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

作者: loffel,收录日期:2007-04-23,1342次阅读

我是个坚强的人﹐我一直这么认为。

四岁那一年父母离异﹐我跟着妈妈生活﹔七岁的时候得肺炎﹐在病床上咳得死去活来﹐手背上留满了打点滴的针眼﹔十一岁的时候就必须放弃玩耍的时间帮助妈妈料理水果店﹐而且几乎分不到一个果吃﹔再大些了以后﹐就半工半学地自筹学费﹐但是﹐仅仅够学费﹐所以就算我每天工作25个小时﹐也是凑不够十分之一的医药费的﹐终于﹐妈妈在我高三那一年也离开了我。

其实妈妈去世时﹐我并不是一个人﹐因为我上高中那年她再婚了。但我讨厌这个家﹐于是就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当天毅然决定完全搬离那个滨海的小城。之前﹐我在那儿的海风里吹了十八年﹐之后﹐我再也没回去过。

我知道井汀原香我足够坚强与独立﹐能够拋弃乡情和留恋﹐甩头离开我的硬硬的踏踏米﹐丢下我的黑色的小猫咪﹐这便是证据。我的行李里只有冰冷的书本和记忆。

大学里﹐我是唯一一个年年拿全额奖学金的学生﹐也是唯一一个三年来没回过半次家的学生﹐虽然学校离家坐市间火车只有七站地。

大三的一个周末我自己去看展览﹐简直无法想象为什幺那天有那么多人与我搭同一趟火车。我像根柔弱的水草在人群的激流里荡来荡去。心一横﹐我挤进了快要爆裂的沙丁鱼罐头。

突然有谁在后背揽了一下﹐然后我听见“劻”的一声﹐门紧蹭着我的背包恶声恶气地关上了。

好险﹗我嘘了一口气﹐又记起刚纔后背上的那里力量﹐不禁心存感激地扭头去找。排除了周围的弟弟妹妹﹑爷爷奶奶﹐我想﹐只能是他了吧。

那个年轻人此时背对着我﹐很高﹐看不见脸孔。

在没来得及向他说声谢谢之前﹐我就被其他沙丁鱼们挤离了车门。

他临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刻﹐我本不灵敏的视觉却抓住了他颈上的那条天蓝色的围巾。

 

 

尽管几天后他的围巾没有退色﹐他的身体也没有长高﹐在校园里﹐再见他的时候我还是显得有些迟疑。

“你...﹖”我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于是停下脚步﹐友好又好奇地看着我笑。

“呃...上次谢谢了﹐在火车上。”我向他欠了欠身﹐眼睛却一直在看他的表情。

“啊﹖”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火车上﹖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就...算了﹐没什么。”我也朝他笑了一下。

他点了一点头﹐转身大步走开了。

就是他﹐那个背影。

 


知道他叫仙道彰﹑跟我一个年级﹑建筑系﹑校篮球队队员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虽然这些资料被很多女生认为是生存常识在很早之前就应详知的。

好象是因为去看了几场他的比赛﹐场间帮他买了几次宝矿力﹐我们就熟了起来。不过我讨厌别人把我也归入他的崇拜者队伍﹐所以走路时一臂间距﹐吃饭时一位之隔﹐说话时一米开外。有时连我都觉得太刻意﹐他却从来没提过意见。

“怎么会认出我的﹖”他有天突然想起这件事。

我终于有机会在初春的风里拽了一下仍挂在他脖子上的蓝围巾﹐“就是因为它。”

“它﹖”仙道自己也低头看了看。

“嗯。”

“﹖”

“是妈妈送的圣诞礼物﹐虽然是甩卖品...很久以前的事喽。还有...”我的脑子里突然一抽﹐吞回了后半句话。

“还有...﹖”他接住我戛然而断的语调。

“啊...还有...就是跟你这条一模一样呀﹗所以才会记得嘛。”

“哈哈﹐你该不会是想跟我扮情侣装什么的吧﹖”他坏笑着﹐拍拍我的肩。

“你别臭美了﹐我那条上有妈妈亲手绣的我的名字﹐红色的﹗”我支起手﹐跳了起来。

仙道的目光在地面滞留了一阵﹐然后他仰起头﹐朝我作了个鬼脸﹐“是不是真的啊﹖好了﹐好了﹐我去训练了﹐拜拜。”

我看见他将那围巾围紧了一些﹐站起来向篮球馆跑去了。

 

 

那年的情人节那天﹐我拒绝了第三个当面告白﹑第六个旁敲侧击﹑第八个书面报告﹐决定去打探一下那家伙的战况。为了避免别人误会﹐我出生入死地翻墙越壁﹐溜门撬锁﹐终于到达了他们的更衣室门口。左等右等﹐他终于从浴室出来﹐只穿条皱巴巴的牛仔裤﹐然后他开始摸来摸去﹐搜上搜下﹐一定是找不到柜门的钥匙了。

莫名其妙的事发生了。我的目光怎么也移不开﹐只是一门心思地盯住他袒露的上身。饱满的臂头﹑结实的背线﹑平坦的腹部...当时脑子里仿佛一片空白。他的身躯连同他整个人﹐就像日光一样进入瞳孔﹐明知它存在﹐却又溶掉了﹐然后就电波似的从头传到脚。

仙道一定更惊讶﹐当我悄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时候。

“原...原香﹖”他诧异地扭过头﹐一只手扶住我绕到他胸前的胳膊。

这样过了几秒钟。

我把脸颊从他的后背上移开﹐仰起脸﹐用下巴抵着他微陷的脊柱﹐笑了一声﹐“别以为我在追你﹐听没听说过‘皮肤饥饿’这个词﹖”

我格格地笑了起来。

“这么单纯的动机呀﹐”他置疑着语气﹐“是皮肤么﹖”

我又笑了一下﹐把脸再次贴上他的背﹐冷冷的﹐也可能是我的脸太烫了。

“还没有喜欢的人么﹖”他的声音以他的身体作媒介﹐听起来有种深远的感觉。

我闭上眼睛﹐收紧了双臂﹐让我们的身子挤得更密﹐摇了摇头。

“任何信任和亲密的人呢﹖”

我想他后来一定感觉到有泪在他湿润而富弹性的背上蜿蜒而下了。

 

 

其实我一早便猜到他有心上人了。我自小是个敏感的人﹐这么猜﹐不知与他身上所萦绕的那种特殊的气息是否有关。我当然不是指他俊朗的外表或者他灵光的头脑﹐我说的是种气息﹐周身的。

仙道笑起来总是善始善终﹐不会虎头蛇尾。
仙道说话时总是清楚温和﹐不会囫囵吞枣。
就连走神时也总是明朗专注﹐不会阴霾莫测。

他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间﹐是种﹐完整的气息。

谢天谢地﹐我总算找到这个词了﹕完整。

所以他不介意周围是否有称兄道弟的死党﹐所以他不在乎身边是否有爱慕青睐的目光﹐所以他不计较每场挥汗如雨的比赛后是否有人为自己欢呼﹐所以他更不会像我一样冲上去匪夷所思地抱住一个异性﹐而勉强归因与对方的肤色或线条。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看见仙道一个人蜷腿坐在台阶上﹐望着外面的小雨走神走得心无旁鹜﹐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审视了他一阵﹐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又把头低下去﹐架在双臂上。“你说呢﹖”

“我说呀...”我向后一斜﹐双肘撑着台阶﹐让自己有时间伸展身体和思维。“她应该是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很温柔的那种吧﹐还应该够漂亮。”

他呵呵笑了笑﹐瞥了我一眼﹐说﹕“她呀﹐沉默少言﹐既不伶俐也不温柔﹐不过倒还算是善良坚强﹐不会无理取闹。”说着他又讽刺似的瞅了我一下﹐“另外﹐她很好看﹐不过不是漂亮那种。”

咦﹖我不过才这么一问﹐他就如此痛快地讲出来了﹐反倒让我兴味索然。

“既不伶俐也不温柔﹖善良﹑坚强﹖”我小声念叨着﹐“我以为...”

“你说的那种呀﹐是神吧﹖与神谈恋爱﹐反而会平淡无奇吧﹐因为什么都是注定的了。”

“不太明白。”我努起嘴﹐不满他的解释。

“知道我觉得她什么时候最可爱么﹖”他见我摇头﹐便轻轻一笑﹐“是她睡作一团或者为一件简单小事钻牛角尖的时候...呵呵﹐我还喜欢她骂人白痴的样子。”

我听得心头一凉﹐难道仙道爱上了一个只会骂人白痴的白痴﹖

“还不明白么﹖当有一天发现连她的这些都可以让自己心动的时候﹐我便知道是爱上她了。”

 

 

我听说仙道的女朋友很喜欢篮球﹐他们两个人经常一起打球﹐仙道有时候还会输给她呢﹐真有些不可思议。

“她对于篮球的执着有时让我有种挫败感﹐这是关键﹐”他很认真地告诉我﹐“我记得有段时间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远投比不上队里的另一个队员﹐就一连几星期没日没夜地练习﹐几乎站遍半场内三分线外的每个角度。更夸张的是竟然练得分不出星期几﹐周日早上看看表﹐收起球﹐又跑去学校‘上课’了﹗”

瞧﹐仙道一说到她时就是这种样子﹕淡淡的有种无法遮掩的笑意。我不知道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会否轻轻握紧﹐喉咙间的振动会否微微失准。这样看来﹐好象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像空气中的氧一样﹐吸进去﹐渗入血中﹐到达每个有生命的细部。就算是仙道﹐也是个要呼吸的家伙。

“跟她比起来﹐”他看了一眼我手中刚刚收到的信﹐“你也是个够固执的人呢。”

“呃﹖”

“这些信你从来不打开看么﹖”他说着﹐从我手里抽走信﹐看了看﹐“是家里寄来的﹖真巧﹐她家也是住这个地方呢。”

“不要你管﹐”我夺回信﹐把它背在身后﹐“没意义。”

“怎么会没意义呢﹖这样一封一封地寄来永远没有回音的信不就是种意义么﹖”

他平和却坚定的眼神不知为何在人来人往的工程教学楼前真的激怒了我。

“你根本就不了解﹗别跟我说教﹗”

愤然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却发现他的蓝围巾衬着他深蓝色的眼神﹐芒刺般穿透了我的脊背。

 


“喂﹐你好。”

“...!”我惊觉自己拨错了号码﹐这个声音...

“喂﹖”

“对不起﹐打错了。”我恨不得将听筒拋开。

“原香吧﹖”

“...嗯﹐是。”我不情不愿﹐硬巴巴地答﹐“你怎么知道是我﹖”

“来电显示呀﹐”他很快地笑了一下﹐“不用看我也听得出来。”

“...”

“还生气﹖”

“没有...那天...真是抱歉﹐不过你确实不了解我的情况。”

“也许吧﹐不如讲个故事给你听﹐换换心情吧。”

“嗯。”我夹着电话﹐靠着墙﹐慢慢地坐下来。

“我认识一个人﹐她有个姐姐﹐似乎也对家里不满。可是有次两个人上街﹐路边维护站的钢管滑下来时﹐姐姐冲过去挡住她﹐自己却被砸中昏迷很久﹐事后还留有失忆的症状﹐对所发生的事故都不记得了。后来姐姐上大学去了﹐再也不回来﹐我的这个朋友和家人就写信给她等她回家过年﹐但她始终不曾回去...”

“是亲...姐姐吧。”

“她没说。没想到像她那么淡漠的人﹐竟会因为这事真的伤心。那个姐姐不知在恨什么﹐也许她所恨的人正像我的这个朋友一样惦记着她呢。”

“...”

“其实就是想说说我的看法﹕爱是天安排的﹐恨是人设计的。”

“你的这个朋友﹐是她吧。”我觉得有些语涩﹐便想换个话题。

“别放弃﹐”他不理睬我﹐“情感不需要证据﹐因为它自己能养活自己。”

“还是...不太了解。”

“呵呵﹐换你不了解了﹐没关系﹐会的。我下周二有练习赛﹐在理学院的球场﹐你来么﹖”他的声音又明亮起来﹐我仿佛在对面的墙壁上就能见到他此时完整的笑脸。

不久﹐我们俩又回复了原来的样子﹐信的事谁都没有再提。我当然也没有告诉他那次挂了电话后﹐我把三年来集满一箱子的信一一拆开来读﹐整整耗了一夜﹐而每封信都说家里很好﹐盼我早日回去看看。

 

 

再过了一年﹐又快到情人节。我不顾形象地缠住仙道﹐逼问他为什幺还不让我见见他的她﹐他干笑着﹐作势连连败退﹐“不行不行﹐今年我们约好不在这里过。”

“那我就恶人作到底﹐霸住你﹐看她会不会来找你﹗”我阴笑着死勒住他的胳膊。

“哈哈﹐没用的。”他看看我﹐满不在乎地笑起来。

“为什幺﹗”

“因为我无论在哪里做什么﹐她都看得见的。”他竖起食指﹐很神秘地说。

“什么﹗简直就像囚犯耶﹗爱情果然不是好东西。”我甩开他的手。

我后来当然是“放”他走了。临走﹐他告诉我校刊投稿要用的球队照片在书桌的抽屉里﹐公寓的钥匙就放在门口的花盆底下了。

一切顺利﹐我找到了照片。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对他架子上摆的大大小小的相架感了兴趣。都是些合影﹐从初中到高中﹐还有大学的﹐几乎都是和队友的照片。高中那几张最夸张﹐他们那些疯小子用身体来表演自己的队服号﹐他的7号还容易﹐4号的那个大个子可都走了人样了。

怪我毛手毛脚﹐碰倒了前面的相框﹔怪我毛手毛脚﹐发现了遮在后面的那半张相片。

相片上﹐只有他一个人嘻嘻笑着﹐那样英气十足的发型与姿势﹐推想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少时代吧。照片被截去了左半边﹐看边缘的毛糙﹐不是用剪刀剪下的。我看见他的右肩上搭着另一个人的手﹐果然是张双人照。他同学﹖朋友﹖我却在角落上找到两个小字﹕My love。

向天发誓﹐他肩上的绝不是个女孩的纤纤细手。

我站在那一堆照片前﹐心乱如麻。

原来既不伶俐也不温柔是这样﹖打球好手﹖骂人白痴﹖

那么他在谈及那个人时﹐眉眼间飞扬的神采﹐语气中所有的轻柔﹐都是这样﹖

他的每一个“她”不是她﹐而是他。

我用僵硬的手把照片都按原样摆好﹐轻轻关门离开。

在楼道里正碰上他回来﹐我站在台阶上﹐一眼看见他宽宽的肩上有朵小小的满天星。我向他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照片﹐匆匆地走开了。

那束被白色满天星包围的红玫瑰﹐他是去送给那个他了么﹖

 


一连好几天﹐都不知为什幺﹐我不敢见他。

他的样貌开始变得模糊不可辨识﹐只是他的声音仍然或者反而更加清晰了。

他曾说﹕“爱上了﹐那就认了。”

上天的安排﹖

噢﹐这句话是他转述那个他的话﹐是那个人说的。当时是仙道问着他﹐你爱我么﹐他就说﹕

什么有的没的﹐爱上了﹐那就认了。 是这样么﹖怎么会...这么难理解﹖

在校园里碰见他的时候﹐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样与他谈天说地﹐而他在球场上﹑教室里﹑图书馆﹐也照样从容自在﹐仍是同学教授心目中讨人喜欢的仙道彰。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是我自己不再要求见他的“女朋友”了﹐是我自己的眼光变了。

 


不过﹐答应他的事﹐我还是会去做﹐何况那也是答应我自己的事。

天气暖起来以后﹐我终于决定回家看看﹐我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工作后也许离家更远﹐更忙﹐更有机会为自己找不回去的借口。

但不同的是﹐现在的我知道﹐如果不回去一次﹐我的心里会感受到那份着实存在的痛苦。

择一个阳光清朗的碧空微风的日子﹐我坐上火车﹐向着四年前离开的方向靠近。虽然是周日﹐但车上的人不太多﹐让我能够不慌不忙地上车﹐靠着窗户站好﹐后背有点凉凉的感觉﹐是玻璃的温度﹐不是他的手掌。

于是我又开始琢磨起来﹕他应该会在打完球之后为他擦去脸颊的汗水吧﹐他应该会在并肩行走时轻轻触碰他的小指吧﹐他应该会在拥抱时贪婪地嗅着他发间的气味吧﹐甚至﹐他应该会缓缓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吧﹐当他寄给救他命的姐姐的信始终没有回信...他对待他﹐就应该像其他任何一对情人吧...而他们之间的爱情也应该像其他任何的爱情一样﹐充满甜蜜﹑幸福﹐甚至是激情的吧﹐虽然我所知道的爱情﹐是那么脆弱短暂。


其实仙道真的很少提他的事﹑他们的事。几乎从来不曾主动提过。他们的种种契合﹑种种体会﹐都是我自己延展出来的。有时仿佛看着仙道明媚的笑颜﹐我就能亲见另一个人的喜悦﹐甚至阳光下﹐仿佛与仙道挺拔的身躯相连的﹐是那个人的影子。

那么上一个情人节﹐他送他玫瑰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形﹖火红的花束从他的手中传到他的手中。

他也会对爱笑的仙道笑么﹖听说他是个个性相当冷淡的家伙...

火车终于慢慢进站了﹐四年来﹐这里的旧站台已然翻整一新﹐亮晶晶的玻璃窗让我在刚下车的一瞬间便有了种轻松的心情。

妈妈﹐我回来看你﹐看你们了。

我让计程车在城郊的合雅墓园停下。一路上我看到街边的房屋或多或少地变新变高了﹐可是这安静的地方还是老样子﹐除了门口的蔷薇藤长得更加茂盛了。

我为妈妈带来了百合花﹐心里的感觉出奇的安祥。好象几年的时间让我变得宽容了﹐过去的事现在站在这里再看﹐只记得一些本被遗漏的小幸福﹑小满足。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为何在恨了﹐甚至有点怀疑曾经是否真的恨过﹐是否真的懂得什么是恨。

爱是天安排的﹐恨是人设计的。可是我仿佛都没有勇气认真去设计过呢。

我正要离开合雅的时候﹐无法相信﹐竟然﹐看到了那个颈间挂着蓝围巾的背影。

我万分惊异地悄然绕到他背后不远处站定﹐瞪大眼睛呆了四十分钟。直到他默默无言沉静着一整张脸离去。

他的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静表情。

一直目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跑过去﹐跑到他伫立良久的地方。

雪白的满天星﹐雪白的碑石﹐上面的名字跃然入目﹕

“流川 枫”

我的泪可能是在手指抚摸他碑上的生卒年月时涌出的。

他是在我﹐也就是在仙道刚上大二时离开的﹐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我几乎无法用双腿行走﹐泪水也彻底模糊了视线﹐周围的世界一下子溺入了水中。

我是个坚强的人﹐我一直这么认为。

一直这么认为﹐直到遇见出现在合雅的仙道。

我想他最钟爱的那条蓝色围巾上一定也有一个手缝的红色名字吧﹐因为流川枫﹐是继父带来的与我异父异母的弟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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