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naway Children

作者： deuce，收录日期：2006-04-03，1136次阅读

上
 
 “妈妈！”
    流川梓一下飞机便被母亲吓了一跳。
    “出了什么事，妈妈？”母亲看上去比一年前分别时简直老了十岁不止。
    母亲冷笑一声，“还不是你那个从小当什么似宝贝着疼着的弟弟，你再喜欢他、再对他好有什么用？！”
    “小枫怎么了？”流川梓眉头略皱，那么乖的流川枫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令母亲有这样的反应。
    “你一定是不相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气我对不对？罢了罢了，你们长大了我也管不住……”说着眼中泛起泪光。
    “妈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母亲别过头去，说道：“你的弟弟，他正在同一个男孩子交往。”
    流川梓听到这句话不是不惊讶的。她定定的看着母亲。
    母亲道：“你别来看我，看你宝贝弟弟去！”
    “这么说，是真的了？”
    “阿梓，我不见得编造谣言来污蔑自己的孩子。”
    “小枫他，身体还好吧。”流川梓突然说了一句和此刻谈话主题全然无关的话。
    母亲将26岁的长女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才道：“好，好，亏你还能这么镇静。那这个弟弟就交给你管教了。”她顿一顿，又说：“我知道你不愿意为难他……从小你什么也顺着他。然而这次，你必要把他拉回来……你们爸爸去世的早，而我又对他无能为力……”
    “妈妈，”流川梓握住母亲的手，柔声道，“不管是什么事情，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做母亲的闻言略感安慰。
    坐在计程车上，流川梓想着流川枫的事，不时望一眼母亲，看见她面目憔悴，必然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哭也哭过求也求过，实在没有办法才把自己从美国叫回来，但是在电话里还不肯讲到底是什么事。现在有些男人简直铁石心肠，小枫竟然也加入此列，把母亲气成这样。就算有了喜欢的人也不必如此，那孩子究竟是怎么搞的。
    当晚。
    结束队上的训练和同仙道一对一的练习，流川枫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
    知道母亲是不会回答自己，心下不免黯然，但是流川枫进门还是说声“我回来了”，不想却听见一声“回来啦”，他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玄关上微笑的看着自己的是流川梓。
    “姐姐……”
    “快去洗手吃饭。”
    姐弟两人对坐在餐桌前。
    “妈妈今天去接我的飞机，说是觉得累，先吃过睡了。”流川梓说。
    流川枫不响。母亲已经有一个礼拜没和他同桌吃饭了。
    沉默维持到吃饭结束。
    “今天你洗碗，洗好到书房来，我有话对你说。”流川梓说。
    流川枫默默的站起来收拾桌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是不是？”流川梓道。
    流川枫望着坐在书桌前的姐姐。她的语气并不沉重……但她一贯是这样的。他说：“是。”
    “那么你一定也想好了我会同你说些什么了。”她说。
    “不，……我不知道。”他答。
    “你真的爱那个男孩子吗？”
    他点点头，眼神坚定。
    “必要的话，你会离开这个家，离开妈妈和我，是吗？”
    他的心静止片刻。然后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流川梓注视着思考中的流川枫。看来他真的喜欢那个男孩子了。
    他终于说：“是。”
    “我明白了。”流川梓说，“你早点睡去吧。”
    流川枫呆住。就这样了？虽然姐姐从小一直极喜欢自己，但是这次毕竟是不同的，她就这样放过自己？
    流川梓走到弟弟身边，拍拍他的肩，道：“去同妈妈说声对不起，说明你承担自己抉择的决心，不要不声不响。不说话可以解决问题吗？”
    “我知道，姐姐。”流川枫说。
    门在身后关上，流川梓才坐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但愿你真的知道。

中
 
 “阿梓。”母亲沉着嗓音，一脸严肃的出现在女儿面前。
    “什么事，妈妈？”流川梓立刻从桌前立起。
    “小枫那孩子不是疯了？一早跑来跟我说不管什么决定他自己都会承担后果？你同他谈过了不是？怎么会这样？”
    面对母亲怀疑的目光，流川梓有点心虚，“妈妈，这种事情怎么急得来。”
    “也是。”母亲点点头，“我知道也快三个月，一点法子也没有。阿梓，我们把他关起来、不让他们见面吧？”
    “妈妈！”流川梓好笑，“这怎么可以！”
    母亲摇摇头，“我知道不可以。所以阿梓，你务必要使你的弟弟变回正常的人。”
    “是，我明白，妈妈。”流川梓别开眼睛，不敢正视母亲。
    母亲满意的离去。
    “正常的”流川枫和快乐的流川枫，选择哪个？流川梓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那个从小对于除去篮球之外的事物没什么热情的孩子在提到一个人的时候声音中竟然充满喜悦，尽管那个人并不是与他年龄相当的女孩，但这不能削弱那个人对流川枫的重要性。母亲为什么没有发现流川枫身上的变化？当然，外表看来他仍然和过去一样，平静无波，但是当他走下楼的时候，当他注视着自己叫“姐姐”的时候，当他吃早饭的时候，当他整理碗碟的时候，当他骑着单车去上学的时候，流川梓觉得流川枫的每一个动作里都透出快乐，“流川枫”比以前更加有生气、更加光芒夺目了。“那个人”简直太重要了！唯一的遗憾是“那个人”不是一个女孩子。
    不管怎么说，先见见“那个人”。
    那个人，据说是经常在此地出现的。
    流川梓来到海边，不久即捕捉到目标。
    招牌头发，招牌笑容，外加也可以算作招牌的鱼竿与水桶——只差没在额头上书 “仙道彰”三个大字。
    “是仙道君吧。”她走到那少年面前。这样的男孩子！好象从希腊神话里走出来一般。温文尔雅的笑容，让人几乎忘记此行的目的。
    “啊，我是仙道。”仙道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有点眼熟呢，“你是……”
    “我叫流川梓，流川枫是我弟弟。多承关照，仙道君。”流川梓说。
    “原来是流川姐姐，初次见面。”仙道忙欠身。果然是和流川枫有血缘的人，面貌是相当的相似。然而同样的容貌长在流川姐姐脸上并不出色，只是个平凡清秀的女子，相反流川枫却是如此的惹人注目。
    “不介意的话仙道君可以和枫一样叫我姐姐。”流川梓在仙道旁边坐下。
    “呵，怎么会。”仙道摸摸后脑勺，笑，“我是独子，一直想有兄弟姐妹，巴不得有个姐姐。”
   “独子，”流川梓点点头，“枫也是独子。你喜欢他吗？”
    虽然已经猜到流川姐姐来找自己的目的，但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仙道也是一愣，随即说，“是的，我喜欢他。不，应该说，我爱他。”
    流川梓注视仙道。他仍然在笑，笑容却不是先前的那种，看起来有一种满足感。那么爽快，现在的小孩都很直白。“爱，你只有18岁，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承认我说不出来，但我知道那是什么。”仙道说。
    “是吗，那是什么呢？”流川梓转头凝视海面。
    “那是没有来到的时候无法形容无法想象，一旦到来就无法逃避的东西。”仙道说。
    “枫也是这么说。”流川梓说。可是这对你们来说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姐姐看起来并不反对枫和我交往啊。”仙道看着青年女子的侧脸，脑中浮现的是另一张少年的面孔。
    “因为他说爱你。对我来说爱总不是坏事。只是它有时候会不被允许，或者说会很艰苦。”流川梓回头看仙道，“怎么样，你可以承受吗？”
    “一个人大概不行，和枫一起的话什么都可以。”仙道说，眼光雪亮。
    “你的父母呢？”流川梓问。
    “和伯母一样吧。所以找地方练球也要偷偷摸摸的。其实我……”仙道声音稍微低下去，“真的是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满足了呢。”
    流川梓轻轻叹息。
    然后两个人静默地看着海，直到天边现出奇异的紫色。
    “回家去吧。”流川梓对仙道说。
    “是的。”仙道站起来。
    尽管比自己要高出一头多，但还是个孩子啊。流川梓看着仙道想。枫也一样。过早恋爱果然不是好事。不过，既然已经恋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和仙道道别后流川梓步行回家。其实仅仅走出海滩就已经从黄昏走入了黑夜。发现自己的心完全是偏向枫和仙道这一边，要不要帮助他们呢？帮助的话就是和至少两个家庭的家长对立吧。流川梓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管他的，大不了逃到美国不再回来。她突然自己笑起来。等一等，逃到美国？
 
下
 
 之后几天，流川梓开始考虑带走流川枫和仙道彰的可行性。除去技术上的问题，更重要的他们愿不愿意为了彼此而离乡背井。
    她先找到仙道。
    “你的确愿意和枫一起？”
    “是的。”仙道答得很诚恳。
    “即使会因此而离开父母家庭？”
    仙道沉默片刻，“我在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流川梓眉毛挑一挑，这是一个有趣的答案。“这么说你早有思想准备了？”
    “机会尚未来临。但是，”仙道说，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姐姐好象是枫和我的幸运女神。”
    流川梓问：“那你的父母怎么办呢？你是独子啊。”
    “孩子是总有一天会离开父母的吧。”仙道说，嗓音有一点点沙哑。
    流川梓突然非常的怜悯眼前的男孩。还有不在眼前的弟弟。只是因为爱上一个人，他们就必须遭受这样的痛苦。
    “走吧，一起去美国吧。”流川梓在更年幼的时候也没有发作过的疯狂因子突然在此刻爆发。一个声音在说：走，走，带走这两个孩子！
    流川梓很清楚把他们带走意味着什么——她得罪了两个家庭的家长。不仅在仙道家成为十恶不赦的罪犯，母亲也不会原谅自己。
    仙道如意料中般没有显得惊讶。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孩子，早在自己找到他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流川梓想。
    “你满18周岁了，仙道彰？”她问。
    “绝对的。”仙道回答。
    “很好，这样我就不算拐带儿童。”流川梓说，“你愿意跟我去美国吗？”
    “那枫呢？”
    “我也是他的监护人啊。”流川梓说。
    “只要是和枫一起，去哪里都可以。”仙道说。
    然后是流川枫。
    “枫，一起去美国吧，还有仙道。”流川梓说。
    “为什么要逃走，姐姐，我们什么也没做错。”流川枫说。
    果然是比较不成熟呢。差一年就差那么多吗？
    “傻瓜，所谓对与错，是就大多数人而言的，大多数人认为对的就是对的，大多数人认为错的就是错的。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那么根本就没有对与错。”流川梓轻轻拍弟弟的背。
    “那么，如果我错了，姐姐，”流川枫说，“我不要做对。”
    流川梓怔住。这个流川枫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仙道彰那个家伙，八字也委实好了点。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不谈对与错，问题是，你跟不跟我走？”流川梓有点好笑，什么嘛，这个小孩。
    “仙道也一起吗？”流川枫问。
    “是的。”
    “好。”
    那么，妈妈呢？流川梓没有忍心开口问。
    流川枫却突然说，“我知道妈妈只是不能理解，不是她不爱我。今天即使我离开了，总有一天也会回来——当我有足够能力承担一切的时候。”
    流川梓微笑。看起来这小子并不是没有神经嘛。

    在秘密的为流川枫和仙道彰办好护照和签证后，终于到了走的时候。
    离开日本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流川梓确信那是她见过的天空最蓝的一天。
    仙道满面春风，枫也很配合的没有打瞌睡。只是……
    “喂，我拜托你们，我们这是逃跑，不要弄得这么招摇好不好？”流川梓在机场低声训斥那两个190的男生。
    “可是姐姐，那些女生看枫和我又不是我们的错。”仙道很委屈，“再说我还不想枫被他们看哪！”
    话音刚落仙道就遭到流川的肘部攻击。
    “算了算了。”流川梓皱起眉头。简直是自讨苦吃的现身说法——她不免自怨自艾起来。“你们两个，都给我收敛一点。尤其是你！”她看着仙道，“不要在我面前和枫打情骂俏！”
    “噢。”仙道答应得很不情愿。
    Check in的时候，流川梓突然想到，尽管仙道的父母没有办法控告自己，但是她从此是不能踏上这片土地的了。突然有点心酸。一个地方不想去是一回事，不能去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这个地方，是她的故乡。
    “姐姐。”枫的声音。
    流川梓回神。
    在登机的前一刻，流川梓说：“你们从此也许会面临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可能并不会比留在这里好很多——除了你们不再会被家人逼迫分开以外，我什么也不能保证。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仙道握着流川枫的手，笑嘻嘻，“姐姐，现在才要赶我们走，晚了点哦。”
    流川枫说：“走吧，姐姐。”
    起飞了。
    流川梓看看一挨座位立刻入睡的流川枫和为他盖毯子的仙道彰，不禁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洋洋。终于逃走了呢。尽管将要在异乡独立照顾两个孩子，但是，他们马上就会长大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