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而已 7-end

作者: memories,收录日期:2006-04-04,1648次阅读

七.
这场比赛中,流川毕竟没有在仅有的几次一对一上超越仙道,但他所在的队伍获得了胜利。
那句“你信不信,赢的是我们”一直在耳边回荡,仙道擦了把汗,又迎来了流川的目光,对着那目光,他笑着点了一下头。
是的,流川。一直以为你不会长大,因为印象中的你太过执著太过倔强,以为这独特的你是世上一切都难以改变的,但却忘了还有篮球,篮球是你成长的工具更是你成长的见证。那个表面看来没变的你面对篮球却变了,因为对你而言,篮球是理想吧,为了它你可以改变!
双方队员握手。
仙道握住流川的手的时候说:“你赢了!”
“是我们!”流川喘息后肯定的说。
这时泽北笑嘻嘻的走过来,跟仙道握手:“怎么样?仙道?”
仙道一笑:“多谢指教了!”

教练很满意这场练习赛众人的认真程度,好生夸奖了他们一番。
樱木得意的叫起“本天才”猛然收口看向流川:“流川枫,你这只狡猾的狐狸,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流川仰头喝了口水,然后静默的望向樱木,“这是实力。”
这摄人的话语加上摄人的目光让樱木都愣了一下才回过神。
“流川枫?”阿牧感叹,“果然成长了!”

吃午饭的时候没有见到流川,樱木见没有人和他吵架了有点不满的责问泽北:“喂!狐狸那个家伙呢!”
“我也在找他呢。”泽北摸不到头脑,“没见他回来,还以为他直接来吃饭了呢。”
仙道起身出去了,屋子里憋闷得厉害,出来透透气,走到训练基地的运动场,有几个外来的小孩在踢足球,场边绿树茵茵。
那里怎么坐着一个人?场外的树边靠着一个人。仙道走过去,定睛一看,差点笑背过气。
“流川枫?!”仙道走过去,真的是一个在哪里都可以睡着的睡觉王牌。
他碰了一下流川的头发,湿湿的,刚刚洗完的样子,隐约的有股清香。流川却因为这一碰顺势慢慢倒在地上,怀抱篮球的样子真是可爱。
仙道就坐在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那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少年的时候一起去海边。
“你看你看,除了篮球以外有意思的东西很多哦。比如,坐在这里钓鱼吹海风啊,和你喜欢的人一起谈情说爱啊,什么都好。不要老是想着篮球……”
当时流川不语,白了他一眼。
陪你来就不错了,还敢教训我。
“不知道流川除了篮球,还喜欢什么呢?”仙道笑嘻嘻的凑过来,“比如: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流川一愣,然后呈思考状,一眼的迷茫。但很快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我不知道!”
仙道做被打败状,本想引导他一下,忽然一股夹杂着失望与沮丧的倦怠涌了上来,于是摆摆手:“得得。你这小子。”
流川好奇的看了他半晌,十分肯定的说:“大白痴。”不屑的瞥他一眼,言外之意:不知道你整天想些什么?

回忆到这里的仙道笑出了声,一侧头看到身边的流川已经醒了,挠着头,诧异的发现了他,然后坐起来。
“醒了?”笑呵呵的。
“……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啊!”
流川站起来,转转眼睛,看着他。
仙道也起身,似笑非笑的说:“今天的你还真是让我吃惊呢。”
流川把书包背好,明亮依旧,清澈依旧。
“已经可以控制自己和自己的队伍,我对你估计错误。你赢得很彻底。”
流川扬了一下眉,说:“赢你的不是我。你我的战争还没分出胜负呢。”
说完转身要走。
“不如你告诉我。”仙道的声音从身后悠悠的传过来,“我们的战争怎样才算分出胜负呢。”他走上前几步,拉住流川的胳膊,将他拉过来面对自己,“流川,你想要超越一切挡在你身前的对手目的不就是让自己的球队取得胜利吗?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流川望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咬了一下嘴唇说:“今天,是你对我估计错误导致的失败。”
仙道望进他的眼睛:“那就是你的胜利。也许真正的王者需要的就是让周围人看不透他的本事,不能让对手了解自己但却能全方位的透视对方。”
流川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既然,你已经超过我了,不如我们在一起就说点别的吧。”仙道把一张大大的笑脸凑到流川面前。吓了流川一跳。
什么?!流川不懂,一脸迷茫。
“比如说:”仙道沉吟半晌,“感情啦……什么什么之类的。”
什么跟什么?流川更不懂了,抬头看他,一脸迷茫。
“就是说……“仙道作势要解释,却看见流川微微上扬的精致如瓷器般的脸,闪着幽幽的蓝光的眼睛向他传送一波一波的……
“流川,我们之间一直是用篮球对话的是不是?”仙道心念一动,不能再等了,看见流川疑惑的点点头,他继续说:“那我教你一种别的对话方式。”
这个白痴,今天一直在说些什么鬼话。流川有些光火,明明就是驴唇不对马嘴,他的耐心已经到头了,张开嘴准备送给仙道那句:“大白痴。”却在“大”字刚刚出口的时候被堵了回来,是仙道火热的唇。
流川的惊呼声淹没在仙道的热吻中……
缠绵而长久的热吻。仙道紧紧的抱住流川,侧头认真的吻他,没想到与他接吻的感觉是这么奇妙的,一个男孩的唇竟然有如此的吸引力,让自己迷失其中。
热吻终于被一个足球打断,足球重重的落在仙流贴得紧紧的腿上。
!!!
???
仙道离开流川的唇,真是杀风景啊。他无奈的转过头,迎来的是那群踢球孩子恐怖害怕惊惧和被冰冻般的表情。
仙道以其阳光般超级温暖的笑容融化他们,并抬脚把球踢给他们,“嗨!”冲他们打招呼,见他们被球砸了还是没动,依然笑道:“去玩吧,不要打扰我们。”
这句话惹恼还没搞清状况的流川,一拳砸向仙道。
“哎哟!”仙道被击了个正着,“你怎么打人家?”
流川一脸愤恨,“混蛋!!你在干什么?!”
小孩子们吓得叫起来,一轰而散,边跑边回头看他们,仙道一手揽过流川的腰,脸冲着小孩们摆手说:“BYE--BYE!”
流川要挣开他,仙道却强硬着不放手。两个人又呈现搂着面对面的暧昧状态。仙道把脸凑过去,用唇在流川的脸上蜻蜓点水似的轻轻吻过,流川要推开他的时候,仙道已经把嘴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的说:“不是吗?这种对话方式不是比篮球来得更直接吗?”止住流川的挣扎,他又说:“流川,要知道,对你来说篮球只是理想而已,没有人可以抱着理想过一辈子的。不过我给你一样东西,可以跟着你一生一世……”说着,拉开和流川的距离,与他面对面,这时的流川已经完全被他的动作和话语所摄,静静的带着惊讶,懵懂,还有一点感动和期待望着他,“说不定是生生世世。”在这样的目光的鼓励下, 仙道说完了。
“你……”再迟钝的人也应该知道是什么了。流川半晌没有反应,应该说是不能反应。
看流川太紧张了,仙道笑起来,“你不答应吗?那人家会伤心的哟,当初你那么狠心的一走就是四年,现在你要好好补偿我!”然后就用很期待的目光看着流川。
流川失神了半晌,断断续续的说:“你……白痴!到底想干什么?”今天他就是不对头,有毛病,不行不行,他一定是有什么阴谋。我的头好晕,不能再和他说下去了。转身就走,以很快的速度,怕仙道拦住他。
跑出几步,听见仙道在身后说:“你还不明白吗?你我之间赢的人一直一直都是你!!”
停下来,回头看仙道,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深邃而认真的目光,猛然间,他回想去过去他们在一起的种种。
也不是小孩子了,感情的事并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以前那些非要和自己交往的女孩子为什么都没有长久呢,她们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震动都没有带给自己。但是现在眼前的仙道好象是不一样的,在美国的这些年,他努力提高自己的同时脑中不自觉的总是在想:超过那个混蛋!在每一次过人灌篮的时候假想敌不自觉的幻化成他的身影;每一次打比赛,脑海里也重复和琢磨着他的话:篮球是一项集体活动……
好象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牵引着,或者从他那里懂得了许多,也一直没能淡化他在内心的印记……
张了一下嘴要说什么。是不是真的不一样?
仙道看到了,走过去,“怎么?”
是不一样吧。流川看着他。
他们是因为篮球而相识的,在场上是对手,惺惺相惜而后互相吸引,同样的高傲与自尊,同样的任性与好强,相同的本质使得他们以篮球为媒介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这个联系--尽管远隔重洋,尽管事过境迁,也不曾改变。重新见面的他们,依然可以各自站立在自己的球队里用各自好强的心面对,时间在他们周围流过,但他们的联系却不曾改变。
为什么呢?流川的目光逐渐柔和,仙道的笑容也逐渐展现了。
“仙道!”
“什么?”
“你和篮球是统一的吧?”
没头没脑啊。仙道暗想,不过我懂,果然,流川的直感不是一般的,他喜欢的枫自然听得懂自己的话的。
于是,他向前搂住他,“永远都是统一的!”
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承诺。
流川在仙道的怀里微微露出一丝的笑意。
如仙道所说,篮球对我而言也许真的只是理想而已,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逼迫我放弃理想,因为注定要实现它,我希望周围的一切都能与它保持统一。
他想起以前被家人逼得无奈了而交往的一个女孩对自己说:“枫,你可不可以把你的眼光从篮球上挪开一会儿,我只要你认真的陪我一会儿你都做不到吗?那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随你便!”绝情的话在不经意间滑出口。
可是仙道不同,他和篮球是统一的,看着篮球也就意味着看着他,他是自己年少时执著追逐的目标,是和自己同样披着战袍手握篮球站在场上的斗士,是他教会自己“一对一只是进攻的形式之一”,是他教会自己“篮球是一项集体运动”,是他一次一次在场上接受自己任性的挑战,是他陪自己一对一带来了今天的成绩。他怎么可以忽略这么多仙道为自己所做的呢,我们不仅仅是对手了呢,篮球已经把我们拉得如此之近了。那么我们可以并肩打下去了。
流川真的笑出来了。

八.
圣诞节到了。队里为队员们准备了一天的休假,这对疲于奔命的国家队队员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仙道的安排就是和流川到东京最繁华的地段约会。
东京是仙道的老家,这是今天流川才知道的。他对这里一副很熟悉的样子,甚至街脚的烤鱿鱼应该买几块钱都了如指掌。于是就放心的让他领着,领着。
好象没做什么,只是顺着街把那些贵得吓死人的商场浏览了一番,又坐在车站的椅子上默然的看着人群川流不息。
在仙道大力推荐下,吃了一顿他认为极为正点的中午饭。
这样的过了很久,仙道忽然提议:“去我家吧!”
?流川一愣,送去一掠疑惑的目光。
仙道笑:“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嘛!”
出乎意料的,流川没有挥拳,而是有点犹豫的眨了眨眼,半晌很迟钝的“哦”了一声,仙道的眼睛又经历了一圈由圆为细的转化。

“爸,妈!”仙道领着流川进门,并不见有人迎接,于是仙道就叫了一声,半晌里面有了回应。
“儿子回来了!”立刻有声音传过来。
于是出现在流川面前的是两个慈眉善目,冲着他眯眯笑的夫妇,好象仙道家的人都是这样笑的,所以他们的家才会这么温暖吗?
“这位是……”仙道的父亲望着流川发出疑问。
“流川枫!”仙道倒是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话来解释他们的关系,这关系的确不是能在这样的场合中解释清楚的。
“流川枫?”两个人面面相觑,“以前的同学吗?”
仙道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让父母有点狐疑。
“伯父伯母好!”流川微微鞠躬。
“流川枫?”伯父还在研究这三个字,“好象很耳熟!”
“彰,带流川君到你的屋子里吧。”伯母倒是温柔的开口了,虽然儿子那一脸高深莫测的笑让她惴惴不安的,“你妹妹的同学在做客呢。”
母亲的前一句还没来得及让仙道喜笑颜开,下一句就让仙道警觉起来,妹妹的同学?在这里,也就是说,会有骚乱难以避免。
他当机立断:“好吧,流川跟我来!”
躲到小屋里,仙道翻出积攒的NBA体育杂志给流川看,两个人头对头的研究明星们的英姿,时不时的都笑出声来,安宁的快乐默契的传达着……

很自然的,以为一些早已经遗忘了的事情又翻涌出来了,如果把他和他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回忆出来,也是件不小的工程呢。
很自然的,想起那次一对一后,他对流川说:“要考试了呢?你不着急吗?不如停几次,你回家学习一下吧?”
“你想逃避。”又是肯定句。
他无奈的笑,“我是担心你考试过不了,连比赛都没法参加。”
流川倒是干脆:“不劳你关心。”转身就走。
“哎!”他叫住他,“不如,让我教教你吧。”
“教什么?”流川又回过头。
“总之,下次来的时候,背着物理书来好了。”说这话的目的很明显,实在很想知道流川做除了篮球和睡觉以外的事情的样子。
当然补课的结果就是仙道又一次认认真真的欣赏一遍流川睡觉的姿态,并且以肩膀受到重物长期依靠造成酸麻和把高一的物理书重读了一遍为代价。流川醒的时候,满意的打了个哈欠。
于是自己就很贱的笑着说:“醒了?”
流川看自己一眼,似乎觉得很无趣的躺下,眼睛看着仙道家的天花板,不出声。然后评论了一句:“那些东西很没用的。”作为睡觉的解释吧。
“那你不要毕业了吗?”记得自己笑问了一句。
“哼!”流川瞥了他一眼,说:“那,不在话下!”
“哦,想起来了,湘北的问题儿军团一向是通过补考过关的。”他挑逗了一句。
“那又怎么样?”流川清冷的目光绕着天花板逛了一圈。
是啊,那又怎么样?对于流川来讲生活简单到只剩下睡觉和篮球的份上了吧,仙道要匀出时间钓鱼,学物理,和朋友聚会,篮球的时间要和这些平等,而流川就毫不留情的将“其他”挤出生活范围,这样的全心全意,怎么会没有成果呢,怪不得他篮球打得这么好,睡觉也睡得那么正点,不仅入睡快,稳,就连睡觉的姿态都是百里挑一,完美至极。
“流川,对篮球你太紧张了,对其他的东西你又太随意了。有没有想过失去了篮球你可就一无所有了?”仙道也躺下,躺在他身边。
“那又怎么样?”冷静的声音让人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问题了呢。
仙道轻轻侧头看他,然后把手俯在他手上,很轻描淡写的笑着,很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傻孩子,你在害怕吧?!”
流川眼睛就像被擦到最亮了摩擦生热般的闪起一道奇异的光芒,幽幽的蓝色中夹杂着火一般的橙红色。该怎么理解这道突然而起的光芒呢,仙道脑中应激性的出现刚刚读过的物理课本:大气压或者重力加速度,好象都不是,果然,流川说的没错,那些东西真的是很没用的呢。
“何必把输赢看得那么重呢?”仙道笑着补充了一句,他不想看见流川有一天被重力加速度压倒,决定以自己对他来讲还算特殊的位置来开解他。
流川坐起来,看定他,“没那么便宜的事。”
“啊?”仙道倒是对他偶尔冒出的那些“语法战胜逻辑”的话语表现了7分的理解和12分的不解。
“你不会永远赢下去的。”双目炯炯的冒出这么一句来。
“啊?”仙道心想自己也许是不能劝他的,劝出的反倒是燃烧起来的斗志,“自然自然,没有常胜的人嘛。”他急忙做缓和。
流川依然用摄人到可以称为凶恶的目光看着他。
仙道觉得被这种目光看着真的有一种万丈光辉的感觉,于是就用场上面对他那种口气说:“不过赢我,要付出代价的。”说完这句话,道出了对他的优越感。仙道发现原来自己也不是想象中那样不重输赢的。
只是怕投入过多而迷失其中的感觉罢了。
不过,看流川的眼睛亮到那个地步,大概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让他迷失的吧。
记得那一夜他们是靠在一起睡着的。靠着流川,听着他熟睡的喘息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自己也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还在和他一对一,他看到自己和流川的身影交错着在阳光下的篮框跳跃,奔跑着,挥汗如雨着。隐隐的,听见对面擦汗的流川轻声却坚定的说:“大笨蛋,你总是不认真。我不需要再和你一对一了,我要去美国了。”不自觉的,自己回答:“你在逃避,你是超越不了我的。”不同于往日的流川,没有瞪眼,没有不服,没有狠狠的要求:“再来!”他很朦胧的看见流川一笑:“白痴!我走了,去美国了!”然后他的身影就越来越远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阳光也消失了,他陷入无穷的无法呼吸的黑暗中。他猛然惊醒,却看到熟睡的流川还安静的躺在自己身边,好象对他的震动表示不满似的翻了下身。而仙道笑着吐了口气,放心似的,在黑暗中嘲笑自己。

现在想起,仙道忽然意识到当时并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其实他是怕流川离去的,流川走了,他还拿什么来证明自己呢?
篮球场上是热闹的,有观众喧嚣的呐喊,有女球迷痴狂的尖叫,有队友们互相鼓励的呐喊。那么多的声音交汇在这里,好象把空气都挤没了似的,仙道每每站到这里就会觉得呼吸困难,那么多的声音冲他一个人压过来,形成一道厚实的墙,把他身边本就微薄的空气挤的一丝不剩。
“仙道,加油,加油!”
“仙道!好棒啊!”
“你看,那时陵南的仙道!”
“放心,有仙道学长在,咱们就不会输!”
“仙道,一切就看你的了!”
不知道声音的物理组成是什么,那么轻飘的能在空气中浮动的东西,为什么能让他感到身陷重围。周围的人都远远的看着他,用期待,崇拜,喜爱的目光,那目光汇集到了一起,又重重的压到他的头顶,幻化成耀眼的光芒,隐约透出“天才”二字。就是这些,让他们看不清他,而他也无法看清他们,更看不清篮球场,以至于长久以来他都忽略了围绕在篮球上那一道橙色的光晕。
“对了!那就是陵南的天才球员仙道彰啊!”
……………
仙道努力向前冲着,传着球,希望能打开身旁这些禁锢,希望能呼吸到属于这个篮球场的真正空气,那个属于篮球的空气,不带任何杂质,清澈透明的空气。但是没有人体会到他的困难,他们还是在远远的看着他,叫着“天才仙道”。
他后来明白,他的这种境遇大概就叫做“寂寞”,是处于人群中,却被隔绝在人群外,处在热闹中,却被光环挡在高处的寂寞。
流川就不同了,他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冲破了仙道周围的禁锢,以清晰的几近透明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对方明亮的双眸照亮了他周围的一切,洒下片片不服气在他脚边。在那一刻,仙道好象一下子打破了那长久的禁锢,一缕清风吹进了他的世界--那个别人给予他的,只属于他的世界。一直以来,他的世界是高高在上的,一般人不敢企及的,他站在高处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他,用羡慕赞许的目光欣赏着他的寂寞。
“和我一对一!”
“我一定会赢回来!”
“你觉悟吧!”
“你看怎么办,差距又拉大了!”
“仙道,该做个了结了吧!”
随着他清澈的目光与掷地有声的话语,仙道真的撕开了那重重禁锢。他看到篮球场上涌动的汗水与斗志,看到握在流川手上的篮球散发着迷人的光晕。
在每个夕阳下结束一对一的傍晚,他和流川喘息着默默相对的时候;在海边闻着夹带着流川味道的海风的时候;夜晚的小屋,面对流川写满激情写满光彩的眼睛的时候。
仙道欣喜的知道自己不再寂寞。
因为那个流川,那个流川,流川流川流川……

“仙道!”听见流川在唤他。他收回思绪,看到他的流川正看着他,静默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开口:“想到什么了?”
仙道抬起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脸,流川随着他的手指眼波动了一下。
仙道低头用手轻拍了一下地上的篮球,缓慢的问:“怎么感觉你对篮球是一种带到骨子里的深刻爱恋呢。”他笑了一下,“有点想象不出,你要打到怎么样的地步才会停止?”
觉得他讲话方式很怪异,流川疑惑了半晌,下意识的把手上的杂志合上。
“没想过呢吧?”仙道微笑接口,看着对方一脸茫然,就没有追问,起身舒了口气:“那就不说这个了。想吃点什么?”拍拍腿:“我去偷点好吃的。”笑嘻嘻的走向门口。
手刚放到门把上,竟然又听见流川叫他:“仙道。”
那个声音继续:“如果说,有一样东西是我势必不能放弃的,应该就是篮球。”坚定的一如平时的他,果断的一如场上突然出手的他。
回过头,欣赏他不动声色的明透,就像欣赏稀世珍宝。
仙道忽然想到,如果说出色因而无法与他人保持协调步伐的自己会感到寂寞,那执著如流川而无视世间其他一切的人也一定会同样感到寂寞。但,眼前的流川,却心安理得的呼吸着寂寞者身边稀薄的空气,坚定得没有半点痛苦,甚至连犹豫都没有。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执著,有一个同义词是殉道。
这样的流川,怎么能不让人心疼呢。
仙道走回到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
而流川站起身,仔细测量与仙道间的距离似的,又细细的研究着仙道的眼神似的,目光一直没有拿开。然后走近仙道,好象在等待什么。
仙道轻轻的搂住他,在如此近的距离里,他们认真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心跳。半晌听见仙道开口:“那,流川,对你来说,我意味着什么呢?流川?”
面对仙道的又一个的怪问题,流川没有犹豫,也伸出手搂着他。
“仙道。你,和篮球是统一的。所以……”停顿,调整呼吸似的停顿,“你,我也不打算放弃!”

九.
“等集训结束后,我们要打几场热身赛。”一天的训练结束了,数日来一直陪伴大家的瘦老头集合发话了,“这次集训,大家表现得都还不错嘛。呵呵……”
听到要比赛,樱木异常的兴奋。又“本天才,本天才……”的开始叫嚣,流川微弱的提醒“白痴”依然引起他的注意,两个人在主教练面前肆无忌惮的开始目光杀人大战。
训话完毕,队员们各自回房休息,整理行装。

宫城对着镜子换衣服,擦拭着手里的墨镜。
“要约会啊?”坐在床上看报纸的仙道发问。
“是啊。和阿彩去看电影。”宫城露出傻兮兮的笑脸。
“好好啊。加油!”
宫城一切就绪了,要出门前却像想到什么了,又坐下。
“哎,仙道,怎么从来没看你坠入情网一次啊?”
仙道把报纸拿下一工分,打量了一下宫城,估计了他对这个问题的认真程度不高,就敷衍道:“缘分未到吧。”
“哼哼。”果然宫城对这个问题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只是对这个答案给了两声冷笑,边出门边说:“只是没有勇气吧。没想到,连仙道你也这样……”声音随着他身影的消失也消散在门外一米的空间内。
举着报纸,仙道愣了两分钟。
没有勇气。就是没有勇气。
当初没有勇气对流川说清楚,但是现在有了,而且得到了回应。可是,爱情再往下走呢,他还有多余的勇气去维护吗?他们之后的路该怎么以完美的姿态走下去呢?

这一边的流川在收拾东西。泽北在说电话。
“喂,流川,是SUSAN学姐,她要和你说两句话。”
SUSAN?流川反应了一下这个名字,好象是和他们同校的一个日本学姐,对他们是很照顾的。
“喂。”流川接过电话。
“小枫。”女孩子清脆的声音跨越重洋的传过来,“集训得怎么样了?”
“还好!”
“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比赛完了就回去。”
“那好啊,我们在这边看你们的比赛了。”停顿了一下,女孩子不无遗憾的说:“今年的圣诞,这边很热闹的。真可惜你们不在。哈哈。”她又想起什么了,“连情人节都不能回来过了。不过只要你和泽北在一起就好了。”
流川和泽北在美国都是不大理女人的,两个人又经常在一起,所以就被误会成一对。两个人倒是默契的都不解释,这样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不过流川这时却不自觉的解释了一句,“我们又没有关系。”
那边的笑声断了断,“啊?!”女孩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就愣住了,既而又笑道:“你这话说的。流川?和他吵架了?”
流川显了个很烦的表情,不做回答。
无奈中看到泽北正在看他,意思在问:怎么了?
他耸耸肩,做了个口型:白痴。泽北笑了,揉揉他的头。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那边的女孩子调笑着问。
“不是。”流川说。
对面又笑起来,“哦,这么说,流川你不是GAY了,嘻嘻。那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表示我有机会呢。”还是调笑的口气,没有半点正经,“不过,我看的出,泽北君对你很有感情的。”
流川不语,半天有些不满的抗议:“说什么呢?”
对面是开心的笑声,“你真可爱哦。”
结束了电话,流川松了口气,抬头看见泽北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为什么,今天看泽北的眼神竟然有种心慌的感觉,泽北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他似的射过来,带着几分摄人的气势。
流川与他对视,却看不清他眼中的内容。
半晌无言,流川便站起来去卫生间。
“流川。”泽北闷闷的开口了,“你……”
流川回过头。
泽北忽然笑了,“你看,流川,我是不是傻了?”
没头没脑的话却引起了流川的注意,安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泽北依然保持着僵持的苦笑,“你说流川,我们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国家队集训啊。流川没有回答。
“不是想各自向一些人证明点什么吗?”
这话好象有点道理,可他到底想说什么。
“那你觉得怎么样呢?流川。”泽北的肌肉很疲倦的却不放弃那个早已无法称之为微笑的微笑。
“正式的比赛还没开始呢。”流川回答他。
“除了比赛。流川。”泽北不断的在话语中重复着流川的名字,他只是想多叫叫这个名字,“除了比赛,没有别的可以证明吗?”他的目光渐渐的集中起来,那个笑容渐渐滑落,脸上干涩涩的,肌肉绷得难受。
明白了,忽然会意,明白你要说什么了。
泽北看到流川眼神的波动,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波动了一下,而自己已经不受控制的身体也随之波动了一下,接着心脏就象错位了一样的难受。
泽北自嘲的笑了一下,“你证明了你的感情,对不对?”
流川没有说话是不想把最引发矛盾的话放在台面,但没想到,泽北马上就说出来了,说完那一瞬间,流川看见泽北牵扯起冷笑的嘴角痛苦的抽动了一下,这时女孩子的话在耳边响起:“不过,我看的出,泽北君对你很有感情的。”一下子他本来想对泽北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泽北见他没有说话,就继续笑,“所以我说,我很傻。白白回来了一趟,我拿什么去证明我要得到的呢?”
流川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泽北嘴角那细小的抽动让他只能沉默下去。
“我很累啊,流川。”泽北靠在墙上,好象真的累了,头也斜靠过去,“咱们打球,付出为了有回报,辛苦不过简单,我一直那么努力,今天的成绩应该和努力是成正比的吧。”模糊中看见流川肯定的点头,“感情也很辛苦的,流川,而我也一直很努力的付出。可是,流川,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我觉得有回报呢?”说着这些话,泽北觉得舒服了些,脸上紧绷的肌肉也意外的舒服了,他看见流川的目光比起平时柔和了许多,他下意识的摸了下脸,湿湿的,我哭了,泽北吓了一跳,怎么会哭呢,对他的感情已经深到这份上了吗?这算什么,对着他哭?是让他可怜我,还是让他看不起我。想起流川一向是鄙夷弱者的,为了这个,这么多年来,自己努力在他面前扮演着强者。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头来,还是输给他了,发现自己根本摆脱不了弱者这个角色。
“我真是很傻。”为了掩饰什么,他又开口,努力撑起微笑,擦了把泪,“是不是,我还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怎么回事,眼泪越擦越多了,他干脆放弃说话。
流川一直就那样望着他。泽北这个人,一直在他身边,从三年前在球场相遇,刚开始是他的对手。接着和他一起去了美国,成了同学,然后住进同一间公寓,成了室友,再就是进了同一个大学队成了队友,接着,他们各自被NBA球队挖走,又成了对手,现在呢,住在一起在一个队。他们的关系虽然在变化,却一直是那么亲密。但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不能给泽北点什么呢?是自己一直都没有意识吗?应该不是吧。
本来,这世上就不是每件事都能拿得出理由的。凭借直感生活的流川更是不想过多的去追究理由。但泽北脸上的眼泪却让流川很心慌,不是吗,朝夕相对三年的人,不可能体会不到他的感情,选择放弃却不能不尊重,不能忽视。
于是流川开口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仙道他,他老是在我面前挡着我……”流川停下来,泽北愣了一下,没想到流川会这样开口,他们的谈话中一直没有涉及到仙道,现在流川向他提起了,看来流川是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现在我知道,其实他,一直是在我面前看着我,我逃不开的。这是注定的……没有办法……”流川心想,我一早,早在你我认识之前,就已经无法自拔了,而你,晚了一步,即便不晚,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两个人对视着,泽北早就愣住了,印象中,流川是很少说这么多话的,本来相对他的嘴来说,眼睛应该是更会说话的。
难道那个只会说:“白痴。”“笨蛋。”“我饿了。”“我要睡觉。”的流川,那个让他一见钟情,浑身是刺的流川在不经意间已经被时光消化了。唯一不变的只有你握住篮球的手吧,那个是你的一切。
“流川……”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流川,是你走得太快,我没来得及站到你面前你就走开了。仙道也许真的不一样呢,他能那么久远的站在你面前。
泪眼朦胧中,看见流川拿起了篮球安静的看着自己,就那么看着自己,隔着不远的距离,却不再走近了,真的,一直以来,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但却没有办法再接近。而他和仙道本来就是站在一起的,自己怎么会傻到这个地步。
这次回国成全了他们的爱情,而他泽北荣治一败涂地。
流川啊!


他们的热身赛打完了。
2月14号是仙道生日。
他和流川约好利用几天的假日回一趟神奈川,他们相识的地方。
在这之前,国家队回到东京,流川被湘北的人叫去喝酒,而他正好要回家报备一下。
这次的热身赛,他和流川被同时派上场,上场前,他笑嘻嘻的对流川说:“记得传球给我哦。”
流川白了他一眼,“白痴!”
仙道在想:他和流川真的是同一种人吧,否则为什么在场上能做到如此的默契,说天衣无缝夸张了些,但至少,在每一个角度,每一个位置,在每一个传球的瞬间,仙道感到自己都能清楚的读懂流川,他的动向,他的意图。也许他们真的适合在一起,适合一起打球,适合共同生活,适合同行。这些,都为他们的爱情之路提供了完美走下去的前提。仙道忽然有了信心。
在对方开球前,他从流川身边经过,轻轻的在他耳边叫他:“哎。”流川没有回头,只是眼睛斜斜的瞥了过来,看到他满眼笑意就不再看他,他又就那样轻轻的说:“我爱你!”
说我们的爱由篮球开始,我就在篮球场上告诉你“我爱你”,你要是忘不掉篮球也就永远忘不了我。仙道带着成功的笑看着被告白的耳朵一下子变得红红的,然后透明了似的。
那时,樱木抄球,球扔到流川手里了。“流川枫,快点!”
流川这才正眼看了仙道一眼,说:“那就灌篮给我看看吧。”
仙道笑得开心极了,他奔向前场,以宫城般电光火石的速度冲至篮下。
当流川的球飞过来的时候,他好象看见那橙色的光晕耀眼的在召唤他,他跳起来,空中接球灌篮,那个像是在飞翔的灌篮过程中,他想:这才是篮球呢,凝聚着理想,信念与感情的篮球,我们快乐,是因为我们打的是这样的篮球。
他愉悦的听见,篮球进篮时那声巨响,还有场边观众的惊叹声,欢呼声。落地后,队友们的赞誉声,那些声音都不是负担了,大概是因为流川吧。他望向擦汗的流川,他的流川走过来开球。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见流川说:
“我也是。”

很愉快的,仙道特意在街角的超市里买了点食品回去加菜。
收银的小姐认出他:“是仙道先生吧?”
心情好时的笑容更加迷人,“你好!”
小姐被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啊!!您……有没有看报纸啊?”
仙道一愣,“还没有,怎么小姐?”
“哦,没什么没什么!”
仙道的好心情终于在到家后结束。
“爸妈,我回来了。”没有动静。
进到屋里见到的是父母有点忧心忡忡的神情,老妹斜斜的靠在墙角,抱着胸很慵懒的看了他一眼。
“彰,回来了。”母亲撑起笑容,“好了,咱们吃饭吧!”
父亲抬眼看他,张张嘴,没有说话。径直的走向饭厅。
气氛如此奇怪,已经能让人猜出几分了,仙道用最快的速度瞥了一眼沙发上的报纸,果然,上面真的触目惊心的印着:“两位天才篮球国手关系暧昧。”赫然分别是他和流川的照片,两张毫不相干的照片被排在同一个版面。感觉突兀奇怪。不用看也知道上面一定是捕风捉影的猜测,他和流川一直是很小心的避讳着,应该是不会有证据落下的。
但是这猜测的确是真实的,虽然外人可以保持半信半疑,但自己上次把流川带回来家的事情应该会给父母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父母没有问什么,仙道也没有解释什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却怎么也欢快不起来,体育新闻还在旁边不凑巧的宣传着新回国的国手流川枫和泽北的近况,仙道注意到母亲不时偷瞄几眼,父亲却一直低着头吃饭。
“流川枫这回表现不错嘛!”妹妹随口搭了一句,父母全都抬头瞪她。
妹妹做无辜状,“怎么了?是不错啊。”又推仙道,“哎,哥,我看他现在比快超过你了。”
仙道顺水推舟:“那小子从美国回来水平就见长了嘛。谁想得到。”
听见仙道不着痕迹的否认他们的关系,父母似乎松了口气,互相交换了眼神。 吃过饭,仙道一个人坐在屋里看比赛录象。
“哥。”妹妹我敲门,“能进来吗?”
让进妹妹,“怎么了?有事吗?”
“没什么啦,好久没见到老哥你啦,想你了呀。”阿零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坐。
仙道坐到椅子上,没说话。
“哥。”过了好一会儿,阿零虽然还有点犹豫但还是开口说:“我准备去美国进修。”
仙道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小妹。
仙道零和哥哥仙道彰同样继承了家中优良传统,聪明漂亮,自小一帆风顺,考进东大影视编导系学做导演,年纪虽轻却极具魄力,大二就做出上市短片,很受业内人士的好评。仙道知道自己这个小妹一向心高气傲,早在高中的时候就做好了出国留学的准备,现在,倒真的是她出去的好机会。
“美国的电影水平很高,我想那里对我有帮助的……”阿零补充了一句。
仙道点点头,“钱的问题……”
“你不用担心,我会申请贷款的。”心高气傲啊。
仙道一笑,“跟爸妈说了吗?”
“还没有啊,不过有没有说我都是要走的,你也知道这个决定我不是刚刚下的。”妹妹躺到他的床上,用手枕着后脑望向天花板,“钱,我已经解决好了。签证马上就办下了。两三个月以后走吧。”
仙道没有说话,他忽然意识到妹妹跟自己说这件事的意义,自己大三了,还有一年毕业,那么就可以在东京和父母一起了,可是,篮球……
“哥,说你一句。”妹妹沉静的话打断他的思绪,“篮球毕竟不是什么长久的事情,青春饭,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了,打到哥你这程度倒是应该坚持下去,现在国内球员的待遇还不错,况且你又是绝对主力。靠着它,这几年是没问题啦,不过岁数大了就不一定了,我说你也别太拼了,顾着点身体,别在年轻时落下伤病来。再说你是大学生,学的是热门专业,这优势不是人人都有的,应该给自己找条后路。篮球这东西,年轻时玩玩也就算了,打不动的时候就当不得饭吃了。家里爸妈还指望着你呢。要我说,该抽身的时候就抽身算了,不是人人都当得上乔丹的。”妹妹老成的话语在仙道眼前环绕着,仙道却无法将他们全部吸收。
见仙道没有反应,坐起来,咬咬嘴唇,“哥,你……也不要跟流川比……”
这话刚说到这里,就感到自己哥哥精光四射的眼睛望过来,那暖暖笑意很薄弱的挂在脸上,她犹豫一下还是说下去:“他是流川集团的大少爷,有家财万贯撑着,他打得好也罢坏也罢,年轻也罢老也罢,总是衣食无忧的,当然有资格除了篮球什么都不关心了。咱俩都长这么大了,欠家里多少自己心里都有数的,能力有限回报不了是一回事,就是别再给家里添乱了。”
说到这里,看自己哥哥仍然没有说话,就轻轻的说:“哥,从小你就比我聪明……”
仙道牵扯了一下嘴角,继续听妹妹说。
“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大了,你不会真的相信有爱情这么一回事吧?”这话要是从其他同龄女孩嘴里说出来,仙道会暗笑幼稚,但看着自己这个精明能干而且早熟的妹妹,却从心头升起一股凉意,妹妹的眼神都是凉凉的,跟他的流川不同,他想起流川的眼神冰冷非常却包含着烈焰般的热度。
“从来,我都不相信爱情。”妹妹就那么一笑,微笑如花。“有些人很容易喜欢别人。像哥你就不容易喜欢谁。我看的出这回你喜欢那个流川是很真心的。你们互相喜欢的基础是什么,篮球吧,这个不用说的,可要我说,篮球就是个持久不了的东西,你们的感情能持续多久,老到打不了篮球了,流川也就燃烧得差不多了,你们还真以为能白头偕老呢。”妹妹嘴角很自然的带起一个讥诮的笑,“两个人要是真有感情的话就尽早结束,在一起了也不一定会开心。尤其像你们,根本不可能有未来的。哥,我没有看不起同性恋,不过我打赌你没有担当这个角色的勇气和能力。”三句话不离本行,说多了话,职业术语就带出来了。
仙道一直听着,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来回跑动的人们。
阿零也停下来,也沉默着,眼睛也盯在电视上,盲目的寻找着流川枫的身影,那个男孩,倒是应该认识一下呢。 “你觉得自己长大了!”沉默到阿零已经快忘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身边的这个人终于开口了,说了一句非常没有分量的话。
“哥……你……”阿零忽然哑口无言,话堵在那里了。
仙道忽然一笑,好象冷笑又好象松了口气,也可能是自嘲。他摆弄着手里的遥控器,说:“这也没办法,是不是。”
没想到他这么说,阿零整个人像泻了气似的软了下来,她都明白的事情,她的哥哥,聪明精明出色的哥哥怎么会不明白呢?怎么会因为她的一两句话而改变呢?
“哥……”
仙道带着笑,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走了,家里要我照顾,流川也会走的,但我又想和他在一起。你怕我为了他做那么多最后没结果对不对?”
这时电视上的比赛结束了,只剩下雪花在闪,照得仙道的脸黑黑白白看不清楚颜色。
“……”
“我当然明白,不过还是没办法。”仙道摇摇头。他好象很累了,就抬手把电视关了。“睡了睡了。”他往床上一躺。
阿零坐在床沿上,默默的面对黑暗。
良久,“对不起!”她站起来。
仙道没有说话。
阿零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哥………说不准,有殊途同归这种事呢。”说完自己先笑了。她听见哥哥也笑了两声,说:“傻丫头,睡去吧!”
阿零带着笑出来,心里反复的念头却是:要好好认识一下流川枫。 十二。
在准备去神奈川的晚上,仙道一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边等流川的电话,这小子,怎么没有消息了,他们约好今晚一起走的。
“彰!”是妈妈。
“妈。”仙道笑嘻嘻的说,“您怎么了?不高兴的样子,我又不是头一次出远门了,只不过回神奈川看看。
母亲笑笑,塞给他一塑料袋的零食,吩咐:“火车上吃!”
“哦。”仙道接过来,“我一个人怎么吃这么多?您留下吃吧。”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执拗的把东西塞进他的书包里。
仙道就坐下,看着母亲,“妈……”
“可以给流川君吃。”母亲很平淡的交代了一句,足足让仙道愣在那里20秒钟。
母子俩就默默相对不说话了。
最后,母亲看了一眼表,“到点了吧。去吧。这回从神奈川直接去打比赛了吧。”
“是啊。祝我旗开得胜吧!”仙道笑得很灿烂。
母亲点点头,站起身:“好好加油!”
母亲慢慢挪到门口准备出去的时候,听见儿子清晰的对自己说:“对不起,妈!”
该刻,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涌上心头,对不起?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要对自己说对不起呢,儿子一向是家里的骄傲,从小就成绩好相貌好性格也好,处处招人喜欢,更别说锦上添花的篮球了。如果拿出去和别家的孩子相比,他是最对得起自己和老头子的了,可他却在对自己说“对不起”,这句温柔的对不起道出的是什么呢,是承认了他的禁忌之恋了吗?是在请求自己的原谅吗?是在请求原谅后表达了决心吗?
回过头,看着儿子,依然是扬着脸,依然是那副明明阳光灿烂却拒人千里之外的笑容,明明那么温和却总是摆出不需要任何人的样子,在不知不觉中人们都依靠了他,习惯了由他来引导,就连做母亲的也几乎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教儿子做这个做那个的。
只是清楚的记得,仙道从小到大的一切都是由他自己一手包办,选择篮球,选择高中去神奈川的陵南上学,选择大学,选择继续打篮球,都是他自己。做父母亲从来没有干涉过,说是不干涉,其实是管不了,仙道的决定是改变不了的,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反正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正确,顺利的读大学,顺利的打篮球,顺利的进入国家队成为明星球员。
没有父母的帮助,儿子照样出色得足以让任何家父母羡慕的,如此出色却孝顺恭敬,家里的经济收入一大部分还是来源于他的。得子如此,本应该说夫复何求的。可就是这么出色的儿子却在对自己说对不起。
照理说,做妈的应该百分之百的信任支持儿子的,可儿子这声对不起,摆明是不打算取得支持的,摆明了仙道他自己都有点不自信这次选择对他的将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和影响,可也摆明了他不准备回头了。
当妈的就在几秒中脑子闪过了那么多,甚至连小时候仙道天真的身影都闪现在脑中,大脑经受不住这么多负荷了,把眼泪从眼眶里挤出来了。模糊中,儿子好象越来越远了,不再回来了。
时间和空间在这个时候纠缠在一起无法向前,仙道站在那里没有动。
直到,阿零冲进来:“哥!!!”
“啊,妈……”阿零吓得不敢动弹了。
抬眼看看哥哥的工夫,妈妈已经擦干了眼泪笑着说:“你大喊大叫的干什么?”
“呃,那个……我是……哥,流,流川君的电话……”阿零有点口吃的看着他们。
仙道点点头,没有动,依然看着母亲。
当妈的这个时候应该给儿子什么样的话呢,违心的鼓舞或是严厉的批判,不过这些都无法对现实构成什么影响吧。
只能释然一笑,“有空的话,请流川君再过来吃饭吧。”平淡的交代了好象家常一样的话转身出去了。
阿零愣了半天,仙道已经低下头出去接电话了,嘴角那微笑却顽固的不肯放下,直到接起电话道出“喂”那一刻才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是我。”听到流川清冽的声音,仙道吐了口气,大概是吐出点压力,不管怎么说有流川和我共同支撑。
“你在哪里?”毕竟在家里,口气不好太过分了。
“今天我过不去了。你自己先去吧。”
“怎么了?”仙道问。
“他们都喝多了。”流川简单的交代。
“这样啊。”仙道笑起来,“你还清醒吧?可别让他们惹出事来。”他放下心来,早知道湘北的问题儿军团聚头就没有好结果的。
“哼。”流川终于透露出不满了,“那些白痴!”
“得得。去吧去吧。”
“再见。”流川准备挂电话。
“哎哎。”仙道又叫他,“你别忘了,一定在14号之前到啊。要不然我会生气的。嘻嘻。”
“知道了。”
“呵呵呵。”
“白痴!”电话挂了。
仙道笑嘻嘻的用像飘一样的步伐回到屋里,也许是他脸上那笑容太让人容易联想到白痴了,他一进屋就看见阿零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
“不是吧。哥,不用这么夸张吧。你瞧你笑得恶心兮兮的样子。”
“我啊,这就是你不懂的爱情了。现在你老哥我正在全心全意的享受它,而且………”
“拜托你了!”阿零打断他,冲他摆摆手。
仙道也就没继续说。拿起书包,往肩上一甩,“走了!”
就这样满心幸福的上路了,书包里还揣着母亲给他和他的流川的零食。

这一边的流川可是不幸福。湘北众人在三井的店里聚会。
身边的人大多都在醉酒状态下,而他是一路梦游,由于他那“打扰我睡觉者死”的威名仍存,也就一直没有人向他劝酒,以至于他被彩子敲醒的时候,看到的七倒八歪的人群。
樱木军团在给樱木唱着“樱木花道失恋之歌”,樱木痴痴的对着晴子听她说话;彩子威风凌凌的骂宫城:“你上场一共才10分钟就丢了2个球传球失误了3次,还犯规一次。你这算什么,你这些年都干什么吃的,人家都有进步,就你还是那样……”宫城被骂得服服帖帖的。赤木跟木暮说了句什么,木暮就意味深长的扶了扶眼镜,点点头。
“嘿,流川枫。”有个声音叫他。
?他抬头看去,是三井。
“学长!”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已经是老板的三井笑起来,“有长进了,知道见面叫学长了。”
什么嘛,以前我也有叫啊。这种人竟然计较这种小事,不理他。流川侧过头。
三井就在他身边坐下,“这些年,一直很注意你的消息,表现不错嘛小子!而且比以前成熟多了,以前像你那样独打独闯是没什么前途可言的。”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流川不语。
沉默片刻。“你这回回神奈川,替我去看看安西教练吧。”三井眼睛望着打成一团的樱木等人说。
流川倒是微微的一愣,然后点点头。
“教练还在湘北呢。现在的湘北很强呢。说起来,湘北还是从咱们这一代才开始起来的。”
流川转过头看三井,三井眼睛望着远方,嘴角衔着丝笑,那个表情像过去的他每次射三分时的样子。
“前些日子,教练来信让我回湘北,他说他岁数大了,当不动教练了。不过……”
“为什么?”流川突然打断他。
“啊?”
“为什么后来不打了?”
对上流川的眼睛,漆黑清澈的射出两道寒光的眼睛。让三井不由自主的想起十几岁的时候,为了全国大赛,每天练习到很晚,大家都疲倦得不想再动的时候,就是这个流川,“哗哗”挤干净T-shirt上的汗走到自己面前。
“前辈,请和我一对一。”
同样年轻气盛的他一口应允。他们在一对一时夹杂着樱木的叫嚣和众人的议论,那个时候他们是焦点,是篮球的主人。
只不过几年的工夫,那段能在阳光下流汗的日子就像梦一样飘远了,现在想起也没有什么真实感。一直执著喜爱的篮球就在情愿不情愿中放弃了。
听到流川这个问题,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知道回答什么才能不伤害到自己脆弱的神经,敷衍道:“那个,也不能抱着一辈子吧?”
流川看着他,半天才把眼睛挪开。好象有点不屑他的答案,鼻孔里轻微的“哼”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打击到了三井,隐藏多年的委屈忽然升了起来,他大叹了口气。
“流川,你以为人人都有你的好运气吗?”这句话说出来,他挂起了冷笑,“你以为只要喜欢就能义无返顾吗?篮球于我的机会早在很久以前就没了。”说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他的伤腿,那个困扰他的膝伤,还有他虚弱的身体素质都成为他继续打下去的障碍,这样的身体,打下去也是自讨苦吃,无奈中就退下了,来到东京,过平凡人的生活,偶然间在电视上看见那个在夏天的晚上向他挑战的学弟,在强手如云的美国不屈不挠的争取着属于他的位置。不自觉的骂了一句:“那个狂妄的小子!”却不能不关注起来。
赤木,樱木还有宫城都在坚持着,他退下来了,篮球只是梦,离得远了,就只有叹息了,几年不去碰竟然也怕去碰了,怕篮球重新点燃自己身上的火焰,而力不从心的自己会被这火烧死。
他继续说:“你看,真正坚持下来的能有几个,过去咱们那些对手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吧,即便坚持下来的,能有几个能打出突破,打到顶峰,就算是当年神奈川的第一球员牧绅一不也不行了吗?所以,流川,不是人人都有你的条件的。时间久了,走得路长了,遇的事多了,篮球也就不值一提了,那不过是年少时的东西,和我们是两个世界了。毕竟,那不能当饭吃是不是。”话说得虽然潇洒,嘴里却是消散不去的酸涩。
流川静静的听他说完,竟然没有睡着也没有不屑,只是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幽幽的泛着光,三井从这双眼睛里读出太多内容却无法解释清楚流川到底想表达什么。
三井打破尴尬的笑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流川安静的还是没有发表意见。
这个没有神经的小子,三井暗骂,还是爱摆死样子,流川的没有反应让三井觉得自己竟然和他诉说了半天对篮球的逝怀是件很可笑的事。可他说出这样的话还能让流川说什么呢。算了。
“三井,过来帮忙,我们要走了。”那边木暮招呼他。
他拍了下腿,站起身,“来了。”
“学长!”身后流川叫了他一声,他回过身,看见流川站起来,看着他。
“加油!”流川说。
三井愣住了。
那句“加油”在空气中翻涌了几个来回重复了许多次送到他耳中就像把过去的日子都送回来了似的。
那些他还能把握篮球的日子,那些他们在场上互相说着“加油”的日子。
那个时候年少轻狂,篮球在手中,所以以为前方还山高水长,于是就放纵的高喊“我们是最强的”;那个时候篮球没有杂质,只有竞争的快感,只有胜利的辉煌,只有流汗付出的篮球;那个时候不用想怎样打才能赚到出场费,那个时候我们还小,没有压力没有负担,所以那个时候的篮球有资格称为理想。
流川已经被彩子叫去扶着喝醉的几个人了。三井也慢慢的回过神来,走过去和赤木他们告别。
也许,他想,打过篮球,尤其是用心打过篮球的人都比较不容易忘怀吧,即便放弃了也还在耿耿于怀,所以,看见流川才会淡淡的酸涩,听流川问为什么放弃才会有淡淡的委屈,最后那句熟悉的加油才会让自己重新燃烧起来似的。
有点感动的最后和流川握手时对他说:“你也加油,期待你的成绩呢!”
这个时候,樱木忽然大叫起来:“小宫啊,你醒一醒啊,你都睡在彩子身上了,你是不是成心啊。”
“樱木。”晴子好意提醒了他一句。
可宫城却真的是喝多了没有反应。
“这样吧。”木暮说,“我的公寓就在街角,今天宫城先住我那吧。”
“哦。”大猩猩沉吟片刻给予了批准,“那好吧。”
彩子说:“木暮学长,我跟你们过去吧。”
这个时候即使彩子不想送也没办法了,宫城靠在彩子身上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
“啊1小宫。”樱木笑起来,“有艳福有艳福。哈哈哈。”
“樱木花道!!!”彩子上脚揣去,“给我滚!”
众人哄笑的散去。

除了木暮三人,其他的人都回基地了,当然路上仍然是流川和樱木不绝于耳的吵架声。

十二
流川与13号下午4点抵达神奈川。
仙道在站口迎候他。

两个人一起去看安西教练。
四年后再见到教练,连一向面沉似水的流川也不禁有点激动。
安西教练很安详的对着他们笑,喝口茶,发出那难改的恐怖笑声:“哦呵呵呵呵呵!”
“你们都表现得很好啊!”安西教练不痛不痒的给了句夸奖。
“尤其仙道君,近几年窜升得很快嘛。流川枫,你想超过他还是要多努力。”
“是!”流川应了一声,送了仙道一个挑战的眼神:“等着瞧!”
仙道一边说:“哪里,您过奖。”一边回给流川:随时恭候!
安西教练不动声色的笑着:“不过,流川枫啊,你的确悟到许多东西,你现在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王牌选手了。”
流川抬眼看看恩师。
安西教练又说:“在美国打球很辛苦吧?你瘦了许多。”抿了口茶,“注意身体!”
三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气氛并不热闹。
安西夫人招呼他们来吃饭,说起买来的几份菜,安西夫人忽然对仙道说:“你尝尝这个怎么样,是从你们陵南以前那个队长叫鱼住的店里买来的。”
仙道想起来了,“哦?对了,鱼住学长做了厨师。”
“是啊,我说你在我家做客,他就特意炒了两盘菜给我,让你试试他的手艺。”安西夫人慢慢的布菜。
仙道点点头,“谢谢您。”他客气的接过筷子。鱼住学长,很久没有见他了,上次因为心情不好没有参加陵南的小型聚会。
吃过饭,仙道说要去鱼住那里一下,流川就说在这里等他顺便和安西教练叙旧。安西夫人陪仙道一块过去。

流川和安西教练又坐在那个房间--那个流川曾经提出去美国的想法而被否决的地方。
“流川枫啊。”安西教练说,“在美国呆了三年,你成熟了不少,在这边看了你的几场比赛,你,做得很好了。”
“谢谢教练。”
过了很久很久,流川一直安静的看着屋外池塘里的水缓缓移动。安西教练忽然冒出一句:
“你,是个注定会成功的角色。你的时代早晚会来临。”
这是句非常大胆的预言,引得流川不由的一震。
“不过,现在的你还仅仅是开始,还需要努力,需要锻炼。”安西呵呵笑了两声,“你和樱木那个孩子都会成功的,在篮球方面,你们……”老人沉默的寻找了一下合适的措辞,“可以称得上天才。”
“我的时代?”流川回味着这句话。
“你们都有良好的素质,不服输的精神,不屈不挠的意志,当然在运动能力和体能上樱木要强于你……”
那个白痴,哼,流川微微露出点不满,虽然他是很强,但他还是白痴。
安西教练似乎看了出来,笑了起来,好象在笑流川冷峻下的孩子气。
“不过,流川啊,你有一点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流川抬起头看安西教练。
“你是在用心打球,全身心的在爱篮球。”
流川的眼睛直直的望向安西教练,似乎没有会意。
安西冲他轻轻的一笑,“所以,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放弃了篮球,也有你流川枫站在那里,一想到这里我就会觉得很放心,你让我放心。”
流川看着很少说这么多话的恩师,心里忽然忽悠忽悠的飘然起来,这个老头大概也是全心全意的爱着篮球吧,因为他是那么的珍惜自己,还有那个大白痴。
想起当初去美国的时候没有和教练告别,到了那里还没几个月,教练就来了电话,一改平日沉着温和的声音,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气说:“流川枫,要学好语言,一定要学好,做好基础练习,请你每天加练长跑和基础练习。请你务必要答应我。”
自己当时说的是:“教练,您放心。”

那个早已离开篮球场,甚至教练都做不了几年的老人,每天拖着胖胖的身体坐在运动场边看着那些几乎可以做自己孙子的孩子们打篮球,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还有就是这个不言不语总是和和气气的人当初在场边很信心十足的告诉我们:“你们是最强的!”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流川半晌点点头:“我明白,教练。”
安西低头喝茶,师徒两个人默默无语。
流川想起三井来,就对安西说:“教练,三井学长问您好。”
安西饮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个话题也就没有继续下去。

到7点多的时候,仙道来电话。
“枫,我在海边等你。你和安西教练说完话就过来吧。”
流川便起身告辞。
安西送他到门口,像上次一样安西夫人追上他,开车送他去车站。
安西夫人是比较健谈的,她问问流川的在美国的情况,流川就简单的回答了几个字。
安西夫人忽然笑了起来,“跟仙道君在一起的时候,你也这么不爱说话?”
??流川不明白怎么忽然提出这么个问题。
“仙道君也是不多话的。”安西夫人说,“不过他很会讲话哦。他有头脑,不讲废话的。”
有头脑?流川的精神停在这个词上,如果说自己是在用心打球的,用心去体会篮球,那个只会用蛮力的白痴(樱木啦,当然这是流川的理解)是用身体去体会篮球的话,那么仙道,这个人,大概就是用他的头脑去打球了。
“他对你很好吧?”安西夫人见这个男孩没答话就又问,“他为人很温和的。”
“恩。”流川肯定了一句,印象中仙道一直是很温和的。
“你们很般配哦。”安西夫人笑起来,“以前从来没觉得两个男人可以这么合适呢。你们果然都够不凡呢。”
流川丝毫没觉出这句话有多少是调笑有多少是认真,看了眼安西夫人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表示不理解:女人真奇怪。
到了车站,流川准备下车:“谢谢您!再见!”
“再见,流川君。”安西夫人冲他摆摆手,“要好好珍惜他呀,很难得的好人。”
流川点了一下头,心里却在想:他不过是跟你呆了一小会儿的时间,不用这么替他说好话吧。不过别人夸奖仙道,自己心里倒是有点高兴。

“啊!枫,你来了!”仙道给了他个迎面大拥抱。
“干什么?”流川看看海边,这里今晚还是挺热闹的,情侣们想拥着各自占据海滩的一处。
“还有几个小时,情人节就要来临了,枫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期待吗?”
情人节?哦。流川恍然大悟,仙道的生日。
仙道看着流川眼神的波动,最后是坚定的望向自己。
“好吧,我们坐这里吧。”流川说完,自己先走过去坐下。
仙道坐到他旁边,把他拉进怀里。
闻着仙道温热的气息,流川不由自主的把身体又往里靠了靠。
两个人坐在海风阵阵的海滩,眼前是黑幕一样的天空,幽深神秘的颜色,好象是蓝色黑色和暗紫色不经意的调染在一起了,酝酿着什么,翻涌着什么,一定是有什么隐藏在这般宁静而复杂的颜色下的。
到了11点多了,仙道觉得手脚已经冻得发麻了,就下意识的搂紧流川,怀里的流川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说话了,大概睡着了吧。
他低头看去,流川正望着远方的深色的海水一波一波的向他们示威,周围的一切都是暗色的,只有流川那夹在黑色羽绒服和黑色刘海间的苍白的脸色赫然突出,在海风中,黑色的刘海飞起又落下,刘海下明亮的双眸时隐时现,像是一闪一闪的星星,光芒却是如此的诡异,只是那一抹苍白动也不动,甚至连一点涟漪也没有激起。
仙道凑过去,用唇蜻蜓点水的吻着可以称得上媚惑的苍白,大理石般冰冷光滑的触感刺激着他,流川也转过来正面对他,仰起脸迎接他的吻。
过了一会儿,仙道抬起脸,望着流川微仰的脸,眼睛还是那样一闪一闪的,如果眼睛会说话的话,那这种眼神应该可以称为在“闪烁其词”,因为看不懂他要说什么。
于是仙道笑着说:“你知道,这里一会儿也许会放焰火呢。在这个时刻接吻是很浪漫的。”
“恩?”
“枫,听没听说,如果,在情人节到来的那一刻,情侣们在接吻就会有好的未来。”
“恩。”
“那,枫,想不想试一试?”
“好。”流川点点头。
他笑,抬手看表,“现在是11:54分,我们要算好时间哦。”

那个吻,很美好。
以至于多年以后仙道想起还会不由自主的微笑。
流川的唇柔软冰凉,触碰的时候还会有一种清香的甜味,然后流川冰凉的手环上他的脖子,清凉的挂在那里。接吻的时候,流川的刘海调皮的搔着他的脸,诱惑着他更深一步。就那样的陷落下去,即便没有将来,也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就在他们已经浑然忘我吻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轰!“的一声,真的放烟火了。
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12点来了。
他们慢慢的离开对方的唇,流川微微喘息,看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羞涩,眼睛闪烁了两下后,说:“好了。”好象做了一件有保障的事情,好象真的这个吻能带来幸福似的,他舒了口气。转过身继续靠在仙道身上。
两个人一起望向布满辉煌的夜空。
刚刚还很寂寞的苍穹,现在热闹起来。像是有一朵巨大的花朵在其上以最大限度最快速度盛开,好象将黑幕般的夜炸开了一样,一朵朵的花在一个个缺口上短暂的盛开,迅速的凋谢,只余星星点点慢慢落下,如远方的烛光,如童年玩耍的萤火虫,又好象有人不小心洒落的一小把星星,让你不自觉的伸手去接。
东边空中的刚刚熄灭,西边的又照亮了大半个天。
流川的脸,刚刚还很苍白的脸,在焰火的光芒下显现着不同于往日的光芒。紫色的光华打在他的脸上,与他的眼睛形成反光,一闪一闪的,还是那样的诱惑着仙道。于是仙道就又凑过去吻他。
流川好象吓了一跳,没意识过来的倒在沙滩上,仙道就那样顺势的压在他上面。两个人面对面的躺着,似乎有点过于暧昧。
流川看着仙道,猛然“哼”了一声。
仙道就笑了,“不要紧张哦,枫。”
流川就挑战似的盯紧他,惹得仙道笑得更开心了。
大白痴大白痴大白痴。在心里连骂5遍后,流川正准备用嘴说出来,就被仙道火热的唇堵了回去。
他们初识的时候用篮球对话,互相吸引到篮球作为对话工具已经不够的时候,他们接吻,现在他们决定用身体进行对话,最深入的对话。

情人节那天正好是队里集合的时间,所以,在海边吹了近一夜海风的仙流匆匆坐飞机去赶集合。
亚洲杯的地点在朝鲜。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进门的时候遇到了藤真,他面色青白的站在楼梯口,捂着胸口,微张着嘴很痛苦的样子。
“嗨,藤真!”仙道走过去,“你怎么了?”
藤真看见他们就勉强的一笑,“没什么。”他带着戏谑的笑意说:“你们可是最后到的,教练那边已经要开动员会了。”
“啊?刚来就要开会啊。”仙道挠着头,很无害的笑着,又看看藤真,“咦?你脸色很难看啊。没事吧?”
藤真摇头,“没事。”他停顿了一下,“这次宫城可能参加不了比赛了。”
仙流均一愣。“为什么?”仙道问。
“他在日本打伤了人,队里惩罚他,所以……”
“打架?”仙道和流川互望一下,仙道摇摇头,“唉,真是伤脑筋。”

瘦老头面色凝重的分析了“宫城打架”事件所带来的不好反响,并警告在座的队员要严格要求自己。
会后,根据队员们断断续续的诉说,后来的两位基本弄清楚了情况。大概就是,那天彩子三人回木暮家的路上碰到一群混混对彩子动手动脚惹恼了已经喝高了的宫城,加上温和的木暮学长只会劝架,不会打架,宫城就英雄救美,勇敢出手,打得对方狼狈不堪,自己虽然挂了点彩,但这点彩的代价就是对方的骨折,晕倒,事后宫城自己还惊讶自己的神力加身呢。
“哈哈哈,小宫打架一向是很有水平的。”樱木没心肝的笑,既而又说:“不过也太莽撞了吧。”当初的打架大王,动辄就用头棰的樱木花道显然也成熟了不少,偶尔的耍宝纯属消遣,和流川的斗嘴纯属习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才不会轻易出手呢。
“为了爱情嘛。”深津开口点评了一句。
“是啊,值了。”诸星也笑。
“呵呵呵。”森重宽憨厚的笑着。

仙道在一边看礼拜天的比赛首发阵容。
控球后卫:流川枫
得分后卫:仙道彰
小前锋:清田信长
大前锋:泽北荣治
中锋:樱木花道
很强的进攻型阵容,老头子竟然让流川打控球后卫打上瘾了。
在国外,流川身高不占优势,身体条件是无法于那些外国人相比的,但他技术细腻,所以打控球后卫是避其短扬其长,回到亚洲地区,流川的身体条件就不算差的了,老头子这样做,可能是因为队内的控球后卫紧缺,深津和诸星都在热身赛中受了伤,伤病毕竟影响水平的。
而且这个以进攻为主的阵容也是此次集训习练已久的了,每个人都在各自的位置打出来了,经常变换位置的仙道也已经基本适应了。
“那么,藤真。”那边教练叫住藤真,“由你来做流川的第一替补。”
仙道听见了就回头看去,藤真已经完完全全的愣在那里了。
“你和流川君都属于技术型球员,虽然他的身体条件要优于你,不过,通过这次集训,我认为你是冷静指挥的那一类人,我想,你可以的。”
“可是,教练。”藤真的脸由于过于激动而红了起来,“队上还有……”
“这次受伤的队员较多,情况比较困难。”教练顿了一下,“而且,前些天,藤真你好象还和我提出退役。”
这一边的仙道和藤真都是一震,仙道是惊讶,而藤真的情感实在就难以说清了。
“是。”藤真低下头,无奈的说。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感到很遗憾。不过,那是你个人的选择,作为我也没权利过问。不过,你应该想在退役前有一个完美的句点吧。”
藤真的眼睛一亮,猛的抬头,久久注视着面前那个老人。
半晌,他咬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说:“好!您放心,包在我身上。”隔了一会儿,他又说:“谢谢您。”
教练笑起来,“哎呀,藤真君不要这么紧张啊。流川枫现在的状态正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换他下来的。我只是让你准备一下而已。”
“是。”藤真也笑了。
老头子走了,藤真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仙道旁边的人也都散去了,他看见藤真低着头慢慢的走过来,路过仙道身边也没有看见他。
直到仙道叫他:“哎!”他才猛然惊觉。
“仙道。”他点点头。
仙道走近他,“怎么要退了吗?”
他略略迟疑了下,和缓的苦笑出来,“早晚的事嘛。人总有自知之明的。”
仙道不说话。
藤真,那个时候冷静的指挥翔阳篮球队连续几年打进全国大赛,个子不高,也没什么过人的力量,不过大局感和指挥力是没人比得上的,还有他的执著的精神,那年冬季赛他们又一次落败后,当初翔阳的队友没有一个接着打下去的,他还是执拗的坚持下去了,坚持到了今天,人还年轻却说要退役,让仙道难以理解。
在仙道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藤真却非常突然的哭了,这吓着仙道了,这个冷静早熟的人竟然也会在别人面前透露自己的软弱。
仙道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
藤真略微平静了一下,抬起泪眼看看仙道,说:“对不起。“
仙道摇摇头,笑笑,“别想太多了,去休息吧。”
看着藤真点了头,他转身要走,却又被叫住。
藤真说:“走吧,仙道,找个地方,我们谈谈,好吗?“
两个人来到露台,冬日的夜风凉凉的吹过,吹动着藤真棕色的刘海。仙道靠在栏杆上不说话。
叫他来的藤真也不说话。
半晌仙道问他:“退役了,准备去哪?”
“回神奈川。”藤真愣愣的望着远处。
“再也不打了?”
藤真笑了笑,看仙道,“你说,我们真的是没必要这么执著。”
仙道也笑,“是啊,你这样想也好。”
两个人对着笑缓和着紧绷的气氛。
“不过。”藤真说,“你家流川可不这么想。”特意把重音放在“你家”上
仙道一愣,既而指指他,“你也开起我的玩笑了。”
“怎么是开玩笑呢。你们很般配的。”
仙道就不回答了。
“你家流川好象准备永远打下去呢。你这种闲散的人怕是没这耐心吧。”
“也不一定啦,爱情的力量嘛。”仙道说话的不脸红,倒是藤真有点替他害臊的样子。
“你……”他没办法的笑,“你真是会说啊。”
“你呢?想跟我说什么?”仙道步入正题。
本来藤真是想和仙道说点什么的,那是刚才他不由自主哭的时候仙道的安慰让他有了想告诉他点什么的冲动,但那一刻的心情在这一刻又没了,也许是让夜风吹散了,也许是让两个人的闲扯扯走了。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仙道做了个表示理解的表情,又想起什么问:“不会吧,我和流川的事,你们大家都知道了?”
藤真马上大笑起来,“你这算什么?不打自招了?我们也不过是看看报纸,随便逗你的,你倒是一点不带避讳。”
原来刚才是在试探我,仙道也笑了,无所谓的笑。
藤真笑了半天,边笑边说:“遇到克星了。”
那一夜,月亮好象格外的亮。这是藤真建司离开露台的感受,他实在羡慕身边这个人身上的光芒。

小组赛打得一路顺风,简直没有可以阻挡他们前行的敌手,再加上分组形势较好,他们以小组第一的身份出线了。
国内媒体把日本队平步青云的进步全都归结在两个留学生身上,把两个人的事迹传奇色彩加浓无数倍,于是,流川和泽北头上的光圈可以做大型探照灯了。
新人王篮板下的小霸王樱木花道也成了媒体的宠儿,差一点就被捧为新一代的“罗德曼”了。
仙道和清田是上界国家队中少数几个又一次入选的人,表现依然出色。
驻外记者特意请五位主力选手来到直播室做节目。
只不过五个人都不是适合来上节目的人,一个根本和哑巴没什么区别,又有两个耍宝的猴子,这边的队长老是慵懒的挂着微笑,“这个问题,不太好说”的敷衍着,只剩下略微正常一点的泽北一个人力不从心。
不过年龄也不是白长的,毕竟,樱木不再是那个没大脑的白痴天才了,清田也不是以前那个狂妄自大的野猴子了,大家都知道该怎样树立和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至于流川,很给面子的没有睡觉,没有骂人,安静的坐在话筒前不说什么,简单的回答着“是”或“不是”。
这样节目还算进行的顺利,直到……
主持人说:“刚刚接到一个观众的问题,要请仙道和流川先生解释一下你们的关系,对于传闻二位是情侣关系的事情,不知道您二位怎么看?”
这个问题一出,担保收视率上去了两个百分点。
仙流的脸色都微微一变,连身边那三个人都傻了,没想到直播节目可以问出这样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
仙道扬扬眉毛,“这个,个人问题,可以不回答吧。”
“哦。”主持人笑着,“是啊,这个是两位的私人问题,我们的确不应该追问的。”虽然打着圆场,但流川的脸色已经降至零点以下了。
主持人还是不知死活的说:“不过,作为篮球运动员,二位都是顶尖选手,拥有着大批的球迷,但在感情方面还都是一片空白,不知道二位可不可以向我们稍微透露一下对将来爱人的标准呢?”
不知死活不知死活,这群笨蛋,连樱木在心里都开始暗骂了,不知道狐狸的拳头是很硬的吗。
“这个呀。”仙道竟然仍然是温和的脸谱化的笑,“和我谈得来就行啊,最好漂亮一些。”
是吗?樱木有大笑的趋势,狐狸和你谈得来吗,他会不会谈话还是一回事呢。虽然倒是挺漂亮的。他和清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各自去忍笑去了,忍到内伤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
这个大众化完全没有一点新闻价值的答案当然不能让人满意,于是主持人放弃没有半点空子可钻的仙道,转而攻击流川。
“那流川先生呢?”
流川却看着主持人半天不说话,可怜的主持人的心脏经受严峻的考验,幸亏是节目是坐着的,否则……
他挂着僵持的微笑坚持的问着:
“不知流川先生是否可以透露您的标准呢?”
可是流川就是不说话,这吓坏了主持人还有场外的导播了,要知道是这样,刚才就不让他问这个问题了,导播不无懊悔的想。
“不理他了,继续节目吧。”他通过话筒吩咐主持人。
就在主持人准备含糊其词过去的时候,流川冷冷开口:
“不关你事!!”
这下主持人彻底傻眼了。张着嘴看着流川,流川就不看他了,目不斜视的看着镜头,面无表情。
樱木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起来,清田也跟着笑起来,刚才看见主持人被狐狸盯得一脸哭笑不得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现在听见这个很有流川风格的话就笑出来了,狐狸啊,你还是没变嘛,学长都说你成熟了,我就没看出来。
一边的泽北用手挡着嘴,尽量不露出笑来。
仙道咧开嘴笑着,后来想想当时应该帮那个被干在那的主持人。但该刻,心里除了痛快以外没别的想法了。这个流川,果然有意思得很。

直到节目做完,那个主持人也没敢再问流川一个问题。
和导播等人告别的时候,仙道边笑边对他们说:“对不起啦。”没一点诚意摆手走了。
“啊哈哈哈哈!流川,你………”清田指着流川笑,“你不用说出来吧,随便编一句不就行了。你把那个人干成那个样子……哈哈哈。”
“本天才……”樱木笑着,“早知道你这种人会那么说了,你这种人……哈哈哈!”
泽北也笑着,“流川你也真是。”
开车的仙道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流川--有打人趋向的流川,握了他的手一下,说:“你说得好!”
“哼!”
流川发出的唯一的声音马上被樱木的大叫淹没:“你们两个人不要在我们面前摆出恩爱样了,太碍眼了。”
“不喜欢你就下车,谁也没请你在这坐着。大白痴!”和樱木吵架流川是从来不怕费口舌的。
清田和泽北识时务的捂住耳朵。
“什么!!流川枫你这只狐狸公!!!”
…………

四分之一比赛是和东道主进行。
上半场,是压着对方打的,比分一直领先,五个人都打的很顺手。
“看来这回是顺利进决赛了。”连主教练都不由一笑。虽然对方也很顽强,比分紧紧咬住不肯放开。
下半场第10分钟的时候,流川在做个人突破的时候被对方人高马大的队员撞出场去,整个人跌在裁判席旁,头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晕眩得让他竟然没马上起来,他坐在地上有半分钟什么都看不见,耳朵里也嗡嗡的响。
“流川枫,没事吧。”好容易有声音传进来了。
“没事。”他眼睛恢复过来,晃悠的站起来。身边围着队友们。
“怎么样?”泽北扶住摇摇晃晃的他。
可这一扶却让他的右臂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不由呻吟了一声。
“你的右臂受伤了,去看一下吧。”仙道看进他的眼睛。
周围人七嘴八舌了几句,他被簇拥着扶向医务室。他回头看看仙道,仙道冲他摆手,脸色也抑制不住的苍白起来。

“胳膊戳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那我可以回去比赛了吗?”
“这不行,今天比赛就不要上了。而且你头上也有伤……”
流川什么时候吃这套了,起身就走。
门被撞开,进来一个大个子,森重宽。
“队长让我跟你说,上了药休息了再回去看比赛。”
流川愣住,仙道?什么意思,回去看比赛,我今天不能上了吗?
他狠狠的盯住森重宽。
森重宽憨厚的冲着他笑,干什么这么看我,又不是我说的,是队长暂停的时候叫我过来和你说的啊。
良久,流川才慢慢的坐下,把手伸过去,轻声说:“麻烦上药!”

裹着一胳膊的白布回到场边,被队友们一阵的问。
“没事了。”他回答,目光已经到了场上。
虽然他下场了,但看来队上打得并不被动,比分还是领先。
“好,大家努力,再进一球!”是藤真。
没有让深津和诸星上,而是派出藤真,大概是想出奇制胜吧,流川看了眼瘦瘦的教练,坐下看比赛。
仙道看见他回来,就冲他笑了一下,用眼睛问他:没事吧。
流川摇摇头。
当年神奈川的首席后卫果然名不虚传,藤真的领导力在这样的强队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他为每个位置输送炮弹,为每一次进攻都做了完美的计划,那是藤真啊,翔阳过去的队员兼教练,可以冷静而自制的扮演两种角色的篮球手。
“藤真,打得不错嘛。”深津对诸星说。
“今天的他好象很兴奋呢。”
藤真的脸,青白色的脸透出兴奋的红色,很好看。流川默默的看着他,却不知怎的有种不安的感觉。
很不安,今天的藤真,表现得那么出色和耀眼,好象燃烧到了极至一样。
十四
藤真太激动了,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打球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兴奋的跳得太厉害,而整个篮球场也好象跟着自己的心跳的频率呢,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沸腾的场内,喧嚣的人群,周围队友对手的汗味夹杂着橡胶的味道窜入鼻腔,就像吸进了兴奋剂般的振奋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一定不能留下遗憾。
樱木抢到篮板了,“快攻!!!”抛向他。
藤真单枪匹马的冲到前方,对方那个人高马大来防守他。
他后仰跳投,尽量不和对方硬碰硬,我要小心,不能再受撞击了。
但是,对方的手重重的打在他的球上,他后仰的身子立刻失去平衡的向后倒去,在倒下的一刻,他用尽全力的把球投了出去。
他倒下的方式很奇怪,好象是整个身子横横的掉了下来,整个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声音之大,使得整个休息区的队员们全都站了起来。
“藤真!!!”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刷”球干脆漂亮的入篮了。
仙道过去看他,却被吓傻了。他看到的是倒下的藤真还保持那个投篮的姿势,等他走近,藤真的手才软软的放下去。而手的主人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藤真!”
这一下好象摔得很重的样子,没见他睁开眼。
“候补的,你没事吧!”
队员们围过来。
担架过来之前,仙道蹲下看他。
这时藤真睁开眼睛看他,脸上的红色消失了,连嘴唇没有一点色,还在微微颤抖,眼神很涣散,瞳孔像要拆开了一样。
“你……”仙道忽然明白了,“为什么?”
藤真的整个嘴角努力上扬,脸上的肌肉却松弛下来。
“很……完美吧!”虚弱的话,随着一缕鲜血从他的鼻孔里流出,然后他慢慢闭上眼睛,一颗透明的液体从眼里掉落,挂在他的脸上。
仙道整个人打了个寒战,往日的微笑是怎么也撑不到脸上了。
“藤,藤真?”
看到藤真的样子感到有些恐怖的清田也蹲下来,不知怎的就去探他的鼻息,手,像被烫了似的猛的缩回来,然后就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喂喂,怎么了怎么了?”围过来的人们询问着,担架员也挤进来,不由分说的,藤真被抬走了。
人群散去,清田却起不来了。
“野猴子,快起来比赛了!”樱木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看见清田面如死灰的坐着起不来的样子觉得很奇怪。
那边休息区里正忙着换人,有人叫着清田:“起来吧,还要比赛呢!”
清田的眼神惊惧恐怖还有点绝望的望着樱木,不可置信的说:“他……他死了!!”
樱木根本没能反应这句话,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清田。
旁边听到这话的人全都呆住了,就在那一分钟里,时间停止了一样,动作也像被什么定住了似的。观众席上还在叫嚣着,但听到清田这句话的人都像被突然罩进被抽空的氧气瓶里,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感受不到外部的存在了。
“什,什么?”樱木嘴打着哆嗦。
清田大叫起来:“他死了,我刚刚摸他的鼻息,没有了,他死了!怎么回事,怎么摔了一下就死了呢?啊?!不对,难道我错了,我得去看看!”他蹦起来,念着“我得去看看”就直冲出去,也不管比赛了。
仙道一把拉住他,“清田,比赛还没完呢!”
“不行不行,仙道。”清田回身抓住仙道,“藤真,他刚刚好象是真的断气了。你看到了吗,他真的断气了。”
那边替补席上的人全都跑出去了,连教练也跟着出去了,只有流川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仙道,清田后退了两步腿软了一样又坐下了,就没力气起来了。
仙道的脸色也不见好看,他要求暂停,就缓缓的走下场来,对上流川的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那场比赛谁也不记得后来是怎么打的了,反正是兵败如山倒,大家好象放弃了似的在打,仙道一直告戒自己不要影响比赛,可是动作却是不听使唤般的迟钝,他脑子里一直在回放,那个晚上藤真叫住自己的情景,当时他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为什么不说了,他是有话的,可为什么却放弃了。

最后,他们带着第三名的成绩和藤真的死讯回到日本,这是国家队历史上最好成绩,但,没有人欢笑没有庆功宴,甚至没有人说话。
拒绝所有媒体的采访,国家队回到基地,大家收拾一下就各自回家了。
但站在篮球馆里,没有人动,听着身边人的心跳,数着自己的心跳。
“这次比赛,大家都表现得很好,很好。”主教练总结着,“取得这样好的成绩,我……谢谢,谢谢大家。”
流川想起那次翔阳输给湘北的时候,藤真就是哭着说:“谢谢,谢谢你们!”他有没有想过今天会有人站在这里对他说谢谢,可他再也听不到了。
有隐隐的啜泣飘起,流川就觉得周围都湿湿的感觉,那一刻,他是真的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而他颤抖的时候,幸好有一只手抓住了他。
他们紧紧相握,要从对方的手里攫取力量一样,攫取坚持下去的勇气。

藤真的父亲很早就死了。他的母亲--他唯一的亲人,很通情达理的,允许儿子的遗体在那边火化后带回来。
过来拜祭藤真的人很多,当初神奈川地区,他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有着众多的崇拜者和知心好友,铁哥们。
仙道在外面帮忙打理,流川在屋里陪着藤真的母亲收拾儿子的遗物。
流川很惊讶,从来到他家还没见这个失去儿子的母亲哭过,一直客气的请他们坐,喝茶吃东西,好象他们只是来家里串门的客人一样。
“流川君的篮球打得很好吧?”女人发问。
一般是不回答这种问题的流川,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说话,勉强的挤出话来:“哪里。”觉得自己的话很无力,可又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建司那时也常说起你呢。”
流川一愣,抬头看着女人苍白的脸色--和他的儿子一样苍白。
“建司,他从小就没有父亲,他爸爸死于心脏病,这种病是遗传的,我一直很小心的看着建司,我还反对他打篮球呢,可是……”她孕出一朵很浅淡的笑容来,“有些事情拦也拦不住,明明知道它是要发生的,可还是拦不住。爱上篮球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个诅咒吧。一个有心脏病的孩子怎么能爱上篮球呢?”女人的手翻着箱子里儿子的旧物,脸上的那朵花不受控制的抽动着,慢慢的慢慢的凋谢了,“你看,他什么都挺好的,成绩也好,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我不让他再打了,国家队里他已经没什么位置了,他今年四月要做手术的,可他……”语无伦次的说到这里,女人似乎是生气了,狠狠的把手里的东西一摔,“他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非要参加这鬼比赛……连命都不要了,他……我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要他回报什么吗?我就是想让他好好的活着,谁要他出人头地了,谁要他碰那个鬼篮球了……”一直很平静,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女人忍耐不了了。
这时她看见旧物里有一张儿子在高中时候和篮球队和照的照片,儿子站在正中间,队员们簇拥着他,他一脸天真无邪的笑,笑得整个脸都亮起来了,怀里那个橙红色的篮球也像被他的笑映亮了似的。
眼泪夺眶而出,想起儿子这次临走的时候对自己说:“妈,篮球是我的理想,如果不能实现,我也要一个完美的结束。”建司,这就是你所谓的完美结束吗?她哭出了声,那拖长了声音的没法抑制的抽泣,像那种受了伤的野兽的号叫,听在耳里,心也被深深的刺激了。
“建司!!!”声嘶力竭的哭着,“这就是你要的完美结束吗?啊?”
对面的男孩半天没有声音,很久女人平静下来抬头看去,泪眼朦胧中只有两颗像黑水晶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她,还有盈盈的泪挂在男孩苍白的脸上。

仙道这边刚刚送走了花形,感到身心俱碎的。

花形文雅的站在藤真的遗像前,静默着不说话。
“你们的比赛我看了。”过了一会儿,他对仙道说,“他那个球投进了,投得真的很完美。”说着他笑了,带着泪水也下来了。
他摘下眼镜,抹把泪。
“这是何必呢。”他哭着冷笑起来,表情说不出的怪异,“篮球这种东西不是早该放弃了吗?那个把篮球当宝,护在怀里的年代不早就过去了吗?仙道,你说是不是,人活在世,理想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们还有我们的负担和责任呢。篮球,不过是理想而已,理想而已。到底是为什么……”他走到遗像近前,“藤真,为什么,你干吗这么执著,现在这个世界,理想还值几个钱?你这算什么!!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忽然激动起来,“你这是在嘲笑我们吧,笑我们没勇气坚持下去了,是不是?笑我们当初没和你打下去……”他愤怒的咆哮着,“你说话啊!!”
镜框里男孩没有回答,微笑着,静悄悄的看着他,眼里尽是温和的笑意,没有讥诮,没有嘲笑,也没有后悔和痛苦。
“你这算什么!藤真!”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灵堂里,发出似有似无的回音。
三月清冷的风在屋外轻轻滑过,带起几片叶子在屋檐上飞舞,纠缠中发出轻微的哗哗声。黑夜里,好象隐藏着无数双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屋内的人们,在这个祭奠逝者的地方,气氛很容易变得诡异,心情很容易变得脆弱,就连灵魂--我们一直坚持拥有的东西也飘在空中,微弱的抵抗着什么。
到底,我们这是算什么?仙道站在一边,不知在问藤真还是在问自己。

处理好了一切,流川就回美国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仙道问他。
流川摇摇头。
“可是,我过不去。”仙道说。
流川看他一眼,又低头想了想,说:“没关系。”
仙道笑着握着他的手,又搂住他。两个人做了告别的拥抱。
“枫,要是我不想你过去,你会不会留下?”仙道不认真挂起招牌笑,问了一句。
流川看着他。
仙道就怀着一点希望回望他的眼睛。可看到还是往日那坦荡的坚定,燃烧的色彩,一点点留恋的幽幽蓝色闪了闪就藏在那片橙色的后面了,耀得仙道不由的眯上了眼。
“你不用害怕的。”流川忽然说。
好象燃烧的东西只消一杯清冷的水就能浇灭一样,仙道马上明白流川的所指,他怎么能怀疑他呢,那是他的流川啊,用心去打球的流川,这世上所剩无几还在冲着理想奔跑的流川啊,他的翅膀还没有受到束缚,自己怎么能不放他去飞呢。
“我相信你。”仙道轻轻的吻他,“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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