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奈川到东京 1-end

作者: JUJU,收录日期:2006-04-04,1604次阅读

一 椿夫人和彰
 
 小田起得很早,一丝不苟地梳洗。
因为时间还早,他也没有开车,坐了山手线的地铁,一路摇晃着,在江户川桥下了车。
在椿山庄附近的一个老街区,古旧得恍如往日岁月。沿着幽静班驳的巷道,小田权当散步,慢慢地走着。
小田看起来聪明冷静,容易让人信赖他的能力,但并非有魅力的那一种人。
“早。”骑着脚踏车迎面而来的邮差先生主动地热情招呼。
“早。”小田抱以一笑。
“请问椿夫人的家……”小田突然想起的样子,问道。
“就在前面,小佛寺的旁边。唉哟,这么说,你是去椿夫人家。”邮差先生的口气没来地多了几分尊敬。
“啊,对。”小田微微一笑。
小田没有办法不感到自豪和激动。椿是古老的姓氏,最显赫的时候是德川家康年代。后来虽然势微,却依然是日本仅剩几家值得尊敬的贵族之一。
椿夫人,掌管着家族很多年,而近年来,由于自已年迈,而膝下人丁稀少的关系,不得不将大权逐渐转移到她的外孙彰的身上。为了彰,她特意提拔了一个人来辅佐,这个人便是小田。
这一天,正是小田被正式召见的日子。
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小田,诚惶诚恐地走进椿夫人的家。
椿夫人的家外观看上去平实无华,只不过非常小巧舒适而已。椿夫人本人一身紫色和服,雪白的头发,坐在走廊上,和气地招呼小田坐下喝茶。
庭院里有几棵枫树和梧桐,红红黄黄的叶子满天飞舞,铺了一地。
椿夫人和气却不失威严。说了一些家族事务,也鼓励着小田加油。小田垂首,诚恳地表示自己的决心。
一阵木屐声自身后传来,停在小田背后。椿夫人淡淡责怪道:“你迟到了。”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身后的声音愉快清朗。小田赶紧先行礼。待抬起头来,吃了一惊。身后的男子身材很高,穿着白衬衣和休闲裤,头发全部朝天竖起,远看成齿状。一张脸温和地笑着,眼睛灵活明亮。
小田还以为彰会穿着深色西装或是深色和服,目光锐利,表情严肃。
与椿夫人矜持的亲和完全不同,彰身上是魅力十足的平民气息。
“小田,不用客气,叫他彰就可以了。”椿夫人虽是客气,却更像是命令。
“你要多给彰一些意见。”
“哪里。”在椿夫人和小田谈话的时候,彰看着飞舞的枫叶,嘴角依然是淡淡的笑容。
低着头的小田早已震撼在彰那午后春日的温暖中。

二 隐藏的敌人

虽然彰常常不见踪影,小田并不介意,玩命似地埋在新工作中。没多久,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彰。”小田看见门外白色衬衣一闪,赶紧跑过去叫住彰。他手里拿着鱼竿,又是要去钓鱼。
“你好,小田。”他笑容可掬。
小田客气地表示要向他汇报工作。
“啊,我很急呢。”彰看看手表。
钓鱼有什么急的?
“可是事情看来很严重。我原本想向椿夫人也报告一声,但如果彰能解决,我想我们也就不用打扰椿夫人了。”
连椿夫人都抬出来,彰无话可说。只得睁圆眼睛,顽皮地笑笑。无奈地回到办公桌边。
小田赶紧抱了几个文件夹过去。
彰一看,全是企业的几个失败案例。
他等着小田说话。
“这几个案例,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它们都具有关联性。”小田列举出了一系列的关联点。
“唔,唔。”彰托着下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小田。
“发现可疑后,我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想不到事情比我想像的严重。在高层管理人员中已经有了异常的变动。”小田拿出一份分析报告。
“你看一下,彰。”
彰一派悠闲,很快地看完了那份分析报告。
“好犀利。”彰赞叹道。
小田暗想,这不是评价的时候。
“彰,正如我报告里面分析的结论,我想我们有一个隐藏的敌人。他处心积虑想从各方面破坏椿家的根基。动机还不清楚。我已委托征信社调查了。”
彰托着下巴,突然陷入了沉默,连平常招牌似的温和笑容都没有了。
小田嘘了口气,想,他终于认识到事情严重性了。
“征信社那边取消吧。”彰突然道。
“咦?”小田不解地抬起头。
“我会另外委托人调查。”彰说。
“是。”
“还有那个所谓的隐藏的敌人,替我挡住他的进攻。”
“是。”
彰想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你知道吗?如果比作篮球赛,对方是前锋,而你则是我方的前卫。”
“是啊。”小田陪着笑。
“说起来,读书时我一直打后卫的位置呢。”彰感慨道。
“我会尽力担当好后卫的职责的。”小田保证道。
“那好,我改打前锋好了。”彰高兴地站起来,抓着鱼竿便往外走。
“那么,这件事……”小田追问道。
“加油,小田。”彰头也不回,挥挥手进入电梯内。
小田怔怔地站在电梯前,真是太子啊,他无奈地想。
电梯门很快又开了,彰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从电梯内看向他,好像知道小田在腹诽他。他说道:
“忘了告诉你,那个所谓的隐藏的敌人,他叫做流川枫。”


 
 
三 今天见到了流川枫
 “流川枫,男,二十七岁,正式职业是律师,但也涉足金融业。”小田一边吃着便当,一边翻开流川枫的资料。照片上的男子,令人心生寒意。他身材瘦削,表情冷漠,黑发下的细长眼睛投出来的视线锐利似刀锋。
“是个很可怕的男人呢!”小田自言自语道。
没错,这男人果然与椿家发生的系列事件有关连。
只是,彰又是从何得知的?小田对彰再度迷惑起来。
这两个人,身材都很高呢,挺适合打篮球的。
“篮球?”小田突然想起彰好像也曾提到过前锋、后卫什么的。
满脑子都是流川枫的事情,没想到终于见到了本人。
那是在几个月以后。彰通知小田到政府召开的一个会议去。小田匆匆赶过去,一进会场,就在一堆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正经面孔发现三个很突出的人。一个就是只在照片上见过的流川枫,穿着时尚的外套和牛仔裤,手抱在胸前,头低着,好像在打瞌睡。一个是彰,还是那件白色衬衣,正笑眯眯地听一位大婶唠叨。还有一个是不认识的男人,穿一件紫色高领毛衣,真没想到会有如此秀丽但不失威严的男人。小田甚至感觉操纵这会场气氛的正是这个有一张秀丽面孔的男人。后来才得知,他叫藤真健司,是政府派来的代表。
小田坐到彰的身后,刚好听到大婶在向彰保证,一定帮他搞定政府的这个项目。
大婶说:“你啊,和流川乱斗一气,搞得其他人都不好做。小藤真也是看不下去了,才争取来负责这个项目。官方对你们的事很头疼呢。”
彰一脸无辜的笑。
“你们俩要是把小藤真惹火了,谁也不给,拿给别人去做。”
“不会。他正想利用我们的矛盾呢。那家伙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纯洁。”彰咕哝道。
“没事,有我在。”大婶悄悄又保证了一次。
小田心内好笑,看来这位大婶是完全被彰给拿捏住了。
散会后,跟着彰走出会议厅,在走廊上听见有人在后面唤道:“仙道、流川”。回头一看,竟是藤真,他看着彰和流川,他要他们留下来。小田第一次听见有人管彰叫仙道,他总觉得他应该姓椿,仙道,听起来怪怪的。
流川冷淡地看着远处,彰则倚在墙边,抱着手笑。两个高个子夹着秀丽小巧的藤真在中间,藤真倒也不见气势弱小。
他笑着对这两个神态古怪傲慢的人道:“放松点吧,我不会尝试约你们俩一起谈公事的。该说的我已经在会上说了。”彰伸个懒腰,“这还差不多。”他感叹道。
流川枫眼珠动一下,明显也松了一口气。
“牧从美国回来参加国家队,你们知道吗?”
彰睁圆眼睛。
流川枫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会比我们先知道?”锐利的眼神直带藤真。
藤真愣了一下,彰在一旁哧地笑出来。
“报纸电视都有报道嘛。你们不看新闻吗?”藤真不满道。
彰和流川各做了一个没兴趣的神情。
“你们俩,想些什么?”藤真问道。
“学长,你不知道吗,我们很期待你和牧学长哦。”彰小声道。
流川枫居然暂释前嫌,在旁边做了个赞同的神情。
藤真哭笑不得,这两个自我的家伙原来也好绯闻的啊。
流川突然意识到仙道的碍眼,便沉下脸来,问:“学长,到底有什么事?”
藤真更是无奈,岔开话题的本来就是流川枫。
“牧约大家回神奈川打比赛。说是想看看这些人有没有长劲。”藤真为满足流川的不耐烦的神情,尽可能简洁地说道。
一瞬间,彰和流川的眼神都变了,大有杀伐之意。
藤真微微一笑,受他们表情的感染,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旧日的身影,不由得轻吐一口气:“还真是令人怀念。”
作为旁观者的小田,陷入了更深的迷惑。

四 我们只是平凡的少年

父亲与那满对银发的老妇人对坐在椿家的古宅。
老妇人一袭华凡清雅的和服。
父亲的迷彩裤角还带着泥。
“如果这算是威胁,就相信它不只是威胁吧。”父亲冷酷地说。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椿家不可能任你予取予求。”老妇人的发音都极贵族化,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
“让彰平凡地过完他的少年时代。之后,由他自己选择,是否继承椿家。”父亲非常的坚定。
“椿家的人不可能平凡。”老妇人提高音量。
但父亲没有让步,他争取的是儿子的幸福,以弥补他的罪过。
彰于是又从东京来到神奈川。
大家都叫他仙道彰,于是他松了一口气。轻松地掩饰自己内心的忧虑,在神奈川清凉的海风中,迅猛地成长。在田岗教练大力游说下,他进了陵南高中,加入篮球社,疯狂地打球,疯狂地得分。在球场上专注地看着敌人的眼睛,告诉对方我一定要赢。整个学校甚至整个社区为他倾倒,称他为天才或者是得分机器。即使是学校傲慢的教师,也把他当成成年人一样来尊重。他的名字在神奈川所有的高中流传。
随着名声渐盛,少年彰开始有困惑起来。“篮球一直打下去可以吗?有一直打下去的理由吗?打赢这场比赛又如何?”他开始放弃得分,而更关注打球的过程。
那个冬天,父亲到北海道为工作的那家杂志社摄影去了。整个冬天他懒懒地徘徊在海边。
越野是他的朋友,性子急燥,可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人。邀着他到学校后面的海边抽烟,常有新鲜的血腥暴走族故事说。听他说要去钓鱼,便自己跑去约女孩子玩,完全不打扰他。
有一次,喝醉了,越野说:“你这个人呀,外表看起来暖洋洋的,内心却……”因为酒嗝,他没有说完。
“我会让阳光照进来的。”仙道彰笑着答他。
接着而来的春天,阳光照进来了。
那少年冰冷的气息和凌厉流畅的球技,黑发掩盖下动物一般的挑战眼神,他是湘北高中的新生流川枫。
他燃烧起仙道彰的斗志。彰内心的焦燥平复下来。突然轻松得不得了,回想起父亲的话,终于领悟到一个平凡少年的乐趣。
第二次遇见他时,他是来找他的。那时彰正背着一身暖烘烘的夕阳,长长大大的包挎着,尖尖的头发长长地投影在小街的路面。黑发少年流川枫从流动的街景深处走来,穿着件白衬衫,在金色的光辉中,黑眸没有焦点,完全陷入自己思绪的样子。
“喂。”他站到他面前,笑着招呼他。几乎同时,流川回过神来,黑眸里闪过一丝喜悦,极淡,极快,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请你和我打场球。”倔强的少年因为上次自尊心受挫,连声学长都没有称呼,直接就挑战了。
仙道彰挑起眉毛。
第一次一对一的比赛,在夜色的阻止下结束了。
流川喘着气,完全没有意识到有停止的理由。是仙道彰先提出来的。他撇下没有从挫败感中恢复的流川先走了。大步行走中,他享受着被对手紧迫追赶的危险气息,那种刺激性令他有飞翔的冲动。
在黑暗的球场中,野兽一般喘着气的流川枫,忍受着挫败的痛苦和不知从何而来的甜蜜。

 

 


 
五 不得不应战
 
 彰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晕染着整个房间。梦醒时的苦涩感觉令他趴在床上,望着虚幻的彼方,半晌才恢复过来。想到牧心血来潮的邀请赛,久违的激情在他身体内燃烧起来。
但也回想起一些人事来。
“还是忘记的比较好。”他自言自语道。
“嗯?”一直蜷在旁边的小巧身体伸展开来,睡意朦胧地问道。
“没什么,起床吧。”他轻轻拍了她屁股一下。
凉子终于清醒过来,嚷嚷着爬起来,“还要准备酒会的事呢!”她在地上找着凌散的衣服。
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看着她。
小田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说:“可是今天的行程安排……”他现在已经总结出来,和这个看似随和实则任性的家伙打交道不如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比较好。
“取消吧。”主角站在宽阔的玻璃幕墙前,无所谓地说。
小田沉着脸,表达自己的不满后,才答道:“是。”
彰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去。
小田追了上去。
“我能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彰在电梯前停下,等着他说下去。
“你究竟抱着什么心态呢?我是说流川枫的事情。”
彰扬起头。
“不得不应战啊,那个狐狸。”过了一会儿,他答道。

六 我们回来了

越野从吉普车里探出头,大声抱怨道:“快一点,仙道,你在磨蹭什么?”
仙道彰挥挥手,表示歉意。
还没等坐进车内,越野就急忙发动了车子。
“我的助理,一直追着我不放。”仙道彰说道。
“那当然,你样子很不务正业。”越野嘲笑道。
“今天居然追出来问我对流川的事情抱什么心态。”
越野大笑,说:“问到关键处了。你怎么答他?”
仙道彰但笑不语。
“依我看,你要是把这个问题想清楚,流川枫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
“是吗?”仙道彰惊奇地睁圆眼睛。
“是。”越野拖长音调,打着方向盘,驶入往神奈川的高速公路。
“看昨天NBA没有?”仙道问。
“看了。你想说罗德曼是不是?他出了大丑。”越野说。
议论一会儿后,越野说:“过一会儿就会看见神奈川版的罗德曼了。”
仙道瞪圆眼睛,终于憋不住,和越野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那个红头发的樱木花道!”两人几乎齐声说道。
“噫,真是令人怀念。”越野呼了一口气。
“这么一想,马上就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家伙。”
“樱木那笨蛋还不知道大家约赛的事情。”
“特意约在湘北高中的篮球馆,就是想一起去吓他一跳。”
“一大群可怕的敌人突然重新站在面前,他一定会吃惊吧。”仙道说。
“大家都抱着这种心态吧。”越野张大嘴笑得气都喘不过来。
樱木花道,湘北高中的篮球教练,依然一头红发。这一天,他气急败坏地坐在草坡上看棒球队练习。他之所以气急败坏,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昨天他的学生输给了翔阳高中,第二是今天早上他路过鱼住的寿司店,顺便抢了两块寿司吃,鱼住非但没骂他,而且,在那张人猿大王丑脸上,居然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
他刚才K了几个学生一顿,依然不能消除自己不祥的预感。
分析原因,应该是翔阳高中的错。
为什么翔阳高中总是会有那种人来做队长兼教练呢?樱木真是想不通。那个叫川崎的少年简直就是当年候补的翻版嘛。
那个候补的,怎么说都有一点可怕。趁四下无人,樱木悄悄承认了这一点。
话说那个翔阳候补的,此刻正从车里出来,一眼就看见樱木花道的背影,那头红发在风中飘飘然。
“在那里。”藤真指指樱木的背影,对牧说。牧的第一个反应是看看学弟清田信长是否已经到了,之所以会这样想,清田信长可是樱木花道的猴兄弟。
“喂,樱木花道。”牧喊道。
樱木的耳朵动了一下,又动一下。“妈的,我怎么好像听见那个人的声音。”他怀着一早就有的不祥的预感,转过头来,接着一声大叫,一头栽下草坡去。
牧和藤真急急跑过来看。见樱木爬在草坡下,用一张完全变形的脸看着他们。“喂,候补的,我只不过小小的说你一句坏话,你用不着马上就出现嘛。”
藤真反倒惊奇起来,“为什么你要说我坏话?‘
远处驶来的吉普车上,跳下来的是仙道和越野。几个人并肩坐到草坡上,话长道短。留下樱木哇哇叫着从坡下爬上来。
鱼住和福田也出现了,长谷川、花形透和池上结伴而来。赤木、三井、宫城和彩子也来了。
“大猩猩!小三!小宫!彩子小姐!啊——”樱木拼命抱着自己的头,大叫个不停。
“对不起,晚了一步,大家都到了吗?”木暮公延锁好车门笑嘻嘻地跑过来。
“四眼哥哥?”樱木又一次大叫。突然见三井寿向他挤眉弄眼,原来他在示意他往下面看。
只见校门口跑来一个人,虽然跑得挺快,但一路不是撞翻别人的脚踏车,就是撞上柱子。
“野猴子。”樱木跳起来。
隔着老远,那个人停下来,哇啦啦跳得更凶:“红毛猴子。”
众人感叹,猴兄弟终于重逢了。
“大家好。”一个拿着相机的年轻人从树后转出来。“我早就到了。一直在这里悄悄给你们摄影呢!”年轻人一脸讨人喜欢的笑容。
樱木往后一倒,最后喊出一句:“相田彦一!”
“是我。”、年轻人摸着头,突然两眼放光,“仙道学长,你的外套好酷哦!”
仙道无奈地笑,答道:“谢谢!”
樱木实在不想睁开眼面对现实,惟有装晕。真遗憾他有粗条神经没有让他真的晕过去。
这时,一脚踢到他身上,伴随着一句冷冷的“白痴”。樱木翻身跳起来,咬牙切齿地喝道:“臭狐狸。”他宿命的敌人流川枫果然正站在他面前给他以白眼。
“花道,原来你也会有这么多朋友呢!”只听见一群小男生小女生在下面嚷嚷。
“那是牧绅一,阿牧,他果然回来了。我要找他签名。”
“那个人好帅。”
“尖头发也很帅哦!”
“噫,花道,好厉害哟。”
这引人注目的一群人看来已经被围观了。
“喂,花道,他们不叫你老师吗?”三井寿在一边问。
“他怎么看也不可能像老师。”宫城插嘴道。
“依然是湘北高中的耻辱。”流川枫阴险地补充道。
清田在一旁很是得意地笑。
樱木没法像往常一样反击。只抱住头,一副气绝的样子。
“好啦,樱木,高兴一点吧。”漂亮的彩子拍拍他的肩膀。
“彩子小姐。”樱木呻吟道。
“喂,樱木,我们回来了。”仙道淡淡笑着捉弄着樱木。
初夏的风吹拂过来。
相田彦一觉得那画面似乎定格下来,伴随着仙道的话:“我们回来了。”

七 和我去钓鱼
 田岗教练那时为仙道彰很是头疼。那家伙是众人心目中的天才,在他眼里却不过是一个问题儿童。有一次清早驾车经过,看见仙道彰在街区的篮球场独自练球,顿时心花怒放,觉得仙道彰从此走上了正途,可以光耀师门。
那一天却只是失眠的结果。
生活并没有太大改变,上课、练球、钓鱼,和越野抽烟、听音乐、闲聊。
不过,那个夏季改变了,郁闷里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期待。
对于流川枫频繁的挑战,他常感慨:“不得不应战啊。”比起今天,那时说这句话,完全是期待和喜悦着。
县大赛中,仙道彰又一次和流川枫在场上对决。不知是怎样的信念,促成这少年的球技在短时间内飞速提升。面对那势不可挡的气势,仙道彰放低重心,微微一笑,冷静地迎了上去。
流川枫鬼影一般移动身体,几乎要虚晃过去,仙道华丽的转身,再一次将他拦截。对视的两双眼睛,告诉对方彼此必胜的执着。
有一刻仙道心里冒出一个词:“阿米巴原虫。”因为这个念头,他不由得露出笑容。流川枫被这一笑激怒,硬冲了过来,哨声响了,裁判吹了犯规。
流川枫披着毛巾,远远地看着仙道。他正在吃相田彦一递过来的柠檬片,接着被酸得混身竖毛的样子。
“白痴。”流川骂道。
仙道似乎听到,转过头来,两人视线交会,立即又分开。过了一会儿,流川重新寻找到他的身影,那可恶的仙道彰早已用圆圆的眼睛盯着他。
“白痴。”流川觉得自己在骂自已。
樱木在旁边跳起来,他以为流川在骂他。
“我一定要击败你。”樱木对着流川挥舞着拳头。
“仙道彰,那是我要对你说的话。”流川心想。
仙道在那边笑了。
第二天清早,风和日丽。
仙道彰站在湘北高中的校门外,一副去钓鱼的行头。
周末没有几个学生经过。
流川枫骑着单车,正想飞快地拐进学校,见到仙道,他迅速地刹车,跳下车来。
“去练球吗?”仙道笑眯眯地问。
流川点点头。
“想不想来场一对一?”仙道又问。
狐狸果然上钩,点着头。接着审视了他的鱼竽一眼,觉得受了骗,便从鼻子里冷哼出来。
“我是说钓鱼之后。”仙道不以为意。走过他身前,又回头大声道:“和我去钓鱼吧!”笑容里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流川冷酷的眼睛略微有些融化。犹豫一下,跟了上去。
在海边,流川突然冷冷说道:“直接说来钓鱼就行了。”
明丽的天空和海洋,还有没有尽头的海岸线。
仙道回过头来,微微地笑,“约你一对一是诱铒嘛!”
流川哼一声。
“你心里一定在说:我又不是鱼!”仙道说。
流川白了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你只是阿米巴原虫,鱼可是很复杂的生物。”仙道凝神看着海面,继续说着。
仙道这么说的时候,流川觉得眼前的仙道是他嘴里所说的复杂的生物。
那是安静的一天,他们并没有去打球,而是贪恋着那一天美妙祥和的时光。
几天后,流川背着球到仙道家来约他打球。又是一场精疲力尽的比赛。旁边的小孩惊叹着这少有的高超球技。
他们躺在草坡上休息,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头靠在一起,满天的星光,于是拥抱在一起,接吻。
漫长的接吻后,两人分开,平躺着。
“还行吗?”仙道问。
“不坏。”流川淡淡答道。嘴唇上有濡湿的光泽。
仙道笑。
夏季过得很快。县大赛的决赛中,陵南输给了湘北。仙道一个人去海边钓鱼,对着满眼的海浪起伏,心情渐渐平静,于是自言自语道:“慢慢来吧。”
那晚在家门口,见流川坐在台阶上,穿着学校的白衬衣,一副清洁干爽的样子。仙道开门带他进去,忍不住拥抱住他,接吻,接着是一场毫无预期的做爱。
仙道点燃一根烟,抽了几口,见流川静静地望着他,便将烟递到他唇间。
仙道依然问:“怎么样?”
流川依然答:“不坏。”

八 樱木依然青春着

湘北高中突然沸腾了。学生们从四面八方涌入篮球馆。每个人都兴奋地哇啦哇啦议论着。明星啦,帅哥啦,认识的寿司店老板啦,太酷了,居然会看到这样精彩的画面。
诸如:“寿司店的老板穿上球服后,气势很不一样呢。”
“可爱的小记者相田,他又来了呢。”
樱木花道已经忘记刚才的惊吓,不知从哪里找出些照片什么的,在向学生兜售。过一会又忙于组织大家投他的注。
仙道彰看向牧绅一,“喂,阿牧,不要以为我们会输给在打职业赛的你。”
牧冷冷一笑,不答话。
“仙道,你的对手不是牧,是那边那个。”鱼住拍拍仙道的道。视线越过磨拳擦掌的红发樱木和小猴子清田信长,落在了流川枫的身上。流川枫整理着护腕,表情可怕。
晚到一步的神宗一郎从楼上看到球场上的情形,不由得笑道:“依然是些臭屁的家伙。”话音刚落,便觉得有讨厌的视线跟着自己。发现是三井寿在向自己挑衅时,神指指藤真健司,三井的视线果然就此转移到藤真身上。藤真刚受到宫城的挑衅,见三井又挑战的眼神,摇摇头走开了。
樱木不知做了什么,居然又被赤木捶了。全场因此哄笑起来。樱木气急败坏地在场边绕圈子。没来由地,又和流川打了起来。观众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引出一顿爆笑。
“樱木依然青春着呢。”仙道笑道。
那场比赛的激烈程度不输于以往的任何一场比赛。没有人想向时光服输。牧绅一给了最令人满足的评语:“作为职业选手的我想说,你们真是一群可怕的家伙。”
那一晚在鱼住的店里,大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声音都哑了。
“樱木,你真让人羡慕。”木暮公延突然凑过来说。
樱木回过脸来,一脸不耐烦,“四眼哥哥,你在说些什么?”
木暮摇着手,“没什么,没什么。”
“樱木,你好像还快活地活在青春期呢。”彩子因为有同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樱木翻着白眼。
“我觉得还有一个人也仍然活在青春期。他也出自你们湘北。”鱼住不知道为什么,也走过来说。
话题吸引了好几个人回过头来。
“流川枫!”清田接着鱼住的话说了出来。
众人一想,觉得果然如此。樱木和流川,外表看起来相去甚远,实际上不过是同一片树叶的两面。换句话说,两人都是单细胞生物。
“很想像他们那样简单而执着地活着。”
“对社会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让步。只有这两个人,还是一副不怕头破血流的样子。”
“青春期才有的勇气啊。”
“真让人羡慕。”
“话说回来,神经太粗了,可能考虑不过来吧。”
众人议论纷纷。
作为被议论的樱木和流川莫名其妙地坐在那里,因为名字被牵连在一起,互瞪一眼,又转开头。
默默坐了很久的仙道,有一刻感觉到自己的爱汹涌在胸前,难以忍耐。
越野和池上穿过人群,拉起仙道,小声问:“去不去那里?”
“哪里?”仙道反问,但立即就明白了,笑着点头。
越野说的“那里”其实是陵南高中附近的偏僻草坡,背山面海,很适合作为秘密据点。那时他们常在那里打牌喝酒,有时面对着大海的浪涛大吼大叫,甚是惬意。
月色极好,旧地重游,说不出的兴奋。
“啊,真是太爽了。”越野摊开手脚,躺在草丛中,闭上了眼睛,很是享受。
不知怎么想起,池上突然问越野:“你已经决定十月结婚吗?”
“嗯。”越野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翻身滚到一边去。
越野恋爱的对象因为一直得不到父母的同意,便离开去了新西兰。越野在父母的安排下与人相亲,并很快订了婚约。
池上忍不住,骂了他一顿。
越野不说话,后来一骨碌爬起来,说道:“池上兄,这也就是刚才说的让步吧。我越野对人生作了让步。”他语气不正经,表情却挺认真。
池上也默然。
仙道啜着啤酒,贴着草根,想起流川枫接过吻的面孔,和他那淡淡高傲的“不坏”。
“你和流川的分手,是不是也是一种让步呢?”越野趴下来问仙道。仙道吃了一惊。还没说话,听见池上说:“流川枫是不会让步的啦。不用说也知道,是你要和他分手的吧。”
“是的,让步的人是我。”仙道开口承认道。
那旁边的两个人“去”了一声,说:“终于听见你说声真心话了。”
“真的要听真心话吗?”仙道笑着问。然后跳起来,使劲将易拉罐扔向黑暗的海面,“我想像樱木那样简单地活着。”他对着滚滚浪涛大喊。
“好像是第一次对大海喊叫呢。”池上转头对越野说。
“是啊,以前他都是站在旁边看。”越野笑。接着对着仙道彰的背影喊道:“仙道,很爽吧,说真心话的感觉。”

 


 
 
十 阿米巴原虫和游鱼
 
 那一天早上,相约在神奈川的众人依次散去。青春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奇丽的梦。当看见运动场上年少的孩子正如他们当年一样拼洒热血,每个人都有着大同小异的感慨和留恋。
仙道在电话铃声中醒来。
首先是小田,用了大约半小时谈公事。接着是椿夫人,带着丝淡淡的责备,通知他去参加文藏省的酒会,再接着是凉子,软绵绵地在电话里说着情话。
仙道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拉开窗帘。海风灌进来,明丽的天空和海洋延伸在整个视野里。仙道一边嗯嗯着敷衍,一边自嘲地想:真是两个世界啊。
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衣,趿着旅馆的人字拖,仙道随意地走上沙滩,沿着无尽的海岸线,什么也不想地走着。只是这一分钟也好,尽情地呼吸神奈川县的空气吧。
远处的码头有钓鱼人的背影,穿着鲜艳的衬衣,戴着帽子,有一刹那,仙道以为看到的是自己年轻时的背影。
走近时,仙道好奇地想看看钓鱼人有没有钓到鱼。头凑过去看时,钓鱼人回过头来,两人一照面,一齐“啊”了一声。
对方竟然是水户洋平。当年著名的不良少年集团樱木军团中的成员。
说到水户洋平,两人在中学时并没有什么交往,只不过有樱木的地方常常看到这几个死党的身影。如果刻薄一点说的话,当年的樱木军团是最肆无忌惮地愚蠢地挥霍青春的少年。
独独这水户洋平,仙道对他有说不出的好感,没有怎么说过话,但觉得这常常在旁边观看的不良少年有一种特殊的智慧,一种天生的隐士的智慧。而且水户洋平看他的眼神,往往有一种异于常人的了解。
仙道坐了下来,两人高兴地聊了起来,话题很随意,气氛也很轻松,倒好像两人是很熟的旧识。
接着才知道,之所以在这里相遇,只不过因为两人住在同一间旅馆,而这间旅馆,居然就是当年樱木军团中的小胖子高宫望经营的。
仙道老实不客气地说:“怎么说好呢?还真是没想到那家伙能经营旅馆。”
水户洋平但笑不语。
“那你呢,现在在做什么?”仙道问洋平。
“你更不会想到。”洋平带着一些顽皮的神态。
“说说看。”
“早稻田大学海洋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
仙道愣住了。
“想不到会是那么严肃的职业吧。”洋平说。两人一起大笑。
“野间呢,现在在一家同人杂志社工作,那杂志叫,很有名的,专门以bl的故事哄骗小女生。我们当中,野间最开心。”洋平又说道。
仙道有些苍凉的感觉,于是静了下来。他见水户洋平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说起中学的事情。
樱木军团当年确实肆无忌惮地愚蠢地挥霍着青春,打架、喝酒、打小钢珠、赌博、追女仔、看漫画,四个人挤在一辆小摩托上呼呼喝喝,快活地过着反抗期。樱木最先离开这种生活,他追逐着晴子,接着追逐着流川枫,接着是——篮球本身。樱木的生活最先有意义起来。整天在旁边观看的洋平,心里也突然清明起来。
“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樱木的能量。也许他真的如他所说,是个天才。他的孩子气行为以及他本人,就像火一样,燃烧了周围的人。他的天才,也许真正体现在这方面。”洋平说。
“高宫和野间虽然不会说这些,但他们也被影响着,被改变着,健康活泼地进入了成年人的圈子。”
“总之,在那以后,我突然对学习改变了态度。就像击出安打或是射中三分球一样,以一种必胜的姿态考进了早稻田,然后一直在那里。”
“感动我的恰恰是你们这群人。”
“这些话好像一直在我心里想说出来,特别是知道后来你和流川的状况。”
洋平眯着眼,将鱼竿收回来,重新装上鱼饵。“只顾着说话,鱼都把饵吃光了。”
仙道呼了一口气。
“一直觉得,樱木也好,流川也好,都是单细胞生物,以单细胞的思维活着。”
“流川和你,就像阿米巴原虫和游鱼。”
“阿米巴原虫永远不理解游鱼晃晃悠悠到底在想些什么,游鱼也不理解阿米巴原虫对自我的执着。”
洋平的话让仙道苦笑起来。
“你说得很准确嘛。”仙道反手抱着后脑勺。
“学长,恐怕你估计错了一件事。”洋平笑道。
“嗯?”
“你以为流川枫会就此放弃这段感情吗?”洋平说。
“少年人的恋情,就算是流川和我,也不至于一定要长久吧。这可是交往的时候就明白的事情。”仙道反驳道。
“流川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精力破坏椿家呢?”洋平问。
“啊,啊,那只是挑战,只是一场一对一比赛的邀请赛罢了。”仙道懒洋洋地说道。
“学长,你如果明白流川枫真正的动机,也许就不会让我们那么担心了。”
“那个阿米巴原虫,他有什么动机?”仙道嘲笑道。
“他可是执着于自我的人哦!包括他的爱情。”
被议论着的两个单细胞生物,此刻正坐在湘北高中运动场边的草坡上。
“去。”一直没有说话的樱木,突然从牙齿缝里冷哼道。
流川枫白他一眼。
“妈的。”樱木又骂道。
“白痴。你到底要说什么?”流川终于不能忍受。
“没什么。”樱木恨恨道。
流川也了解他思维的天马行空,懒得追问。
“喂,白痴,你的手怎么样?还是去医院照个片吧。”流川难得关心一下。樱木吓得一哆嗦,用警惕的眼神看住流川。
“臭狐狸,你想怎样?”
“大白痴。”流川无奈地骂道。
樱木的手是在和流川的对决中伤到的。两只动物一大早居然约了场单对单的比赛。樱木不服输地去救球,结果手触到地面,痛得不行,比赛也只好就此结束。好在这种比赛在两人中间是常有的。
流川反手抱着后脑勺,向后倒下去。
“喂,笨蛋,你的晴子小姐怎么没有来”流川以一种嘲笑的口吻问道。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是樱木那一头红发的背影。樱木的红发留得可比中学时长多了。
樱木背略有些僵,但很快就自然了。
“我天才要结婚了。”
“哦?洗衣店的小南吗?”流川淡淡道。
“咦!”红毛猴子转过头来,大惊,“你怎么知道。”
“都是些笨蛋。喜欢过的人,居然就不再喜欢了。”流川骂道。
“去。”樱木又哼道。
“你想骂的是装模作样的仙道吧。”樱木突然福至心灵,嘻嘻笑着回过头来。
“去。那小子果然装模作样。”这次哼出来的是流川。
“天才的直觉,嘻嘻。”樱木沾沾自喜。
流川斜了他一眼。
青草在夏天迅猛地成长着,浓烈的汁液味散发在空气中。
天气很热。
“昨晚我看见他一直在看你。哈哈。在寿司店的时候。不过偷偷摸摸的。哼,不要以为假装吃东西,实际上是在看狐狸嘛。我樱木花道是不会看错的。”
“白痴总是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吗?”流川说了一句后,爬起来,告别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花道,这次你们为什么没有打架呢?”几个少年坐在球场边的杠上,朝这边大喊。
“滚开,小猴子。”樱木朝他们挥拳大喊。突然唉哟一声,抱着受伤的手臂,骂道:“妈的。”
小猴子们跑过来,“花道,去保健室看看吧。”他们倒挺真诚的。
 
 
十一 你好辛苦
 越野开着吉普来旅馆接仙道彰一起回东京。他昨晚回家看望父母去了。路上,听仙道说起樱木军团的近况,也不禁哈哈大笑,说:“那几个人怎样都有趣呢!不过那时候还真的看他们不爽。”俩人接着又聊起篮球的事情。昨天的篮球赛越回想越觉得振奋人心。他们评价着各人风格的变化、球技的提升以及出现的失误、组织策略的完美程度。
“牧在寿司店说的话让我很满足。”越野很高兴地说。
“嗯。”仙道应了一声,心里暗暗道:“牧那家伙,太强势了。”
“你好像是第一次和流川枫搭档吧。”越野说。又急急补充道:“我不是特意提起他。你们的搭档太眩目了,和预想完全相反呢。我不得不说一下。”
“比我预期的好。”仙道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
“真的太漂亮了,那样配合。幸好你们是分在一组,要不然的话,你们只顾着斗牛,其他人还怎么打。”
“嗯嗯。”仙道应付道。
“开始我还担心你们无法配合呢。”
“怎么会?在球场上,只想到球而已。池上的伤不要紧吧?”仙道转移话题。
“骨头没事。那家伙也是太激动了,非要和樱木那蛮牛争。”越野笑。
闲闲地又聊了一会儿,仙道困意又上来了,歪到一边打瞌睡。脑海里其实还在翻腾越野关于和流川枫搭挡的话题。
没有说出来的是,那感觉太美妙了。两个人忘记其他事,心意相通地打出绝妙的配合,球在两人的手中传递,射篮,得分。那样的快感,也许,只能用和流川一起的性爱来形容。
仙道假装睡觉,在飞速奔驰的车中,怀念起流川的身体。黑暗中的震颤和身体的气息。。。。。。
酒会一如往常无聊。凉子果然也在,她的人生好像就在于从一个酒会到另一个酒会。椿夫人一副谁也认识的样子。一直出乎意料的是,她好像挺以彰为骄傲。
仙道倒挺钟意桌上的酒。一直怀念越野送给他的一瓶82年法国酒,这次居然也有相媲美的口味出现。可惜椿夫人不放过他,不时带着人过来说这是某某大臣、这是某某部长、这是某某夫人。最好笑的是,其中有一位外交使节的夫人,上次明明已经介绍过,椿夫人记性不好,又当成第一次见面,拉过来介绍。仙道看见对方眼睛里的笑意,不由得也笑了。因此而有些好感,特意多聊了一会。这位夫人突然说:”今天到场的还有一位个子很高的人呢,和你年纪差不多。”仙道有些预感抬头四处望,那家伙果然正走过来,一身黑色贴身礼服,说不出英俊傲慢。
椿夫人也注意到了,背特别挺了起来。
仙道一时冲动,对椿夫人笑道:”外婆,要不要介绍那边那个人给我认识?”
椿夫人暗暗瞪他一眼。转身走开。
仙道口中的”那边那个人”看来正冲着仙道过来。先向那位外交使节的夫人致礼,然后转身正视着仙道。
站在一旁的夫人识趣地转入其他人的谈话圈子。
“什么事,一副挑战的样子?”仙道笑道。不久前这个人还是他情色幻想的主角。
流川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没事,只想看看那老太婆急不急?”
“我倒不反对。”仙道笑。手搭上流川的肩膀。
身体的接触,两人的眼睛中都有所反应。
椿夫人果然焦急,在她的印象里,这两个都是超级任性的小孩。不知会在酒会上做出什么事来。她略有些失态地结束与文藏省大臣的谈话,匆匆地走过来。
“流川枫,你好啊。”椿夫人冷冷地招呼道。
“托你的福。”流川枫语调比她还冷。正眼也不看她一下,接过仙道彰的酒杯,就着仙道彰喝过的地方,浅浅抿了一口酒。
椿夫人的脸色微变。
“还在迷恋我们家的彰吗?你可真是长不大呀。”她讽刺道。
流川枫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样子。
“我说你啊,势单力薄的,别再对我们彰出手了。”
流川冷冷一笑。
“彰,凉子在那边等你。”椿夫人忍无可忍,只想让彰赶快将手从流川枫肩膀上放下来,离流川枫远远的。
“你请先行,我还有话跟流川说。”仙道笑眯眯地。
“彰!”椿夫人发怒了。
“喂,我已经用很多耐心等你走开了。你如果非要在这里,我不妨告诉你,我会把椿家彻底毁掉。”流川突然认真地说道。
椿夫人双眼燃烧着怒火,”别做梦,小孩。”
仙道笑,从没看到能有谁把椿夫人惹成这副模样。
“只怕先被毁掉的是你。”她说。
“好了,你先走吧。”仙道搂着流川的手收回来,将椿夫人轻轻推走。
“仙道,让她听明白我的意思。”流川说道。
“流川枫,你说吧。”椿夫人已看到四周的人都离得远,决心和这小孩硬碰碰。
仙道不喜欢看到这种情况,他回头对流川摇摇头。然后搂着椿夫人走开了。
“彰,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椿夫人低声问。
“常常有人这样问我。啊,如果我也知道就好了。”仙道彰笑着说。
椿夫人无话可说,如果是以前,她也许会训斥他。但现在他已不是那个陌生的少年,他是她亲爱的外孙,她每次硬起心肠都很难。
与椿夫人一起与几个大臣聊了一会儿后,仙道扬起头来四处寻找流川。
他站在一株大树下面正看着他。
仙道走过去,坐在一旁,说;”你好辛苦。一场一对一的比赛打到今天。如果真要挑战,还是找些我有兴趣的项目,篮球就很好。就算你半夜打电话来约赛,我也会赴约。要不是为了应付你的破坏椿计划,我今天本可以不来这无聊的地方。”
“你废话真多。”流川白眼道。
“讲和好不好?”仙道问道。
“当年你和那老太婆讲和,代价是什么?”流川问。
仙道无法回答,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
“你记得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流川又问。
仙道仍然好像忘记了。
“白痴,我要让你没有理由。”流川枫喃喃道,接着一副厌恶的样子走开了。
仙道彰一直到凉子过来拉他才清醒过来。
凉子见他朝自己苍白地笑笑,感觉到非常的不安。

十二 也许我是喝醉了


小田跌坐在皮椅里。
都市的霓虹光彩映进黑暗的办公楼里。
小田坐在黑暗中。
突然回想起年轻时候的很多事情,喜欢的人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晃动。心里很痛,“他们都到什么地方去?”
小田面临选择。
他本来也无需做什么选择,假装不知道便好。
NBA球星牧绅一与高中旧识相约在神奈川县的一场球赛,小田看了,隐藏在角落里,他看到了一场青年男子的热血较量。
他突然质疑起自己来。
他得知计划时,他居然问起自己来:“TO BE OR NOT TO BE?”好像自己是那愚蠢的哈姆雷特王子。
他有一千种理由假装不知道这个计划。
但他败给吸引力,一种他这种人永远都没有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天生地从仙道彰、流川枫那样的人身上散发出来。
也许我是喝醉了。
小田想。
可是这也不能促成他爽快地做出决定。他不可能爽快地决定不像自己一回,从相反的方向说,他有这种强烈的欲望。
跟从自己的欲望吗?
那是流川枫那样的人才可以做的吧。
凉子追在仙道彰的后面,因为紧张而语无伦次,令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没有风度的小妇人。
“我没事,也许我是喝醉了。”彰摆手,不让她靠近自己。
夜未央的东京,仙道彰冲上了街头。
仍然有人在街上走,霓虹也依然亮着。没来由的雨让繁华的东京街头看起来阴惨惨的。仙道彰没有去考虑自己会否淋湿,他在外套里颤抖。
不愿面对的东西并不会永远想不起来。

(“请原谅,我有不得不离去的理由。”)那时的自己仍然可以笑出来。
(“白痴,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理由吗?”)那时的流川带着要毁灭一切的可怕表情。

“当年你和那老太婆讲和,代价是什么?”流川嘲笑着他的软弱。
“是离开你啊,笨蛋。”在东京街头乱走的仙道终于说了出来,对着冷空气说了出来。

小田在黎明时分拨了仙道彰的电话。
没过几分钟,仙道彰便出现在他面前,一身湿透,苍白迷乱。
小田惊呆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也许是喝醉了。”仙道语调冰凉。
“你有很重要的事吧,这种时候打电话给我。”仙道还保持着一些清醒。
“我……”小田低头拿出一大堆资料。
仙道彰扭开台灯,呼啦啦翻了一遍,全是他和流川枫的照片及一些文字记录。
“这么说你在调查我和流川枫的关系。椿夫人委托你的吧。”他冷冷一笑。
“对不起。”小田几乎要跪下来。
“这种关系其实我并不在乎被谁知道。在乎的是椿夫人本人。你想说什么呢?”仙道冷笑的样子尤其可怕。
小田咽了口口水后,说起了事情的起因。
自从他为仙道做助理工作以后,椿夫人一直在观察他。有一次把他单独叫去。她告诉小田,彰和流川枫是少年时期的恋人,她担心会发生丑闻,败坏椿家的名誉,要小田亲自负责调查工作,监视彰和流川的关系。小田遵从她的命令行事,从内心来说,更多的动机在于他对那两人的奇异关系发生了兴趣。在他的调查中发现,流川果然一直在致力于策划颠覆整个椿家的计划。他利用他在金融界和司法界的势力,巧妙地插入了椿家的势力范围。小田为他的计划惊叹不已。他怀疑这后面流川枫怀着多么深的仇恨。
“令我惊讶的是,这种状况下的你,居然还深爱着对方。你不能和对方见面,就悄悄创造着见面的机会。假装只是偶然,只是一时的性冲动,一边与对方发生亲密关系,一边却守口如瓶,不肯表露真实心意。”
“哦,这也被你知道了。”仙道颓然道。
“我那时很焦急,我想你是被那可怕的人迷惑了。我如实地向椿夫人报告着你的行踪。但神奈川之行我没有报告,因为那一次我发现了不同于我想像的东西。”
“你与越野君、池上君在陵南高中分手后,没有直接回旅馆,而是去了流川枫的父母家。而流川枫一直在等着你去。他的门是为你开着的。你们没有说话就开始接吻。我驾着车飞一般的逃开,因为……那发现让我震惊。”
“你们竟然那样相爱着。”小田捂住了脸。“我在车里哭了,那发现让我没来由地悲伤。”
“只是这样吗?”仙道蹲下去,抱着头,看着玻璃墙外已经亮起来的都市。
“在昨晚,为我调查的朋友送来一个消息。他们探听到一个令人吃惊的计划。和流川枫有关。”小田继续道。
仙道抬起头,瞪着他。
“浅草寺杀人案件的被告的最后一次公开开庭。”小田用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
“流川是辩护律师。”仙道接道。
“被告注定是要被判死刑。被告也有妻儿老小。”
“有人答应他,如果在开庭的时候,假装疯狂将辩护律师杀了的话,将付巨款照顾他的妻儿老小。现在支票可能已经到他妻子的手上。”
仙道彰在一瞬间摸出电话,呆了一下,“白痴!”他没有流川枫的电话号码。小田从资料里翻出来,递给他。
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有没有报纸?什么时候开庭?网上查查,可以查出来吗?”仙道跑到办公桌前到处翻着。
“你继续拨他的电话!”他吩咐小田。
仙道突然间安静下来,接着便奔了出去。小田拉过报纸,根据上面的报道,浅草寺案件就在本日开庭,离开庭时间还有一小时三十分钟。
流川枫的手机在办公桌上叫着,而他,正与被告作最后一次见面。

十三 完结篇


黄昏时分,仙道彰回到古宅。
和式风格的庭院始终是椿夫人的最爱。
他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在一片鸟虫鸣叫中,沿着回廊慢慢地走向古宅的深处。
宽大的厅堂里,越发显得暮蔼沉沉。仙道彰的影子也渐渐融入暮色,模糊不清。他欠下身子,在蒲席上盘腿坐下。
依然和服装扮的老妇人抬起头,嘶哑着声音说:“你来了。”
“嗯。”
俩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微微的身影和清晰空荡的声音反而鲜明无比。
“彰,如果在以前,你还只是那个仙道的儿子,是我不熟悉的小孩,我不会允许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但你在我身边这些年,我总是狠不下心来,我想也许是我老了,才会像那些普通人家的老太婆,没来由地宠爱自己的外孙。”椿夫人的声音里有着不曾有过的软弱。
“是的,我也爱你,外婆。”仙道彰温和地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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