睛,很是专注的默数着隔纸上深深浅浅樱叶的影子.
前院的说话声偶尔传来字字片语,房间里静得除了自己轻微的呼吸声之外,就只有时间在光霭变幻中,缓缓淌过的声音......
数完叶子,有些无聊的闭上眼睛,想要再睡上一觉.这时,幛子被"刷"的一声拉开.
     翡翠般深绿色的眼和在淡金色阳光下,显出柔软栗色的头发,使原本略有些昏寂的室内刹那间明快起来.
    "流川君,还没有睡着吧?"藤真小心翼翼端着托盘,在流川身边跪坐下来.
     流川撑起身子,显是有些奇怪怎会是藤真来送药,但他只是看了藤真一眼,便伸手拿过药碗,一口一口慢慢喝起来.
    "为什么不说实话?"看着流川细致的侧脸,藤真突然开口问道.
    "......"
    流川端着碗的手微微顿了一顿,但随即又充耳不闻的默默将药喝完.
    "我都看到了,"藤真伸手接过流川手上的空碗,叹一口气道,"是血吧."
    "不要告诉任何人."流川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漠然道.
     "你----"藤真气结,差点没跳起来把手里的空碗砸到流川头上去,好敲醒这颗榆木脑袋.
    "你当吐血好玩的吗?这么大的事,不去看医生不说还不让人知道----"
    "医生说只是中暑."流川说着,竟然又重新躺回被子里,摆明了是要下逐客令.
     藤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忍住把流川从被子里揪出来的冲动,在口里喃喃念到----藤真你不要跟病人一般见识,为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气得折了寿划不来......
     流川等了一小会儿,发现藤真根本就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不由奇怪道:"前面不是很忙么?"从昨天开始仙道和局长他们就为了池田屋的善后工作忙的焦头烂额,别说吃饭睡觉,连喝口水都顾不上,怎么这个人有空跑到这里来磨牙打搅自己睡觉.
     "......."藤真再次确定自己一定是跟这小子犯冲,怎么平日看着闷葫芦似的,说出话来,句句能把自己气个半死.
    "我这就走,流川大少爷."藤真哼哼冷笑一声,起身道:"得赶紧告诉副长去请个高明点的内科大夫."
    "等等!"一把揪住藤真的衣摆,流川原本冷漠的黑眸骤然尖锐起来,"我不是说了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你要我不告诉我就不告诉啊,你谁啊你,还摆那个阴森森的口气----藤真愈想愈火,一把将自己的衣摆又扯回来,恨恨到:"我就是要说,你又能把我怎样."
    "......"
    流川无语,紧盯着藤真的漆黑眸子里寒光一闪,眼神竟慢慢移开了去.待藤真不解的顺着流川的视线一瞧----真真差点呕得背过气去.横架在那里的,不正是流川的爱刀----菊一文字是什么?
    好你个臭小子,还想动刀子不成......藤真觉得自己也快要吐血了,说到头自己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子,真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
    "流川枫!你到底明不明白,吐血这种事,万一是...是......"藤真说到这里忽然卡住,嘴唇微微颤着,那两个字在唇齿间转来转去,就是吐不出来.
   "劳咳."流川倒是说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和着话音眉梢还向上一扬,好像在不屑藤真有多大惊小怪似的.
   "知道还不去看医生!"藤真终于火大得吼道.这小子的脑筋到底是怎么长的,装的都是些什么古怪想法.
   ......看一眼藤真几乎可说是气急败坏得脸,流川冷然侧过脸,低下眼睫,默然无语.
   末了,轻轻一笑.
   极清极冷的笑......
   让人忆起十二月里的纷扬的初雪,悠悠飘至吐蕊白梅花芯中的那一丝倾动;又象极了凋零的残樱,如一滴苍白的眼泪,坠落至湖面时点起的一纹涟漪......
   ......
   "如果去看了,是呢?"
   藤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停格住,六月湿热的空气里,彻骨的冷竟由心底一点一点泛上来......如果,是呢....?会怎样?
   "池田屋一战斩了那么多长人,长州藩决不会忍气吞声.说不定这两天就要上京.我的事如果被仙道知道,定会被他逼着回日野,而我回去,仙道也必然一起的.少了仙道和我的新撰组,要如何应付长州藩的那些家伙?"
   一番话字字在理,针针见血.藤真听的脸色越来越白,竟想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这次池田屋一战,新撰组本来就不足的人手又折损不少,再少了仙道流川......若是长州真的攻过来......后果真是不敢想......
   "所以,不要告诉任何人,拜托."流川抬起头,脸上隐约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那个总是骄傲无比,心比天高的流川枫,居然会这样放下身段来求自己......看着流川坚决纯粹的眼,藤真不由得微微动容......可是,尽管事况的确如流川所言,自己也不能放着他的身体不管哪......藤真毕竟是极聪明的,清理一下思绪,就想出了法子.
   "那我答应你不告诉别人,可是你得去看医生.我认识一个极好的大夫,叫做花形的,你就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他定会为你守口如瓶."藤真说着,眼见得流川的眉毛又皱起来,立刻接下去道:"你若是不去,我就告诉副长绑着你去."
   说罢藤真也毫不示弱的迎上流川倔强的眼,两人对视半晌,流川终于"哼"一声,将脸撇过一旁,闷声道:"成交."

 
 
16
 
 "池田屋以后,白鸟原里长人的踪影已甚为罕见,而弥生也称病谢客,闭门不出。据我所察,长州藩那边似乎有大动静,望速抱会津,加紧应对。另副长也请提高戒备,据可靠情报,长人不日即将上京。”
  彩子停下笔,想了想,又再添上几句:
  “听神说,小枫近几日体调不良,那孩子先天体虚,又有旧疾,还望副长多多费心,彩子在此叩谢。”
其实不写这几句,仙道也应该把小枫呵护得无微不至吧......彩子自嘲的笑笑,慎重的将信密封好,拿出竹哨轻轻吹了一声----片刻后,神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
   "拜托了,神君。”彩子说着将手中的密报递过去。
   “嗯。另外副长让我告诉你,要千万小心弥生。风魔曾是忍中最强一族,身为末裔的弥生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谢副长挂心了。”彩轻笑道,“彩毕竟出身月华一族,虽敌不过风魔,自保还是有余的。”说着,明艳的五官渐渐笑得柔软朦胧起来,乌黑的大眼睛里隐隐翳上一层雾气,“告诉小枫,叫他不必担心。另外,请转告副长,彩不在的时候,小枫就拜托他了。”
    “彩姐......?”
    看到神清秀的脸上一瞬显出惊疑的神色,彩“扑哧”一笑,打趣道,“神君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小枫的身体,拜托一下副长而已。”
   “那么,彩姐保重。”神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也暗自好笑自己的过敏反应,大概是最近血见得太多,连神经都纤弱起来。
    “嗯。”
     目送着神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彩唇边噙着的笑便转瞬即逝----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就回去任生屯去陪在小枫身边,那孩子打小儿就倔强好强,有什么病痛从来都是自己咬牙硬挺着,这次神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体调不适,卧床休息,可自己明白,不到一定地步,那孩子是绝不肯乖乖躺下的......那个傻孩子......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自己......定是病得不轻......
    凝视着案几上跃动着的明黄色烛焰,彩眼中不觉渐渐渗出泪来......自己责任在身,纵使心急如焚,除了眼巴巴的坐在这里,也别无他法......只能指望仙道了......
    想道仙道在流川的身边,彩方才觉得略为安心了一些,轻轻舒缓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痕,却猛然惊觉窗外有人。
奇怪,三更半夜的,难道是神又折了回来?彩还来不及多想, 那人影一晃,就已经跃进房内来。
    “良......田......?怎么这么晚......”彩按下心中的惊惧,强作笑颜道。
     满身风尘,显是远道而来的宫成气息未定,就急急开口叫道:“阿彩!”
    “良田,怎么来之前也不先使人捎个信,”彩忙起身倒茶,尽量笑的自然些,“吓我一跳。”
     玉露递到眼前,宫城却不去接,而是一把抓住彩的手腕,问道:“阿彩,我连赶了三天,一口气不歇的从长州到京都,就是要问你一句,是不是你?”
     “是我什么?”彩睁大眼睛,做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一颗心却慢慢沉下去......
     “那个女人,说你是新撰组的密探!可我不信,阿彩你不是对不对!”宫城略略涨红了脸,口气焦灼。那女人一定是胡说八道,亏得藩里的那些老头子还相信她,阿彩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会和任生狼扯上关系。
      那女人----是弥生么?难怪这几天闭门不出,原是跑去长州通风报信了。也怪自己技不如人,竟被她溜走......既然事已至此,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彩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腕,放下茶碗,神色自若道,“那个女人并未说错,我的确是新撰组的人。”
      嗓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动人,精致的唇角徐徐向上,弯起绝美的弧度,心里的泪,却一滴一滴淌下来......
      “阿彩----”宫城一时疑心自己听错,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我可从未说过我与新撰组没关系啊。”彩脸上娇媚的笑,一息一息冷下来,纤白的手指悄然无痕的滑进衣袖,触到冰冷的叶镖。
      “......为什么?”脑中一片混乱,千言万语瞬间一齐涌到嘴边,却只吐出来三个字,宫城的脸上渐渐出痛苦的表情,一双眼睛却仍是固执的不肯从彩身上离开。
      “十六年前,我的双亲被长州浪人斩杀。我带着两岁的弟弟,躲在壁橱的夹层里才侥幸逃过一劫。”红唇边还隐约噙着笑,美目中却已是全然的冰冷,“良田,你可曾亲眼目睹自己父亲的头颅在眼前飞过,可曾闻到过自己母亲的皮肉在鼻端烧成焦炭的味道。”彩一字一句,说的平静舒缓,手心里渐渐渗出冷汗......小枫那时还太小,受到惊吓一口气背过去,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可我流川彩当时已咬牙指天发誓,今生今世都决不忘这血海深仇!
     “自那天起,我月华一族就与长州不共戴天。”彩说着,手指不自觉的一用力,锋利的镖刃立即划破指尖细嫩的肌肤。不过是细微的痛,却如锋芒般深深扎进自己的心中,随即又如波纹一样瞬间扩散至全身......彩一个激啉,登时心如明镜,自仇恨中清醒过来......可同时间满心的苦,涩涩从心底泛至舌尖......这个人,是真的对自己好的啊......
      "阿彩,你一直都是在骗我?"
     本以为他这样的性子,得知真相后定会暴怒,没想到还能用如此平静的语调讲话,彩略偏螓首,唇边微微绽出笑意.....衣袖中的手指已将叶镖松开...罢了,池田屋一战算是扯平,现在他要杀我,我也别无怨言了.
     "你说愿意跟我回乡下,也都是骗我的吗?"
     "我说不是,你又会信吗?"
     "我信!"
     彩愕然抬首,轻启红唇却又吐不出话语......心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缓缓氲染开来,那有人傻到这个地步的,让自己说他什么好呢......
    "阿彩,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肯跟我长野老家吗?"宫城上前一步,紧握住彩的双手,"不要多想,现在就回答我."
彩注视着宫城热切的眼,尽管在心中拼命的叫着"我肯,我愿意",可口中吐出的话却是"良田,我不能......"
    "阿彩,你肯的话,没有什么能不能的.再说,你现在的身份长州那边已经知道,只怕来杀你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宫城说着,取下身上的包袱打开,"你有什么要带走得赶紧收一收,我们没时间了."
    "等一下,良田,"彩皱起漂亮的柳眉,察觉两个人说着的内容似乎有那么点不搭调,"你不是来杀我的么?"怎么连包袱都准备好了,这家伙一开始就打算带自己逃走的么?
    "杀你?"宫城停下手中的动作,满脸惊讶的看着彩,"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长州藩主的助勤吗?"
    "我来之前就想好了,阿彩,"宫城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笑道:"不管你跟新撰组有无干系,长州那边总之是不会放过你的了.我要保住你的话,只能赶在他们们前面先将你带走."
    可这样一来,你不就背叛了长州......这个傻瓜......做事都不经过大脑的么......彩叹口气,无可奈何的笑着,眼中却渐渐落下泪来......
    "阿彩,别哭,"宫城一回头,不经意瞧见彩颊上莹莹闪烁的泪滴,霎时慌了手脚,“你要真的不愿意......"
    "唉,你就没想过我也许会撇下你回新撰组?"彩抬起纤腕,拭去脸上泪痕,嗔怪道,"说扔就扔,打算后半辈子都独自一人在长州的追杀下过活么?"
    "若是能救了你,我甘之若饴."宫城虽涨红了脸,却是极认真的神情,轻轻拉了彩的手贴在自己胸前,“对我来说,比起长州,阿彩要重要的多。再说了......"宫城说到这里吞吐起来,犹豫片刻又鼓起勇气直视彩微笑着的黑眸,大声说:"我知道,阿彩才不会那么狠心."
    一端摆着唾手可得幸福,一端是无法推卸的职责,彩心中架着的天平,一分分朝着良田的那边倾去,如今家仇已报,自己对新撰组也称得上是仁至义尽......可是,真的能就这样扔下一切,跟着眼前的男人走么?脑海中清晰浮现出那个有着与自己一样极黑的长发和眼眸,还有同母亲一样的苍白肌肤及倔强脾气的孩子,彩咬紧嘴唇,扪心自问----我,要如何舍得下小枫......
    对着宫城真挚的眼,拒绝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以为十六年来,自己早已被仇恨炼得金刚不坏,冷酷无情,哪知道被一点点温情一化,就融成了一汪清泉,再也冻不起来.彩犹豫着,迟迟不肯开口,乌眸流转中是说不尽的惆怅缠绵,而就在此时,屋顶上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屋内对视的两个人同时间变了脸色.
    "阿彩,别管其他的了,快走!"宫城说着,拉着彩的手腕就要夺门而出.彩只来得及挽起身上外衣的下摆,便被宫城拽着逃出白鸟原去.
    墨色的身影立在房梁上,目送着明朗月光下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弥生忍巾下的娇艳红唇边泛起一丝残忍的微笑,自语道:"你们两个,真的以为逃的掉吗......?"
流川站在玄关前,略微迟疑一下,就走了进去。
  “日安。”
   正对着门口的矮桌旁坐着的青年,见到流川走进门来,温和的打了声招呼,“有那里不舒服吗,请过来这边坐。”
   "......日安."流川回了礼,似乎是愣了愣神,右手不自觉的放在腰间挂着的菊一文字的刀柄上,想想又觉得不对,立刻松开手指,脸上就显出些许局促的神色来。
   "你是......新撰组的流川君吧......"青年见流川不动,便站起身,朝着流川走过来,伸出手做出个"请"的动作,"不必拘礼,过来这边坐."
   ".....藤真告诉你的?"流川先是奇怪此人为何认得自己,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于是跟着青年到桌边坐下.
   "其实不用他讲,如今京都城里不认得流川君的,只怕没有吧."青年随意的笑笑,接着便切入正题,“说是吐血了,流川君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六月初五晚上。”流川微颦了眉,低声答道。
  “那当时的状况呢?”
  “......"
   "不能说么?"青年本已取过纸笔准备纪录,等了半刻不见流川回答,倒也不在意的继续问道:"那后来还有吐过吗?"
   "没有."
   青年手中的笔顿住,抬头看看流川,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藤真一早就说过这个流川枫冷冰冰的不爱理人,但没想到会酷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戒心很强的人哪.
   "还记得吐血的时候什么感觉吗?比如说胸口发闷,喘不过气什么的."
   "不记得了."流川皱着眉答道,其实当时被南摔出去全身都痛的要死,那里分得清胸口还是背后,再说池田屋里发生了什么是新撰组的机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对外人说.
   意识到再多问也是无益,青年搁下手中的笔,拿过桌上放着的软垫,和气道∶“那么就先诊脉吧.”
......
   “没有异常啊,倒是奇怪.”青年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仔细看了看流川的脸色,“除了脸色苍白些,就是体质虚弱,流川君可是有旧疾?”
   “以前曾因吸入过量浓烟伤过肺.”
    “这样啊...”青年似乎是被难住了的样子,低下头沉吟了半晌,才又开口道∶“从脉相的确是看不出有异常,其实就单纯吐血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劳咳,流川君要不要试试另外的检查方法?例如说西洋医...”
   西洋医?光听名字就从心底生出几分嫌恶感,洋人的那些个东西耍把戏一样,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
   看到流川脸上露骨的不快表情,青年没奈何的笑笑,也就当自己刚才的话没说过.其实也是不该,明知道新撰组的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洋人的那套玩艺,还那壶不开提那壶......
  “总之先要注意补补身子,让体质好起来...”
  “花形医生--日安--”
   门口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屋内两人的目光立刻不约而同的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而门口哪位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唇边的笑霎时僵在那里,半天才记起要开口∶“流川君......你怎么......”
 
17
 
 流川锐利的黑眸冰冷的扫过女子呆滞的面孔,缓缓站起身来。
“流川君,麻烦你转告藤真,就说下次要拿什么自己来,”花形脸上仍是温和的笑,迅速将手中的药方摺摺好,递到流川手上,“还特地让流川君跑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流川闻言转过脸来,漆黑的眼在花形脸上顿了顿,又停在面前的小小白色物体上,薄唇轻微的抿一下,伸手接过,“不必多礼,顺路而已。”
再朝门口的女子看过去一眼,回头对上花形安静的笑和带着承诺的眼,流川紧绷着的嘴角略显得柔和了些,点点头告辞道:“失礼了。”
直到流川面无表情的擦身而过,晴子才大梦初醒般的轻轻“啊”了一声,不自觉的伸出纤腕,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也只是顿在半空中,怔怔看着流川渐渐远去的背影……
“晴子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呢,近来可好?”
晴子脸上的表情仍是懵懂的,对花形的问话也只是模糊的“唉……”着,欣喜、疑虑、悲伤、黯然、种种莫明激烈的感情在心中交织混杂--可是……他连我的脸都不记得……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晴子不无哀伤的想,转过身,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旋即红了一张俏脸。
花形不去看晴子的窘态,极快的将矮几上散乱的笔墨器具等收好,朝着晴子点头道:“晴子小姐是来拿药的呗,请稍等一下。”说罢转至室内取出一个小纸包,递与晴子的同时随口问道:“今天晴子小姐一个人哪,阿夜呢?”
“阿夜有些事……”晴子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的缓下来,唇边轻轻勾出一丝微笑,“花形先生这里的药,毕竟是不一样的呢。西洋的那些个东西,看来也并不都是坏的。”
花形不予置否的笑笑,开口道:“还是要千万记得服用方法和剂量,切不可弄错了。”
颔首再微笑,晴子知道自己应当告辞了,可还是忍不住,只要关系到他,就是没有办法……
“那个……刚刚的是流川队长呢。”
为什么他会来这里?他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他以后会不会经常来?想要问的话一句接一句涌到嘴边,美丽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对方的脸,求求你,求求你快告诉我。
"晴子小姐也认得流川队长啊?”淡淡的语气适可而止的表现出惊讶,花形眉宇间的不经意再自然不过,“他顺路替我在新撰组的朋友带些东西回去,真如传言所说,是个冷淡的人呢。”
“这样啊……”低头将药包放进手袋,尽力掩饰瞬间泛至全身的浓浓失望感,可心中又略略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并没有事,太好了……
“那花形先生,晴子告辞了。”弯下腰去施了一礼,转身出门去。
走着走着,不知怎的会抬头去望天边的那座山。梅雨季节里难得的好天气,蓝天白云,美丽如画……
怔怔的看着悬在山顶上静止不动的那朵云,眼睛里忽然就滴下泪来,纤美的手指紧紧掐住带结,晴子口中喃喃道:“我,这又算得什么呢?”
从花形那里到队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段路,流川走得很快,待到跨进大门时,竟然微微有些喘了。摸摸放在怀中的那张纸,心中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这轻轻薄薄的一片上,甩甩头想要摆脱,却迎面对上等在门口的仙道。
    “走得这么急,到哪儿去了?”仙道皱着眉,审视的目光扫过流川泛着病态潮红色的脸颊,停在他乌黑的眼睫上。
    “散步。”
    简单的两个字,眼睛却不肯抬起来。仙道的眉头皱的愈发紧,心中划过一阵钝钝的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呢?
    “抬起脸来看着我说,”仙道的声音不大却坚持,“刚才到那里去了?”
    流川依言抬起头,薄唇倔强的抿成一条美丽的直线,漆黑的眼睛闪烁着,不再开口。
    “明明身上还没好就一个人到处乱跑,你呀……几时才会懂得爱惜自己。”仙道本来想要笑,发现如论如何做不到时,便也放弃了。嘴里苦苦的,是悲哀的味道--他不愿说,自己就不想逼他。是啊,我是从来舍不得勉强你的,可是……枫,为什么你要骗我呢?
    去牵他的手,装作没有看到他脸上那瞬间放松的神色,仙道慢慢的说:“先回房里去吧。”见流川低着头顺从的跟在自己身后,心里的苦又涩涩的泛起来……这个傻孩子,不知道其实自己脸上都明明白白写着的吧……
    “请的医生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仙道话还没说完,流川就猛地停下脚步,挣脱仙道的手,满脸惊讶。
    “我已经好了!”察觉到自己的口气太过急切,流川暗自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脸色道:“从昨天起就没有再咳嗽过,那时……”
    再吸一口气,流川接下去道:“那时口里的血,是敌人的血溅进去哽在喉咙里……”
    没有放过流川眼睛里一瞬间闪过的慌乱色彩,仙道又去拉流川的手,“我不放心,还是再查一下的好。”
    流川铆足了力气就是不肯移动脚步,胡乱摇着头说:“上次不是请过医生了……”
    “枫,你是有什么瞒着我吧。”本来不想说这句话,可终于还是忍不住。仙道看着流川不知何时转成苍白的脸色,深邃的眼里,几缕淡淡的悲哀透出来……第一次见到仙道如此神色,流川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半晌,开口道:“随便你。”说罢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也不愿再说话。
    不要紧的,那个花形医生不是也没查出来什么麽?说不定,真的没有什么……这样,自己也不算瞒了仙道。流川默默地跟在仙道身后,两个人都不出声,木屐踢踢踏踏的敲在地板上,只让人觉得空荡荡的回廊里,静的诡异……

    “先生,拜托了。”
    将流川的手腕递过去的时候,仙道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丝颤音。前几日为池田屋的善后忙得昏了头,对于流川因中暑昏倒的事也没去多想,请的医生也只说是中暑,多休息就没事。
    可是……
    不对。
    静下心来想一想,真的只是中暑么?枫他对我说的可是实话?不,不会,他从来都是不会说谎的,我是如此的知道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他……却又因为太过了解他,才会无法控制的……害怕……
    明白若是你已做出决定,即便是我,也无法影响一丝一毫吧。
    怎样的理由,会让你不惜欺骗我?
    我的聪明的、倔强的、却又傻傻的枫?
    再想下去……便连灵魂都怕得颤栗起来……
    一直宠着你,迁就你,可是这次,我不让步。
    不弄个清清楚楚,我不罢手。
    因为我是如此的害怕,害怕……失去你……
……………………
    “流川队长的复原状况还算不错,毕竟是年轻哪……”须发花白的医生呵呵笑着,看着眼前带着一丝苍白的俊美少年,“只是还不能掉以轻心,体质太虚,要注意多补补,另外要尽量避免剧烈的体力消耗。这样养上三四个月的话,鄙人保证不会再有中暑之类的事发生了。”
    “真的没有其他问题吗?”仙道紧跟着医生的话问道。
    “呃,从脉像来看,确实没有什么别的问题……”被仙道的话问的一愣,医生复又仔细看了看流川的脸色,答道:“难道,这段时间又有了什么别的症状?”
    “……没有。”
    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回头看一眼流川冷冷的,没有表情的脸,仙道的心脏狠狠抽搐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怀疑与不信任,对于骄傲的流川来说是怎样的侮辱与伤害。看起来迟钝迷糊的枫其实是超于常人的敏感纤细,也许不会原谅自己,哪怕理由是因为爱他……
    “完了的话,我回房了。”沉着脸迅速起身,不去看仙道的表情。
    不会错的,仙道还是起疑了。怎么办?告诉他吗?可他要是知道我竟然骗他,会如何想。况且之前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那么继续瞒下去?但,又真的瞒的下去吗?低着头不想让仙道看见自己眼睛里隐藏不住的纷乱犹豫,一向懒得去做复杂思考的流川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乱如麻……
    果然还是……生气了啊……
    见流川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仙道的唇边泛起苦笑。随便对着医生敷衍了几句客套话,人便追了出去。可是才跨出几步,又生生顿住……
    道歉吗?也许自己做的不对,可是不安及疑虑这几天一直缠绕在心头,鬼魅一般挥之不去,就算在听到医生信誓旦旦的保证后的现在,也并没有一分消减。明知道应该相信你,却又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怀疑……
    这个时候这样的自己,要怎样说得出道歉的话。
    枫……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乌黑的微卷的长发,精致华丽的和服振袖,暮色沉霭中,随着韫染着几分淡淡绯色的晚风,波浪般扬起优雅柔美的弧度……
娇媚的红唇,清艳的笑,
往日里风情万种的双眸里,此刻只有冷冷的凛然……
良田,还是没有办法陪你回去你的家乡了……
“阿彩,你先走!”宫城握紧手中的刀,心里明白,只怕是……逃不掉了……那么,只要你能活下去,也是好的。
取出几乎所有的叶镖,只留下一枚给自己,彩回眸一笑,眼波流转中是无尽的温柔情意,“良田,我说过要跟你在一起的,你忘了么?”
四周的黑衣人一步一步逼上来,有多少?二十?三十?奇怪的是心里竟连一丝丝的恐惧都没有……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么?良田?
对不起,姐姐没有办法再守在你身边了……
还没有告诉过你双亲的事呢……
不过,不知道说不定反而更好……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在我这里结束罢……
希望在天上还能看到你……
我的……最爱的,最爱的弟弟……
我的……小枫……


18
 
 阴翳的暗灰的天空,淅沥的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的绵延的雨……
抑郁的潮湿的不快感……从屋内的旮旮旯旯,边边角角……蜿蜒而出,如同看不见的蜘蛛网般,丝丝缕缕缠绕在身上,柔软的,却是坚韧的,
一圈……一圈……
收紧……再收紧……直到快要无法呼吸……
“!”
流川猛地睁开眼。
冷汗……混合着黏稠的带着霉味的空气附在皮肤上……好……难受……
忍着涌上喉头的不适感,流川坐起身来。
窗外漆黑一片,偶尔反射在雨滴上的微弱闪光,一明一暗,如暗夜中鬼魅青色的眼。
我到底是怎么了?
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觉,沉重的,压抑的,几乎让人窒息的痛苦……流川皱起俊秀的眉,蜷起身体,手脚冰冷。
这样坐了一小会儿,流川站起身来。
赤着脚,披散着头发,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单薄的睡衣……
就那样走到雨里去。
出了大门,再往左拐,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不要!不要再过去了!
可是,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牵了线的木偶,不情愿的,却仍是僵直着手脚,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然后……便看见了……就在那里,那垣断壁下……
即使是这样的黑暗中,也看得清清楚楚。
黑色的卷曲的长发,无力的散乱在泥泞的雨水中……
妩媚的精致的面孔,此刻只剩下干净的没有生气的惨白……
背后精心挽着的樱色蝶状带结上,暗紫的已经干涸了的,触目惊心的血……
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眼前一点一点,染上赤红色……
有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僵梦……
发现流川时,已经不知道他在冰冷的雨中站了多久。
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木然的站在彩的身边,漆黑的发一缕一缕贴在颊上,青白的嘴唇空洞的眼眸,如同没有灵魂的人偶。
一刹那,嘴里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心脏痛苦的抽搐成一团,随即又裂成一片一片……
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没有办法代替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不曾如此憎恨过自己……
搂他进怀的时候,他仍是不动,甚至连乌黑的睫毛都没有颤动一分。臂弯中的身躯凉到彻骨,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抱起他时他也没有丝毫反抗,待到将他放到被褥上时,才发现,原来他已经一声不响的晕了过去。
默默的擦干他的头发,给他换上干爽的睡衣,然后凝视他安静的沉睡的脸。
这样也好,知道无法安慰如此撕心裂肺的切肤之痛,那么,希望你能忘掉,哪怕片刻也好……


线香的淡青色的薄烟袅袅绕绕,僧侣们含糊昵喃的吟经声里,偶尔夹杂着断续的压抑着的抽泣哽咽……
仙道抬眼看看同是一身黑衣的牧,虽是面色沉重却掩不住眸中的焦灼。
牧立即会意,对着仙道略一点头,长叹一声,纵使豪爽狂放如他也禁不住虎目微微泛红,小枫那个孩子,一向什么都放在心里,平日里也就仙道的话还听些,今早上的那个样子,真是让人揪心啊……也不知仙道能不能劝着他点……
朝着牧递过去个感激的眼色,仙道悄然退出灵堂,向着流川的房间急奔过去。
刚才在灵堂上分分秒秒,对自己来讲真是如坐针毡。彩的死说不难过不伤心是假的,可是一颗心现在只悬在流川身上,队上的人都在灵堂上,流川他一个人也不知道如何了,是还睡着,还是已经醒了。怕他会不会就这样睡过去,又希望他不要这么快就清醒过来----
那样的,骨血相连的,被生生撕裂掉半个身躯般的锥心之痛,一想到要你去承受,就心疼到快要无法呼吸……
轻轻拉开幛子,摒住气息朝被褥处看去----
空无一人!
愣在原地片刻,仙道立刻转身拔脚狂奔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我的枫,骄傲的,坚强的,美丽的枫,绝不可能去做傻事。
天啊----求求你不要!
一边搜寻着每个房间,几乎快要陷入狂乱的仙道拼命勒令自己冷静下来,在头脑中列出所有流川可能去的地方----对了,一定是那里!
站在茶室的幛子前,仙道深呼吸几次,然后缓缓拉开……
那抹熟悉的纯白色映入眼帘时,仙道竟感到眼前一阵眩晕,恍惚如隔世。悬在喉咙口的心,慢慢的,一分一分的往回落,而同时,又一点一点抽紧……痛,无边无际的蔓延着,直至噬入骨髓……
端端正正的正座姿势,流川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茶碗,竟是一脸的专注。
美浓烧的茶碗边缘上,流川修长优美的手指细细摩挲着,近乎透明的苍白与接近黑色的墨绿,强烈而鲜明的互相映称着,在幽暗的室内散发出微弱的莹莹的光芒。
一眼认出那是彩以前泡茶时最钟爱的茶碗,因为流川不爱喝抹茶,所以彩常常用这个茶碗泡些较易入口的煎茶或是花茶给他。
“小枫,这个茶不苦的,来喝喝看。”闭上眼,彩的明丽妩媚的笑就在眼前,看着枫的眼睛温柔而宠溺,一切仿佛昨日,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枫----”轻唤一声,仙道走过去,陪在流川的身边坐下。
可流川象是根本感觉不到仙道的存在一般,完全的置若罔闻,只顾着专心致志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碗。
“枫……?”仙道又唤一声,有些担心的将流川的身体转过来对着自己,才发现他的黑眸竟是没有焦距的,茫然的……越过自己的肩膀,不知望着哪个不知名的地方……
“枫!!”用力的摇晃着流川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吼着他的名字----你要丢下我一个人躲起来吗?我不准!我不准!
流川浑身一震,象是回过神来,涣散的眼神慢慢集中道仙道的脸上。
“我都没有叫她一声姐姐……”流川握紧手里的茶碗,手指关节因太用力而呈现出惨白色,“明知道她希望我叫的,九年了我一声都没叫过……”
“再也叫不了了……”太过强烈的悔恨,悲伤和对自己的愤怒,使得流川的声音梗在喉咙口,低下头去,手指微微颤抖着。
“枫……”
怀住流川的身体,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左肩上,仙道开口道:“哭出来,不想出声的话就咬住我的肩膀。”
随即肩上便感到流川嘴唇湿润的触感,然后那细白的牙齿就咬了上去。
起初只是轻微的,但随着温热的泪水渐渐浸透自己的后背,肩膀上的刺痛很快强烈起来。
怀中纤细的身躯,那样剧烈的颤抖着,手臂僵硬着手指捏成拳头,泛着惨白色随着身体抖得好似快要碎掉一样,即便是这样的哭泣却仍是没有声音,仅仅是,间或能听到一两声从喉咙深处传出的模糊的呜咽。
仙道一手紧紧搂着流川的腰,一手抚在流川的乌发上,静静的不吭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久得让人忘记了时间……
忽然听到流川低低的唤了声:“仙道……”
“我在。”
黑暗中感到流川的手指慢慢摸索上自己的脸,微凉的指尖缓缓滑过眼睑。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竟也是泪流满面。
“白痴,很痛吧。”
淡淡的语气,沙哑的声音里却包含了太多太多……仙道霎时明白了,捉住流川的手指放在唇边细细的吻着,口中喃喃道:“枫,我在这里,在你身边。”
怀中的人没有回应,低头看时才发现原来已经沉沉睡去。头靠着自己的肩膀,安稳的呼吸着,脸上还残留着几道泪痕,在窗外透进来的一缕月光下,显出惊人的圣洁的美。
仙道长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舒缓下来,再抬头看一眼清澈如水的月光,唇边牵起一丝笑----彩,你在天上看着麽?你的小枫是这样坚强,你也应该放心了吧。

 
 
19
 
 “枫,今天就到这儿。”仙道双手反转,格开流川斜劈下来的木刀,后退一步,收势的同时说道。
   “才一个时辰。”流川不满的微微提高了声音,这个混蛋,不是说好了每次三个时辰的吗,想赖帐不成。
   “医生不是说了吗,要避免剧烈的体力消耗。”仙道说着走上前,一手去抽流川仍然握在手中的木刀,一手拿了汗巾往流川额上抹去,“看你,都喘的这么厉害了,万一又咳嗽起来……”
   “我没那么弱!”流川赌气的将脸一偏,手腕一扬便架开仙道的手,“稀罕你,我自己练。”
   “枫,怎么这么不听话,要是被----”习惯了的话冲到嘴边又生生刹住,仙道脸色微变,眼中已是浮起愧疚神色。
    流川回头盯住仙道,眼神尖锐如利刃,冷冷开口:“说下去啊。”
    “枫……我……”仙道僵着一张俊脸,嘴上筹措着,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该死的,不是希望枫能够早早忘掉的吗,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咣当!”
   流川将手中的木刀狠狠掼在地板上,转身就走。仙道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抢过去一把拖住他的手腕,急声道:“枫,我很抱歉。”
   “放手。”
   流川不肯回头,但被仙道拽住的那只手死死握成拳,手指因用力过猛泛着苍白色,同他的声音一起微微颤抖着。
   “枫,我是无心的,你听我解释……”
   “够了!”
    流川猛地大吼出声,摔开仙道的手,转过身来。原本白皙的面颊因愤怒而晕出一抹淡薄的潮红,胸膛也由于情绪激动而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所有人都是!见鬼的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说个话也畏头畏尾,看了就一肚子火!”
   仙道微微张着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流川如此情绪失控的样子,让他乱了方寸。
   “我流川枫,不需要别人可怜!”乌黑的眼眸灼灼的,明亮着骄傲着。尖削的小小的下颌,紧绷着略微向上抬起,抿着薄唇,倔强的让人……心痛……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你难过。”仙道轻叹一声,上前环住流川的身体,在他的耳边低沉的缓慢的述说:“看到你难过,我的心,就会很疼……很疼……”
   听着仙道的低语,原本挣扎着的流川逐渐安静下来,累了一般的阖上眼睛,将额头轻轻靠在仙道的肩膀上,仙道抚着流川的背脊,深沉的嗓音温柔得如同在吟诵一首古老的汉诗,“我是在害怕。仙道彰的一颗心,其实很软弱,轻轻划上一刀,就会血流不止,痛苦不堪……枫,你就是那把刀啊……”
   流川依然埋着头不说话,但手指慢慢的,一点一点摸索上仙道宽阔的后背。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可以用一个大大的罩子,把你放在里面,不受外界一点点的侵害,该有多好……可是我做不到,这让我痛苦,你知道吗,枫……无法消除或是代替你的伤痛,让我恨我自己……”
   “彰----”流川低低唤了声仙道的名字,令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接着便有些激动的低下头去找怀中人的眼睛,记忆里,流川是不叫他的名字的,他只叫他仙道,即便是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
  “你发誓!”流川抬起脸,与他坚决的命令式语气成强烈对比的,是他氤氲着潮湿的漆黑双眸,隐约闪烁着一丝迷惘无助,“你绝对不会在我之前死去。”
  “我发誓,仙道彰决不在流川枫之前死去。”仙道双手捧住流川的面颊,轻柔的吻上他的眼睛,口里喃喃道:“我会永远在你的身边,每天你睁开眼睛,就看得到我,看到你厌了我也不会离开你。”
  “白痴……”流川嘴里嘟囔着,唇角浅浅上扬,环上仙道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不想让仙道察觉自己眼中盈蕴着的笑意。
………………
   “枫,我们出去走走。”
***************************

    六月的河岸边,茵茵的绿过去,就是开的正盛的彼岸花。一朵连着一朵,大片的红一直延到粼粼的水里。明明是纤细如丝的花瓣,却有着这样沉重的红,明明是这样黯淡不张扬的颜色,却妖媚到诡异的地步,在傍晚弥漫着的淡薄水雾里,冷冷的散发着死亡气息。
   仙道从来就不喜欢彼岸花,因为那种压抑的红,很容易让人想起快要干涸的血,即使习惯了刀光剑影的日子,这样的联想总是不会令人舒服的。可是流川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坐在仙道身边,静静的看那在入夜的风里摇弋着,如流动着的血一般暗红的花。
   “那种花,姐姐很喜欢。”
 惊觉自那一日后,流川是初次提到彩的事,仙道轻轻拉过流川的左手,用两手紧紧握住。
   “我一直都记得她说过的话。”流川缓缓蜷起身体,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为什么这么娇弱精致的花,会红得那样悲哀……”
   流川的手指在仙道的掌心里动一下,象是想要缩回去,可仙道不松手,反而干脆欺身过来,把流川整个揽进怀里,再一并握住他另一只手。这回流川没有挣扎,罕见的温顺随和。
  “那时她在笑,可是我觉得她在哭。她和那种花,很象。”流川的声音是淡泊的,如同在述说一个久远的故事,一个字一个字,融进空气里,再随着微凉的风飘荡开去……
   “她以为我不记得……可梦里总有喷溅的血跟焦糊的味道……”
    夜色渐沉,流川美好的面部轮廓慢慢隐入黑暗中,仙道只听见耳边他单薄的呼吸,一声一声,安静的温热的,却缓慢的把仙道的心抽紧……再抽紧……忍不住握紧他冰冷的手指,放在掌心里细细摩梭,再去吻他的额角眉梢,极轻柔的,细细碎碎……羽毛般轻拂过他的肌肤……
  “枫,不要紧了,都过去了……我在你身边……”

   仙道强劲温暖的气息环绕着自己,安心的熟悉的,好舒服……儿时噩梦里的父母淋漓的血和壁橱外狰狞的火光,姐姐惊恐的泪和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好像不再那么鲜明清晰了,一点点的淡化……淡化……渐渐的模糊遥远……
   原来世上有一个可以添舐伤口的地方,是这样幸福的事……
   依靠在这个人的怀里,是这样幸福的事……

   “枫,看那里----”仙道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腾出一只手指向前方。
   顺着仙道的手指看过去,流川睁大了眼睛,被面前的景色惊得说不出话来。
  河岸两边已经完全融入夜色中,可映入眼中的,并不单只有黑暗----微透着淡绿色的莹莹光点,一明一暗,闪闪烁烁,缀满了整片河堤,蜿蜒延伸没有尽头……放眼看去,好像满天的繁星降到人间,美不胜收……
“萤火虫……”
“很美吧,枫……”
“嗯……”
“枫,明年……后年……每年的今天,我们都来看,好不好?”
“嗯……”
   流川应着,一只手伸向夜空,立刻就有三三两两的莹绿色光球绕过来,歇在流川纤长的手指上,微弱的柔和的光芒,映出他脸上朦胧的微笑,美丽的好像一个悠远缥缈的梦幻……
  仙道摒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看着怀中的人。这一刻实在太完美,完美得没有真实感,好像自己稍微动一下手指,一切的一切,刹那间就会碎掉,消散在无边无际的夜里……
…………
…………
“仙道,蛤御门。”
“呃?”
  流川挪开仙道的手,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漆黑的长发飞扬在风里,缀着萤火虫的荧光,泛出点点银辉。
“我要去蛤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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