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 序-6

作者: loffel,收录日期:2006-04-04,1408次阅读

------那一天,我看见了完美的世界

 

序章 酒红色

“有点闷,把窗户打开吧。”流川侧头看向黑暗中的那个轮廓。

“不……”灼热的气息袭上肩头,感觉他低沉的嗓音振动在眉心,“外面吵,我会听不清你的……喘息声……”

有什么东西在身内一下躁动,流川拨开那只游移的手,起身开窗。

床上的人伸手拧开了壁灯,很暗很暗的那种光线,让房间看起来仿佛一大块厚重的琥珀。

“仙道!开灯干什么?”流川眯起眼,皱著眉。

“怕你看不清呀。”然后,自他喉间传来一声暧昧的低笑。跟著,如他所愿的,流川赤袒的身体从黑暗中凸现,立体、洁润,看那光线将阴影从他身上推落的过程便可知。

“现在,你也看清了吧。”流川嘲讽著,在床边站定,既而又转身坐下。不习惯那样一丝不挂地面对他让人不安的注视,更不习惯看见他挑眉微笑著舒展古铜色的躯体,因为即使只是那色彩,也可以鬼魅般蛊惑自己,让人沦陷。

“你什么时候回去?”流川终于又躺回床上。

“喂,我才刚来耶!”仙道的声音骤然提高八度,发觉被流川瞪了一眼,他重新调回音准,“看你把一切都安顿好了,我才回去。”

“噢……”仙道突然正经起来的模样反倒更让人乱了马脚,“你太小看我了吧。”

“美国跟日本可不一样,你又是初来乍到的freshman,我去年刚入大学的时候,还被忙得四脚朝天呢!”

“你以为……”

“你又想说‘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白痴’,对不对?”

流川闭上眼。

仙道哀叹著:“你总是不信我。”

…………

“仙道你干嘛去?”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片刻工夫,仙道手中拎著一瓶红酒和两只玻璃杯走进屋来。

“哪来的酒?”

“白天我出去买的,放在冰箱里了。”

“拿酒干什么?”

“为我接风这个理由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我想睡了。”

又是一声轻笑,“我也不喜欢这个理由,那么,就换一个好了……”

好凉!

流川猛地睁开眼,只见仙道长长的手指正在自己胸口轻划,留下一道道清亮的酒痕。

“仙……!”

“嘘----”他抬起眼,眸中竟满盈著红酒般使人晕眩的色彩。他继续蘸著那玫瑰色,在流川白皙的胸膛上写字。液体冰凉,身躯却越发燥热。仙道一遍一遍地重复写著,他坏笑著等待那个信息。

“仙……道,你……到底写什么……?”流川别开头,他怕自己的眼睛泄漏欲望。

“不是日文,也不是英文噢……”仙道满足地盯著对方渐赤的面颊。

“到底是……什么……?”

“我在大学里有修德文呀,一种以严谨而著名的语言。”

流川不语。

“我问你,你爱我么?”

“无聊……”

“好,那我就再写最后一次……”只是这一次,仙道没有用手,他缓缓俯下唇去……

窗外有模糊的汽车声,窗内依旧有清晰的喘息声。

那喘息声呢哝著,“是的,彰……我爱你。”

完美(一)

记忆章 之 初相识

“臭小子,还挺 !”当我向他伸出的手被凶巴巴地拍回来时,虽然脸上还不痛不痒地挂著微笑,我的心里却暗暗骂著。

哼,小鬼就是小鬼,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到嘴的鸭子楞能飞到我的盘子里。说实话,那时我比较喜欢樱木那家伙,他的人就像他的脑袋一样,让人一看就不太爽,倒也直率。和那个白脸的小怨男可不同。人长得挺周正,只是神情始终冰天雪地的,我断定,他肯定是那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太清高,输不起。

近似自恋般抚著遭樱木暗算的右手,我怎么也想不到后来流川会再来找我。

“好呀,没问题。”我一耸肩,轻松地答应了。

就这么被他约到了,我不但没觉得丝毫“掉价”,反倒认为这是一种荣耀:怎么,小子?还是来找我了吧?

与他并肩走著,我其实是很想侧头看看他脸上的表情的。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嗯,还是说一面之交吧,“缘”这个字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还是挺高大的。真的没有料到,他会硬著头皮来主动找上门。当时他直直地望著我的双眼,极为严肃的口吻:“我想和你一对一。”我故意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想看看他会否因此而露出窘态,向天皇保证,不是我报复,而只是百分百纯正的好奇心。又一次出乎意料的,他坦坦荡荡如富士山般静立我面前,被他灼热的目光烘烤著,我倒像个有求于人的倒霉蛋。

跟他一起走在街上真有趣,那情景简直比跟我们高中的校花约会还风光。一路走到球场,我觉得浑身得背了好几斤女生们粉红色的目光。

“开始吧!”

一抬眼,正看见他一手托著球站在面前,有风撩起他的刘海,让我看清那逐渐燃起的兴奋和热烈。

我轻笑以应。

不知为什么,当他越是认真,自己就越喜欢表现得无所谓,我甚至非常enjoy用自己淡淡的目光去缓冲他的一丝不苟,怎么说,有种满足又……不解的感觉。

所以我微笑著,在每次进攻成功之后;所以我调侃著,在每次远投得分之后。我有种预感,虽然在他面前撑住那份轻松并不简单,但我得一直撑下去。他要的是个强者,我也一样。

~~~~~~~~~~~~~~~~~~~~~~~

谁说我仙道彰是个重色轻友的人?为了跟流川练球,本大少已经不知推掉了几吨女生的约会了。冒著当“负心汉”“大萝卜”之大不韪,我每个周日必与他出现在附近的露天球场里。

“喂,仙道,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有受虐倾向?”越野像只恶毒的水母把他的触手环到我的脖子上。

“是么?还望大人明察……”我没抬头,继续狂剽同桌的实验报告。

“还装!你老和流川练球,要分一筐女生的青睐给他吧,另外你还得多背上一筐怨女的眼泪和一筐田冈那老魔头的口水,亏大啦!出不敷入呀!喂,抄串行啦!”

“小野鸟,你还真是耳聪目明的,怪那筐青睐没被你染指吧?”

“去死,跟你这种人作朋友,我也是自虐。”

上课了,越野飞回座位,我却停下笔,望出窗口。

明天又是星期天了。

~~~~~~~~~~~~~~~~~~~~~~

“流川,你总是这样么?”

“什么?”

“我们练球好几个月了,你一点谢意也没有表示过呢。”我笑眯眯地望著他。我也许是自虐吧,那一筐筐的副产品姑且不提,他甚至没有表露过一点点的感激之情。每次都是一句“来了”便开始,一句“再见”便离开,两个字乾脆利落,随随便便就把我的作息按钮开开关关。嘿嘿,看你这回怎么说。

流川正撩起T-shirt扇著风,他的动作因为我的话而略停了一下,我看见他平坦的小腹微微起伏著,而汗水正缓缓流下。他放下衣角,摆正头的角度,然后不慌不忙地启口,却又是只有两个字,很清晰:“谢了。”

这下我逊了,他一玩肃穆,我倒怔住了。“哈哈,这么简单,让人觉得被你利用咧!”我赶紧耍开宝来。

我发誓,就算是越野那个大棒槌也看得出我在找台阶下吧。流川却生生一脚将我踹回金字塔顶。

“你这么想的?”他挑起眉毛,乾脆连球都放到了地上。

天,他愈发认真啦。

“我当然不会啊,别人我就不保了。”

流川把目光移开,让我的脸稍稍冷却。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声音却低沉了一些:“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说不定’‘有人’会‘以为’这样……”流川你的大脑有没有沟回,非跟我较这份劲?

“自己清楚不就好了么?”这句话他说得淡淡的,却让我认为他对此深信不移。看,公子哥的自我主义吧。

“难道你从不把自己的感受交流跟别人么?”我在自掘坟坑了,我甚至还闻到了尘土飞扬的气味。

“你是个很随心所欲的人么?”这是他那天甩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  坐在原地,好久没动,心里盘算著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至于吧……?

“自己清楚不就好了么?”

“你是个很随心所欲的人么?”

骂他是公子哥,是我当时没理解他的意思。而他竟隐隐地预言了日后的我。

我其实不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不是的。


完美(二)
主篇 之 转学生

难怪刚刚上国际商务时,仙道总觉得自己的后颈子发麻发烫,当越野号轰炸机在身后骤然开火时,他终于明白是事出有因了。

“仙道彰,你知不知罪?”

“唉,我又何罪之有呀?”

越野狰狞的冷笑就仿佛炸弹在空中摩擦空气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但既然尚未炸响……

“越野真有你的,刚刚那堂的讲师虽然四十好几,但风韵犹存哪!下学期选课还得拜托你喽!”仙道双眼晶亮,满脸赞赏的表情。他的手从裤兜里溜出,企图在越野的肩上环出一个谄媚的角度。

“Keep off!仙道,没有两手,我能和你混到现在?说吧,临开学前一星期,你到哪儿形骸放浪去啦?!”

“哈哈,没白培养你!又看出我去作奸犯科了!”

“告诉你吧,你连耳朵都在贼笑!你知不知道下周有比赛?高松教练那几天差点儿没把我给毁啦!我这叫一个蹊跷啊,你说那混球仙道彰溜号与我何干?现在恨不得全大学都知道工商管理系二年级的仙道彰有个可人的替罪小羔羊名叫越野宏明,为人忠厚,也因此罹难无数。两肋插刀?我脚趾缝都被插得密不透风了!你非给我说明白不可,你到底上哪儿乐去了!?”

仙道用袖子不慌不忙地擦去了脸上的口水,脑中飞快地谋划这回如何应付面前这苦大仇深的冤鬼。

“越野,听我说,我有个朋友刚去国外读书,在那边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我能坐视不管么?”仙道说得心安理得:妙,论点鲜明,论据充足,论证严谨。

“这个理由以前倒是没用过,也好过什么‘钓鱼的时候被鱼拖入海中溺毙未遂’或者‘打印机突然爆炸你勇救临座美眉’,不过……”

“喂,越野,那是谁呀?”

越野叹口气,仙道又在转移阵地了。他顺著仙道指的方向望去,“噢,她?今年的转学生,刚刚转入咱们系,之前一直在美国,不过父母应该是日本人,她会讲日语。”

“行了,越野,你说得活像个时事评论员,别跟我说你心如止水的。”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坐怀不乱罢了。”

“她个子可不矮呀……”

“没错,脸蛋也不赖呀,身材也不错呀……你就别遣词造句啦,我可是超级敏感的PH试纸,且正显示为大红色!”

仙道淡淡一笑,没说话。

越野用眼角瞥著他:又是这副曾经沧海的神情,嘁。

“快点吧,下堂要迟到了。”仙道一拍越野的后背,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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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她也选了这课?”

“越野你要走运了不成?”仙道用手杵著下巴,满脸奸诈。

“是‘越野你又要给我当托儿了’吧?哪次不都是你独领风骚?”越野撇著嘴。

“你别老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谁让我只比你帅多一丁点儿呢?相信我,真的只多这么一点儿。”

“啾-----”不知谁,在后面吹了声口哨。

那女孩本坐在前排,便就此转过头来。没有绝代佳人的娟丽,却有种美国式的现代感和自信。她戴著浅咖啡色隐形眼镜的大眼睛直荡荡地审视著坐在她身后的每一个男生,那眼神有股浓重的清傲而苛刻,仿佛所有人都是等著她验收的小玩艺儿,不合格的便就地销毁,万劫不复。

当她把后面几排的残品处决后,自然而然地,仙道彰就进入了她的视线,而那时的仙道也正从容不迫地等待著。

她有些吃惊,而他有些好奇。

“是你吹的?”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仙道懒懒地靠回椅背上,歪著头笑。

“上课啦……”第48号残品越野叽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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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越野宏明居然在9月12日下午5:47分看到仙道彰同学在学习德语!”

“我的耳朵还要哪!你就是跑到我宿舍告诉我这事儿的?”仙道摊开双手,垂下肩,觉得可气又可笑。

“让我拜读拜读!什么高深又玄妙的东西,足以吸引住我们的兔子大少?”说著,越野一把抄起书,不分青红皂白地钻研开来。

“哎!……”仙道本能似的想阻拦,却又缩手回来。

片刻寂静之后,越野把脸从书后面探出来,“说真的,一句也没看懂。”

仙道如愿以偿地笑道:“废话。”

“不过……”越野慢慢将书掉转向仙道,一改刚刚满面懵懂的神情,明知故问般一字一顿问道:“这行字是什么意思?竟用铅笔写了这么多遍?”

在仙道的微笑重新渗出表皮之前,有那么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Ich werde dich immer lieben...

“问得好,这句话最有用了,记好了,你今后少用不了。”

“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仙道突然贴近越野,把他笼罩在自己的身影里,款款地说:“I'll always love you...”

“呃……!!您省省吧!我都过了夭折的岁数了,您还是留著去荼毒那些中学小美眉吧!”

“呵……”仙道背过身去,没有再与越野搭话,这倒让对方有些不安。

“喂,真是这意思呀!没骗我?”

仙道平淡著语气:“骗你什么也不会骗你这句的。”

越野站在屋子中央,看著夕阳的金辉将仙道宽宽的肩头包裹住,耀眼得让人甚至觉得神圣。这家伙又在想什么……?

这时仙道突然转过头,挤著眉眼,痞著嗓子:“因为这关系到我小弟你的终身幸福呀!”然后,背著光,仙道大声笑起来。越野并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算了,先不跟他计较了,越野想。


完美(三)
正篇 之 夏末夜

“仙道,看你的了!”一拨腕,球以一个很高的角度窜出。

“啪”地一声清脆,仙道举臂拦下球,眼睛飞快地扫视人位。好,就现在!仍旧是宝石般的蓝色,那身影以迅雷之势带球突破,在迫近篮下时,声东击西的假动作,然后绕经架下,回身,起跳,送手,得分!

呼----出一口气,仙道冲著弹落地面的球笑笑。

“休息!今天就到这里,各位辛苦啦!”

“够帅的呀!”越野灿烂著一整张脸,狠狠在仙道肩头擂了一拳。

“一般吧。”

“呵,给你鼻子就上脸?这回给你个大鼻子,别乐疯了。看见那边了么?清水小姐看你半天啦。”

“什么清水?”仙道不解,把毛巾从头上拽下来。

“就是上市场学时被人吹口哨的那个转学大美女!”

“哟,什么东西这么酸哪?”仙道夸张地扬起脑袋满天嗅。

“我才不会觊觎她呢!哎,她走咧。噢!想起来啦,今天早上去宿舍找你,干嘛不让我进?!”

“我……”仙道的声线在空气中飘摇著。

“别跟我说你正忙著起草联合国宪章呢。”

“那东西真的不是我起草的。”

“仙道彰!”

“我还没睡醒,怕你见到我春光乍泻的样喽。”

“胡扯!刚起床你能那么神气活现亢奋异常的?险些把我缢毙,还一直笑!而且……”越野突然压低声音,“你笑得非常委琐……”

“你……!”仙道正想申辩,却旋即把嘴角轻扬了起来。

都是今早那通电话闹的。

七点钟。

仙道挣扎著爬向那个声嘶力竭的电话机。

“喂……?”

“……”

“喂?……哪位?”

正准备做出跳回床上的姿势,一个遥远的声音缓缓沿著弯曲的电话线传入耳中。

“是我。”

仙道一把抓起电话。

“流川?!”

“……”

“流川……”仙道的大脑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心肺功能也在迅猛回升中,可是竟一时语涩,完全不知该讲些什么,“你……还好么?”

“还活著。”本来就没有语气,大洋之隔更模糊了声音。

“别乱说。”

电话里传来一声流川的轻笑。

“这周末你们学校有人来这儿打友谊赛,怎么没你?”

“都是三、四年级的旧生。”

“我还以为你让人给盖了呢,呵呵。”

“可能么?”

仙道的心一紧,这三个字淡如白水,却烈酒般可以沸腾自己的心绪。

“我就是喜欢你的自信,上天下地,惟我独尊,对吧?”

“白痴……”

仙道挠挠头,垂下眼,深吸一口气,把唇贴近话筒,

“想我么?”

“……”

仙道把听筒紧紧地按在耳边,良久,他终于捕捉到那一端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嗯。”

如释重负般,仙道仰起头,无声地笑著。

砰、砰、砰。

“喂,仙道,开门,我是越野!”

那个小鬼,这个时候来催命!

“等著!!”

就这么,当越野纳粹般的砸门声第六次轰响时,仙道终于投降。

“流川,有空我再给你打过去,越野那太保又来纠缠我了。”

“……”又是一声轻笑。

“拜拜,注意身体。”

“再见。”

放下电话,仙道觉得自己今早不用发胶了,顶著一头怒发,他拽开了门。

之后,不容分说地,越野遭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人身攻击。只是他不懂,一个怨气冲天的人,干嘛隐著丝丝的笑意,仙道那诡异的表情让越野周身不适,四肢无力。

仙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越野突然一拍脑门:“死了!上衣落在更衣室了!”

哎,重蹈覆辄吧。

越野走开了,仙道听到篮球馆里仍有球声,便向门口走去。

她?

清水正双手握著球,端详著,然后将球在两手间倒了个来回,抬眼,以一个挺标准的姿势将球投向篮中。

球从网里落下的时候,她看见了正斜靠在门边的仙道。

“有点功底呀,经常打么?”仙道很绅士地将球拾起,递还给她。

“我只投篮。”

“噢,为什么?”

“不为什么。”清水说著,又让球在空中划了一个不错的弧线。

仙道却不为所动地说:“你不介意的话……膝盖应该再放松些。”

女孩突然转过头来,用一种很难言喻的眼神从头到尾打量著仙道,但与那次市场课的审视不同,她好像在寻找什么。

“你很像一个人。”

“是么?”

“连说话口气都像。”

仙道扬了扬眉。

“你有女朋友么?”

仙道顿了顿,叹笑著:“没有……”

清水停止拍球,让篮球馆里一下子静下来,她转向面前高大俊朗的男孩,

“你想作我的男朋友么?”

想作你的男朋友么?仙道在心里苦笑著,美国长大的女孩都这么奔放么?美国……然后今早那情景又浮现在脑中:“想我么?”以及漫长等待之后的那青涩的一个“嗯”字……

于是,笑对这高挑漂亮的候选系花,仙道“违情悖理”诚实地说:“抱歉。”

女孩也笑了,充满挑 。“你很有趣。我叫清水凌美。”

“你也一样。仙道彰。”仙道瞥向门口的影子,“我朋友等我呢,先走了。”

看著仙道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清水仿佛见到了另一个人。

~~~~~~~~~~~~~~~~~~~~~~~~~~

“喂,仙道,有空么?”越野的脸孔再次出现在仙道面前,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约我?没空儿。”

“混蛋,跟我牛?”

被越野拉到大学体育场的足球场上,仙道仍是云里雾里的。

“哎,你知道么,上学期咱们会计学教授为什么溜堂?”“借我你以前的德语笔记吧,我有个朋友要。”“你知道伊朗当年政变怎么回事么?”

…………

仙道皱著眉头,冷眼看越野自娱自乐。

“老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越野因此突然安静下来。

“我……听到你和清水的对话了……”

“我知道。”仙道笑了出来,当我白痴呀。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仙道眨眨眼,“我说没有,你信么?”

“是……那个在国外读书的朋友?”越野很认真,仙道听出来了。

“……嗯。”

“如果我没猜错,今天早上你们在通电话吧?”

“嗯。”

“我认识么?”

“嗯。”

“喂,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少跟我扮清纯!”

“什么话!”

“你应该没有骗清水吧?”越野把双手枕在脑后,仰倒在草地上。

“没有。”

沉默。

沉默之后,越野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或者,他仅仅是说出了一直闷在心口的话。

“那么,他是……流川吧……”

仙道的背影看上去依旧平静,但越野是了解他的。

从高一,仙道便坐在他的斜后方,那时,老实巴交的稚嫩越野总是惊诧和感叹著,世上竟有人是如此优秀和快乐的:他有著精密的大脑、出色的外表、愉人的性格,一时间,真不知他缺少什么。他几乎拥有一切。

带著近乎崇拜的心情接近他,在时间将最初的光华剥落之后,一个真实,不,应该说是一个完整的仙道彰立于他面前,大大小小的瑕疵,杂七杂八的毛病……然而此时的越野更加欣喜了:好在他只是一个接近完美的人,而不是有著缺陷的神。这些年,和他一起,惹尽一身糟粕,至于精华么……其实,他与自己一样,有著一颗平实的心。所以有时可以和他吵得不可开交,可以跟他打得掐作一团,但是,任何时候,都不曾想过放弃这份友谊。

他仍旧是优秀和耀眼的。

有的时候越野真会觉得自己特烦,总是好奇著,仙道虽然偶尔狼心狗肺的,但总不至于在拍拖成风的大学校园里,还整天跟自己鬼混吧。

而原来他爱上的是一个男生,一个几乎不近人情的冷漠小子。

满嘴跑火车的仙道,也许,比越野想象中的坦诚。对朋友,对流川,对他自己。

“吃惊么?”仙道也躺下来。

“我说不,你信么?”越野学著他先前的口吻。

“什么时候发觉的?”

“很早就有感觉,确定是在最近。”

“噢……”

“呵,你这匹狼很少笑得那么……”越野有点哽住了,不晓得该怎么说,“……有份量。”

“呃?”

“就是说你以前笑得很轻薄!”越野知道这次对方不会挥出拳头的。

“我是问你怎么猜……是他?”仙道的声音在说到他时,变得极软。

越野忍住笑:“没有‘女’朋友,还能是谁?当我是白痴么?你仙道彰再怎么没阴德也不至于败坏到连越野宏明都糟净吧?”

“他甩了我,我就找你吧,哈哈哈……”

“你会怕被人甩?”

“别问得这么尖锐吧?”

越野望著满空闪亮的星星,勒住讲笑的语气:“你确定么……”

“这种事……不是用说的……”

听到这句话,越野心中有种很满足的感觉。呵呵,有点庆幸,认识这个人。那么,下次他再训练潜逃,或是花丛斡旋失败,自己还是会为他充当挡箭牌吧……

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那夜,风中有星光,有草香,有诚实的仙道和越野,那是他们刚上大二的一个夏末夜。
四)
记忆章 之 老故事

流川没生气,是我自己多心了。当我仍在纳闷他那天的正襟危“言”时,他却打来电话,问我下周日还去不去打球。

去,干嘛不去?我飞快地回答。

老时间,老地方。他简洁得如同对口令一般。

挂了电话,我松了口气,当初出于礼貌给了他电话号码,却从来没指望他会打过来。那个人,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平日里才将将骗得他几个字出口,打电话这种纯语言表达方式,真难为他了。

也许是我太容易想当然了。

 

九点整,我正得意于这次的时间观念,却见他已经坐在场边了。他正低头系鞋带,白衣黑裤,乌亮的头发反射著暖暖的阳光。

“早啊。”我走过去。

“来了。”他继续专注于他的鞋带,让我有种受挫感。

我懒得没话找话,就乾脆盯著他。我说过,他很白,不像个男孩子,却偏偏喜欢在臂上带个黑色的护肘,让颜色的反差更大了。学Jordan么?总觉得他不是那种痴迷什么到盲目模仿的人。

“好了。”他终于直起身,一扬头,正与我对视。

呵,我是怎么了,还是他是怎么了,他今天仿佛特别……

“你先!”他把目光从我眼中抽出,把球丢给我。

“OK,你别后悔。”

“……”

我曾经以为绝对零度的面容和氢聚变般高能量的眼神便是全部的流川枫,其实不是的,那只是最初碍于成见对他的幼稚看法罢了。不过也只有高智商的人才能逐渐辨识出他的神情变化,而我就是这样的人。恼怒时,他会绷紧嘴角;兴奋时,他会轻启双唇,偶尔还会微眯两眼。。。捕捉这些纤毫之变简直成了我与他打球的另一种乐趣,虽然到很晚才察觉,但那的确是一种带有些独占欲的孩子般的乐趣。而也正是这种不寻常的快乐来源在以后揭示了我对他的心情。

与他的球技较量,十有七八是我占上风,虽然是微弱的上风。但我从来不怀疑我能胜他,一次次挑逗他的好胜心,反倒更澎湃了我的满足感。那种使他满脑满眼只有从容的我的感觉,实在是棒极了。

我是不是够混的?按理说,人家小我一年,经验不足,稚气未脱,略显被动是无可厚非的,但,我竟二百五似的真心为此欣喜著。

也许我早就已经不把他当作一个单纯的球场对手看了,只是一直不自知。

一个多小时后,比赛结果出来了,又是我险胜他三分。

“没办法,”我这次决定有点良心,“谁让我是长者,是前辈呢。”解释完,我等著看他唇形的起伏,结果他却,轻笑一声。

嗯?这可不在我的常识之内。那是什么表情?其实不是没见过他笑,大多数都是在我讲完自己和越野的那些超级糗事丑闻之后,他“感激”似的一笑,意思是:拜托,快住口吧,白痴。

而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你笑什么?”我故作镇定。

“……”他把护肘慢慢摘下,见到我固执地在等,便开口:“你让我想起……我父亲。”

一挥手,我“儿”流川枫径直走出了球场。

他一定是嫉妒!嫉妒我打球打得比他棒!人长得比他帅!……一时之间,什么老当益壮,什么老骥伏栎之类的胡乱想法在脑中冲撞著,自己就像个强迫症患者,不停地重复著他刚刚的话:“父亲……”

流川不是个幽默的人,这我远在北海道的爷爷都知道,说我像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简直让人发狂。

可是我不是个好怒跟计较的人呀,但胸口却一直觉得闷闷的。

后来的周日,我们照旧打球,他也“知趣”地没有再戳我的旧伤口。我,却“怀恨在心”。

然而之后有一次,他缺席了。

我犹豫著,拨通了他家的电话。

“生病了?发高烧?”

我把电话放下时,一直琢磨著流川母亲的最后一句话:“你来看看他吧……”

这样便去了,在我勤劳的大脑无事生非之前。

“是小彰吧?”妇人竟熟识般的叫我的名,“里面请。”

第一次踏入流川家,进入他的生活环境,我似乎有种紧张的感觉。

是户普通的人家,从客厅到卧室,没有一点富家豪门之迹。

我只是站在他房间门口,没有进去,看到他熟睡在床上,我退到了客厅。

妇人已经在那里静静地等我了。我坐下来,接过她递来的茶,慢慢地饮。我知道她在端详我,却不像要开口的样子。我咽了口水,终于找到话题,便指著沙发上的护肘说:“流川总喜欢带著它。。。”

“那是他父亲的。”

“父亲”二字入耳,字字铿锵。

“他亲生父亲的。”

我惊异著“亲生”这词,却不敢表露出来。

妇人慢慢笑著,她体谅地看著我,安慰似的眼神告诉我,别尴尬,只是些老故事。

“我们在小枫九岁那年便离婚了,现在的是他的继父。”

我低头喝水。

“小时候他父亲总和他一起打球,那可能是他童年唯一快乐的印象了。”她停了停,“他继父对他不错,但。。。好在我现在的先生做旅游,经常出差,便也相安无事。小枫他其实很早熟的。。。”

“我知道,”自己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他很细腻。”

“也许他是对的……”妇人意味深长地叹著。

“啊?”

“你了解他。虽然他不说。。。但我毕竟是个母亲啊。。。”

真的,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我了解流川?这个念头我连想都没想过。我怎么可能了解流川枫呢?萍水之交,对方又像只有自闭症的刺 。。。

可是妇人的目光让我对自己的态度有种罪恶感。我在逃么?还是仅仅不敢相信?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一直与他通过篮球接触著,从没想过要去有什么深层次的交流,不知不觉中,似乎的确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喜欢留意他的言行,喜欢侦测他的情绪。也许不经意间,真的触到他的那片不为人知的心园了。。。?

流川的那片心园,是什么颜色的,那时,我并不确定。

 

“上次你说我像你父亲?”后来我装作随意地再提这事。

流川正准备投篮的手顿了一下,破坏了那原本流畅的节奏,但他的语气并无异常:“嗯。”

“哪儿像?”我好奇。

“感觉。”

我本是有些失望于他敷衍般的回答的,但以后慢慢的,我却感激起这两个字来,“感觉”,多难得呀,那便是我们的最初了。

“上次我去看你了。”

“我妈跟我说了……”他又停了停,“谢了。”

我乐了:“你小时候参加过舞蹈班?”

“又是我妈说的?”

“嗯,要不就算我梦到的。”

见流川半天没动静,我有点儿后悔不该提这“灰暗岁月”,会让人觉得自己像个长舌妇。

他这时候却忽然转身,仔细地说:“而且班上其他人都是女生。”

“哈哈哈……”我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揉著他乌黑的头发,开心地大笑。

管他什么父亲还是大叔,反正,能接近他便是件让人十分快乐的事吧。

完美(五)
正篇 之 强对手

大学篮球馆里人满为患,这是本学年第一场正式的球赛,对手来自UCLA。

高松教练终于结束了他涕泪横流的赛前动员,仙道一个人坐在场边,静静地望向对方休息区。

很显眼,唯一的一个亚裔人。大概跟自己差不多高吧,可能再壮些 ,会是什么位置呢?毕竟一百九十几的个子在对方并不算高的……那么,他呢?应该还会再长吧,赶上自己?说不定下次有机会再较量, 对方队里会有他那张俊俏的脸呢……

一缕微笑悄悄爬上仙道的脸。他猛地摇头,骂自己这种时候不该走神。

一旁的越野瞅准时机,走上来拍了拍仙道的后背:“怎么样,有多少胜算?”

仙道始终注视著人高马大的对方:“尽力而为吧。”

比赛开始。

也是后卫么?仙道暗想。

眼神交错时,仙道习惯性地笑笑,而对方竟用著同样的表情以日文启口:“多指教。”

那一刻,也在场上的越野以为自己看到了两个仙道。

这是场相当激烈的比赛,至少对仙道来说。好像老天作弄,那个人与他死死纠缠40分钟,真仿佛专业斗气选手,仙道终于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词是为谁造的了。其实,对方也是这么想他的吧。

比分是89:112,虽然教练不说,但大家知道他是基本上满意的。日本与美国的大学篮球水准是明摆著的,这是整体问题。

“不错,老兄!”越野跳过来,拿胳膊肘撞了仙道一下。

“嗯。”

可是越野听出那声音闷闷的。仙道肯定不是为比分计较,他不是那种庸人自扰的个性。顺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另一端是那个家伙。能混在UCLA的校队里,应该算是有两把刷子的,个人技术不错,整体意识也挺好,够棘手的。

“那小子不是吃白饭的,嗯?”越野试探著。

仙道扭过头瞅了越野一眼,思量著什么般走开了。

该不该告诉他呢?难道他也感觉到了?越野在心里捣腾著那句没说出的话:你们两个人很像呀。

正准备离开,眼睛扫过观众席,坐在前排的清水跃入视线,而凭她目光直直的角度,越野轻易便猜出了她所关注的目标。

大家都怎么了?费解著,他追了出去,“仙道,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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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在泡沫酒吧?自己高二时有队友过生日就去那里,反正因为个子高,没有人来找你年龄的麻烦。现在地地道道上大二了,竟还躜在这间吧,越野还挺有怀旧情怀的。

仙道两手插兜,不紧不慢地向目的地逛去。再过两条街就可以见到泡沫不大的彩灯招牌了,四年来,它只换过一次,前任还是因为有人K架,中了“流弹”才光荣退役的。就这样,一些关于这附近的旧场景一一在仙道的脑海中登场,比如说修左边的那座天桥时,这里车总堵得水泄不通,民怨也如洪水般高涨;比如说转角那家游戏厅里,仍上高中的自己曾和数学老师撞个正著,事后为了个人的私念,竟双双三缄其口;比如……

仙道此时正打算过最后一条街,他继续著自己的回忆:比如在对面的泡沫吧门口,自己曾亲眼见过一对情侣闹别扭,女的赏了男的一耳光之后,扭动腰肢,万般无辜地朝街这边奔来,男的一楞,跟著也捂著半张如加拿大国旗般的脸追过来,真是滑稽,女人总是很享受在被她欺侮的人面前扮被欺侮的。

仙道叹著气,却又一下怔住了。

昔日重来,竟又有个女人从泡沫的门里冲出,后面跟著她的“受害者”。

“小心!!”仙道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在臂里。同时,背后蹿起一声尖厉的煞车声。

又是她?!当仙道低头看这颗鲁莽的飞毛腿时,头皮又乍了起来。

清水凌美挣开仙道的手臂,气鼓鼓地将头甩开。

是他?!抬头看追上来的男人,仙道再觉当头一棒。

“你们认识?”他和那个亚裔人几乎同时问出。

“算……是吧。”仙道勉强著语气。

“多谢你。”男人也勉强一笑,走过去环住清水的肩头。至于她会不会再给他挂面国旗,那就不得而知了,仙道只想赶快逃离这是非地界。

“大英雄来啦?”还没坐稳,众人神色怪异一如他们的口气。

“都看见了?你们说,我活这么大容易么?”

仙道见大家不睬其意,便转向稻草越野。

“噢。”越野努努嘴,让仙道顿感世态炎凉。

这帮狐朋狗友,够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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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你FINALLY骗到女朋友啦?”仙道的声音大到全市区都听得清。

“SHUT UP!”

“那你拉我来化妆品店干什么?”

“你有何感想?”越野终于在一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香水瓶前站定,一使眼色,将仙道的注意力引到墙上的一幅大海报上。

“呃……谁呀?”

“别装傻!”

“真……是她?”

“没错!”越野使劲儿地一点头,然后斜眼睥睨著颇为震惊的仙道。

仙道盯著海报上明艳照人的清纯美女,怎么也无法将她和那天那位勇闯车道的猛士相联系,他甚至还记得她当时微微哭肿的双眼。

“真不敢相信……”半天,他才自言自语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谁让她老爸是大牌广告商呢?包装他亲闺女,何乐而不为?”

“噢,靠老爸呀……”

“可是你不觉得人家天生丽质么?听说中学时就拍过电视广告了,模特公司也找过她。现在这张海报,地铁站里也贴满啦,没想到咱们系出了这么个大姐头。”

“呵,又燃起斗志了?”仙道正讥著越野,突然“哎呀”一声,“死越野,你害死我了!”说完,拔腿便跑。

这个疯子。越野站在原地暗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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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

当仙道满头大汗奔回宿舍时,正赶上最后一声铃响。

“喂!”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著,“流川,对……不起,刚……刚刚赶回来。”

“我正要挂呢。”

“老天真眷顾我!”

“不止你。”

仙道一楞,然后便会心地笑了。

放下电话后,他笑出了声:流川说,寒假回来。

(六)
正篇 之 寒假见

“可以借我笔记看一下么?”

“行。”越野一抬手,见来人正是清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明星了,她却并不是如旁人想象般极张扬。总之,她还是她,那份高傲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无论作了流民,还是今日这般聚焦,她的头好像永远都微昂著。

“那张海报真不赖。”越野在接还他的笔记本时随口说。

“谢谢。”

越野以为她会转身走开,抬头却发现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地面,然后,她一耸肩:“不过,人物原设计应该是对情人的。”

“?”不明白她说什么。

“Anyway, thanks.”

 

“你说她是不是够有‘个性’的?”越野把玩著手中的篮球,在仙道身边坐下来。

“挺有的。”仙道把头靠在墙上。

“原设计是对情人,什么意思?”越野别有用意地瞧瞧正在打哈欠的仙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喂,你又开始笑得很低能了。”

仙道看了一眼满脸“厌恶”的越野,不以为意。

“他说寒假回来……”

“噢----我说呢。不过寒假还挺遥远的呢。”

“可不是么……喂,越野你怎么也笑得跟个弱智似的?”

“现学现卖喽。”

“臭小子!”

 

其实不管是有人每天度日如年掐指捏算心急如焚,还是有人感慨光阴白驹过隙韶华易逝,时间仍是坚贞著自己的步伐,按步就班地行进著。

作为BA系二年级的本科生,你必须要在学期内在校园里来来回回地穿梭于各个教室之间,强颜欢笑地应付教授五花八门的paper和presentation,如果你不幸又身为校篮球队队员,那么高松教练那张没道德的大脸也够你消受一阵的。

所以,暗天灰日间,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亘长。

终于熬过了最后一门考试,越野还是忍不住问了仙道:“我说,流川他……”越野总觉得在仙道面前提这个名字有点怪怪的,因为只要这声音一出口,自己就觉得好像要有侵犯对方私人物品的嫌疑。

仙道没说话,但在认真等待下文。

“他……什么时候回来呀?”痛快,总算说出来了。自己好像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什么么。

“他已经回来了。”

“PARDON?!”越野托著下巴大叫。

“我说他已经回来了。”仙道反倒有些不解地盯著半抓狂的越野,“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越野赌气,虽然仙道没有必要汇报,但也有责任通告一下吧,干嘛把人家蒙在鼓里,真不够意思!

“息怒,他昨天晚上才回来,刚刚又考试,我没来得及禀报。”仙道赔著不是。

“昨天去接他了?”越野仍然不爽著声音。

“嗯,去了。”

 

当流川从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出现时,仙道第一眼便望见了他。

两个高大男生的目光很优越地越过众人的头顶朴素地扣在一起。

直至流川走近,仙道才大步迎上去,很有默契地将他的手袋接过来,然后他一搂流川的肩膀,又放开:“你瘦了。”

流川不看他,只是应著:“那边的麦当劳不好吃。”

“笨蛋,别老吃快餐。”

“罗唆……”流川加快了脚步,仙道摇头笑著,乖乖跟上。

 

“就这样?”越野直抓自己的头发。

“就这样。”仙道很平静地说,“然后我就送他至家门口,再然后我就回宿舍了。”

“真的就这样?!”越野恍然大悟般调小音量,“真的没有其他动作或仪式了?”

“你小子想什么呢?少女漫画看多了吧?”

越野不屑地“嘁”了一声。

“行了,我先回宿舍了。”仙道甩手走掉,其实是生怕越野灵光一闪问问他们之间到底进行到什么地步,那他就惨了。

扬起头,看著天空,万历无云,乾乾净净。

乾乾净净的,就像自己和流川在一起时的心情。我们进行到什么地步了?仙道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相处,自己的心情都很简单。而流川也总是用一种极平静的目光注视著自己,即使是拥吻,即使是第一次的激情,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仿佛天经地义般地发生,进行,结束。

在这份感情里,自己竟不是个浮夸浪漫的人。

只想他好过,就这么简单。

仙道突然忆起流川曾经评价他是有父亲般感觉的人,不觉一笑。可能吧,认识自己的过程竟是通过别人的眼睛。

 

12月25日圣诞节,对于仙道和流川来说并不是很美满,晚上要各自归家,只在下午时见了三个小时的面。既没有手挽手,也没有勾肩搭背,两个人端端正正地走路,规规矩矩地说话,彼此感觉却很舒服,毕竟不是小说电影里痴男怨女的,两个二十岁的年轻男人已经懂得如何摆平感性与理性的关系。

临分开,仙道捏了一下流川的手,轻轻说:“1号去我宿舍看看吧。”流川点头,目送仙道走远后,又忽然懊悔忘记将脖子上暖暖的围巾还给他了。

流川生日那天,仙道满面红光地到他家门口等他,然后两人一起去了大学。在通往宿舍的路上,竟意外地遇到清水,草草寒喧,便各行其路了。

“请进吧。”仙道服务生般恭恭敬敬地为流川打开房门。

对方也不吝,直楞楞地迈步进去,一下就闻出了空气清新剂的气味。

“什么味?”

“呃……”仙道卡住了,这怎么说,难不成坦白说为了他,自己打扫了一礼拜的卫生,连墙上的图钉也都擦得一尘不染了?

见仙道不理不睬,只是直直地凝视他,流川一边将大衣脱下,一边说:“下次你到我那儿,我让你闻闻柠檬味的。”

仙道此时抿嘴一笑,却又仿佛没听见流川的话,径直走近他,拥住,吻下去。

流川也似乎并不吃惊,只是贴紧,微仰头,接受。

“流川……我想你……非常地……想你……”

“嗯……我……知道……”

几乎已经区分不出那是谁的声音在断续著,也区分不出那是谁的手在拂撩著。

释放一种思念,表达一种渴望,其实是需要两个人用尽身心的。

后来,仙道将头枕在流川的后背上,又伸手开始写字。他只是习惯性地写著,没想到流川的声音从他后背传来:“写慢点……”

仙道一挑眉,又仔仔细细将那句话写了一次,写得很慢很慢。他希望能就此记住流川脊背的曲线起伏。

“我写的还是那句话呀,现在猜出什么意思了么?”

流川不说话。

俯身一看,好家伙,又睡过去了。

放你一马吧,竟然学聪明了。仙道坏笑著也再次躺下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他倒数第二次,能够在流川的肌肤上书写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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