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1-2

作者： deuce，收录日期：2006-04-03，838次阅读

1
 
 少年默默的跟在儿童院辅导员加藤女士身后。五分钟前他还在禁闭室里，当加藤女士叫他出来时，他有点迷惑。什么道理刚进去两天就可以出来？听说都至少要关一个礼拜的。加藤女士说：“有人愿意领养你了。”
    他默默的走着。虽然只有十二岁，已比加藤女士高出一头。
    会客室中早已坐着一个男子，二十多岁或者三十岁，谁知道，这年头男人的年龄也是一个谜。他满头乌发齐齐的站立着。诚然他十分漂亮，但那和煦的微笑却往往是他叫人永志不忘的原因。加藤女士说他是一个医生。
    少年的双唇仍然闭着。他打量着这个人，不觉得自己可能同他发生什么交集。
    “是这个孩子吗？”加藤女士问道。
    “是的。”他微笑，“你好，我叫仙道彰。我和内子打算领养你。你叫光，是吗？”
    少年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苍凉。反正不会比禁闭室更糟糕。他想，去哪里有什么分别呢。
    “我可以和这孩子单独说几句吗，加藤女士？”仙道转过头。
    “5分钟。”加藤女士离开了。
    “介意我叫你‘小光’吗？”
    “随便你。”
    仙道眼中的笑意加深。真是像。
    少年凝视他的笑容。
    “知道我是从禁闭室出来的吗？”他问。
    仙道看着他尖尖的、挑衅似抬起的下巴，真的像煞某人。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领养你吗？”
    “不知道。”而且完全没有料到。还以为会被送到孤儿院直至成年为止。
    “其实最先提出要领养你的是内子。”仙道说，“他是个建筑师，负责儿童院的改建工作，前天来勘察地形时看见你。”
    前天自己只有一个时候可能被外人看见，就是被送进禁闭室的时候。他想。是那个时候吗，这些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另外，是……“他”？眼光扫向仙道。
    仙道看出他的疑惑。的确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但还是孩子。前天晚上枫回来对自己说，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自己当然是大为兴奋，没想到一向冷酷的枫竟然也喜欢孩子。当自己问他为什么想领养那个孩子时，他说，他看上去冷酷桀骜却叫人怜爱。自己很高兴，说枫终于明白当初自己爱上枫时的感情了。本来以为铁定招致一句“白痴”外加老拳一记，可是枫只是说，是这样吗。意料之外的沉思。只是，那家伙说是“一个孩子”，想不到这么大了呀。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可以提供你良好的环境，你可以得到最出色的教育，但是我们的家庭有点特殊。请你自己作出决定，要不要来我们家。”仙道说。
    “‘他’……也是一个男性，是吧？”少年说。人真是越来越奇怪。
    “没错。”仙道直承，“这样你还愿意吗？”
    少年看了他一会，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仙道示意他说下去。
    “你们的婚姻合法吗？”
    仙道失笑，竟是这个问题。“我们三年前在拉斯维加斯注册。”
    “好，我跟你走。”少年作出了改变他一生的决定，语气仍旧清淡。
    “就这样决定了吗？”仙道问。
    少年耸耸肩，“最多和这里一样坏。”
    “我赞赏你的决定，而且会带你走。”仙道说，“可是你从此也许会面对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以后你会知道儿童院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
    “谁知道。”少年说。
    在坐上黑色的丰田之前，仙道问少年，“你为什么要打那个男孩子？”
    “他出言不逊，活该。”
    “他已经16岁，你不怕反被他打伤？”
    少年哼一声，“我比较强。”
    “你应该和他讲道理才是。”仙道温和的说。
    少年惊异的看他，“你会和一个16岁的毛头小子讲道理？”
    “当然，我讲道理，”仙道微笑，“和一个16岁的毛头小子。”只是那时自己也不过是一个17岁的毛头小子罢了。“况且，你也只有12岁，别忘记了。”
 
2
 
 少年到达新家的当天并没有见到那个最先想要领养他的人。仙道解释说是因为那个人被临时被招去国外开会，但就会回来。
少年打量着他的新家——如此磊落坦荡的家居，如果不是使用了特殊材料，说话肯定有回声。仙道说，这是流川的设计。
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请仙道出诊。仙道对他说：“那么小光就一个人待会吧。书房的桌子里有钱，饿了的自己话出去买东西吃，或者叫外卖。可以吗？”
“可以。”少年点点头。
“对了，有电话就接一下，好吗？”
“好。”
然后大宅之中只剩了少年一个。书房里的桌子……他拉开其中的一格抽屉——里面至少有二十万现金。不怕我拿了逃走吗？他想。不过，逃的话，逃到哪里去呢？
电话铃响起来。少年一惊，看向那个黑乎乎端坐在桌子上的电话机。静谧的空间里，铃声显得相当刺耳。他朝它伸出手。
“是光吧？”没等少年开口，对方已经在说话，声音清冽纯净，简直不象人类能够拥有。
少年一愣，这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他才刚到几个小时罢了。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流川。“是。”
“你已经到了。”
“是的。要留话给仙道……先生吗？”这才想起来，似乎是该叫“爸爸”才对的。不过如果叫了仙道“爸爸”，那叫流川什么才好？头痛的问题。
“我这几天可能不会回来。”
“这样……”少年有点失望。
“会见面的。”
在流川答话前，少年仿佛听见一个笑声，飘渺而不实际。然而流川的语气之中并没有夹着笑意。原来是自己的幻觉。“请保重。”他说。
挂断电话，少年盯着话机旁相架里的合影看了半天。尖头发笑得很灿烂的仙道身边的那个无疑就是流川枫了。长相和声音如出一辙，犹如晴朗的冬夜一般。而且，有点眼熟，好象哪里见过似的。想到这里，少年几乎肯定自己曾经见过流川了，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会面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之中。
少年把流川来电的事情告诉仙道，后者在听见这件事情那一瞬间的反应让他觉得流川的不归是一个预谋。是的，预谋。少年下意识地使用了这个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可能仅仅是因为流川的似曾相识。
“小光，吃过东西了吗？”仙道问道，然后看见少年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摇摇头，和某人一样，总是忘记吃饭。对于那个人来说，废寝是不可能的，忘食是必须的，非如此无以展现他对工作的执着，因此永远不够壮。
少年疑惑地看着仙道有点傻掉的表情，肚子发出“咕唧”一声。
仙道哈哈一笑，拍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皱着眉头侧过身体。不就是肚子饿了嘛。
好象有很强的自尊心呢。仙道微笑，“正好我也很饿，烧点东西，一起吃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