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番外
作者: memories,收录日期:2006-04-04,2251次阅读
番外 1流川枫一直并没有打听仙道手术是否成功,他觉得自己其实也在忐忑不安,或者应该拿起电话问个消息,但每每听见拨号前电话里重复着的盲音,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于是像逃避什么似的很快放下了电话。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到底是希望他手术成功还是干脆两个人就这样算了。这样结束或许是种美好。
有时候他会这样想,可为什么当初一听说他生病就跑去逼他做手术呢?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了,在仙道身上他想要的东西多了些,要永远要爱情要快乐,要仙道为他活下去。可在他索取的时候他忘记考虑他自己应该回馈给人家什么。为一个因他而活下来的人做些什么。
而现在他所能给的恐怕不是仙道能接受的吧,仙道活下来了,两个人之间又该如何相处下去呢。仙道还能像以前那样接受他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流川不敢高估他对自己的感情。
有那么几刻,流川甚至想:不如拉倒吧。
流川是个讨厌犹豫的人,讨厌悬而未决的事情,他考虑事情的过程是短暂的,但这件事上,不是他流川枫仙道彰说了算,而是要加上天命的意见,有一半由老天来拿主意。凡事自己决定的流川明显的有些彷徨了。
很快,天的意见下达了。
但彷徨并没有结束,流川更加的犹豫起来。
仙道手术成功的消息是从苏珊那里知道的,她和新婚丈夫来美国度蜜月,被流川的妻子邀请到家里。
流川的妻子很客气的请他们吃饭,苏珊作为流川家老职员和主顾有良好的关系。流川训练回家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任妻子一个人和苏珊夫妇聊天。
忽然话题跳到仙道身上,苏珊很突兀的对流川夫人说:“我的那个朋友仙道彰这次手术成功了。”这太明显的是说给流川听的,惹的流川夫人大大的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了下自己的丈夫,丈夫正襟危坐,微微低着头,眼睛上挑的专著的看着面前的电视。
苏珊继续说:“他在做恢复治疗,大概,大概夏天的时候就能康复了……”
“哦。”流川夫人长长的哦了一声,纯属没有反应过来,“那,那真是太好了。”16秒的尴尬后,她毕竟是有风度的,紧接着言不由衷的接道。
苏珊的眼睛默默的扫过流川枫,不说话。
流川始终也没有说有关此话题的一句话,很默然的吃饭,很客气的送客。眼睛甚至都没有沾过苏珊,苏珊要对他说的话,含在嘴里很久到最后还是都收回去了。
临走,流川开车把他们送到能拦到街车的地方,依旧沉默不语。
下了车,苏珊决定了什么似的抿一下嘴,说:“难道说,他不是因为你才活下去的吗?”
流川的瞳孔像变了下颜色似的闪着光,坐在车里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
苏珊说:“你怎么想?流川。”
流川安静的,他的黑眼睛飘忽的眨动了三下,苏珊想也许是错觉的看到流川叹了口气,完全没有道理的叹息,她张嘴要说话,半天措不出词来,要说什么呢?有什么是她有资格说的,该说什么才是对他们有帮助的。
在犹豫的空挡里,模糊的听见流川轻声说:“再见。”
车飞驰而去。
苏珊望着绝尘的汽车出了一会儿的神,空落落的笑着和丈夫走了。
不知道过了几天,在流川还没搞清楚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候的真正感觉,就接到了仙道的电话。
仙道的声音很清朗,就好像在他身上从没发生过什么,似乎那几个月前已经放弃一切的他完全没有存在过。
他的声音是绝对的清朗,就是17岁相遇时候的那种清朗。
“你好吗?”他问。
流川不说话,脑子没有运转的能力,他不知道那是因为喜悦还是紧张,或是不知所措。流川没有说话,仙道也就不继续往下了。
两个人沉默的举着电话,清晰的听着对方的喘息声,相互重叠着的喘息声,一波一波,波峰和波谷却永远没有碰到一起来。有一种轻微的感觉,就像17岁的一对一时候,面对面的喘息,交错着,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很刺激和忘我。
流川的嘴微微张开,话明明就在嘴边酝酿,可脑子里根本没有显现要说什么。只有温热的气体打在电话筒上又返回去温暖了主人的嘴。
流川的妻子在叫他过去吃饭,声音很大,流川像是被拉回现实当中,嘴又紧紧闭上了。
他吸了一口气,说话,声音在这一刻有一丝的沙哑,但只是第一个字带出了这股沙哑,仙道只能通过他所说的第一个字来揣摩他的真心。
“那,你多保重。”流川很清晰的说。
对面忽然静得连喘息声都听不见了,流川只觉得自己的喘息也停顿了一下,为了不窒息,他马上吐气说话:“再见。”
他没有把话筒从脸旁拿开,手却慢慢伸过去准备按掉,就在手接触到按钮的一刻,他听见那个清朗的声音说:“到夏天,我的头发差不多就长好了。在神奈川的海边钓鱼,你应该能认出我来。”
仙道的话音刚落,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沉,按到了按钮。继而耳边马上就是那令人烦躁的盲音,如坐针毡,他把电话重重的挂上。
他很颓然的抹自己的脸,想让自己从某个束缚中脱离。
猛然回头却看见妻子斜斜的靠在门边,带着冷笑的表情看他。
他们面对面的吃饭,流川吃饭时很认真的,眼睛只看饭菜,电视上突兀的放着严肃的新闻,和屋中的气氛很不相符。
在流川吃到大概第17口饭的时候,妻子终于很大声的冷哼起来,“他来讨要你的责任吧?”
流川没有因为妻子奇怪的问话而停止送进第18口饭,默默的垂着眼睛。
“是你要他活下去的,现在你是该给他活下去的意义了。”不动声色的冷笑,妻子把餐具放下。
流川糊涂了,他忘记了原来是自己要求仙道活下去的,可事情的发展完全是超乎现实的范围,原来只是自己的几句话任性的话就让这个垂死的人又重新活过来的吗?流川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能力,所以他也就忘了想自己要为这样的能力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仙道脱胎换骨的活下来,他是应流川枫的要求留下的,那流川枫又留下仙道做什么呢?这个,连流川自己都没有想过,他想冷静的审视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他的记忆和思考系统都运转不起来。
或许,让他和自己继续夏天,像以前一样,在枯燥的人生走过一小段之后想起了他,然后就过有真爱的夏天。流川不想失去那样美好的夏天。又或许,他是爱仙道的,听他要死就痛不欲生,不能忍受?这不对啊,他已经毫不留情的舍弃了仙道,应该不怕失去他的。
如果,仙道死了的话,流川也许会记得他一辈子,像他对仙道说的:“那个苹果即使吃不到,我也会记得它的。”
可现在,苹果失而复得,流川却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只知道可以记住,却不知道如何品尝。
自己的人生走的太有计划了,而一切都在自己冷静分析的范围内如愿的向前了。甚至连那个不过是随便说说的,自己也不太期待的永恒的爱都唾手可得,他应该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他没有想到仙道真的存活了下来,毕竟只有20%的成功率,他潜意识的觉得仙道会死的,所以他只做了他死了的准备,他甚至已经决定重新计划夏天了。
但戏剧性的仙道竟然没有按预演的情节上演剧情,流川有些措手不及。
大概又安静了一个月,事情接踵迩来。
忽然接到很久没有联系的母亲的电话,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反常,她只是对流川说:“还想再见你一面。”
这话让流川回不过神来,母亲这个要求恐怕是一种决然的告别,至于告别的原因,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流川光是猜想就已经心沉到谷地。
自从父母离婚,流川一直跟在父亲的流川家族下,甚少和背叛父亲的母亲联系。
流川觉得自己应该是恨她的,即便是在对她的记忆还很淡漠的年纪分开的,但父亲对她的恨意似乎也强加到自己身上了。
她是在多年前的一个暗夜提着一个箱子离开的,坐上另外一个男人的车,没有回头看丈夫一眼,更别提儿子了。
之后他只是在回日本上国中之前自作主张的去看了她,想和她道别,但却被拒之门外。
她当时说的是:“我和你们流川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声音很无力。
这次分开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他回到祖国上学,不过心里还是在想着冠有自己母亲名字的那个女人会不会和自己联系,会不会关心自己一下。这个愿望和侥幸猜想持续了五年,他一直等待她的一个电话一封信一份生日祝福,不过一直都没有。流川才明白她是真的不会再理会自己了,他们再也扯不上关系了。那个女人恨自己的丈夫,所以连带着儿子也一起恨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决绝的离开,也不明白本来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最后会那样的仇恨。他无法理解,他不能想象这样就是爱情的最终结果。
而作为这样爱情结晶的他,一直生活在一种怀疑恐慌和自闭的氛围内,他努力让眼睛明亮起来,把周围的一切看清楚,在做选择之前他会有深切的认识,能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流川一直不认为是爱情。
如今应该是事过境迁了,于是流川如约来到母亲的私人公寓,是一个陌生的女佣开的门,把他领到卧室就转身走了。
他站在门口喘了喘气,平复了自己,才推门进去。尽管如此,屋中的景象还是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他看见的是躺在床上的近乎干尸,状若骷髅,已经看不出性别的人,流川足足在门口僵住两分钟,努力回忆着母亲的容貌。
“小枫?”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
流川怀着震惊的情绪慢慢走近,静默的站在母亲的床边。
母亲正在努力睁眼看他,很努力的想看清楚自己的儿子。
他却没有看母亲的脸,只把目光放在她的手上,瘦骨嶙峋的布满针眼的一只老手,以为不会难过,但心里被扎了一样的酸了很久。
“终于见到你了,枫。”母亲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般的,每一个字和每一个字之间有很大的空白。
沉默半晌,流川喉咙生硬的发声说:“去医院吧。”
母亲很努力的笑起来,笑容却因努力而变得异常诡异。
屋子里阴暗潮湿,窗帘挡住阳光的进入,流川想去打开窗帘,却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个冰冷的东西触碰着,低头一看,是母亲的手。下意识的,他伸手想去握住那已经没有正常体温的手,那只手却倔强的上升要去触他的脸,流川跪在床前,把母亲的手贴在脸上,他闻到了母亲的味道,已经淡忘许久了的味道,此时那么强硬突然的涌进鼻腔。他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汩汩流下。
“妈妈。”他说。
流川在见到她之后一直在想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和你父亲在这一生中只相爱了四年而已,余下来的时间我们都在互相仇恨,因为曾经太相爱,太想拥有对方而导致最后的分开,分开后我们还在仇恨对方。因为太过相爱,所以我们之间丝毫的错误都被放大为背叛,终于背叛积累起来了,我们无法原谅对方了……”
“枫,做父母的应该相爱,或者根本不要相爱,只用最平淡的方式过日子。最不济的不要生小孩出来。小孩终归是要受苦的。”
“我很对不起你,你很独立的成长,你一直就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要的也都到了你手上,我为你而自豪,是真的自豪。但是,你还是不快乐,我看的出来,你并不快乐。我不知道是不是做父母的给你误区和压力……”
“爱都是有遗传性的,枫,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我怕我给你了不好的影响……”
“枫,从来不想得到就不会失去。”
“你父亲他恨我,我也恨他,我还没有狠狠的骂他一顿就要……”
过了一个礼拜,听说她过世。
父亲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去探望过她了,他把这个消息很得意的告诉流川,还愤恨的说着,“活该,叫她当初背叛我,她终归还是死在我前面了。”他在儿子面前肆意的辱骂着儿子的母亲,没有注意到儿子眼睛中的晶光,最后说:“不许去参加她的葬礼。”
流川差点笑出来,怎么会有葬礼呢?是没有人去理会这个被丈夫丢弃的女人。流川也搞不清楚父母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心结,背叛与仇恨竟然就是爱情退场后的产物。流川不能不说自己无法相信爱情。
夏天倒是如期而至,流川有些麻木的继续自己日常的生活。
还是樱木找到他了。
“狐狸。回趟神奈川吧。”
“做什么?”
“哈哈哈,本天才要做爸爸了。”
樱木的话钻入耳中,流川不自觉反应的却是母亲那因为沙哑而略显恐怖的声音“最不济的不要生小孩出来。小孩终归是要受苦的。”
天才见狐狸没有答话,就神秘兮兮的说:“哎,告诉你哦,臭仙道也来了。他过来修养。他还真是命大啊。你过来,我们一起吧。”
流川说:“不了。”
樱木马上叫嚣起来,“为什么啊!你死狐狸看不起我是不是,本天才的儿子还不稀罕你这个干爸爸呢。”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流川若不是近来精神颓废导致反应奇慢,早就骂上“白痴”了。
樱木很奇怪没有听到狐狸的“白痴”,就住了口,半晌又不甘的说:“你,不,不回来看看仙道吗?他病好了……”
流川说:“以后吧。”
“咦?”樱木发出疑问,“你们不是都喜欢夏天吗?臭仙道现在又开始过无聊生活,整天到海边钓鱼,他真无聊……喂,狐狸,你有没有在听啊……”
回答樱木的却是那令人烦躁的盲音。
仙道没有什么消息,流川不和他联系,也不想他和自己联系,为此改掉所有联系方式。
他打发了整整一个夏天,还被妻子拽出去到欧洲旅游了一圈。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平淡而舒适的过日子,不必刻意要人家给自己什么。
流川开始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式果然是有点问题,怪不得当初把仙道吓成一副不理解他的样子。既然不想去切实的拥有,却又和人家纠缠不清,自己离的老远,还老栓根绳在人家身上,想要的时候就拉过来,不想要的时候就束之高阁。
一直以为和仙道之间是一种公平的选择,但近来看多了在鬼门关徘徊的人,仙道逃出来了,母亲进去了,都是在很短暂的时间发生的事情,流川觉得应该摆正自己的选择了。
生活的步伐快了点,如果你不在事情发生之前想清楚的话,总是会措手不及的。他开始认真想自己在做着什么,既然仙道重新回到世界上了,他应该要他过一种正常的生活。
至少,他们俩毕竟是不可能的了。
流川想不出来要怎么做怎么说,做怎样的事情才能让他们在一起。虽然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从17岁相识的夏天就是快乐的,但快乐的条件在改变着,而且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他们已经在不经意间越走越远了,太多太多的桎梏在身上。
于是流川想:一辈子短点,还是别要那么多的东西了。
冬天的时候,流川差不多已经淡忘了夏天了的时候。他的夏天竟然来找他了,在寒风凛冽的冬天来找他。
流川不明白仙道的来意,他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但仙道却不露声色,只是带着和以前没半点差别的微笑望着他。
他们在萧瑟寒风中相遇,那个人还是梳着极为嚣张的头发,除了略微瘦了些,脸色显得苍白了许多外,没有半点分别。流川竟然在看见他后分不清现实和过去了,一种恍若隔世却极为清晰的感觉。
他本来想问仙道来做什么,后来又觉得这个回答对自己没有意义。
于是就只有沉默了。
仙道很优雅的把嘴角上扬,那美好的弧线勾画了完美的笑容,一如夏日灿烂的阳光在闪耀。流川有了一刻的失神,他默默垂下眼睛。
接着,仙道走近他,吻了他。
他们很习惯在火热的夏日尝试冰凉的相处,这回却是在冰天雪地中品尝对方贡献的温暖与火热。
流川用尽全身的力量接受和回应这个吻,但仍然是招架不住,仙道在球场上的那股霸气又将他紧紧禁锢住了。
过长的深吻让两个人都剧烈喘息了几分钟。
仙道的眼睛很明亮,一小丛的火焰在调皮的闪着,让人担心它会随时烧到主人的眉毛,而他的眉毛却是随意的塌着,配合嘴角的慵懒的微笑,那个漫不经心的仙道又出现在流川面前。
流川对他点了一下头,他想问“你好吗?”或者“身体恢复了吗?”但到嘴边都收了回去,他只简单的对他说:“再见。”
但仙道目光中的光点让他很心慌……
他没有回头,逃也似的走开了。
当然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爱仙道的,当初自己不由自主的温柔,对他的留恋,其实那应该是爱的。只不过,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一个合适的理所应当的理由能让他们相守,他们应该是不能一起的。从一开始就是,流川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个。
仙道的来临让他心里觉得很温暖,只有单纯的爱会让人很容易感动,流川正在为这单纯没有目的的爱而感动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事……
番外 2
他竟然在过了几天的报纸上看到了他和仙道激吻的照片,标题自然是煽风点火的,对NBA选手婚外不检点的生活做了最为详尽的报道。
和仙道的交往,流川一直是小心的。别人接不接受是他们的事情,可自己想不想让他们知道又是一回事了。这回因为来的太过突然,他没有做准备,所以被新闻界抓了个正着。
这么详尽的报道不可能是为局外人所能知道的,流川很快就明白了,他咬牙切齿的对自己说:真的是那个混蛋做的。
仿佛就在一瞬间他多年来对仙道建立起来的感情和对他的信任不舍,甚至还有些须对他不起的感觉一次性的统统消失。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相信仙道对他的爱是真挚的没有目的的,他曾经为自己毅然断掉这份爱而犹豫不已。但现在看来不是,他想起从他们故事的开头,仙道就是想让流川爱上自己而已。
他没有想到刚刚生过脑病的仙道竟然还可以让脑子转的那么快,可以想到这样的办法。
毁掉自己的前途,让自己无处可去,去他的身边吗?
流川愤怒的揣度着他的意思,决意给他点厉害瞧瞧。既然你那么希望得到,用出这样的手段,那我偏不让你得到。
流川自己还没来得及计较,父亲已经火冒三丈了。作为拥有NBA球员和流川家继承人双重身份的他来讲,这件事情确实值得父亲愤怒了。
在父亲的怒吼下,流川三缄其口,沉默不语,一问三不知。这件事他要自己解决。
最后老爷子在无奈的疲倦驱使下,放他走了。
流川匆匆跑去参加训练,队上的人倒是对此不予置评,都是公众人物,对诽闻真实度永远是抱怀疑态度的,再说这个亚洲的流川枫一直是规矩迟钝又是副死样子,总觉得他是个诽闻绝缘体。
流川安稳的度过了训练,决定去找仙道,如果非要相爱的话,相爱的方式绝对不可能是相守,希望仙道能有这个觉悟。
怎么想,现在的他们也是完全走不到一起了。
仙道却不在宾馆,流川打了几个电话都不见有人听。
他决定去看老爷子的火消了没有。
没想到的是,仙道却在那里。
仙道很大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带着虚幻慵懒的微笑,眼睛灵活的环绕着站满整个房间的状若打手,保镖似的人。
父亲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严肃的盯着他。
仙道高仰着头,看似温和的眼神蕴涵着类似挑衅的情绪,也或者不是挑衅,只是一种无所谓,一种无所畏惧。
看起来他们已经谈了许久了。
流川对这个场面感到惊讶,虽然很快反应过来父亲的意思,但却反应不过来自己的下一步该是什么,就呆呆的矗立在门口。
后来流川一直在想,到底那天仙道是在什么时候看见自己的,为什么从一进门就觉得他若有若无的目光暗暗刺激着自己,可他看向仙道眼睛时,却没有发现有一掠目光是射向自己的。
记得父亲一直在质问他到底要什么,钱?权势?地位?或者干脆就是要流川?
仙道的手上有一颗香烟,他轻巧的转着,低着眼,根本不看流川的父亲,嘴角布满了讥诮。他这个态度惹恼了周围流川家的职员,作势要上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父亲倒是很冷静,他注视着仙道一会儿,像有了什么感应似的,猛然回头看见了流川,流川自己也被父亲突然而至的目光搞的一愣,随着仙道的注视也过来了,流川努力想看清楚仙道的眼睛,但仙道只是弯起了眼睛,弯起了嘴,很细致的微笑,把一眼的光芒都挤了出来,送到流川面前。
流川被他的表情搞的猛然一惊,心浮气躁起来,咬了一下嘴唇,仍旧没有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清冷的调整瞳孔的光亮度。
父亲忽然说:“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要,那我给你个教训吧。”
面沉似水的一句话,所有人都闻风而动。
仙道被打得很惨,让流川奇怪的是,为什么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挣扎反抗,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过,那副宜人的笑容灿烂的挂在脸上,在众人辱骂和愤恨的叫嚣中显得格外突兀。
仙道的眼睛时隐时现的出现在流川眼前,不一会儿又被殴打的几个人挡住。但流川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但不是期待的眼睛,是根本没有表情的眼睛,是布满过期了的笑容的眼睛,笑容里丝毫看不出笑意。
等尘埃落定,父亲看看躺在地上的仙道,又看看一直冷冷注视一切的儿子,也读不出这其中的心情。
当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的时候,流川才发现身后的门一直没有关,很轻的冷风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没有前兆的感到了寒冷。
仙道一直躺在地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嘴上倔强的挂着微笑,流川默默走近,看到的是对方空洞恍惚的目光在屋子里环游了三圈后坚定的落在自己身上,流川枫自认为是了解仙道的,从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就认为自己已经看懂了仙道,绝对看懂了仙道对自己的感情,如果没有懂,他也不会任由自己和仙道维持了这么久的关系。
但仙道这时的目光却是他流川枫无法解读,他只是安静注视着他,很安静。和17岁时那双调皮狡黠的眼睛不同,和深情含泪的眼睛不同,和前几个月前深切期待的眼睛不同,他的眼睛里只有极为安静的注视,温和却连绵的目光像是川川溪流中的一支要穿透坚硬的石头般。
流川不能忍受在这样的目光下,他不明白仙道为什么要用这么无辜坦荡的目光看自己,难道这不是他的错吗?
于是流川居高临下的冷冷开口了:“起来吧。”
仙道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闭了下眼睛。
流川到近处看到他脸上的淤痕,才明白被打的已经很严重了。他狠毒的想着:这是你的报应,白痴。想从我流川枫这里讨着便宜,你是自作自受。
他对仙道说:“你起来,走吧。”
仙道张开眼睛,继续看他,却根本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流川心情烦躁起来,这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他头一次搞不清楚仙道要做什么,心情异常烦躁,生怕自己走错了一步。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皱起了眉,从认识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各自想在对方身上索取点什么。那么现在你想要什么?
屋门大敞着,冷风不紧不慢的走进来,寒冷逐渐渲染了整个房子的气氛,在这样的寒冷中,仙道依然是绽放了温暖的笑容。
流川竟然有那么点害怕,仙道的笑容的意思他不明白,他拼命的看着仙道,想看出端倪来。怕仙道会做出在他意料外的事情。
仙道冲他伸出左臂,意思是拉他一把。流川猛的看见他左腕上的自己送的表,竟然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也就只有一秒钟的温柔感觉,只有一秒钟。
这时他想起了母亲的话“枫,从来不想得到就不会失去。”他心念一动,猛的走到仙道近前,狠狠的说:“既然你纠缠不清,我能给你的大概只有这个了。”
他抬起脚踩在了仙道的左臂上,极狠的一脚,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给了仙道最重的疼痛,也许到了这个时候他能给的也只有疼痛了。
要这一脚踩掉所有天长地久的幻想。
流川这样的反应的确出乎仙道的意料,他本想要躲开,却因为身上的伤口而没有来得及,再下来,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顶,胳膊已经踩在流川脚下了,脚正正的踩在那块表上。仙道听见轻微的碎裂声,他分不清楚是表模抑或是自己的心。
他惊异的抬头去看流川的目光,那曾经明澈的眼睛有着极深极深的惧意,像是下狠心毁掉一个惹恼了自己的宠物。
仙道倒平静下来了,他忍耐着流川有力的一脚的蹂躏,不肯罢休的笑着。他想:流川大概忘记了这只胳膊曾经为他裹上了石膏,这只胳膊上曾经有他的吻和名字,那个事情,流川大概是忘记了吧。所以他毫不留情的用脚践踏着过往的温馨。
之后,流川撤回脚,仙道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他听见下巴的主人说了句“你自作自受”后,转身冲门口走去了。
仙道看着他的背影,一时竟也感觉不到痛了,一种僵麻爬满全身。
流川在脚已经迈出门口的时候,听见了仙道的声音: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从来就没有……”
流川不敢回头看他,迟疑了许久,虽然他的脑子根本没有把仙道这句话收入,但身体却被定在那里。
最后他安静的轻叹了一声,迈出了门,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过了两年,仙道杳无音信了的日子平淡的充斥着流川的生活,或许,流川有时候会想念他,但是,想念也不过和麻木画上了等号,不足以成为重新挽回的动力。
流川31岁的篮球生涯极近巅峰,他那个同性恋诽闻根本没有影响到他,甚至很快就因为另一主角的失踪而无疾而终,流川枫最后一次见到仙道是在报纸上,那个人离开美国之前接受了记者采访,澄清了这件事情,说明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之类的话。
流川看了忽然很想问他,到底,他们两个人有没有做过朋友呢?
事情有了些转机是在两年后的春末,父亲很突然的病倒了,竟然查不出病因,但所谓病来如山倒,没有反应的时间,父亲就已经进入弥留的状态了,一直被安置在床上静养,几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嘴角总是带着白沫,脸浮肿得不象人脸。
当父亲已经完全丧失了说话能力的时候,流川开始着手他的后事,妻子每天来医院照看老人,两个人都感到异常的疲倦。
那个晚上,妻子正在给父亲修剪指甲,流川站在窗边静默。
忽然,父亲的喉咙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声音极为可怖,吓的妻子“呀”的叫了出声,扔了指甲刀,跳了起来。
流川冲过去,仔细看父亲,老人的眼睛睁的很大,像是看到天上飘忽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嘴也微微张开,有些须类似于声音一样的东西从他嘴里源源不绝的出来,流川的手扶在父亲的肩上,那具躯体抖动着,像是在努力挣扎着。
流川轻唤:“爸爸,爸爸。”
妻子在一边吓的捂住了嘴,做不出反应来。
流川在最后听清楚了,父亲的喉咙绽放的声音组合出来的竟然是母亲的名字,他恨了一辈子的女人的名字,在他最后的时刻还是不能忘怀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很快淹没在他喉咙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中。流川彻底的愣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妻子终于有了反应,她冲过去按铃,叫医生来急救。
当然已经没救了,医生道着:“节哀顺便。”冷淡的走了。
妻子送医生出去,去做登记,等回来的时候,看到丈夫竟然还跪在床前,她看到丈夫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显现出了绝望的颜色。
她觉得这种颜色出现在流川的脸上是非常可怕的,她忙走过去搂住他,他的身体僵直的融不进自己的怀抱。
流川问自己,到底父母这一生是不是在相爱的呢,如果是,他们的爱太可怕了,互相伤害,至死都没有忘记对方,允许自己折磨对方,也允许对方折磨着自己。
他一直以为父母因为相处后的欺骗和背叛没能再相爱下去,可现在看来,他们至死都强烈的恨着对方,与爱有着太强烈的相反,又有太多的相似。流川不知道这是不是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所以他很绝望,他忽然想起了仙道,他很绝望。
办理完父亲的后事的几天,他偶然在街上走着时发现出汗了,才闻到一股夏天的味道,煦暖阳光在空气中酝酿出的夏天特有的味道。
流川绷紧了的神经不自觉的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夏天。也许,如果想要真的离开,就应该去见他一面,和他做朋友,不要像父母那样仇恨一辈子,那反而是痛苦了。那恰恰不是流川想要的,如果这样爱的话,流川不想要。
东京方面请他回去参加篮协的一些活动,他一开始拒绝了,但闻到夏天的味道,又有些想念日本了。他决定还是回去一趟吧,反正有年头没有回去过了。
把一切解决好了,就踏上了归途。
到了东京,开始参加忙忙碌碌永远也开不完的会,面对新闻界的唇枪舌弹,几天下来觉得筋疲力尽,由于总是坐在有空调的屋子里,他早把已经是夏天的事实忘在脑后。
偶然的接到宫城的电话,请他到家里小坐一下。他当然欣然答应,毕竟,湘北的同学们是有年头没见了。
樱木率妻子儿子准时出现,三井,赤木也带着家人赴约,这家人里当然也有晴子。
彩子大姐威风在宫城面前永远不减当年,宫城对流川笑嘻嘻的说:“这次有些仓促,你夫人没有赶上。”
流川表示无所谓。
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樱木的小孩身上,一看到小孩总是能想到母亲的话,“最不济的不要生小孩出来。小孩终归是要受苦的。”
孩子的母亲注意到流川枫的目光,就笑着对孩子说:“来,叫UNCLE。”
孩子却并不理流川,用明亮的眼睛打量他半晌,就认真的吃起大拇指来。
那个曾经彪悍的女孩微笑的对流川说:“你来摸摸他吧,我希望他以后能像你那么出色呢。”
流川顿了顿,看向她,不表示什么。
最好不要像我,像我没任何好处。
她见流川没有动作,就自我解嘲的笑,“流川君以后的小孩一定更可爱呢。”
“对了,流川君近几年有没有和仙道君联系呢?”
她的话很突然,流川分了下神,他以为自己听到这个名字会激动一下,但心像麻木了太久了,做不出反应。
女人轻轻的笑,“当初,孩子刚满月的时候,仙道君还来看过我们呢。到后来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了。这回来东京本来想去看看他,一直没有抽出空来。他也不在以前的地方住了,谁也不知道他搬到哪去了。”
流川点点头,原来大家和他都没有联系的。
这时宫城叫他过去看他们高中时候的录象带。一个关于热血和激情夏天的录象带,那真的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17岁的仙道对抗16岁的流川,精彩的王牌对决,双方谁也不肯输上一口气,仙道的眼睛看着流川的眼睛,他们都专著于有对方参与着的篮球,年轻的汗水从自己身上滴下又在摩肩接踵间落在对方的身上。交错相叠的喘息,心跳,都是他们曾经快乐过的见证。就在他们握着篮球的时刻的快乐的见证。
可就是这样的快乐竟然也坚持不过17岁,甚至还没有短暂青春长久。
难道是自己毁了这份快乐?
“喂,狐狸,你没事吧。”樱木忽然推了他一把。
“流川枫啊,你脸色很差。”彩子也说话了。
三井在一边吃着冰淇淋自顾自的说:“很久没有见到仙道了。这家伙自从手术成功后就很少露面了。”
樱木小心的看了狐狸一眼,“狐狸,你知道吗?”
流川摇摇头,我为什么要知道。
流川回日本的消息已经传播开了,流川想:仙道应该也知道了,等忙过这一段,两个人真的该面对面的谈谈了。
不过,有一天却接到越野的电话,约他出去叙旧。流川枫从来想不出他和越野有什么旧可叙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抽空去赴约了。
越野迟到了,流川独自坐在黑暗的酒吧里喝酒,听着颓靡的音乐,毫无心情可言。
越野姗姗来迟,“对不起,我迟到了。”
很像那个人当初次次迟到,还次次都说的那么没诚意。
流川说:“没关系。”
越野和他客套了几句,流川直接问:“找我有事吗?”
越野低下头,好像在考虑措辞,“流川,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流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总觉得他的口气是引诱和试探,他和仙道事情还不用第三者来插嘴。他动一下嘴,不说话。
越野好像很惊异,在黑暗中抬起头看他,半晌说:“你……真的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流川马上从鼻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是他叫你来的吗?”
那个人果然还是放不开,想抓住自己吗。流川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又愤恨起来,为仙道企图得到他吗?
越野张开嘴,眉头皱到最紧的限度,呼出几口气后,他的声音显得颓然了许多,“你,根本配不上他。”满口的嘲讽。
流川哪里受的了这种气,嘴角牵扯了半分,站起身走了。
“喂。”越野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他停下来,回头听越野说:“最起码的你应该去看看他吧。”流川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冷酷得近乎残忍的笑。
流川愣了愣,下意识的没有理会他,走了。
走到街上,正要开车。越野已经追了出来,“喂,流川,那么算我求你,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这一刻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了,肌肉坏死了的僵硬着。
流川无法会意,如果有机会自己当然会去看他,用的着别人这么严重来求吗?半天他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越野点点头,“我带你去。”
流川考虑了好半天,也好,许多事情的确要当面说清楚的。
夏天的夜晚黑暗中带着几分气闷空气一浪一浪的在车窗外飘动,流川摇下车窗,让闷风吹散他额前的刘海。
“流川,那次,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隔了很久越野阴沉的开口了。
流川不答话,这种事情他恐怕没有义务向别人解释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伴随着冷笑,越野有些嘲讽意味的说,“你自己知道吗?”
流川觉得越野的声音变的非常怪异,平静的声浪下死命压抑着颤抖,他忍不住看他,看他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手牢固的握着方向盘。嘴边若有若无的带着讥诮的冷笑,眼睛却是忧伤的,在眼角部分却投影出阴沉沉的意味。
这样的表情出乎寻常的诡异。流川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到底想干什么?
车逐渐偏离了市区,越野越开越快,逐渐开到山路。
这条路好像是通向……
流川不能再沉默了,“去哪里?”他开口。
越野讥诮的笑容深起来,“不是去见他吗?你关心在哪里见到他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流川脑中灵光一闪,蓦然间明白过来。
他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的向后倒着,一种类似于晕眩的感觉袭击了他。他抓住自己的裤子,怕自己不能冷静,他的手嵌进皮肤里。
调整到能够控制自己了,他冷冷的说:“停车吧!”
越野先是一愣,看他一眼。既而笑起来,“怎么?流川,不是要去看看他的吗?又改变主意了吗?”
流川坚持道:“停车。”
越野笑了起来,声浪下被压抑很久的颤抖瞬间迸发,使他的笑声听起来极为的刺耳。他加大了油门。
流川的手突然握上了方向盘,猛的向左边转去,嘴里还是坚持:“停车!”
越野卒不及防,无法控制车,急忙减速,把车停到路边。
刚刚的凶险和激动让两个人都心跳不止,就那样坐在黑暗的车里喘息了一会儿,觉得对方和自己都平静下来了。
越野听到流川嘲讽的轻哧了一声,拉开门要下车。
他只觉血一下子都涌向头顶,他忍无可忍的说:“流川枫!那次,他不过是去见你最后一面的。”
流川的身体僵在那里,空气凝固了不到一分钟。他的肩膀微微下沉,然后坐回来,黑眼睛盈盈的看着前方,没有半点表情。
越野冷笑着,鼻腔的酸意带出几分哭腔,声音怪异的有些恐怖了。
“你以为他去做什么,拿照片和你们的事情去要挟你?逼你和他在一起?流川,从你们认识,你一直是根据你自己的推测和判断来与仙道相处的,你要事情按着你的意思一直发展着,但从头至尾你都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他忍受你的怀疑和离开,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谁错了?到今天你还不至于说是他的错吧?”
“他为你一句话决定做那个只有20%成功率的手术,在你要求他为你争取生还的机会的时候,你大概没有想过他真的会活下来吧。所以你害怕了……”
流川异常的平静,气闷的风和越野的话似乎只吹动了他的刘海。但他眼中透露的却是绝望的黑色。
过了一会儿,越野轻轻的又开口了,无奈的哭腔被压制了许多,“那次手术的确是成功了。所以,他在那个夏天满心的希望,他其实并不天真,没有要你给他承诺什么,只是希望和以前一样,你能走进他的夏天。不过你没有,其实你放弃你的,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夏天。后来在几个月后的复查中,查出了并发症和癌细胞的继续扩散,才知道先前的那次手术不过是延续了他生命一段时间,早注定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了。”
流川枫目光涣散,表情呆滞,整个人松弛下来。
“于是,他去美国看你。”越野隐忍了的泪水还是不期而至了,“他根本没有想从你那里得到任何东西,甚至连他一直想要的感情和承诺都不要了,他只是想再见你一面,看你一眼。只想让你最后一次感受他的爱。当时他对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诚心诚意的。而你却践踏他的感情,你和你父亲一起践踏他的感情,在他生命的最后把他的尊严剥得一丝一毫都不剩……你亲手把他的心拈碎了还给了他……一切都是你亲手做的……”
黑暗中看不太清流川的表情,他的黑眼睛很亮,闪烁着冰冷的蓝色光芒,流川开始明白,那个阴冷的寒夜,冷风充斥了整个屋子的寒夜,躺在地上的仙道对他说的那句话的意义了。
那个时候他那么清晰的说的是: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从来就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越野叹了口气,重新开动了车子,掉转车头往回开去。
车停在流川所在宾馆门口,越野说:“下车吧。”
流川的手轻轻扶在车门把上,吁了口气,他开门下车。
“流川。”越野又叫住他,对上他黑幽幽的眼睛,他一激灵的打了个寒战。
“仙道那里还有你的东西,如果你有时间去一趟他家吧。”
流川身体一直很僵直,清冷的点了点头,说:“再见!”
越野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
流川去拜访仙道的父亲,是在夏日一个较比凉爽的早上,踏一丝丝的曙光来到仙道家。见到仙道那个白发苍苍的父亲。
老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流川说明来意的时候,老人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进来坐吧,流川君。“
流川坐在沙发上喝老人倒的茶,老人从里屋拿出一个小盒子,“也没有什么东西的。流川君若是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拿走。”
流川点点头,把盒子打开,里面触目惊心的放着那在他们之间传递着的两回的丑陋的纸鹤,和一块端正的写着他名字的石膏块,还有那块手表,他注意到表蒙已经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他急忙又把盒子盖上,抬起眼睛看老人,仙道的父亲有和仙道一样温暖的眼睛和笑容,他慈爱的看着流川。
流川才发现客厅里摆着仙道和他母亲的照片,乍一看到久违的仙道在生活中灿烂无比的大笑脸,流川的心抽动了一下。
这时听见老人悠悠的说:“流川君不用内疚的……”
???流川猛然警觉,难道他和仙道的事情这个老头都知道了。
“他走的时候并不很痛苦,真的,并不痛苦。是很突然的安静的就走了,虽然我们都有些卒不及防,但对他来讲未尝不是件好事。”
老人往流川的杯子里续了些茶,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茶杯,说:“你们的事情,你不必内疚的。这不怪你,彰从小就是那样,总想把喜欢的东西抱在怀里,如果得不到的,他就根本不去喜欢了。但流川君对他来讲是个特别吧?他不肯释怀,是他的选择。真的,没有人怪你。”
听到这样的话,流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又考虑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听见他突兀的问题,笑了起来,笑的时候,眼泪没有前兆的源源不断的流了下来,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他说:“他回来就一直躲起来不见任何人,除了越野君偶尔到他住的地方看他,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事情,其实真正的,他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他不想你为他而内疚,流川君恐怕会怪他当初为什么不和你解释清楚吧?”老人真的很像仙道,连流泪的时候都会倔强的挂着笑,“他只是想选择自己面对和离去的方式而已。”
在听到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木然的流川脑中猛的闪现出许久之前的往事,那个遥远的夏日里,他们讨论起各自的人生时,仙道曾经对他说过:
“我的人生,这里面并没有你,不必对你说了。”
那时候流川认为那是他在逞强,明明已经对自己那么的恋恋不舍了,还说争意气的话,现在想来,原来仙道的人生真的没有要他的参与,流川果然还是没能左右他的人生,该走的时候,仙道自己一个人面对,没要别人浪费一滴眼泪一个心情,甚至连他人的一分一毫都没有要就走了。
只是他孤独的死去的时候,心里想的又是什么,被伤害到了极点死去的时候,睿智如他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那对他来说无限美丽而不再拥有的夏天又被他贴上怎样的标签放置在心里怎样的位置了呢?
那么,仙道,你的人生里真的没有我吗?或者是我让你失望了,你才在最后都没有向我解释。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那样的……
老人擦着眼睛,打开那个小盒子,指给流川看,那只丑陋的纸鹤上写着一个漂亮的“枫”字,老人说:“他死的时候一直握着那只纸鹤呢,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是他写的你的名字……我想,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在想你吧?”
流川的周身被寒意紧紧的包围起来了,老人平淡无波却心酸无比的声音把一层一层的寒意送进他的身体里,他微微张着嘴,到后来很久以后,他都想不通,自己当时的感觉,是什么,他只是觉得被平地轰雷震动了似的,半天脑子还在嗡嗡的不停响。
耳朵里被夏日煦暖的和风吹进了仙道的声音:
“我这一辈子不会再爱除了你以外的人了,到临死的那一天,我脑子里想的也都是你,都是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我会微笑着死去,那是因为我脑子里只有你。”
“我爱你极深,是因为我把本来时间很长的爱浓缩到短时间里了,永远永远也不会淡化了。一直到我死都不会淡化了。这是真爱,你一直想要的永远的真爱……我给你……”
流川的手在不自觉中把纸鹤捏成一团了……
为什么明明是炎热的夏日,他却感到如此的寒冷,呼出的气吸进的气都冷的让他打哆嗦。难道,夏天就此离他远去了吗?
那个苹果他到底还是没吃,他还记得仙道非常肯定的对自己说:“你才是真傻呢。”
“没有什么的?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了,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彰大概也没想要谁记住他那么久的。流川君以后安心的过日子,幸福才好啊。”老人絮叨着类似叮咛的对流川说。
这时流川很突然的站起身,他鞠了个躬,生硬的说:“对不起,告辞了!”
老人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流川走到门口。
流川到了门口听见老人虚弱的声音:“多保重了!”
他下意识的点点头,不敢再回头了……
夏天的神奈川有一片极为幽蓝透明的天空,可东京的天空却是有些雾蒙蒙的,潮湿的热气紧紧蒙在流川的身上,他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喘不过气来。
但他却并不觉得热,一头一身的冷汗消磨不去,身体冷的发抖。
流川枫算是明白了,夏天,他的夏天,果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ENd
为什么感觉这里,流川不像流川啊
枫雪星痕--2010-05-04 22:51:44
我不到为什么这里的,流川不像流川 不是我所喜欢的流川 流川在我心里应该是一很懂得自己要什么的人 也会很坚持自己所想要的
枫雪星痕--2010-05-04 22:49:53
<P>最近一直处于回顾旧文的状态中,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回顾各位大人的文了。</P> <P>昨天前天又一鼓作气的回顾完了<FONT face=Verdana>memories大的文,</FONT>虽然看到心都凉透了,还是不肯放手。</P> <P><FONT face=Verdana>如果仙流文分派系的话,我会肯定的将memories大划入虐仙流,</FONT><FONT face=Verdana>文章真实到太现实,现实到太自我,</FONT><FONT face=Verdana>这样的仙流也许与我们理想化的仙流不一样,</FONT><FONT face=Verdana>但却又显得真实存在。</FONT></P> <P><FONT face=Verdana>M大的文笔并不华丽,</FONT><FONT face=Verdana>但是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文字功底,</FONT></P> <P>最喜欢的是《理想而已》,延续了原著的风格,但又摆脱了原著的缚束,让我再次感受到以另一种真实感存在的篮球少年。藤真倒下的一刹那,我的心也在哭泣,这是除了流川枫的执念以外的,另一种热爱篮球的坚持吧~</P> <P>最让我虐得心慌到心寒的作品是《夏天》,那样的流川枫是我所不认识的,以一种自虐存在的,而自虐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深爱他至死不渝的人~</P> <P>最不喜欢的作品是《成全》,实在不喜欢里面的藤真,感觉那样的藤真太女性向了~</P> <P>昨天看完了自己前期收集的M大的文,又忍不住BD了一下,发现M大又开始写仙流文了,大喜~</P> <P>TW的论坛我这里进不去,无法回帖。</P> <P>在此为M大打气加油了,期待M大早日完成新文。</P> <P> </P> <P><FONT face=Verdana> </P> <DIV align=left> <DIV align=left><A href="http://www.senruonly.com/zzxx.asp?zz_id=310"></A> </DIV><A href="http://www.senruonly.com/zzxx.asp?zz_id=310"></A></DIV></FONT>
liyou--2010-03-30 13:59:21
感觉作者笔下的流川一直都是让别人为自己付出,为自己流泪,很虐心。
hello417--2007-08-14 19:54:30
总觉得作者是喜欢仙道的,虐得让我这个流命也心疼了起来。不过,我坚决不认同文中的流川是流川。
妍岚--2006-09-21 15: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