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缘 1-13

作者: 月光,收录日期:2006-07-28,1468次阅读

風雪緣01--追風傳說
  天清氣朗,萬里無雲。初春翠綠迎百花,百花競妍醉東風。名劍山莊位
於南武林,數月前召開一年一度的〝試劍大會〞,南武林所有劍客皆風塵僕
僕、披星載月赴會,在大會上展露畢生所學,爭奪南武林第一劍名的美名。

  試劍大會落幕。南武林第一劍名的盛名,由海南武館的牧紳一奪得;翔
陽武館的藤真健司屈居第二。其餘留名於南武林名劍史上的劍客,不外乎是
海南武館或翔陽武館的師兄弟,例如:神宗一郎、花形透等人...。

  事情總是有例外,一名自稱〝追風劍〞的劍客,他在試劍大會的初賽上
鋒芒畢露,先後打敗四十七位南武林的劍客,一舉成名天下知。然而,在決
戰的前一天,追風劍一聲不響離開,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
方,欲往何方,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追風劍傳說,開始流傳於南武林...。

  傳說,追風劍是陵南武館田岡師父的弟子;傳說,追風劍是仗劍江湖打 
抱天下不平之事的俠士;傳說,追風劍法疾如閃電,劍起劍落殺人於無形;
傳說,追風劍...很多的傳說,傳說終究只是傳說,沒人能證傳說中的真
假有幾分?
   
  數月前的同一時間,西武林同樣舉行一年一度的試劍大會,由大榮武館
的土屋淳榮登西武林第一劍客的寶座;東武林諸星大勇奪第一劍客的美名;
北武林名劍榜上的第一劍客自然是一直在武林道上享譽盛名的澤北榮治。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五百年。東、西、南、北武林試劍大會相繼
落幕,百家武館紛紛注入新血,埋頭苦練,只為在下一次的試劍大會上,名
揚天下。

      ★    ★    ★    ★    ★     

  烈日當空,炙熱的陽光照在地面,熱氣沸騰騰浮動,彷彿置身於火爐之
內。熱,難以言喻的熱。
   
  湘北武館,湘北所有的弟子在烈陽下揮汗如雨反覆練習劍法。明年,他
們要出人頭地,以劍法稱霸整個武林。
   
  湘北武館後花園的涼亭內,坐著一名面容無懈可擊,俊麗無雙的白衣公
子。他前額的瀏海稍嫌過長,幾乎覆蓋住那雙如一泓秋水的丹鳳眼;他的眼
神清澈冷例,夾帶一絲淡漠;他的唇色略微蒼白,線條相當優美;他劍眉飛
揚,透露倔強與不認輸的神采;他一身欺霜賽雪的肌膚,比姑娘家更為晶瑩
剔透。如果說男人女人都有美麗的權利,那他無疑是一個長得很美的男人。

  他叫流川楓,是湘北武館安西師父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他是百年難得一
見的卓越人才,安西師父賦予厚望,期許他有朝一日,能成為劍界第一人。
   
  前些日子,流川聽從試劍大會回來的大師兄提起追風劍,幾天前又聽見
二師兄和三師兄在談論追風劍,今天師姐跟師弟在說不知從那裡聽來的追風
劍英雄救美的故事...追風劍、追風劍、追風劍,這三個字不停在他耳邊
纏纏繞繞地迴響。連師父都說,你現在還比不上追風劍。他從小苦練劍法,
至今沒有輸給任何人,為什麼師父要說這種話?他那裡比不上追風劍?

  『流川,你怎麼了?』一位水靈靈的姑娘迎向流川而來,好是流川的師
姐,彩子姑娘。

  『師姐,妳覺得我比不上追風劍嗎?』流川很少向人吐露心事,彩子正
好就是〝少數人〞之一。

  『追風劍以他成名的絕招〝追風劍法〞獨步武林,至今未逢敵手,今年
   名劍山莊的比試,我和大師兄都親眼見識到追風劍法的厲害,閃電般
   的出劍,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影像一幕幕在彩子眼前重現,她
當場震驚得瞠目結舌。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卒,在試劍大會上初展傲人劍法,
贏得滿堂喝采。
  
  『以我現在的武功,還比不上他嗎?』他苦練劍法,雖然未曾參與過試
劍大會的比試,但是他信得過自己,他絕對有本事站上劍界排行。

  『流川,師父說得對,你現在還比不上他。』彩子很中肯:『你不用擔
   心,你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明年的試劍大會上,你一定有機會和他
   交手,到時候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追風劍是劍界奇才,但流川有
無窮潛力,彩子相信流川一定可以迎頭趕上追風劍。
  
  他等不及了,等不及明年的試劍大會。他決不認輸,沒有真正比試過,
誰也不能說他比不上追風劍。
  
  『流川...』這小子要是像蚌殼一樣閉起嘴來,任何人都沒辦法讓他
開尊口,真不曉得他心裡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追風劍...他會打敗他...。

     ★     ★     ★     ★     ★     

  喧嚷吵鬧的酒樓,熙來攘往的人潮,一名穿著寬鬆藍衫儒衣的優雅男子
靜坐在酒樓窗邊的一隅,獨酌佳釀,品嚐小菜。

  儒生的側面,猶如雕刻完美的精品,俊逸不凡,想必他的正面,也一定
超倫卓絕。果然不出所料,他有一張俊秀如錦的面孔,深如幽潭的瞳眸,挺
若山岳的鼻樑,神采飛揚的濃眉,明亮軒朗的唇形,長得高大英挺,是一位
濁世中的翩翩佳公子。
    
  他,若有似無的笑容,一手美酒入喉,一手輕揮折扇,態度怡然,輕鬆
自得。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平凡正是因為他的不平凡,可惜,這世上
的明眼之人實在是太少了。
  
  流川為尋追風劍,留書出走,擅自離開湘北武館。他要用實力證明自己
沒有輸給追風劍。他一路馬不停蹄,打聽追風劍的下落,他不知道這樣算不
算衝動,他高傲的自尊不容許他未戰就落敗,他定要與追風劍一決雌雄。

  流川踏進酒樓,白衣飄飄,虛幻不真實的美麗,立即吸引在場眾人的目
光。或許是流川的粗神經讓他自身無所覺,亦或許是他已經習慣萬眾矚目的
焦點。流川他毫不在意他人訝異、驚豔的目光,逕自往空桌佔位一坐,放下
行裝包袱,招呼店小二點菜,硬生生讓年少氣盛的店小二漲紅了臉。
  
  藍衫儒生定眼一瞧...真像!不過,他不是她...!他沒笨到雌雄
不分。他是個美人,身為男兒的確是可惜了,如果他是位嬌滴滴的姑娘,想
必會跟〝她〞一樣傾倒眾生。

  這時候,一名醉漢在酒樓內發酒瘋,惹得眾人一陣嫌惡,在眾人的厭惡
推打之下,跌撞到流川的身邊。流川皺起眉梢,迅速移轉身形,避免醉漢癱
倒在自己身上,他非常不喜歡別人碰觸他。

  醉漢撲個空,跌倒在地,引起眾人的譏笑...沒有人發現,但是藍衫
儒生注意到了,醉漢在跌倒的時候,趁勢摸一下白衣少年的行裝包袱,這或
許是個沒什麼的意外,但對一名偷兒而言,這一丁點的時間已經太足夠,想
必那白衣少年還不知道他白花花的銀兩全進入偷兒的口袋...。
   
  接著又是一陣推打吵鬧,店家掌櫃在顧及酒樓生意為前提下,不得已只
好得罪客人,差人將醉漢轟了出去。
   
  事情的發展,在藍衫儒生的意料之中。白衣少年吃飽喝足欲結帳之時,
才發現自己的錢財不翼而飛。雙方爭執驟起,店家認定白衣少年白吃白喝,
白衣少年堅決是自己的錢袋不知道何時不翼而飛。
  
  『我瞧你長得白白淨淨,沒想到會幹下這種骯髒事。想在我這裡白吃白
   喝,門兒都沒有!』店家掌櫃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翻臉比翻書
還快:『你如果沒錢付,就跟我去見官!』他活了幾十歲,一大把年紀,什
麼樣的人沒見過,誰說長得人模人樣,就不會裝神弄鬼。
  
  『我沒有白吃白喝,我的錢袋真的不見了。』白衣少年辯解,他想了很
久,真的想不起來他的錢袋何時掉了,真是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你沒有?』店家掌櫃擺明一張嘲諷、瞧不起人的嘴臉:『那簡單,趕
   快把帳清算一下!』拿得出錢就是大爺,拿不出錢就見官!哼,想來
他這裡吃霸王餐,想都別想!!
  
  怎麼會這樣?他大可以不必理會這些人,勁自使輕功離開。可是不能,
這一走,就落人話柄,說他畏罪潛逃,他沒做的事,他決不承認。

  『掌櫃的,他的帳算在我帳上好了。』藍衫儒生揮開折扇輕搖。那是一
把素色折扇,書寫四個燙金黑字〝樂遊人間〞。
   
  『爺,您怎麼說就怎麼是。』掌櫃態度丕變,對藍衫儒生恭謹有禮。可
不能怪這掌櫃是雙面人,這公子出手大方,賞銀又多,是不能得罪的貴客。

  『掌櫃,再來壺酒。』藍衫儒生似乎挺海量的,喝這麼多酒,還面不改
色,神色自若。

  『是的,馬上來,馬上來。』掌櫃旋身吩咐小二哥送酒,這藍衣公子是
有錢大爺,萬萬不能招呼不周。

  白衣少年與藍衫儒生四眼相對...。

  他在打量他。正面仔細一看,他真的長得很像〝她〞。這白衣少年出落
得比姑娘家還標緻,可惜他的眼神太過冷冽,猶如萬年寒冰。

  他也在打量他。書生?!流川最討厭跟書生打交道!這藍衫儒生看起來
善良而無害,雖然說他的笑容如春風怡人,卻又難以捉摸。

  『坐。』藍衫儒生示意流川同桌而坐。
  『謝謝你。』流川在藍衫儒生的對面坐下,不管如何,這個人解決了他
的困境,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謝謝人家才對。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看你一身行裝,似乎是練武之人。』
  『嗯。』
  『欲往何方?』看白衣少年的隨身行李,似乎有出遠門的打算。年紀輕
輕就想隻身闖盪江湖嗎?會吃苦頭的!

  『尋找追風劍。』流川認為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也許會有人知道追風劍
的消息,進而告之他。
   
  『喔?』藍衫儒生沉了沉眼瞼,舉酒入喉:『你尋他何事?』話說這位
鼎鼎大名的追風劍,仗劍行義做不少好事,相對的,也得罪不少達官權貴。

  『比劍。』
  『你憑什麼認為你有本事和追風劍一決高下?』
  『憑我是流川楓。』
  『一個初出茅蘆的小鬼,你認為追風劍會放在眼裡嗎?』原來這位白衣
少年叫流川楓啊,真是好名字,美如秋華的名字配上美如秋華的人兒。

  『數月以前,追風劍也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毫不畏懼的勇氣,追
風劍可以做到,他流川楓也可以做到。

  『你想打敗追風劍是為了名揚天下?』俗!這麼漂亮的人,居然有這麼
庸俗的想法。嘖,他可以斷定自己不會去喜歡一個只有漂亮的瓷娃娃。

  『天下第一劍是我追求的目標,至於是否名揚天下一點都不重要。』流
川習劍多年,他對劍法有所堅持,要站上劍界的頂峰,他不要名,不要權,
不要勢,只要給自己自小的堅持一個交代。
   
  『喔?』這一聲〝喔〞,多了幾分欣賞。他想他能明白,明白流川的意
恩,原來流川並不是虛有其表而已,這可以稱之為〝執著〞吧。

  『今天謝謝你。』
  『來杯酒,我們乾杯...』藍衫儒生提起酒壺,欲為流川斟酒。
  『不...』流川連忙拒絕:『我不能喝...』不明白為什麼就是有
人喜歡喝那種苦苦辣辣的東西,難喝死了。

  『是不能喝?還是不想喝?』這麼大個兒,真的不能喝嗎?
  『我向來滴酒不沾。』流川相當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酒量不好,就少在
別人面前逞強。

  『我不勉強你。』既然如此,藍衫儒生也不強人所難,接著又是一杯淳
酒入喉:『你打算上哪兒尋追風劍?』
   
  『不知道。』流川稍微停頓一下:『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他。』
  『哈!天涯也好,海角也好,你一定要找到他?』
  『是的。』
  『如果我說,你只要跟著我,你就會找到他呢?』
  『你認識追風劍?他在那裡?』
  『小伙子你別心急啊!聽話要聽詳細才行,我說得是〝如果〞。』藍衫
儒生輕笑出聲。

  『你在耍我!』他是在耍弄他嗎?!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藍衫儒生大
概已經被流川殺死十次以上了。
   
  『我不敢!你是位大俠,而我...唉,人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
   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要保住小命才行,我怎麼敢耍
   大俠你呢?』他突然發現,原來漂亮的人生起氣來,也很可愛。雖然
沒有人會用可愛來形容男人,但他就是覺得生氣的流川很可愛。

  『哼!』流川在生自己的氣,他不應該和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說這麼多廢
話,一點建設性都沒有,靠人不如靠己,他還是自己去尋找追風劍的下落。

  『小兄弟,脾性這麼躁不好喔。』
  『那又怎樣?』流川不打算跟這個無所是事,遊手好閒的書生繼續浪費
寶貴的時間,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謝謝你今日相助,後會無期。』

  當然是後會無期。他和他這種〝風一吹,就會倒〞的文弱書生是兩條平
行線,以後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看來你連〝報恩〞這事都省了?!』施恩不圖報的道理他懂,他也不
是施恩望報之徒,照他以往的行事做風,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壓根兒不
會放在心上。只是現在,他發現逗流川的樂趣了,如果不好好善用一下對流
川的小恩小惠,似乎挺對不起自己。
   
  『你不是說〝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這個人怎麼出爾反爾啊?!臉
上的笑容看起來既礙眼又討厭!!

  『我那是客套話,人家的客套話,你倒當真了。』藍衫儒生眼前的小菜
幾乎沒動過,又招手吩咐店小二再送壺酒來。

  『你想怎樣?』敢情他今日是遇上一名無賴囉?該死的混帳書生,存心
吃定他了嗎?他以為他流川楓是三歲小孩,可以任人欺負嗎?!
   
  『有一句俗話說得好,欠債還錢,簡單得很。』
  『我現在沒錢!』可惡!該死!他就是因為錢袋被偷了,所以才會沒銀
兩付帳,才會跟這個莫名其妙的書生攪在一起!可惡!可惡!可惡!

  『跟在我身旁一天,當我的書僮。』
  『你說什麼?!』這個混蛋居然說要他當他的書僮?!有沒有搞錯?!
他流川楓長這麼大沒受過這種污辱!!!

  『你聽到的,就是我說的。』呵呵,藍衫儒生忍住笑意,他可以發誓,
如果他現在膽敢放聲大笑,他真的會被流川砍成十八塊去餵狗。

  混帳!!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王八蛋!!流川用憤憤不平的眼神,死命瞪
著藍衫儒生。他只不過欠他一頓飯錢而已,他居然要他去當他的書僮?!天
知道,他是那種一看到〝書〞就會自動睡著的人。
   
  『你不說話,我就自動把它解釋成..你默許囉。』哈哈哈,藍衫儒生
在心頭大笑,故意假裝沒看到流川眼裡足以燒死人的熊熊怒火。

  『你再胡說,我割斷你的舌頭。』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流川本來就不
是好脾氣的人,雖然說他不屑跟一個弱不經風的書生計較,但是眼前書生得
理不饒人,他流川楓豈能讓人白白欺負?!

  『我胡說?那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打算欠錢不還囉?』這美人性子挺
火爆的,不小心應付,會被弄得傷痕累累。

  『我沒說我不還錢!』流川向來喜不形於色,怒不形於色,但是他這次
真的火大了!他明明白白表現出來,他在生氣,怒不可遏!

  『哎呀,我說小兄弟,我們也別在錢字上頭打轉。我這個人很大方,那
   點小錢我不在意。我不是一定要你來當我的書僮,我只是〝很好心〞
   給你一個機會。』藍衫儒生見好就收,再繼續胡鬧下去,難保火爆美
人不會大打出手,到時候場面就不好收拾。

  『什麼機會?』流川沒好氣地問。
  『見〝追風劍〞的機會啊。』嘿嘿,追風劍就是姜太公的魚餌,現在他
要拿來釣美人魚,讓這美人魚乖乖地自願上鉤。

  『你認識他?』流川眼睛一亮。
  『認識,當然認識,而且我們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
  『我要如何才能見到追風劍?』流川單純到馬上忘掉剛才的不愉快,語
帶興奮地詢問藍衫儒生。

  『我要到北方遊玩,近日來世風日下,殺人搶劫的勾當特別多,我一個
   手無寸鐵的弱書生,一個人上路,實在是危機重重,如果你願意當我
   的保鏢一路上保護我的安全,我保證你一定可以見到追風劍。』
  『真的?』流川心中存疑,懷疑這書生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我說過〝我保證〞,不是〝如果〞,而是〝保證〞!』
  『我最後若是沒見到追風劍,我會取你的性命!』流川撂下狠話,膽敢
欺騙他的人,別想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就算向天借膽,我也不敢欺騙大俠你。』藍衫儒生嘴巴上說得好像很
害怕的樣子,可是他的語氣絲毫聽不出來他在害怕。

  『哼!』書生就是書生,光會出一張俐嘴!
  『別繃著一張臉嘛!我也沒佔你便宜啊,你保護我,我供你吃住,跟著
   我,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住得舒舒服服,也沒什麼不好。』
  『也沒好到那裡去。』如果,這個藍衫儒生真的能夠幫他找追風劍,他
不會介意當他的保鏢,反正一找到追風劍,他就跟他分道揚鑣,後會無期。
更何況,他的錢袋丟了,跟著他順便解決他當下的民生問題,一舉兩得。

  『不要口是心非了,跟著我對你只有好處,沒壞處的。』藍衫儒生似乎
一眼就能看穿流川的心思。
  
  啊?!原來他不是一個書呆子,還懂得察言觀色。對了,有一件事情很
重要,要事先說清楚:『我話說在前頭,我是來當保鏢,不是當書僮的。』

  『當然,當然,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對了,我們講了這麼久,你還不知
   道我的名字。』
  『沒必要知道。』名字不過是一個人的代名詞,流川沒興趣知道藍衫書
生姓啥名誰,等他找到追風劍,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相
干。

  『怎麼會沒必要呢?今後我們要共同生活好一段日子耶。你不問,我還
   是要說,我姓仙道,仙道彰。』仙道帥氣耍弄手中的折扇,原來折扇
的另一面,也有四個燙金黑字〝笑看風雲〞。

  仙道...流川表面上雖然看不出情緒的起伏,但是仙道這個名字,在
他平靜無波的心湖上,猶如投下一顆小小的石子,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兩人的眼神再一次交會,原本平行的命運也交會了。這一生一世,他們
註定糾纏不清...。

風雪緣02--飛雪殘紅
  仙道一派瀟灑怡然,輕揮折扇。默默跟在仙道身旁的,是暫時充當保鏢
白衣翩翩的流川。仙道臨如和風消暑,似初春的暖陽;流川寒如冷風凜冽,
似萬年冰山;極不協調的兩人,並肩同行。
   
  『你是那個武館出身的?』仙道摸清流川的性子,他若是不開口說話,
這一路上流川也不會主動開口找他說話。同行的兩個人,相對無言,比陌生
人還疏遠,未免太不像話。

  『湘北。』嚴格來說,湘北並不是一個有名氣人氣的武館,比起海南、
翔陽等,湘北似乎略遜一籌,但是沒關係,因為現在湘北有他流川楓。

  『原來你是劍聖安西前輩的高徒。』再怎麼孤陋寡聞的人,也知道數十
年前轟動整個武林的劍聖安西。

  『你知道?』好像有點怪,流川也說不上來是那裡奇怪?
  『你一定覺得奇怪,我一介書生為什麼會知道這些武林事?』這小子的
心思挺好猜的,單純得過火。
  
  是了!就是這點奇怪!仙道一介文人書生,怎麼會知關於武館、關於劍
聖的事?啊!他明明沒說什麼,為什麼仙道輕易就看穿他的想法?

  『你臉上雖然沒有太多喜怒哀樂的表情變化,心思倒是挺單純的,只要
   用點心,要猜測你的想法,其實並不難。』仙道瞧一眼流川俊美無儔
的側臉,即使仍舊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還是忍不住讓人想多看一眼,美就
是美,不管多看幾次也覺得不夠,〝百看不厭〞這一詞,大概就是為了形容
這樣的人而存在。
  
  是這樣嗎?只要用心就可以?如果真的像仙道說得那麼簡單,為什麼跟
他朝夕相處的師兄弟沒一個人能看透他??

  『沒人了解你,是因為他們沒在你身上用心。』仙道跟他認識的人都建
立不錯的交情,但真正用心的知己沒幾個。這次很難得的,仙道居然會用心
想去瞭解才相識一天的流川,連他自己都不明所以...不過,目前,仙道
並不打算去深究原因。

  在我身上用心?流川本以為仙道不過是個不學無術又討人厭的書呆子,
現在看來,他似乎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你啊,別一天到晚都是那副冷冰冰的尊容,會讓想要在你身上用心的
   人怯步不前。你應該多笑,這麼美麗的臉蛋,別白白糟踏了,多一點
   笑容,你會更吸引人,更討人喜歡。』所謂回眸一笑百媚生,仙道以
前不相信這種鬼話,見到流川之後,他相信了。

  『哼!』流川冷哼。他才剛開始對仙道改觀,沒想到一轉眼,仙道狗嘴
吐不出象牙,說出那麼討厭的話,下地獄去吧:『別拿我的樣貌做文章。』
  
  『為什麼?你長得很好看啊。』
  『沒有一個男人被形容成〝美麗〞會高興的!』
  『你見過翔陽的藤真健司嗎?』仙道不理會流川的憤懣,逕自發問。流
川生氣的表情,豎起雙眉,眼冒怒火,在那張冷冰冰的俏臉上,勉強算是較
生動的表情。
  
  不論是誰,看到一張怒眉騰騰的臉都會心有餘悸,更何況流川生起氣,
有一股凜例懾人的氣勢,挺嚇人的,不過,他仙道彰可不是被嚇大的!!
  
  『沒有。』流川沒見過藤真,他聽師兄說過,翔陽的藤真以驚鴻劍法獨
步天下,可與南武林第一劍客物紳一分庭抗禮,藤真絕非空有臉蛋好看。
  
  『如果說你冷若冰霜的話,那藤真就是豔如桃李。他有一雙水汪汪的眼
   睛,會說話似的,像天上最亮的星星;他很迷人,很漂亮,不輸給姑
   娘家。他從來不介意別人拿他的樣貌大做文章,因為事實就是事實,
   無法改變,不會因為你生氣,人家就覺得你不漂亮,在你面前也許沒
   膽敢說,在你背後還是照說不誤,你生氣只是跟自己過不去,何苦來
   哉?』美麗不是姑娘家的權利,男子漢也有美麗的權利。
  
  流川睨了仙道一眼,書生就是書生,全身都爛光光了,嘴巴還不爛,伶
牙利嘴儘說些事不關己的風涼話。

  『我發現你的脾氣不太好,說沒兩句話就生氣,一點都不可愛。』仙道
頻頻搖頭,這麼漂亮的人兒,要是溫柔點該有多好啊。

  『仙道彰!』居然敢說他可愛?!仙道是故意跟他做對嗎?!他剛才說
過不要拿他的外貌做文章,他是存心聽不懂?!還是故意裝瘋賣傻?!叫人
不生氣都難:『你絕對有可能成為第一個被保鑣殺死的僱主!』冷俊無情的
面容罩上肅殺森寒,狠冽的眼神可以把仙道大卸八塊餵狗!
   
  『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文弱書生會被人恥笑的,更何況,我又是你的僱
   主,你也不想背上不仁不義的罪名吧。』十個人面對盛怒的流川,有
九個人連滾帶爬逃之夭夭,偏偏仙道就是另外一個,非旦沒有一點害怕的樣
子,還氣定神閒維持他迷人至極的笑容。
  
  『仙道...!』流川怒氣騰騰,憤怒之火熊熊燃燒,他應該好好教訓
仙道這傢伙,沒有人可以在引爆他的怒氣之後,安然無恙!
  
  『你想殺我?千萬使不得...』仙道的故做無辜,讓流川更為光火!
  『哼!你也會怕死!』膽小如鼠!流川不屑地嗤之以鼻!
  『冤枉啊,我叫你別殺我,完全是為你著想。』
  『喔?』為我著想?簡直是笑話!流川倒要洗耳恭聽,聽聽看仙道是如
何為他著想?

  『我看得出來,你現在恨不得一劍殺了我。唉唉唉,我不知道我從什麼
   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沒人緣,竟然讓人討厭到想殺我洩恨。可是你如果
   殺了我,你就再也見不到追風劍了。你一心一意想跟追風劍比武,如
   果見不到他的話,一切就甭談了,你說我是不是在為你著想?』呵呵
呵,〝追風劍〞這個魚餌百試百靈,絕對可以引誘執念超深的流川上鉤。總
有一天,他會如流川所願,現在他還想跟流川多相處一些時日,他是個挺可
可愛的小傢伙。
  
  追風劍響噹噹的名號,讓流川冷俊的面容明顯升高了些許的溫度,表情
不再冷懾駭人。
  
  『我越看你,越像我一個朋友。』仙道沒頭沒尾換了一個話題,乍聽之
下,讓流川有些怔忡。

  『你說話喜歡顛三倒四嗎?!』流川微愣之後,才發現仙道前後幾句話
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

  『我沒騙你,你真的很像她。』仙道不是在唬弄人,他們真的長得很相
像,那張無懈可擊的臉蛋,那雙秋水盈盈的鳳眼,那身欺霜賽雪的肌膚,兩
個人,一男一女,沒有十分像,也有七分像。
  
  『是嗎?』也許仙道真的有朋友跟他長得很像,不過與他無關。
  『她是個很美的姑娘,堪稱天下第一美人。』原來仙道所說的朋友是位
嬌滴滴的大姑娘。
  
  『女人?!你居然說我長得像她?!』流川難以自抑得低吼!這不是擺
明拐著彎說他像個女人嗎?!

  『真的很像嘛!你看看,我懷裡還有她的畫像。』說著說著,仙道就從
懷裡拿出畫軸,慢慢拉開卷軸。

  流川忍住滿胸怒火,勉強壓抑,沒好氣瞥一眼畫軸上的人像圖,就這麼
一眼,竟讓流川目不轉睛,無法將目光自畫軸上抽離。
   
  仙道沒有說謊!他們兩人真的長得很像!那張臉、那雙眼,像同一個模
子刻出來!畫裡,蓮花池邊的姑娘,丰姿明媚,風情萬種,堪稱絕代佳人。

  流川的雙眼死盯住畫,越看越相像,就像自己在照鏡子一樣。天底下,
竟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連流川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沒騙你吧,你們真的長得很像。』
  『你把我誤認為是你的朋友,所以才那麼慷慨大方?』流川不得不這麼
想,而是他們真的長得太像了。

  『不!我很清楚你不是她。』相似的面貌,迥異的觀感,仙道很清楚他
們是不同的兩個人,無需太多的訝異,天底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他還不至於
糊塗到是男是女分不清:『我想,她這輩子大概不想再見到我了。』仙道的
語氣,有難掩的落寞孤寂。

  『她是你的什麼人?』看到經常笑臉滿面的仙道,突然換了個人似的,
流川真的有點不習慣。

  『如果我說她曾經是我的情人,你信不信?』仙道扯出一絲的笑容,笑
容裡卻藏不住寂寥。

  『信。』當然相信!為什麼不信?兩個人郎才女貌相當登對。
  『不問我她為何不在我身邊?』流川這小子,連一點好奇心也沒有嗎?
  『你想說,不用我問,你也會說,你不想說,問了也是多餘。』雖然他
和仙道只相處了一天,流川自認他有那麼一點點瞭解仙道。

  『老實跟你說,我沒那麼好福氣,她不是我的情人。對我而言,她是一
   個很重要的人。』仙道低垂雙眸,一改平日的嘻皮笑臉。她在那裡?
日子過得怎麼樣?還會在暗地裡獨自傷心淚流嗎?
  
  流川索性閉上嘴不說話,安慰人的話他不會說。仙道沉重的語氣,隱藏
一段悲痛的過往,如果他不曾經歷過,說什麼感同身受都是廢話,對仙道沒
有實質的幫助。
  
  『別談她了,其實沒什麼好說的,若有緣,我們自會再相見,若無緣,
   萬般強求皆是空。』仙道留戀地再望一眼畫中美人,隨後將畫軸收進
懷裡:『哈,我怎麼會跟你談這些事呢?』仙道苦笑,勉強算起來,流川還
是一個相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他怎麼會無緣無故談起自己不想讓人碰觸的
心底話?真是太奇怪了!
  
  『無妨的。』仙道...似乎並不如外表看來一般...。
  『別說她了。』仙道轉開話題,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好時機,他目前對
流川的興趣遠比她來得濃厚:『流川...』
  
  『把他們圍起來。』前方傳來一道命令,一瞬間仙道與流川被十數人團
團困住,個個都是虎背熊腰的漢子。
    
  『朋友,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為首
的彪形大漢手持大刀,粗聲粗氣。架勢十足。

  『喲,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仙道立即收拾不愉快的心情,瀟灑
揮動手中的折扇,一如往常悠哉風流。

  流川睨了仙道一眼,這個人怎麼說風就是雨,心情倒是轉變得很快,叫
人摸不著心思。

  『別說什麼大道理,大爺們要的是錢!』攔路搶劫當然是為金銀財寶,
大道理免了!

  『世風日下,道德淪喪。』仙道訓斥:『這見不得光的搶劫勾當,竟敢
   在光天化日下進行!』遇上這群不知死活的搶匪正好,他可以趁機試
試流川的實力,看看他有什麼天大的本事,竟想跟〝追風劍〞一較長短。
 
  『你這個窮酸秀別多話,想活命的話,乖乖把錢交出來!大爺們好心放
   你們一條命不死,否則別怪爺們刀下不留情。』出來混,是求財,沒
必要枉添人命,多造殺孽。只是,若有人執迷不悟不肯合作,他們也不懂什
麼叫做慈悲為懷。

  『沒錯,我們兄弟是出來求財,你們合作點!』一個弱不經風的書生,
一個白白淨淨的書僮,看樣子一點也不耐打,大概也經不起嚇,稍稍恫嚇一
下,他們就會乖乖獻出身上所有的值錢的東西。
   
  『流川,現在就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我得盤算盤算僱你這個保鑣值不
   值。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做,這道理你明白吧。』仙
道雙眉一挑,身形迅速往後移轉,好整以暇觀察流川的實力。

  『保鑣?老大,你有沒有聽到?那個窮酸秀才說這小子是他的保鑣耶?
   我看他瘦巴巴的樣子,都需要人家保護了,居然還妄想要當別人的保
   鑣?哈哈哈...太好笑了...』瞧那白衣小子瘦弱不堪的模樣也
想學人當保鑣?他以為保鑣的工作,是白吃白喝擺出來看看而已啊!

  『長得倒是挺白淨的,捉回寨裡,沒姑娘的時候也可以將就一下。』淫
爢的笑聲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石光電火之間,流川身形急轉,出劍的速度不及猝睹...只見劍光一
閃,隨後便傳來兩聲淒厲痛絕的哀嚎...。

  眾人定睛一看,皆睜大驚駭的雙眼...剛才說話調笑的兩人,一個被
刨去一眼,另一個被斷去一臂。
   
  『刨你一眼,警你有眼無珠。』哼,他當仙道的保鏢還委屈自己了,竟
敢瞧不起他,世間活太久,嫌膩了!要不是因為他欠下一茶一飯的小恩情,
要不是因為仙道說他有辦法找到追風劍,想要他屈就當人家的保鏢,等到下
輩子吧!     

  流川橫眉一瞪:『斷你一臂,警你口出穢言。』他最痛恨別人拿他當姑
娘來調笑,被仙道氣得滿腹怒火,正好拿那兩個笨蛋來出氣!
  
  『你竟敢傷了我的兄弟?!』彪形大漢見流川那一招,就明白他們運氣
不夠好,遇上高手了,他們未必是流川的對手,可是兄弟出事了,他不能退
縮,不能不聞不問,虛壯聲勢也必需為兄弟討回公道才行。
   
  『那又如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還之。他流川楓
不是任人宰割的笨蛋。

  『可惡!兄弟們上!』

  為首的彪漢見流川不可一世的模樣,著實嚥不下這口氣,一聲令下,十
數名漢子全數提刀攻向流川,流川身快劍也快,雷霆萬鈞的劍招隨手使出。
   
  『喲,還真有兩下子。』人美,劍法也美。仙道悠閒地揮搖折扇,流川
的身手矯若遊龍,怪不得膽敢單挑追風劍,他的確夠資格。

  倏地,仙道眼神一變,定定鎖住與搶匪纏鬥的流川,流川的劍法猶如行
雲流水般一氣呵成。仙道兀自笑了,果然有兩下子,以他的本事,要揚威劍
界,確實是輕而易舉,看來追風劍遇上對手了。
   
  流川劍勢丕變,決定速戰速決,他沒時間和這些無賴瞎混。劍光在空中
劃出一道紅采,炫亮鋒利,一眨眼的工夫,哀嚎遍地,那些搶匪倒得倒,逃
得逃,個個東倒西歪,慘不忍睹。
  
  『飛雪劍法!』仙道是明眼人,他一眼就認出,流川剛才所使用的劍法
是失傳二十年之久...飛雪劍法中的劍招...飛雪殘紅!

  『滾!』流川冰冷的厲聲揚起,飛雪劍是用來挑戰天下第一的劍客,不
是用來對付這些無賴宵小。
   
  『你會後悔的!此仇不報非君子!我一定會再找你!』身受重創,滿懷
的怨恨無處可發,臨走前不忘撂下狠話。

  『哼!』打腫臉充胖子,這種人回去再練個十年也不是他的對手。流川
旋身俐落收劍,卻見仙道像看怪物似的盯著他不放:『看什麼?』

  『你剛才所用的劍招是飛雪殘紅!』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仙道確信
自己不可能看錯,因為〝她〞也會飛雪劍法。

  『你認得?』流川心中警鈴大響,能夠認出飛雪劍法的人沒幾個,就算
是他武館中的師兄弟,也沒幾個人知曉。然而,仙道竟然單憑一式劍招,就
信誓旦旦一口咬定他所用得劍招是飛雪劍法。

  『啊!』聽見仙道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你叫流川楓?!』仙道暗罵自
己太笨,他們同性流川,決不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流川滿懷困惑,戒心十足。仙道不是昨天就知道他叫流川楓了,這有什
麼值得大驚小怪?!等等...仙道他是不是聯想到什麼了??
   
  『你和流川桓是什麼關係?』這件事如果悶在心裡不問,仙道大概會悶
出病來。不只是好奇心作祟,而是流川家對他而言,意義重大。
  
  果然不差!流川睜圓訝異的雙眼,眼裡有毫不掩飾的震驚。仙道真的如
同外表一般,只是溫文爾雅的書生而已嗎?流川不得不懷疑,若是普通的讀
書人,以仙道不過二十歲的年紀,怎麼說得出〝流川桓〞這個名字?!
  
  『你和流川桓是什麼關係?』深呼一口氣,仙道開口再次詢問。
  『你究竟是誰?你認識流川桓?』問得太愚蠢!仙道年紀輕輕怎麼可能
認識二十年前名震天下的流川桓!流川的眼神充滿戒備,握緊手中利劍,直
盯著仙道:『你和流川桓又是什麼關係?』

  『我...』仙道頓了頓,話鋒一轉:『是我先問的!你先告訴我,你
   和流川桓是什麼關係,我再告訴你,我和流川桓是什麼關係?』

  流川沒有第二句話,旋動飛雪劍抵住仙道的脖子,劍刃劃出絲絲血痕,
只要稍稍一用力,仙道隨時都會下去閻王殿報到。

  『從來沒有人可以和我談條件。』肅殺之氣充斥,流川殺氣凜凜,手勁
更重一分,仙道頸上鮮血迸流,劍刃再深一分,絕對是當場割斷喉管而亡。

  『從來也沒有人可以威脅我!』仙道獵鷹般隼利的寒芒迸射,迎上流川
的倔強硬挺,直直穿透,交會的眼神互相較勁。

  『你不怕死?』流川的怒火正慢慢在沸騰,語調仍不改冰冷。
  『你不會殺我的。』仙道用自己的性命為籌碼下注,賭流川桓這個人對
流川有多大的意義。
  
  『你就這麼肯定?』流川用眼神挑釁仙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嗎?!
  『如果流川桓這個人對你有意義,你不會殺我。』仙道微笑,以流川的
種種表現看來,流川桓對他如果沒有意義,那就真是見鬼了。

  『哼!』流川冷哼一聲,隨即放下抵在仙道頸上的利刃。該死的,仙道
理所當然的自信打那裡來?對!他猜對了,流川桓對他意義重大,只要有一
點點關於他蛛絲馬跡的線索出現,他都不會放棄。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和流川桓是什麼關係了吧?』仙道沒理會脖子
上滲血的傷痕,這點小傷死不了人的。

  『他是我父親...』流川面無表情揚聲。父親的長相已經模糊不清,
可是那血淋淋的殘暴,流川到死也忘不掉!

  父親!流川桓是流川楓的父親!仙道如遭雷亟!

  真是該死,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為什麼沒有聯想到?!普天之下,
面貌酷似的人何其多,同名同姓之人亦不少,只是,當太多的巧合連結在一
起...流川,他姓流川,早該想到面貌酷似又同姓的兩人,一定有著非比
尋常的關係才對!!

風雪緣03-不堪回首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和流川桓是什麼關係了吧?』流川冷眼掃視目
瞪口呆的仙道!仙道是傻了不成?!幹嘛大半天張著嘴不說話?!
   
  『你知道畫裡的姑娘是誰嗎?』耳聞流川冰冷平板的音調,仙道定神,
慌忙抽出懷裡的畫軸,再次攤開在流川眼前,那個眉宇輪廓與流川有八分相
似,如天仙般美麗的姑娘。
  
  流川默不作聲,本不想搭理仙道,卻忍不住心中想看的渴望,他告訴自
己只要再看一眼就好。流川緩緩將目光移往畫軸中的美人,誰知這一看,便
無法自拔,久久無法移開視線。有一種奇怪特殊的感覺油然而生,很親蜜,
很溫暖的感受,流川以前不曾有過的感受。

  『她叫綠,流川綠。』翠綠的婀娜倩影深植仙道腦海,從來沒想忘記,
因為他知道,用盡所有的方法,他也忘不了她。

  『流川綠...』初春,綠葉青嫩;深秋,楓紅遍野;她也姓流川!很
容易聯想在一起的名字,流川很難不去猜想自己與她究竟是什麼關係。好奇
心可以殺死一隻貓,何況是與自身有關的:『仙道,她是誰?』此事如果不
問個水落石出,嗜睡的他大概會連續失眠好幾天。
  
  『除了逝去的父母,你知道你在世上還有其他的親人嗎?』仙道滿腹狐
疑,如果流川知道自己的身世,為何不知〝她〞是誰?
  
  『你問這個做什麼?』見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他與仙道萍
水相逢,相識不深,仙道何苦追根究底。

  『流川,不要對我隱瞞任何事情,相信我,你會得到更多。』很顯然,
仙道的確知道一些流川所不知道的事情。

  『告訴我,你知道關於流川家的那些事?』流川放下身段,他迫切想知
道一切關於自己與流川家的事。

  『你先回答我,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世上還有其他的親人?』故意漠視
放低姿態的流川,仙道絲毫不肯退讓一步。
   
  『我不知道!』流川賭氣地甩過頭。可惡!可惡!可惡!自己才是名符
其實的大笨蛋!除了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流川桓之外,流川對自己的出生
來歷完全一無所知!現今,落得要在仙道面前低頭,這一切都可惡透了!

  『你的飛雪劍法從何處學來?』仙道推敲,照理說,流川不可有機會學
習飛雪劍法,事發當年,流川應該剛滿周歲,還是個強褓中的嬰孩。除非,
仙道想來想法也只有一種可能...。

  『飛雪劍譜在我身上。』流川不想回答仙道的任何問題,可是不老實回
答,又得不到他急切想知道的一切。真是糟透了,他自從認識仙道以來,仙
道總是佔盡上風,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讓流川覺得沮喪。
   
  『果然如此。』不出仙道所料,飛雪劍譜在流川的身上。綠她一直非常
擔心遺失多年的飛雪劍譜落入仇家手裡,不幸中的大幸,流川前輩有先見之
明,將流川與飛雪劍譜一同送離是非之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喂,你快說,她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該說得,不該說得,他
一五一十對仙道坦白了,仙道若不將事情始末說清楚,他不會輕饒。

  『綠她也會飛雪劍法,是流川前輩親自教授。』仙道的語氣很平淡,淡
到完全沒有音調起伏。

  啊!如同一記響雷敲在流川身上,這是他從來都不知道的事實,他幾乎
可以斷定他與她的身體內,流著相同的血液。

  『綠她一個姑娘家隻身走天涯,走遍大江南北為了尋找流川家流落在外
   的血脈,她的同胞弟弟,那個人就是..你,流川楓。』仙道明確點
出事實,不容否認的事實。仙道暗罵自己太蠢,居然遲鈍到現在才察覺。
  
  『她人呢?她身在何方?』流川迫不及待想見她,一是為了流川家深仇
血恨的真相,二是因為她是他存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我不知道。』仙道頹然放下畫軸。他跟流川一樣想知道她在那裡?日
子過得好嗎?她傷透了心,帶著情殤,含淚遠走天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懷著思念,日夜為她牽腸掛肚。
  
  『你怎麼會不知道?!』流川尖嚷責問仙道,拚命控制想發火洩憤的自
己。他最討厭仙道這個樣子,平日嘻皮笑臉沒正經,遇上正經事,又靜穆得
叫人受不了,真想掐死他,流川咬牙切齒:『你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差一點,她就成了我大嫂。』仙道神情苦澀,實在不願重提往事,因
為〝痛〞依舊在...流川有得知真相的權利。
  
  『什麼意思?』差一點的意思就是說,她並沒有成為仙道的大嫂。
  『我會把一切告訴你,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仙道以為不再想起,隨
著時間的流逝,〝痛〞就會過去,驀然回首往事,依舊苦不堪言。
  
  流川看見了,看見仙道眼裡赤裸裸的傷與痛。這個一無是處的酸秀才,
鎮日嘻嘻哈哈,不知所謂,沒想到他也會有這麼不快樂的表情。
  
  『我們走吧。』流川家一夜覆滅,流川綠芳蹤成迷,這些事說來話長,
流川沒有其他意見,接受仙道的提議。
  
  兩條並肩齊進的頎長身影,消失在幕色之下。高空獨掛一輪明月,長夜
正要開始...。

      ★    ★    ★    ★    ★     

  十四年前,流川家因為流川桓的飛雪劍法贏得天下第一快劍的美名,享
譽武林,建立飛雪山莊。

  月黑風高的淒冷暗夜,不知何因何故,流川家一族慘逼滅門,流川桓膝
下一女一兒下落不明,其一生心血飛雪劍譜不翼而飛。
  
  流川家滅門血案,一夕之間傳遍武林,驚動萬教,明為公理正義,暗為
飛雪劍譜,黑白兩道,無論正或邪都想將血案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兇手沒
有遺留任何蛛絲螞跡可尋,傾盡辦法的大搜查總是無功而返。
  
  日子一久,新的英雄堀起,新的時勢衍生,人們的記憶逐漸淡去,武林
人士逐漸不再提起流川家的血案,任憑過往的一切灰、飛、湮、滅。
   
  『流川夫人為了保護綠,將綠藏匿在床板下,以自身為餌,引開蒙面兇
   徒。流川前輩與流川夫人,還有流川家上下二十一口,全成為無情的
   劍下亡魂。』仙道難抑心頭的酸苦,澀紅雙眼。他為綠而心疼不捨,
她合該是快樂無憂的,偏偏造化弄人。

  『綠她親眼目睹血案經過,當年她只有五歲,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眼
   底被漫漫鮮血染成一片血紅,強迫她一夕之間成熟長大,她永遠忘不
   了那深烙胸口的痛。』不共戴天的家仇血恨,讓綠度過不知道什麼叫
做歡樂的童年歲月。

  『她知道殺人兇手的身份嗎?』流川面無表情肅問。血案發生在他尚是
強褓嬰孩之時,他無法體會姐姐所承受的痛苦,不過,他身上流著流川家的
血液,流川家的血海深仇,他會一肩擔下。

  『不知道。』仙道搖頭輕嘆:『綠只知道兇手有四個人,行兇殺人時,
   他們個個蒙面,身著夜行黑衣。』
  『四個人...』流川吐出冰冷的字語,字字如刀:『無論他們是什麼
   人,翻天覆地我也會一個個找出來,血債血償!』流川冷肅的雙眼,
殺意驟起,此仇不報,他枉為人子!

  『流川...流川家血案,不排除內神通外鬼的可能性...』仙道小
心翼翼觀察流川的反應,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太痛苦了,希望流川承受得起
這樣的壓力。

  『內神通外鬼...?』流川瞠目含怒,握緊拳頭,青筋暴露,極力隱
忍漫天的怒濤。

  『流川前輩劍術造詣無人能及,怎麼可能落敗於那些可恨的兇徒?!多
   年來,你姐姐一面尋找當年被父親送走的弟弟,一方面獨力調查當年
   的血案真相,可惜到目前為止一直沒有任何進展...』她纖弱的雙
肩,怎麼扛得起這千斤重的血債?!想到這裡,仙道莫名擰痛了。

  也許是為流川設想,安西師父、赤木大師兄絕口不提流川家滅門慘案。
他們告訴流川,他的父親是一代大俠流川桓,還說有一件重大的機密,在流
川二十歲的成人禮過後再告訴他,想必師父與師兄口中的機密大事,就是流
川家一門慘案。

  『你還知道什麼?通通說出來!』流川咬牙忍氣吞聲,那個背叛他爹娘
的惡徒,他立誓,他會親手送他下地獄!

  『流川家一共二十四口人,除去你與綠,應該是二十二人。可是,命案
   現場飛雪山莊,裡裡外外只尋得二十一具屍體,換句話說,除了你們
   姐弟倆人,還有一個人活下來,那個人和血案脫不了關係...』仙
道與綠都認為內神通外鬼的可能性極高,這些年來他們都朝這個方向調查。

  『兇徒犯下濤天血案後,一把火燒毀飛雪山莊,除流川前輩和流川夫人
   外,所有屍命焦黑如碳,面目難辨,讓人不忍猝睹。我猜測,這是飛
   雪山莊獨活下來的那個人,故佈疑陣。他知道有你們姐弟的存在,所
   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就算你們姐弟不找他,他遲早有一天會
   找上你們。』這是仙道最擔心的地方,流川綠離開他身邊,隻身一人
天涯海角尋找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在明,兇徒在暗,叫人為她提心吊膽。

  『你完全沒有我姐姐的下落?』唉,不該問這麼愚蠢的問題,如果仙道
知道姐姐的下落,他還會像現在這麼苦惱嗎?!

  『沒有。』仙道低垂搖首,她是他胸口永遠的痛,如果可以重來一次,
他會處處多加留心,不會任她單身一人行走江湖,可惜這一切為時已晚。

  『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流川家的事?』是姐姐告訴他的嗎?
  『大哥和我是你姐姐最信任的人。孤單無依的漫漫長夜,她痛到麻痺,
   欲哭無淚。春去秋來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經常從夜半中的惡夢含淚
   驚醒。我大哥曾經以為他可以撫平她的傷痛,誰知到了最後,他竟帶
   給她無法磨滅的悲痛,教她傷欲絕...』仙道滿面愁容,像綠這般
美麗堅貞的女子,值得一個好男人來呵護她,將她捧在手掌心上疼一輩子。

  『你大哥呢?你說姐姐差點成為你的大嫂,他知道姐姐的下落嗎?』他
流川楓不賣任何人面子,仙道的大哥又如何,姐姐喜歡的人又怎樣,只要傷
了他姐姐的心,他絕不輕繞。

  『他不知道...永遠都不會知道...』仙道的眼底飄過一抹苦楚,
悲痛莫名的往事,回憶一次傷一次。

  『什麼意思?』
  『我大哥他死了!』仙道情緒失控起伏:『他臨終前曾囑咐我要找替他
   照顧綠,可是綠說,一看到我,就想起我大哥,某個夜裡,綠悄宵地
   留書出去!』失去綠的消息,仙道一直覺得對不起大哥的在天之靈。
綠是大哥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

  『啊?』仙道的大哥死了?怎麼會!怪不得仙道每次提起姐姐,總是愁
眉深鎖,一改平日嘻笑不正經的模樣。
  
  『我說過,你們姐弟不去找兇手,兇手也會來找你們。三名兇徒找到了
   綠,我大哥與綠並肩作戰,三番兩次擊退他們,後來他們設下陷阱,
   有個易容術高手,易容成大哥的模樣,趁機重傷了綠,大哥及時救出
   綠,正慶幸脫離險境為綠療傷之際,兇徒追上他們,一個傷重未癒,
   一個為救自己心愛的人真氣耗盡,我大哥為了救綠脫險,只能選擇玉
   石俱焚...綠清醒後,知道大哥為了救她喪命,一度想了結殘生,
   若不是我看顧著她,恐怕她早已香清玉殞...』提起這件事,仙道
既自責又痛心,若不是他自作聰明,不想打擾他們小倆口卿卿我我,擅自離
家,兇徒不可能有機可趁。

  仙道還記得他感到強烈的不安,幾欲作噁,當他尋到大哥與綠之時,滿
目瘡痍,屍橫遍地,他大哥奄奄一息,硬撐著最後一口氣,用滿是鮮血的雙
手,緊緊握住仙道的手,念念不忘獨留下來的綠,怕她自悲自憐想不開,更
怕兇徒不肯罷手...臨死前,他還喊著綠的名字...。
   
  『好不容易,綠終於想開,不再尋死...』這份功勞應該記在仙道身
上,是仙道不分日夜,不辭辛勞,無時無刻看顧她:『可是...』

  『可是什麼?』幹嘛不一次把話說完,想吊人胃口啊。
  『綠不是有活下去的動力,而是她有不能死的理由,埋葬傷痛,她跟我
   說,如果她死了,就不能替我大哥報仇,不能替流川家報仇雪恨,所
   以她不能死...只有仇恨的人生,她怎麼過一輩子?就算能撐過一
   輩子,她也不會快樂...』唉,造化弄人,恨天莫怨命,半點不由
人。往事重提,仙道紅了眼眶,他不由澀然苦笑,原來自己還不夠堅強。

  『仙道,你真的可以幫我找到追風劍?』流川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他必
需儘快找到姐姐,跟姐姐一起承擔流川家的家仇血債,與追風劍一較長短,
要在短時間內解決。

  『你還念念不忘跟追風劍比劍的事?』仙道不禁咋舌,他以為在流川聽
完流川家一門血案之後,流川會毅然放下一切,天涯海角尋兇,報仇雪恨。
  
  『這是兩回事,兩件事我非做不可,兇手逃不掉,追風劍也別想逃。』
  『我保證,我一定讓你如願見到追風劍。』當仙道望入流川如斑斕執著
的雙眼,仙道有預感,不管是制裁血案的兇徒,還是與追風劍比試高下,他
會讓流川宿願得償,他要流川今生無憾。

      ★    ★    ★    ★    ★     

  『怎麼樣?這條街很熱鬧吧!』仙道與流川並肩走在大街上,仙道像是
飛出牢籠的小鳥,吱吱喳喳叫個不停,有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都少不
了他,像個大頑童似的。

  反觀流川,不共戴天的血債,下落不明的姐姐,無一不讓他的心情沉甸
得無法快活。他看看身旁猶帶笑意的仙道,他不明白,一萬個不明白,明明
仙道的心情跟他一樣沉重悲痛,可是,為什麼仙道還笑得出來?!
   
  『做人就要開心一點,開心是一天,憂愁也是一天,何苦為難自己?仇
   要報,綠也要找,但是不能讓自己被仇恨矇敝,你的不快樂,徒惹親
   者痛仇者快...』同樣失去親人,流川悲濛濛的心情,仙道感同身
受。流川不需要他的安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流川快樂一點,首先,仙
道不能讓自己也不快樂,他要把快樂的氣息傳染給流川。

  『既然不快樂,為什麼要勉強自己笑?』仙道的笑,不是真心的,打從
他認識仙道的第一天開始,仙道的笑就是一種偽裝。

  『你已經不快樂了,我要是再不開心,你會更煩。我希望在未來會有一
   天,我們能夠一起開懷的笑。』流川的笑容一定很美吧,就像綠的笑
顏,傾倒眾生...呵,他們姐弟倆都是麗絕塵寰的美人...。
  
  會嗎?真的會有那麼一天?他可以和仙道無憂無慮一起開懷的笑?!流
川面對茫然的未來,血海深仇讓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會!一定會有那麼一天!』彷彿相識已久的知音,仙道總是能夠知道
流川在想什麼,也許就在他們眼神最初交會之時,也許是在他們平行的命運 
交集之初,他們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就註定糾纏難分了。

  『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仙道你啊!』一個渾厚低沉的男中音傳來,
讓仙道與流川同時轉頭看向來人。

  他,身高比仙道稍矮一點,體格比仙道健壯一點,泱泱不凡的氣度,渾
然天成的王者風範。他一身墨衣的武者裝扮,想必是武林中人。
   
  『是你啊,阿牧,好久不見了。』仙道爽朗一笑,他鄉遇故友,是件值
得高興的事。

  『說什麼好久不見?!我們三個月前才見過面!!』阿牧左瞧右瞧,仙
道一身溫文的儒生行裝打扮,看上去倒真像個有模有樣有氣質的書生。

  『是啊,才三個月而已...』仙道在三個月前的南武林試劍大會上初
識阿牧,兩人一見如故,談天論地稱英雄。

  他們算起來同是天涯淪落人,仙道心緒不寧,阿牧情場失意,兩人卻在
武場上得意。後來方知,原來是血緣相繫,仙道之所以惶惶不可終日,忐忑
不安,是感應到其兄長仙道彧出了意外,試劍大會決戰的前一夜,仙道匆忙
離開試劍山莊。

  『流川姑娘,好久不見。』阿牧最後一次見流川綠是在仙道彧的墓前。
阿牧覺得有點奇怪,不過是三個月沒見面,這流川姑娘似乎長高不少,還裝
扮成少年公子哥的模樣,這是為什麼呢?
  
  『流、流川姑娘?』流川的雙眼死命瞪著眼前這個不知姓啥名誰的超級
大笨蛋!搞什麼?!流川姑娘?他眼睛瞎了!他那裡長得像女人?!

  『哈哈哈...實在太好笑了...哈哈哈...』阿牧大概是把綠和
楓兩姐弟弄錯了。仙道非常不文雅笑彎了腰,一旁的流川火冒三丈氣呼呼。
  
  『不准笑!』流川抬起雙手,往仙道的雙頰一拍:『有什麼好笑?!』
仙道是在笑他被當成女人嗎?

  『真的很好笑嘛...哈哈哈...』流川沒使力,仙道也不覺得痛,
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尤其是看到流川有氣無處發的憤慨表情,真真太、太、
太好笑了!
  
  『仙道彰!』流川用眼神嚴重警告仙道:你再笑看看,我會把你打得滿
地找牙,想笑都笑不出來!

  『怎麼了?』阿牧一頭霧水看著狂笑的仙道與狂怒的流川,他有說錯什
麼話嗎?這個流川姑娘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不准再笑了!聽見沒有?!』流川惡狠狠揪住仙道的衣領,蘊釀的怒
氣瀕臨爆發邊緣。要不是仙道看起來像個不耐打的文弱書生,鐵定經不起他
的拳頭,他早就動手修理仙道!這個大混帳,他被看成女人很好笑嗎?!

  『好好好,我不笑了,你別生氣,氣壞自己不划算。』仙道止住笑,安
撫流川的火氣。再不收歛一下,流川不會善罷甘休!

  『仙道,這是怎麼回事?』阿牧不明所以,他印象中的流川姑娘,雖是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除了因家逢劇變,處處提防人之外,倒也是個知書達禮
的姑娘,怎麼會出現氣沖沖揪住仙道衣領的畫面?如果不是他眼花看錯了,
就一定是什麼地方出問題...。
   
  『阿牧,你這次真的是錯得離譜!』仙道拚命壓抑笑意,卻仍然無法阻
止嘴角的謔笑...沒辦法,這真的是很好笑,尤其是看阿牧出糗...。

  『我錯得離譜?』他那裡錯了?看看仙道,再看看流川姑娘...等一
等,這流川姑娘似乎真的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你真的認為他是綠?你再仔細看看...』仙道好心好意提醒阿牧,
呵呵呵,這件事可以在茶餘飯後拿來取笑阿牧很久很久。

  『難道他不是流川姑娘?』阿牧腦中靈光一閃。那張臉、那雙眼猛然一
看,幾乎是一模一樣。再仔細瞧瞧,倒是有幾分的差別,七、八分像而已。

  美麗的臉蛋同樣標緻可人,其他就差多了,流川姑娘的眼神柔情似水,
不似他寒冽如冰;流川姑娘風情萬千,不似他傲氣凌霄;仔細一打量,他與
流川姑娘果然有差別...難道他不是流川姑娘?是他錯把男兒當紅妝?!
不會吧?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不可能吧...?!
   
  『阿牧,你眼前的〝流川〞,是名鐵睜睜的漢子,他最討厭別人說他長
   得像女人。』呵呵,一樣是〝流川〞,卻是男女有別,可千萬不能混
為一談,否則以流川的火爆脾性,會有苦頭吃的。
  
  『啊,他是...!』是了,牧聽綠提過,她有一個分離十數年未曾謀
面的親生弟弟。阿牧聰明絕頂,隨便猜測也猜到正確答案。

  『他叫流川楓,是綠的弟弟。』仙道面帶微笑公佈正確答案,好整以暇
欣賞阿牧尷尬的表情。

  『啊!真是對不起,我沒想到...』阿牧沒想到綠和她弟弟竟長得如
此相似,這、這不是他的錯,都怪他們長得太相像了。

  『哼!』流川冷哼一聲,不知者無罪,下次再犯,他絕不輕饒。
  『流川,別生氣了。』這一筆就讓阿牧先欠著,待會兒再來好好取笑一
番:『我來介紹,他是牧紳一,他是綠的弟弟流川楓。』

  『你好。』阿牧笑容可掬,心裡暗叫完蛋!這件事一定會被仙道拿來取
笑好一陣子!可惡!他上輩子一定沒燒好香,才會認識仙道這個損友!

  『仙道,你說他是三個月前試劍大會上,名列南武林第一的劍客,海南
   的牧紳一?!』這是真的嗎??仙道這種弱不禁風的秀才,怎麼可能
認識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

  『是的。我就是海南的牧紳一。』不會錯的,除了王者,沒有人可以展
現出讓人折服的氣度。

  『我是流川楓。』一身傲然。再簡單不過的自我介紹,阿牧的王者之風
雖令人折服,可惜他流川楓向來都不容易信服於人。
   
  好小子!這般唯我獨尊,一點懼色都沒有!很像綠,也像認真倔然的仙
道!阿牧意味深長的眼神停放在仙道與流川身上,莫名覺得,這兩個人之間
的糾葛會勝過其他人數倍...。


風雪緣04--紅粉佳人

  晚風拂面,夜涼如水,繁星伴孤月。寂靜無聲的夜晚,只有林中傳來陣
陣的蟲鳴聲。
  
  夜深人靜,屋簷上兩個未曾入眠的人影..阿牧與仙道。阿牧與仙道相
隔約五、六步的距離,席屋脊而坐。仙道望著前方沒入黯黑的林木,幽暗的
眼神沒有焦距;阿牧抬頭,眼中映出滿天滿星,讀不出任何情緒。
  
  『沒想到你會遇上流川楓。』阿牧就著酒壺口喝下香淳的酒,反手將酒
壺拋向仙道。
  
  酒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仙道面前,仙道伸手接住,未開口先飲
酒,淳酒入喉,仙道再將酒壺拋向阿牧:『我自己也沒想到。』這大概是所
謂的緣份吧。

  阿牧順勢接住仙道拋過來的酒壺,兩人拋接酒壺相當有技巧性,沒讓裡
頭的酒灑出一丁點。

  『他呢?』
  『睡了吧。』那小子相當嗜睡。是因為得知流川的真實身份嗎?也不知
怎麼地?今天特別想念綠,閉上眼全都是她巧笑倩兮的嬌顏。
   
  『你完全沒有流川姑娘的消息?』多喝了幾口,阿牧把酒壺拋給仙道,
他們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們是同為天涯淪落人。

  『沒有。』仙道搖搖頭又是一口淳酒,殊不知酒入愁腸欲斷腸。如果綠
出了什麼差池,他該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大哥交代:『你呢?還想他?』

  『他的心已經不再我身上,見面亦是枉然,徒增傷感罷了。』阿牧並非
不想見伊人,只是少了刻意相見的理由。

  『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好樣的。』
  『人要懂得看開一點。』阿牧話一落,出手接住仙道拋過來的酒壺,搖
搖酒壺,只剩一點酒,阿牧索性一口氣全喝光,隨後將酒壺放置一旁。

  就在阿牧與仙道沉默的當時,數條蒙面的黑衣人影由後門潛入客棧,阿
牧與仙道見狀,幾乎是同時起身躍下屋簷,閃入粗壯的樑柱後。
  
  『近日的武林似乎不太安寧。』阿牧盯住四條人影在暗夜裡的行動,左
邊兩個,右邊兩個。

  『他們的目標是流川。』仙道站立在阿牧身旁。難道是他們的行蹤洩露
了?否則他們如何能在這麼多房間裡準確無誤找到流川的房間?還是說,仇
家老早就盯上流川,只是流川自己本身沒有察覺到?!
   
  『要不要上前幫忙?』阿牧見四條蒙面人影闖入流川的房間,他看不慣
這種偷雞摸狗的行為。

  仙道還沒有機會開口,流川的房內已經傳出打鬥的聲音,之後一條人影
破窗而出,流川隨後仗劍躍窗而出,打鬥的現場由流川的房間轉移到客棧的
庭院。

  『等等。』仙道制止阿牧出手幫助流川,他專心留意庭院中纏鬥不清的
五個人:『我想知道流川他學了幾成的飛雪劍法?』
  
  紅光乍現,流川再次使用飛雪劍法中的飛雪殘紅,刀光劍影在空中迸射
出炫目燦爛的火花,流川一道強烈迴旋的劍氣,逼得其中一名蒙面人疾退數
十步,頓時血氣翻騰,震出幾口腥血,沿蒙面的黑巾滴落鮮血。

  『飛雪劍法果然不同凡響,交出飛雪劍譜,我們不會為難你。』為首的
蒙面人穩如泰山不為所動,即使有一名同伴受傷,他們還有三個人,不信三
個人應付不了一個初出江湖的小子!

  『憑真本事來拿吧!』流川提劍出招,疾如旋風,招招俐落。飛雪劍譜
是飛雪山莊鎮莊之寶,豈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三名蒙面人為奪飛雪劍譜,出招亦不留情,流川人劍合一,劍鋒寒氣凜
冽,飛雪劍招凌利橫掃,肅殺的蕭條氣氛籠罩整個大地。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阿牧目露激賞。好一個流川楓,不愧是流
川前輩的後代,出招收招揮舞自如,全無破綻,再多磨練幾年,不知道會成
長到什麼地步,肯定能再造飛雪山莊的傳奇。
    
  『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就是傳承,不用感慨,我們還不算是前浪。』仙
道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流川,他看得出來,除了受傷的蒙面人之外,其餘三名
蒙面人都是使用刀劍的高手。
  
  五條糾纏難分的人影,穿梭在刀光劍影之間,流川閃過其中一名蒙面人
的長刀,隨即感受身後迫臨的劍氣,旋身阻擋之餘,右側蒙面人迅速出劍,
流川側身險險閃過,正欲出劍應付前方之人...

  『糟了,是子母劍!』

  仙道這一聲〝糟〞才剛落下,只見流川擋下前方蒙面人的長刃,不知從
何方冒出精光閃閃的短刃,讓流川有瞬間的愕然,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秒,卻
給了流川足以致命的大危機,短刃沒入流川的腰腹,白刃進,紅刃出,殷紅
的鮮血疾噴而出。

  流川忍痛悶哼!反手又是雷霆之招..雪上加霜,空氣在瞬間凝結,寒
霜劍氣威勢疾猛,硬是將三名蒙面人逼退數步。
   
  『流川!』仙道驚呼!

  仙道與阿牧幾乎是同時躍身而出,在阿牧以宏大的劍氣格開四名蒙面人
的同時,仙道接住流川顛簸後退的身子。

  『流川,你沒事吧?』仙道迅速大略檢視一下流川的傷口,傷口很深,
如果不儘快做適當的醫療處理,流川會失血過多而亡。

  『我、我沒事。』流川硬撐一口氣,緊緊咬住下唇,他才不認輸,他並
非技不如人,而是沒想到對方所使用的兵器是子母劍,才會吃暗虧。

  『都傷成這樣還說沒事!』真是死鴨子嘴硬!仙道狂怒的語氣中,掩藏
不了急切的關心。

  現在不該再扯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先處理流川的傷口比較重要,仙道
打橫抱起流川:『阿牧,這些人交給你了。』阿牧應付這些見不得人的蒙面
人綽綽有餘,仙道抱著流川往房裡急奔而去。

  『朋友,以多欺少不怕惹天下人笑話嗎?』阿牧橫劍凜然。從四名蒙面
人和流川對戰的情形看來,那個使用子母劍的傢伙,大概就是為首之人。
   
  『好管閒事的人,通常不會長命。』可惡!眼見飛雪會譜就要到手,竟
在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壞了大事。
  
  『這可不叫閒事,流川是我的朋友。』阿牧和流川是今天初識的朋友,
並沒有兩肋插刀的交情,話又說回來,應付這些人也不用兩肋插刀。

  『喂,用不著跟他囉嗦,先殺了他,再奪飛雪劍譜。』右側一名粗壯的
蒙面人顯然沒啥耐性。

  『奪劍譜要憑真本事,想殺人更要有真本事。』阿牧先下手為強,旋動
手中劍,形成一張滴水不漏的劍網,隨後劍氣往四面迸射而去...。

  意料不到對方如迅雷般狂猛出手,四名蒙面人連出招都來不及,只能勉
強擋下強勁的劍芒氣旋...使用子母劍的高手,提氣擋下宏大的劍氣,氣
血逆溯沖擊,狼狽地疾退數步,凌亂的腳步險些站不穩;其餘三名皆受劍氣
所傷,握住兵器的虎口全被震裂,鮮血流洩,手中兵器一一落地。
   
  『無量劍法!你是海南的牧紳一?』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為了飛雪
劍譜而來?受傷的三名蒙面人相繼退到使用子母劍的蒙面人身邊。

  『閣下認得我?』牧挑眉。
  『今日做面子給你牧紳一,後會有期。』他心裡明白,他的伙伴都受了
傷,他們不是阿牧的對手,先撒退再做打算。

  使用子母劍為首的蒙面人,用眼神暗示夥伴,虛晃劍招,投下煙霧彈做
掩護:『退!』四名蒙面人利用機會離開現場。

  『跑得還真快。』窮寇莫追這個道理阿牧懂,只要他們對飛雪劍譜不死
心,就有再相遇的一天:『流川不知道傷得怎麼樣?』


  仙道將重傷失血,意識昏沉的流川放到床上,七手八腳褪下流川上半身
的衣物,沒意料到,映入眼簾的竟會是如霜似雪的冰肌玉膚,這讓仙道剎那
間恍惚閃神,直到那片怵目驚心的血紅迅速擴散,才喚回仙道的心魂。
  
  回神的仙道,直覺伸手要替流川處理傷口,倏地,心中揚起不知名的情
愫,讓仙道有了些微的遲疑...。
  
  搞什麼?!一個男人面對另一個男人,有什麼好遲疑的?!男女授受不
親,男人和男人沒有這種禮教之防!!仙道做一個深呼吸,隨後端來熱水,
著手替流川處理傷口,刻意忽略由指尖傳來,滑膩柔嫩的觸感。
  
  『仙道,流川沒事吧?』

  外頭傳來阿牧的聲音,仙道想也不想拉過棉被蓋住流川外洩的春光,動
作快得令人咋舌。反正不管怎樣,仙道就是不想讓除了他以外的人,看到流
川光裸的上身。至於,仙道是基於什麼原因?什麼理由?現在不用他不想追
究得太清楚。

  『怎麼樣?流川他沒事吧?』阿牧推開房門走進來。
  『嗯。』仙道點點頭:『及時處理,他沒什麼大礙。』仙道伸手撥了撥
流川汗溼的瀏海:『對了,那些人呢?』

  『跑了!照這樣子看來,即使經過這麼多年,覬覦飛雪劍譜的人還是不
   少,你認為他保得住飛雪劍譜嗎?』轟動武林萬教的滅門血案,阿牧
多少略有耳聞,希望有朝一日真相大白。
  
  『保得住!他當然保得住!經一事,長一智,將來再遇上使用子母劍的
   高手,他絕對有本事可以應付得當。』仙道擰乾手巾,替流川擦拭冷
汗直冒的額頭,小心翼翼地,彷彿流川是一仵易碎的寶物。仙道在心中默默
立下誓言,情況再壞,流川保不住飛雪劍譜,他拚死也會護流川保住劍譜!
  
  『你很關心他?』不對勁!這是錯覺嗎?!阿牧皺眉,從剛才仙道撥弄
瀏海的動作,到現在頻頻擦拭冷汗的動作,他總覺得仙道太過呵護,太過小
心,他以前怎麼沒發現仙道這麼會照顧人啊。

  『當然,他是綠的弟弟。』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是了,一定是因為流
川是綠的弟弟,所以自己才對他特別好,才會有種特殊的感情產生。

  『是這樣嗎...?』
   
  阿牧的聲音很小,幾乎不可聞,仙道卻聽得一清二楚...是這樣嗎?
這不只是阿牧的疑問,也是仙道自己的疑問...。

      ★    ★    ★    ★    ★     

  『想不到那小子身邊竟然有牧紳一這樣的高手在!』如果不是有牧紳一
在,他們不會無功而返,都怪牧紳一多管閒事,壞了他們的大事。

  『看來要從那小子身上得到飛雪劍譜似乎有所困難,並不沒有我們想像
   中那麼簡單。』出師不利,叫人沮喪。
  『我不會讓師父他老人家失望的。』使用子母劍的高手言下之意,似乎
不肯輕易放棄。

  『哼!』嬌哼一聲,一褸婀娜多姿的倩影,從樹梢上落下,身形極其優
美。在夜風中翻飛的衣裙,散發著陣陣叫人心醉的清香。
  
  四名蒙面人不約而同開始想像她的長相,她必定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可比天仙落凡塵。

  『你們不該傷了流川。』音質清脆優雅,卻過於冷漠。這些人不該傷了
她最重要的人。

  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妍資豔質,美
得叫在場每個人都忘記該怎麼呼吸!每個人都看傻了眼!
  
  『傷了他,你們就要有相當的覺悟!』漂亮的雙眉呈現傲然的英氣,少
了一分嬌弱,多了一分英爽。

  『喲,瞧妳長得標緻可人,倒是挺潑辣的!』蒙面的粗壯大漢,向來都
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即使驚訝於她的美麗,嘴巴上還是不留口德。

  『我不只是潑辣而已,我還要討回公道!』嬌聲一落,寶劍出鞘,劍光
映出紅采,直直劈向四名蒙面人。

  『飛雪殘紅!』這不是鬧著玩的,他的伙伴先後受了傷,擋不住飛雪殘
紅此劍招猛烈的劍氣,手持子母劍的蒙面人,不作他想,子母劍同時出劍。

  子母劍再次與飛雪劍法對招,勢均力敵的兩人展開激烈的爭戰,其餘三
名蒙面人見狀,隨即出招幫助,形成一比四的局面。

  『姑娘,我本想饒妳一命,但由於妳會飛雪劍法,我們只好請姑娘跟我
   們一起回去見家師了。』使用子母劍的蒙面人出招狠厲,卻不是致命
之招,這姑娘和流川家脫不了關係,活捉她,比殺死她來得有用。

  『本姑娘想見的人,任何人都別想阻止;本姑娘不想見的人,任憑你八
   人大轎也抬不動本姑娘!』綠旋身又是另一凌厲劍招,招招致命,對
於仇人,她下手不會手軟。
    
  『姑娘真是好身手!妳的武功修為與我不相上下,可是妳不要忘了,我
   們有四個人。』以子母劍為首的蒙面人,四人迅速會合,決定採用極
端,非拿下這名姑娘不可。

  四人合力,發出雷霆萬鈞的一掌,綠衣姑娘不遑多讓,運起全身功力全
力一擊,兩道強勁猛烈的劍掌對擊,孤立無援的綠衣姑娘明顯不敵。

  『啊...』綠衣姑娘身如飄飛風中的綿絮,應聲軟倒,綠衣被狂吐的
腥血染成鮮紅,霞紅的嬌顏瞬間刷白。

  她本以為是流川的歷練不足,才會不慎被誤傷,沒想到這四個人竟有如
此功力,尤其是手持子母劍為首的蒙面人,他絕對可以列入高手之列,是她
錯估了敵方!

  『姑娘,不用八人大轎來抬妳了。』幸好這姑娘是孤身一人,也幸好他
們是四個人一起行動,否則要順利擒拿這位姑娘,恐怕有所困難。

  『哼!』綠衣姑娘恨恨地甩過頭,是她一時誤算,才會落人賊人手中,
真叫人懊惱!無計可施了嗎?她剛才只是遠遠地看著流川,她還沒有正式跟
流川見面,真叫人不甘心!氣死人了!

  當她接獲有人使用飛雪劍法的消息,立刻馬不停蹄趕來,她有九成九把
握,使用飛雪劍法的人,有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弟弟。當她趕到,正好碰到
四名蒙面人突襲流川,她本想上前幫忙,不期然瞧見躲在一旁觀看的阿牧與
仙道,她覺得納悶,不明白阿牧和仙道幹嘛躲在暗處不幫忙,於是她閃身躲
藏,想看看阿牧和仙道在搞什麼鬼。
  
  她知道有阿牧和仙道在,流川不會有事的。誰知道仙道那個笨蛋,居然
等他受傷才出手相救,氣死人了,害得她誤算四名蒙面人的武功修為,自個
兒送羊入虎口。

  『姑娘,妳還是合作點,乖乖跟我們走吧。』

  手持子母劍為首的蒙面人正想捉住綠衣姑娘...瞬間一道強烈的劍氣
襲捲黃沙而來,逼退四名蒙面人...。

  『四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未免太丟人現眼了!』一位氣質出眾,
俊朗不凡的華服公子,由黑暗中緩緩步行而來。

  『臭小子,你要是愛惜生命的話,別多管閒事!』今晚真是事事不順,
越想越叫人火氣大!

  『這事本公子管定了。』
  『找死!』不顧自己有傷在身,蒙面人揮起長刀發動攻勢。
   
  華服公子旋動劍柄,輕而易舉化解蒙面人的攻擊。這位公子的武功修為
在他們之上,不在他們之下。

  『怎麼?』華服公子挑眉問道:『還有誰想再試試?』
  『留下你的名字!』
  『區區無名小卒,不敢勞煩各位費神記住在下,如果各位不想動手,那
   請慢走,在下不送了。』他不喜歡和這些人打交道,自然沒有留下名
字的必要。

  『哼!來日我們會有機會再見的!退!』手持子母劍的蒙面人喊退,四
人迅速飛身離去。好漢不吃眼前虧,如果他的同伴沒有受傷,還有拚一拚的
籌碼在,但他的同伴都受了傷,當前如果與華服公子正式開戰,是一場硬戰
要打,勝負難定,先撒退,以後再做打算。

  見四名蒙面人離開,華衣公子低身探視受了傷的綠衣姑娘,扶起軟倒在
地的她:『妳沒事吧?』
   
  『我...』危機一解除,精神一放鬆,抵不住傷勢的發作,連話都無
法順利說完,她昏倒在華服公子的懷裡。

  『姑娘!姑娘!』看樣子這姑娘的傷勢不輕,才會支撐不住昏倒在他懷
裡,他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找個地方替這位姑娘療傷吧。
   
  他雙手橫抱起綠衣姑娘,猛然發現這姑娘雖然一身狼狽,卻難掩天生麗
質,是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好個美人胚子。』華服公子抱著綠衣姑娘,起
步前行,身影漸漸沒入黑暗的樹林中。

風雪緣05--玲瓏情夢
  鮮血淋漓,一片血紅,看不清模糊的臉,許多零零碎碎的片斷記憶,在
腦海裡不斷翻湧。昏睡中的流川,不安地蠕動,俊眉深鎖,冷汗涔涔。

  『流川,你怎麼了?』趴伏在床畔休息的仙道,被流川的動作驚醒,連
忙探視流川的情況,他傷重引發高燒,好不容易退燒穩定,可不能再發作。

  『不...』流川的手緊緊握住棉被,口中喃喃囈語。
  『你想說什麼?』流川的聲音太小,仙道聽不清楚,傾身將耳朵貼近流
川唇邊,試圖明瞭流川喃喃的囈語在說些什麼。

  『不要!』惡夢..壓得流川喘不過氣,驀然睜開眼,卻見仙道近在眼
前,兩人的距離太近了一些:『你在做什麼?』

  『你醒了,太好了。』見昏迷多時的流川甦醒過來,仙道欣然微笑,擰
毛巾擦拭流川額角上的汗珠,順手探了探流川的熱度:『還有點熱度。』因
為傷重脆弱而引起的高熱,現在已經退了不少。

  『你...』流川的腦袋瓜還是很昏沉,不怎麼習慣仙道的溫柔體貼,
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讓所有人情怯,對他保持距離。

  『多休息,過幾天就不礙事了。』仙道舒口氣,可以放心了。流川腰腹
間傷口深可見骨,導致他失血過多昏睡,雖然甦醒過來,臉色還是很蒼白。

  輕輕一動就很痛,流川低頭探視自身的傷口,包紮傷口的白色布條還滲
出絲絲血跡。

  『我用了潤膚的療傷聖品雪玉膏,傷口雖深,保證不會留下疤痕。』這
麼美麗無瑕的身體,要是多了醜陋的痕痕,未免太暴殄天物。

  仙道顯然是多事了,引來流川的白眼,會不會留下難看的傷疤,根本無
關緊要。
   
  『那些人呢?』為奪飛雪劍譜而來,必定與流川家血案脫不了關係,此
事,流川誓要追根究底。

  『跑了。』
  『你居然讓他們跑了?!』流川的聲音難以自抑地高揚,壓根就忘記自
己負傷在身,撐起身體,激動扯住仙道:『啊...』過大的動作,撕痛傷
口,流川揪眉痛叫。
  
  『小心一點!你的傷口會裂開!』仙道很緊張,使力將流川壓回床上躺
好,二話不說,立即檢視傷口...該死的!傷口真的裂開了,白布條上血
紅渲染,血跡迅速擴散。
   
  『不要去管傷口!』流川不停掙扎想起身,傷口的疼痛算不了什麼,最
重要的是那些蒙面偷襲他的人,他們的真實身份是追查流川家血案兇手的重
要線索,這線索不能斷了。
   
  『如果你不懂得愛惜自己的性命,你就沒有機會報仇雪恨!』仙道氣急
敗壞訓斥流川,他不是存心對流川惡言相向,是流川固執得叫人生氣。

  流川一時愕然,沒料到溫和愛笑的仙道也會這麼兇悍...流川默然,
放棄掙扎,乖乖得任憑仙道撕開纏在腰腹上被鮮血染紅的白布條。
  
  『你看,這就是你輕舉妄動的後果,傷口真的裂開了...』仙道沒來
由揪疼心,他剛才見到白布條上的血跡迅速擴散,心裡已經明白傷口大概是
裂開了,現在親眼看見傷口撕裂,仙道還是忍不住蹙起眉頭。

  搞什麼啊?!受傷人的是他,挨疼的人也是他,看仙道痛苦的表情, 比
他更痛似的!有沒有搞錯啊?!

  流川不再掙扎亂動,安安份份在床上躺平,一句話也沒說,讓仙道重新
處理他腰腹的傷口。
   
  『忍著點...』仙道將藥粉均勻灑上傷口,只見流川咬牙皺眉,連痛
也不哼一聲。呵,倔強這一點也很可愛:『會痛就說,不要強忍。』仙道拿
出雪玉膏塗抹在流川腰腹的傷口。

  『囉嗦!』受了傷就叫得呼天搶地多丟人啊,他流川楓不做這種事。流
川很納悶,怎麼仙道一介文弱書生,處理刀劍創傷比他還得心應手??
   
  『中國有句話叫做〝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是指你這種人。枉
   費我為了照顧你,一天一夜沒閤眼了,你居然還嫌我囉嗦?!』仙道
輕輕慢慢再次用白布條將流川的傷口包紮固定。
  
  『這點小傷死不了人的!』
  『小傷?!你有沒有搞錯?!你差點失血過多而亡,你知不知道?!』
仙道快被流川氣死了,這小子根本不懂得照顧自己。

  流川默然偏過頭,仙道說得對,如果不是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他不但丟
了飛雪劍譜,恐怕連性命也很難保住,更遑論要報仇雪恨。

  咦?不對啊!仙道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不可能有本事打退那幾名
蒙面人。除非有高手相助,流川難得主動開口:『打退蒙面人的是誰?』
    
  『是阿牧啊,有問題嗎?』仙道不明白流川問這個做什麼?
  『沒事。』果然!不用想也知道,仙道這個人是標準的中看不中用,只
不過長得比他高一點點,比他壯一點點,這種文弱書生連拿把劍都有問題,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別指望他救人。
  
  『阿牧久歷江湖,這種小場面他見多了!』
  『你為什麼會認識阿牧?』流川覺得阿牧與仙道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仙道是吟詩作對的讀書人,牧是海南武館第一高手,生活背景沒啥交集。

  『阿牧和我大哥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我從大哥那裡常聽他提起阿牧,
   我和阿牧正式認識是在名劍山莊的試劍大會,我們一見如故,很談
   得來。』仙道沒多想,老實回答流川。
  『你們在試劍大會上認識?你參加過試劍大會?』流川打量仙道,仙
道是個文弱書生,不可能有機會參加試劍大會。
  
  『這...』完蛋了!仙道腦思急轉,靈機一動:『哎呀,這沒什麼
   奇怪,追風劍去,我當然也去。』
  『你是你,追風劍是追風劍,為什麼他去你也去?』
  『我們兩人生死同命,形影不離啊。』
  『胡說八道!』
  『我那有胡說?!』他講得是事實,流川幹嘛不相信。
  『生死同命,形影不離?那他人在那裡?為什麼我沒見到他?』
  『呃...』這小子還不笨嘛!

  唉,怪不得人家說〝說一個謊,要說十個謊來圓〞,現在該怎麼圓呢?
不對!他沒說謊,他只是隱瞞了部份事實...。

  『仙道,流川他醒了沒?』正當仙道苦思無計之際,房外適時傳來阿牧
的聲音,下一秒鐘,阿牧已經推開房門走進來。

  『阿牧你來得正好,流川剛醒過來。』阿牧即時出現,成了他的救星,
仙道捉住機會,話鋒立即轉開,不讓話題再繞著追風劍打轉。

  『你覺得怎麼樣?』阿牧走到床邊探視流川。
  『沒事。』
  『沒事就好,仙道這小子守在床邊,擔心了一整夜。』
  『我那有擔心一整夜?』仙道心虛得大聲反駁。
  『沒有嗎?那叫你回房休息你又不肯,你還敢說你不擔心?』
  『流川在發燒啊,我不放心...』
  『不放心就是擔心了,不用說那些有的沒有的。』阿牧摸不清仙道的想
法,明明擔心流川,幹嘛怕人知道?!
  
  阿牧說仙道擔心他一夜,未曾入眠...為什麼?他和仙道相識不深,
算不上是要好的朋友。他們的關係了不起頂多就是..他是仙道的保鑣。流
抬眼望向仙道,正巧望入仙道深邃如幽潭的雙眼,他無法解讀那雙眼裡複雜
的情緒代表什麼??
  
  『對了,昨天來看過流川之後,我到附近查看,我發現城外東邊的樹林
   裡有打鬥的痕跡。』
  『你發現什麼?』仙道知道阿牧一定是有所發現才會這麼說。
  『仙道,你該不會忘記這個東西吧?』阿牧從懷裡拿出一只玉器,七彩
斑斕的緞帶繫著晶瑩剔透的寶玉。
  
  玲瓏玨!有那麼一瞬間,似小針刺激了仙道平靜的心,如同仙道提起她
的名一般,輕輕的愁憂飄過了心海。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玲瓏玨是流川姑娘的東西。』
  『綠來過這裡。』仙道一口咬定,情緒激動異常:『她目睹四名蒙面人
   為搶奪飛雪劍譜,和流川起了爭鬥。她大概也發現我們在場,所以她
   耐住性子沒出手相助流川,事後,她去找那四人算帳,一方面替流川
   出口氣,另一方面還可以從他們身上得到一些關於血案的線索。』仙
道的臆惻與事實相去不遠,幾乎完全猜中流川綠的一言一行。
  
  『地上遺留血跡,不曉得受傷的是那一方?』阿牧有些擔心,他與四名
蒙面人交過手,深知四人的實力,流川綠孤身一人,絕對佔不了便宜。
   
  『如果綠平安無事,她應該會來找我們,難道綠被他們帶走了?』流川
綠的生死安危叫仙道失去應有的冷靜。
  
  『無法判斷流川姑娘是平安離開,還是被他們捉走了,我相信過幾天就
   會有消息。』至於消息是好是壞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流川姑娘沒
被捉走,她會回頭來找流川;如果流川姑娘不幸落入對方手裡,對方會以她
威脅流川交出飛雪劍譜。
  
  『我不想等待,我再去附近看看。』只有親眼見到綠平安無事,仙道才
能安心:『阿牧,麻煩你照顧流川。』不死心地,仙道出門探查線索。
   
  『仙道...』一提起綠,仙道就慌了。阿牧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仙道,
如果不讓仙道親自調查一遍,他不會死心,這是仙道對仙道彧的承諾。
  
  阿牧一回頭,卻見流川一臉的漠然,難道他一點都不擔心他的姐姐嗎?
阿牧走近床邊,直視流川:『你不擔心流川姑娘嗎?』
   
  『擔心又如何?急也沒有用!』他現在負傷在身,心有餘而力不足,什
麼也不能做。

  『如果對方以流川姑娘為人質,要脅你交出飛雪劍譜呢?』
  『人的性命只有一條,失去的東西可以再奪回。』
  『說得好!』打從阿牧認識流川綠以來,她無時無刻不掛念著自己的弟
弟,擔心他不知流落何方,是不是吃了苦,日子過得好不好...聽了流川
的話,總算不枉綠時時刻刻的思念掛懷:『這是綠的,由你保管吧。』阿牧
將手上的圓形玉佩轉交給流川。
  
  『這是...』 
  『這玉佩是玲瓏玨的一半。』
  『玲瓏玨的一半?』拿在手上的玉佩,明明就是完整的圓月形玉佩,阿
牧為什麼會說這玉佩只有一半?完全看不出手上的玉佩有任何的切痕。

  『不用懷疑,此玉佩名為〝玲瓏玨〞,是仙道...我說得是仙道彧,
   仙道的大哥,這玲瓏玨是仙道彧與流川姑娘的定情之物...』阿牧
為他們那段沒結果的戀情嘆然。

  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美眷,落個陰陽兩隔的結局,怎麼不教人心酸。尤
其,當其中一人是為救另一人而死時,留下來的那個人,情何以堪。
  
  姐姐和仙道大哥的定情物...流川未識情愛,不明白怎樣的感情讓兩
個人相伴一生,廝守到老。

  『流川姑娘擁有半只的玲瓏玨,仙道彧擁有另一半的玲瓏玨。仙道彧身
   上那半只環月中空形狀的玲瓏玨,可以將你手中半只的玲瓏玨含住。
   玲瓏玨雙璧合一,會發出清脆悅耳的玉聲;在陽光下呈現七色彩光;
   在月光下變得光亮空明。這只玲瓏玨是稀世玉品,為仙道家的傳寶之
   寶。仙道彧過逝後,另外半只的玲瓏玨應該在仙道身上吧。』阿牧與
仙道彧相知相交,肝膽相照,仙道家的事情他知道蠻多的。

  『你說玉會發出聲音?!』這塊玉真的能發出聲音嗎?流川看著手上的
玲瓏玨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這就是玲瓏玨巧奪天工之處。』阿牧見流川仍是一臉不置信,
連忙道:『不信的話,你可以把仙道身上的玲瓏玨拿來試試...』
   
  『你知道仙道大哥和姐姐的事?』流川聽阿牧說得口沬橫飛,大概知道
不少關於姐姐的事。
  
  『怎麼仙道沒跟你提過嗎?』
  『仙道大略說過,沒詳細說清楚,他說,他不想重提傷心往事。』
  『原來如此。如果不能釋懷,不管提或不提都是一樣,有時候不提,反
   而讓記憶更加深刻。其實我知道的並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

  窗外炙熱的太陽高掛,天空飄過幾許白雲...仙道彧與流川綠的愛情
故事,正由阿牧口中緩緩道來...。

      ★    ★    ★    ★    ★     

  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黑了吧。這姑娘受傷昏迷至今已兩天兩夜,高燒
已退,卻不見甦醒的跡象,看來內腑受創嚴重。唉,一個嬌滴滴、水靈靈的
美姑娘,何苦逞強學人家行走江湖?吃苦受難得自己啊!

  『唔...』終於有了反應,看樣子她就要甦醒了。

  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倏地睜開雙眼...練武之人的習性,很自然左
右張望,機警瀏覽周遭...在離床不遠處,她看到在她受傷昏迷前所遇見
的華服公子。

  『妳終於醒了。』臉上露出一抹喜悅的笑容,這兩天為她運功療傷,總
算沒有白費。

  『是你救了我?』
  『妳認為還有別人嗎?』
  『謝謝你。』
  『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他爹娘從小教他〝施恩不圖報〞:『妳經脈受
   創,需要調養,在傷勢好轉之前,妳別再妄動真氣。』他小心叮嚀,
看她病懨懨的模樣,教人於心不忍。
  
  『嗯,我明白,謝謝你。』綠是習武之人,這些事她懂。她要儘快養好
傷,才能早日見到她朝思暮想的楓弟。
  
  咦?感覺怪怪的,身上好像少什麼東西?她上下檢視自己,伸手往腰際
一探...啊!怎麼沒有呢?!她慌忙掀開綿被,四處檢查,看她的東西有
沒有掉落在床上或地板上...沒有!遺落了!她的玲瓏玨不見了!!
  
  『姑娘,妳在找什麼?』看她東翻西找的,應該是在找東西才對。
  『我的玉佩不見了!一個晶熒光彩的圓狀玉佩,它不見了!』不顧自己
的傷勢,她支身準備下床,一定要找回玲瓏玨才行。

  奈何傷重剛甦醒的她,氣空體弱,一個不穩,險險就整個人跌落床下,
華服公子眼明手快將她攬腰抱回床上安置。

  『你不要管我!我一定要找回玉佩!』即使她與彧生死兩別,情愛消逝
在過去的時空,玲瓏玨卻是她與彧共有的美麗回憶。
  
  『只不過是一塊玉佩而已,不見就算了!』玉佩不見了,這還不簡單,
再買就有了,只要有錢就好辦事,要買幾塊玉佩都可以。

  『它不是普通的玉佩!』綠不停掙扎,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回玉佩。
  『妳自身難保,怎麼去尋找玉佩?別自找苦吃!』這女人怎麼做事顧前
不顧後?!都傷成這樣子了,還想出去找玉佩?!

  『那塊玉佩跟我的性命同樣重要!』流川綠的眼眶開始聚集淚水,這不
是花錢再買就有的問題,而是那塊玉佩所代表的意義。

  『喂,妳別哭啊...』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果然不差。前一刻,明
明還好好的,怎麼一眨眼就掉眼淚。
  
  『人家才沒有哭呢!』話才說完,兩串晶瑩的淚珠順頰而下...失去
彧,她痛不欲生,幾次差點就隨彧而去,若不是有玲瓏玨聊慰思念之苦,她
根本撐不下去。

  『不要哭...』生平沒安慰過女人,這情況著實叫他慌了手腳。
  『我要我的玉佩...』那是她珍若性命的玲瓏玨,是彧留給她唯一的
紀念物,是彧深愛她的證明。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怎麼會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我要我的玉佩...』她從來不像別的姑娘家動不動就掉眼淚,可是
玲瓏玨意義不同,她不能失去玲瓏玨。

  『好、好、好,不要哭了,我陪妳去找回玉佩可好?』這姑娘傷得這麼
重,放任她獨身一人去尋找玉佩,教他如何放心?
  
  昨夜那些蒙面人來頭不小,不小心窄路相逢,這姑娘要如何應付?他好
人做到底,陪她去尋回玉佩,免得節外生枝,枉他這兩天耗真氣費心救她。

  『真的?』綠聞言不由心喜,趕忙止住決堤的淚水,汪汪淚眼求證似得
望著華服公子。
  
  『當然是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終於不哭了,華服公子
鬆了一口氣,女人的眼淚是應付他最好的武器。

  『謝謝你,還沒請教公子大名?』
  『在下土屋淳,姑娘芳名?』這姑娘真不是普通的美麗,那張俏麗的臉
兒,越看越賞心悅目。

  『你好,我是流川綠。』
  『流川姑娘,我們趁天還亮著,趕緊去尋回妳的玉佩吧。』時間再拖晚
點,天一黑,想找東西就難了:『當心一點,妳自己走,沒問題吧?』土屋
小心叮嚀,流川姑娘的身體還很虛弱,要多加注意。

  『嗯,謝謝。我自己走,沒問題。』流川綠忍痛下床,她心急如焚,沒
找回玲龍玨,她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土屋淳跟在流川綠的後頭,黃昏的落日拖長他們的影子,身後倆倆交疊
的影子,又將為他們交織出什麼樣的命運??

風雪緣06--緣起緣滅

  『血緣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你現在的樣子,跟還沒認識彧之前的
   流川姑娘很像,冷若冰霜、傲比寒梅。』阿牧開始回憶他與彧初識綠
的情景...銳利無畏的眼神,倔傲固執的脾性,霜雪難分的冷漠,唯我獨
尊的氣勢,姐弟兩人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流川沉默,他靜靜等待阿牧繼續往下說。仙道彧..姐姐喜歡的人,必
定有其過人之處...。
  
  『江湖道上都稱流川姑娘是冰山美人,她說話不帶一絲情緒,態度冷冷
   冰冰,嫉惡如仇,栽在她手裡的惡人,沒一個有好下場。唉,怪不得
   她心狠手辣,流川家血案對她影響至深,她根深柢固認定,為惡者死
   不足惜。』阿牧注視眼前和綠有七、八分相似的流川,見流川深鎖雙
眉,一臉凝重肅殺的神情,他了解,流川家血案不只影響流川姑娘,也對流
川有同樣的影響。
  
  『江湖是最多是非的地方,有人認為女子不該強出頭,也有人讚揚虎父
   無犬女...不管怎麼樣,她的強勢作風,讓許多黑道綠林份子恨得
   牙癢癢。有一天,她大意誤中歹人陷阱,幸得彧出人相救...』
  『仙道大哥出手相救?』流川疑竇頓生,仙道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
生,仙道大哥會武功嗎?
  『怎麼了?』阿牧不明白流川為什麼會這麼大反應?難道他看扁仙道彧
沒本事英雄救美嗎?!

  話說回頭,多年以前,彧的確沒出手,他一把抱住受重傷的大美人,一
邊理所當然說著(阿牧,這些人交給你處理了!),彧抱著流川姑娘先行一
步,留下他跟那十數名卑鄙的惡匪打得汗流浹背,才順利解決他們。

  在多年以後,仙道彧的弟弟仙道彰,居然依樣畫葫蘆,有樣學樣,抱著
受傷的流川迅速閃人,扔下一句(阿牧,這些人就交給你了!),讓他單挑
四名蒙面人。啐,每次出力流汗的人都是他,功勞好處倒是都記在姓仙道的
頭上,真是太不公平了。

  『是仙道大哥出手救了我姐姐?』流川百思不透,這中間好像有些什麼
問題被他疏忽了...仙道是文弱書生,仙道大哥不旦會武功,還有本事救
姐姐,這似乎說不過去...。

  『彧他沒有出手,出手擊退敵人的是我。』唉,交友不慎:『我和彧就
   因為這個突發事件,認識了傳聞中的冰山美人流川綠。』話至此,阿
牧百感交集,他,彧,流川姑娘曾經一起生活一段日子,如今,景色依舊,
人事全非,生死兩茫茫,好友英年早逝,佳人下落不明。
  
  『彧對流川姑娘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發誓非卿不娶。仙道彧,人如其
   名,文采風流,氣度翩然,一天一首情詩天天送,風雨無阻送了二百
   三十三天,彧使出渾身解數死纏爛打...烈女怕纏郎,彧終於打動
   流川姑娘的芳心,融化她冰冷的心,讓她開始懂得什麼叫〝愛〞。』

  說到這裡,阿牧沒來由,意味深長盯住流川不放,仙道百般呵護流川的
情景在眼前層層疊疊浮現...恍惚間,阿牧有〝歷史重演〞的錯覺...
當年,彧對流川姑娘也像這樣,放在手上怕溶了,放在口中怕化了...。
  
  『我看著他們從相識到相戀,他們的情事傳為佳話,彧是才子,綠是佳
   人,郎才女貌羨煞旁人,我在一旁看他們甜甜蜜蜜,差點受影響想找
   個好姑娘成親。啊,你知道仙道他擁有流川姑娘的畫像嗎?』阿牧笑
得狡詐,這下可好玩了,這件事仙道應該沒跟流川提起才對。
 
  『我知道。』
  『你知道那張畫像是怎麼來的嗎?』
  
  流川搖頭。是啊,姐姐是仙道大哥的情人,為什麼仙道身上有姐姐的畫
像?阿牧不說,他還不覺得奇怪,阿牧一說,他越想越奇怪。

  『我收到武館的來信,必需先趕回海南武館,我告別了彧和流川姑娘。
   我離開仙道家後,出遊在外的仙道回家,仙道對美若天仙的流川姑娘
   動了凡心,後來他知道她是大哥的愛侶後,仙道乖乖地不敢做非份之
   想,要求彧送他一張流川姑娘的畫像,說他將來若是娶妻,一定要娶
   個跟流川姑娘一樣美麗的漂亮人兒。彧倒是大方,親自畫一張綠的畫
   像送給仙道。』阿牧參加試劍大會前,曾繞道拜訪彧,聽彧提起這件
事。那時,仙道又出遠門了,阿牧錯失與仙道照面的機會,之後,在名劍山
莊的試劍大會,阿牧與仙道才算真正相識,一見如故。

  仙道要娶跟姐姐一樣美麗的漂亮人兒?仙道喜歡姐姐嗎?所以在仙道大
哥死後,仙道照顧她的生活,擔心她的安危,一得知姐姐下落的線索,就迫
不及待跑去調查...連跟仙道無親無故的他,仙道都悉心照料,這些都是
為了姐姐嗎??

  流川搖搖頭,他拒絕這麼想...他相信,即使他不是流川綠的弟弟,
在他受了傷之後,仙道也會不眠不休照顧他...。

  仙道要娶跟流川姑娘一樣美麗的漂亮人兒?阿牧目不轉睛注視深思的流
川,他對流川太過在乎,超出朋友的在乎...仙道該不會一語成讖吧??

  『我參加試劍大會之前,特地登門造訪彧,把酒言歡,談文論武,我和
   彧都沒想到,那竟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好夢由來最易醒...
   仇家上門,彧為了流川姑娘而死,她自責內疚,十五年前,她含淚目
   睹父母雙亡的慘劇,十五年後,她眼睜睜看自己所愛的人死去,她痛
   恨自己無能為力,差一點,她就跟在彧後頭,走上黃泉路...』阿
牧嘆息,試劍大會結束後,他找過仙道,當時的流川姑娘面臨崩潰邊緣,若
不是仙道費盡心力、不分日夜看顧她,後果不堪設想。
  
  流川握緊手中的玲瓏玨,他不懂,真的不懂是怎樣的深情,教有情人,
生相隨,死也相隨。
  
  此時,房門開啟,仙道一臉沮喪歸來...阿牧很仔細巡視過一遍,現
場除了綠不慎遺落的玲瓏玨,和打鬥後凌亂的腳印之外,什麼都沒有,明察
秋毫的仙道,再一次親自前往調查,也是徒勞無功,什麼線索都沒發現。
   
  『你回來了。怎麼樣,有任何發現嗎?』阿牧知道自己白問了,瞧仙道
那副有氣沒力的死樣子,會有新發現才有鬼咧。
  
  仙道搖搖頭,他一回來,沒回自己房裡,反倒走進流川的房裡。好不容
易有綠的線索,就這麼斷了,讓仙道的心情跌落谷底,他突然想看看流川,
只是一面對流川,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你們聊吧,我先離開。』阿牧看得出仙道心情不好,他來流川房裡,
是因為他需要流川的陪伴,一個和綠流著相同血液的人,他再待下去是多餘
的,還是留給他們兩人獨處的空間。
  
  仙道出神看著那張相似的容顏,血泊中,他曾經答應過大哥會好好照顧
綠,就因為他一時疏忽,綠留書遠走,現在生死未卜,他沒臉見他大哥,他
該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大哥交代?!

  『你啞了?』難得地,他們之間在經過冗長的靜寂之後,先開口說話的
人竟是那個向來沉默寡言的流川。
  
  『我找不到綠...對不起...。』仙道自責不已,他對不起大哥,
也對不起流川。
  
  『你沒有對不起我。』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仙道和仙道大哥盡力
了,錯不在他們。

  『流川,我答應你,為了你,我一定會把綠找回來。』仙道立下誓言。
  『為了我?』流川納悶,仙道不是為了仙道大哥的遺願嗎?
  『嗯,你一定很想見綠吧?綠她也很想念你。』仙道打起精神笑了,伸
手摸摸流川細軟的髮絲。
  
  『你在做什麼?!』流川毫不客氣,用力拍掉仙道的手,他不是三歲小
孩,不需要人哄。
  
  『哇!你幹什麼啦?很痛耶!』下手一點都不手軟,他的手紅起來了。
  『我不喜歡人家摸我的頭。』他年紀不小了,已經大到可以背負起流川
家的血海深仇,不用他姐姐把所有的責任往肩上扛。
  
  『阿牧都跟你說了?』雖然是疑問句,但仙道的語氣是肯定的。仙道確
定不是自己神經過敏,他感覺到流川有些細微的改變,對他不再處處防備。

  一定是阿牧那個大嘴巴,在流川面前說長論短了,他和流川之間並沒有
什麼事可以讓阿牧嚼舌根,要說真有什麼的話,就是他大哥和綠的事了。
   
  『嗯。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因為你對我越來越親切囉。』

  仙道不是沒感覺神經的人,他首次突破流川緊閉的心房,是在陳述流川
家血案時,從那時候開始流川拿他當朋友看待。在那之前,他們名為僱主與
保鏢,實際上並沒有任何交情。

  之後,流川拿他當朋友看待,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流川對他還是保持距
離,在流川不慎受傷的時候,甚至不需要他的關心。真不知好歹,他難得這
麼好心腸多管閒事。
   
  現在,流川面對他,雖然沒有大喜大悲的表情出現,卻已經有明顯的情
緒起伏,可見他在流川心目中,有了一丁點的地位。

  『胡說八道!』越來越不懂仙道了,剛才進房來時還是一副沒精打采的
死樣子,怎麼一會兒就又嘻皮笑臉了?也許,從他認識仙道到現在,他沒有
懂過仙道這個人。

  『我大哥和綠的事,你全知道了?』
  『嗯。』流川將手裡的玲瓏玨拿到仙道面前:『這是仙道家的東西。』
  『不。』仙道閤起流川的手:『玲瓏玨是屬於綠的,留在你身邊吧。』
既然東西已經送出去,自然沒有收回的道理。

  『阿牧說這是仙道大哥和姐姐的定情物。』玲瓏玨是仙道大哥送給姐姐
的,對姐姐而言意義重大。
   
  『當愛情已經消逝在過去的時空裡,定情物就失去它原先的意義。』無
論是睹物思人,還是睹物傷情,都教人於心不忍。

  『仙道...』流川還是不習慣,明明前一刻還有說有笑,怎麼說變就
變,一張俊臉揪得跟苦瓜似的。

  『當然囉,如果你要當做這是我們的定情物,我是不會介意啦。』呵,
逗弄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是快樂的,他喜歡逗弄流川,看流川因他而精彩十足
的表情變化,生動得叫人著迷。
   
  『我會介意!』臉皮比牛厚的傢伙!流川一怒之下差點把玲瓏玨扔出窗
外,回心一想,玲瓏玨是他姐姐惜若珍寶的東西,他不能隨便丟棄損壞!可
惡的仙道,光會耍嘴皮!再一次印證,他最討厭伶牙俐嘴的書生!!

  『別生氣,你現在應該多保重自己,可別氣壞了。』仙道笑嘻嘻的。
  『哼!』流川忿忿甩過頭,不想再看仙道的嘻皮笑臉,什麼嘛,聽仙道
說話的語氣,好像他是一個因為身體不適而鬧彆扭的小孩子。

  『你跟綠真的好像。』仙道有感而發,不只是樣貌像,連愛逞強這一點
也很像。

  『你喜歡我姐姐嗎?』流川轉頭面對仙道,問題憋在心裡不舒坦。
  『啊?你怎麼會這麼問?』仙道突然有〝大事不妙〞的預感。
  『阿牧說,你對姐姐動了凡心,要娶一個跟姐姐一樣美麗的人。』
  『可惡!他幹嘛跟你說這個!』仙道臉紅嚷嚷,這是他情竇初開的小秘
密,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他大哥和阿牧茶餘飯後打趣閒嗑牙也就算了,阿
牧居然大嘴巴告訴流川這件事,仙道保證,阿牧是存心看他鬧笑話!可惡!
這筆帳,他記住了!!

  『你喜歡我姐姐嗎?』沒得到答案,流川不死心。
  『應該這麼說,我當時對綠很有好感,有那麼一點點動心,可是,綠跟
   大哥互許終生,訂下鴛盟,很快地,這段不成熟的愛情,變成親情。
   我相信綠很快就會成為我的大嫂,我不想破壞他們,這叫〝君子不奪
   人所愛〞。』仙道動了心,卻還沒愛上。不過,仙道永遠忘不了初見
綠時,那驚為天人的震撼。

  『自圓其說!姐姐才看不上你這個一無是處的酸秀才!』哼!什麼君子
不奪人所愛,說得比唱得好聽!
  
  『你說那什麼話?!我一表人才,風度翩翩,那一點配不上綠?!』
  『你舌燦蓮花,牙尖嘴利,只會出一張嘴說大話而已。』
  『哎呀,你真的把我瞧扁了!』他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家看扁。
  『瞧扁你又怎樣?』他是實話實說。
  『你...!』仙道腦思一轉,笑得極為曖昧:『你幹嘛那麼在乎我是
   不是真的喜歡你姐姐?你該不會看上我了?』仙道知道自己很有女人
緣,現在開始該不會也有男人緣了...。

  『仙道彰!』流川火冒三丈,掄起拳道揍向仙道。
  『殺人啊!』仙道連忙跳離火線,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你那張嘴再胡說八道,我會撕爛它!』受傷體影響,流川無法追打仙
道,只能死命瞪著仙道,簡直快把仙道給瞪穿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仙道見好就收:『你肚子餓了嗎?想不想吃東
   西?』流川昏迷多時,醒來後,他沒空弄東西給流川吃,阿牧那個人
大概不會好心去服侍別人吃東西,流川恐怕連水都沒喝過。

  哼!流川傲氣比天高,賭氣不願意開口,五臟廟早就抗議多時,肚子餓
得咕嚕咕嚕叫。

  『我出去弄東西給你吃。』仙道見流川不理他、不看他,也不以為意,
逕自出去張羅吃的。
   
  流川注視仙道推門離開的背影...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仙道這個酸
個酸秀才、弱書生,全身都死光光了,只有那張嘴巴還不死!平時嘻嘻哈哈沒正
經,有時靜肅得叫人無所適從,真讓人摸不透...。
  
      ★    ★    ★    ★    ★     

  流川綠與土屋淳回到她與蒙面人打鬥的地點,尋找失物。他們由日落西
山找到月兔東昇,找一遍沒, 找到,再找第二遍,不死心再找第三遍...仔
仔仔細細地找,每個角落都不放過,還是找不到綠遺落的玲瓏玨...。
   
  『不見了...真的不見了...』綠語氣哽咽,焦急得想哭,眼眶聚
滿水氣,只怕待會兒又要哭得唏哩嘩啦的。
    
  『喂,妳可別再哭了!』土屋先聲奪人,女人的眼淚會讓他不知所措、
手忙腳亂,他不喜歡事情脫離他的掌控。

  『那玉佩對我而言意義重大!』以前她甚至不懂什麼叫哭,是彧教會她
懂得笑、懂得哭,玲瓏玨是彧送給她的定情物!綠一想到此,淚水無聲無息
順著白裡透紅的雙頰滾落...。

  『不是叫妳別哭嘛!』土屋粗聲粗氣,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我那有哭!』綠否認。
  『都成了淚人兒,還說沒有!』這姑娘真是有夠嘴硬的。
  『你欺負人!』綠指控,她不想哭,只是眼淚偏偏要掉出來而已。
  『我...』冤枉啊,大人!土屋有口難言,他堂堂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大丈夫,怎麼可能去欺負一個女流之輩?!土屋無奈嘆口氣,綠的指控讓他
找不出話來反駁:『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陪妳再找一遍可好?』土屋細
聲細氣,深怕一個不順她大姑娘的意思,又要哭得驚天動地了。土屋抬頭望
天,天色暗了,恐怕不好找,真是沒事找事做,自討苦吃...!
  
  『嗯。』綠聽見土屋允諾再找一遍,終於破涕為笑。

  好美、好美...月光下燦如蓮花的笑顏,叫土屋不由心神一蕩,從第
一眼看見她,他就知道她天生麗質難自棄,卻不知她的笑靨如此惑人心神。

  『你不是說要幫人家找玉佩嘛!』綠不由低聲埋怨,什麼意思嘛,自己
說要幫忙,結果整個人杵在那裡,跟木頭人似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是啊,要找玉佩...我們趕快找吧...』土屋心虛得不敢直視綠
的眼睛,而綠則是懸掛著玉佩一事,沒心思去注意到土屋的異狀。

  明亮的月色下,綠與土屋分頭尋找玉佩...過了半個時辰,綠與土屋
依舊遍尋不著她所遺落的玲瓏玨...。
   
  土屋擔憂的眼神頻頻關注綠,唯恐這水做的姑娘,眼淚又要如滔滔江水
一發不可收拾,得想個法子安撫她,免得被其他人瞧見了,誤以為他一個大
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子,到時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她不想結束,縱然她跟彧陰陽兩隔,她也不想結束他們之間的愛情。如
今,彧送她的玉佩,大意遺失了,她曾經以為至少可以保有彧愛她的證明,
現在玲瓏玨不知遺落在何處,她和彧之間唯一的連繫硬生生斬斷了...。
  
  『我們回去吧。』綠把眼淚往肚裡吞,再掉淚無濟於事,她從來都不是
愛掉眼淚的人,為了彧,她哭得太多,她要堅強,彧不希望看到她這樣。

  『流川姑娘...』土屋以為她不會死心,萬一真的找不到,會大哭大
鬧一場,怎麼會像現在如此平靜:『姑娘,那玉佩不是妳的重要之物嗎?』
土屋問得小心翼翼,怕用詞失當,那淚腺發達的姑娘又要淚漣漣了。
   
  『我們找四、五遍,還是找不到,這代表它不見了,被人撿走了,不管
   我們再找幾次,也是徒勞無功。』綠泛著淚光的眼,拚命吊高,強忍
住淚水奪眶,她跟自己說好,不要再哭。
  
  『可是...』明明就是一副想哭的表情,何必逞強呢?
  『公子,謝謝你救我一命,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告辭。』綠向土屋欠身
行禮後便打算離去,城內的客棧還有一個讓她掛心的人,不知他傷得如何?

  『姑娘,妳內腑受創,短期內不宜妄動真氣,天色又黑,夜路難走,妳
   一個姑娘家,實在太過危險,萬一再遇上仇家,後果堪慮...』不
知道為什麼,土屋就是無法放心,這嬌滴滴的姑娘,理應被捧在手掌心上,
被呵護,被疼愛...怎麼會孤身淪落天涯??
  
  『不礙事,城內有我的朋友。』綠不想欠下太多恩情,她無力償還。她
與彧相識,是彧在她發生危難之時,出手相救...她不想觸景傷情...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是她自己太過大意,今後她會小心注意,她有絕
對的自信,可以保護自己安全無虞。
  
  土屋注意到綠臉上些微的,不明顯的表情變化,有一點冷然,有一點倔
傲,有一點落寞,眉宇間的苦楚揪人心痛,她需要被珍視,被關懷...。
  
  『我正好有事要到城裡,在下是否有榮幸與姑娘結伴同行?』昨晚,土
屋連夜趕路,是有要事入城尋找一位朋友,他得到消息,他的朋友就在這一
帶附近,他趕夜路進城途中,無意中救了綠。
  
  『這...』孤男寡女會惹人閒話吧?綠抬眼看土屋,這位公子倒是長
得挺正派,在她受傷昏迷時,也沒有趁機胡來,是個正人君子。

  姑娘家重名譽,最怕那些蜚短流長的閒言閒語。土屋看出綠的猶豫,體
貼開口:『姑娘如果不方便的話,在下不勉強。』沒差,不能光明正大保護
她,可以暗中保護,只要這姑娘平安見到她朋友,就萬事太平。

  『無妨。』綠搖搖頭,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我們走吧,約莫一個時辰,我們就可以抵達城裡。』
  『嗯。』

  天上一輪明月,地下儷影成雙。綠一步一步慢慢走,土屋亦步亦趨緊跟
著,她無言,他也無言,耳邊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

風雪緣07--各顯神通

  夜風襲襲,寒意逼人,幾聲雞鳴啼叫,天將亮了。仙道徹夜未眠,獨自
在客棧後院涼亭裡,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苦得不是入喉的酒,是忐忑的心。
   
  忽聞窸窣輕巧的腳步聲,一流劍客的敏銳警覺,仙道犀隼的眸光鎖定屋
簷上三名不速之客:『屋頂上的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好眼力。』深沉低闇的老聲傳來,從他說話的聲音聽來,丹田之力有
勁,是位高手。

  三名黑衣人在仙道面前落定,正中者是一名半覆黑鐵面,身著黑衣裝扮
的鐵面人,列於左右的兩人,皆是黑夜行衣裝扮。

  『三位來訪,不知有何貴幹?』仙道輕揮折扇,一派瀟灑。仙道一眼認
出站在右側的蒙面黑衣人就是用子母劍傷了流川的高手。照這陣仗看來,那
名黑衣裝扮的鐵面人是他們的帶頭人,這人與流川家血案脫不了干係。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麋鹿行於左而目不斜視,好膽勢。閣下是海
   南的牧紳一?』打從一照面,黑衣裝扮的鐵面人就心裡有數,眼前這
個灑脫自如的年輕小子,有大將之風,將來..龍非池中物!!
  
  『不,我不是牧紳一。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在下仙道彰。』折
扇上頭〝樂遊人間〞的滾金字體,在仙道揮扇的動作中忽隱忽現。
    
  『仙道彰?』很陌生的名字,似乎不是江湖中人。
  『師父,那臭小子一看就是個連劍都拿不穩的文弱書生,那裡像南武林
   第一劍客牧紳一?!』隨侍左側較為高壯的男子粗聲粗氣,擺明瞧不
起書生模樣儒衫打扮的仙道。
 
  他們師兄弟敗在赫赫威猛的南武林第一劍客牧紳一手上,雖敗猶榮,要
是不幸敗在這個默默無名的窮酸書生手上,豈不笑掉天下人大牙,一世英名
毀於一旦。

  『閉嘴!』鐵面人嚇斥自己的徒兒,他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江湖,他斷
定這個叫仙道彰的儒生,絕非如外表般弱不經風:『閣下師承何處?』
  
  『安平書院。鄉下的小書院,恐怕沒幾個人知道。』大丈夫不打誑言,
仙道沒說謊,他小時候真的在安平書院念過書。
  
  『閣下一身武藝師承何處呢?』好小子!好沉穩的年輕人,將來必有一
番作為。他明知道他問得是他武藝師承何門何派,偏偏來個牛頭不對馬嘴,
面不改色,談笑如風,他第一眼看到他的直覺,果然沒錯!!
  
  『武藝?您說笑了,幾招花拳鏽腿算不上什麼武藝。』仙道揮揮手,這
名老者果然不好應付,三、兩句話是唬哢不過去的。古人說,謙遜是美德,
天花亂墜說客套話,有誰比他仙道彰更拿手,三言兩語想套出他的底細,連
窗都沒有,還門咧:『這些三腳貓功夫,是耍著玩,上不了大場面。』
   
  『如果閣下的功夫是三腳貓的話,天底下還有誰敢稱高手呢?』鐵面人
老者出手如電,攻其不備,星形暗器破空疾向仙道。
  
  仙道神色一斂,飛扇揮旋,氣勁旋迴,星形暗器在仙道面前不到三尺處
鏗鏘一聲落地:『暗器傷人未免有失君子之風!』

  仙道一眼認出那星形暗器名為〝幽冥星鏢〞,此暗器抹有劇毒,中毒鏢
者在半個時辰內會毒發身亡,因此命名幽冥。最重要的是..它曾經出現在
飛雪山莊的血案中,有數條人命即因中幽冥星鏢而毒發身亡!!
    
  『好功夫!』這等靈敏的反應,這等沉著的應對,足以名聞天下的牧紳
一、澤北榮治等高手相提並論,他究竟是誰??
    
  『你是飛雪山莊血案兇手之一?!』仙道心緒激動,面不改色。既是飛
雪山莊滅門血案的兇手,當然也有可能是害死他大哥的兇徒!
  
  『飛雪劍譜在你身上?』鐵面老者思量,難道他是流川桓的後代?!老
者殺氣騰騰,不要怪他手狠手辣,斬草要除根,春風吹又生。
  
  『飛雪劍譜不在我身上,我也不是流川家的後人,但是我立過誓,要替
   流川家討回公道。』仙道一改平日之溫和,仗手中揮灑自如的折扇為
武器,身換形移,出招又快又狠又準。
  
  『老夫眼力不差吧?你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灰黑鐵面老者身形
迅速往後移動,由左右兩名黑衣蒙面人持劍應付仙道的攻擊。

  飛雪山莊的血債,仙道彧的血恨,深仇似海,仙道出招不容情。兩名黑
衣蒙面人師命難違,招招狠辣。

  兩名蒙面人雖身手不凡,仙道卻非省油的燈,招招遊刃有餘。兩人見久
攻仙道不得,較為高大的蒙面人開始急躁,攻擊的節奏變得雜亂無章。仙道
看準時機,銳利的扇緣化出一道強勁的旋風氣流,猛厲攻向高大的蒙面人,
另一名蒙面人見狀,子母劍齊出,替同伴解去致命的危機。
   
  仙道再化一道更為剛猛凌厲的旋風氣流急掃二人,使用子母劍的蒙面人
為維護同伴閃避不及,雙掌迸裂出血,子母劍鏗鏗鏘鏘落地。

  仙道一氣呵成,轉身再出招,此時,鐵面人老者疾發數枚幽冥星鏢,仙
道分心擋下毒鏢,趁此空檔,高大的蒙面人提劍攻向仙道,仙道迅速移形換
影,避開致命劍招,高大蒙面人長劍猛烈進攻,仙道揮扇阻擋,劍氣橫掃,
折扇被長劍挑落在地。
  
  『臭小子!沒扇子我看你怎麼囂張!』高大蒙面人見機不可失,連連揮
劍攻擊仙道。
  
  『仙道,接著。』打鬥聲擾醒阿牧的睡夢,阿牧著上外衣循聲前來,見
仙道有危,迅速將手裡的劍拋給仙道。
  
  仙道一翻身,順手接過阿牧拋來的利劍:『謝啦,阿牧。』仙道橫劍胸
前,森寒熠熠的劍身,映出一張肅殺絕冷的容顏。他不喜歡殺人,並不代表
他不會殺人。

  『你們大錯特錯,沒有扇子,有了劍,我會更囂張,你們自尋死路怨不
   了別人。』仙道冷寒,殺意頓起。這些可恨的兇徒,害綠跟楓姐弟顛
沛流離多年,害大哥含恨斷魂,這些人罪無可恕,死不足惜!

  『哈哈哈!臭小子,你以為拿劍殺人跟唸書一樣簡單,你這種窮酸倒楣
   樣的書生做得到嗎?』高大的蒙面人露骨恥笑。
  『有些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恐怕連什麼叫詩詞都不知道。』仙道冷
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想在口頭上佔他便宜,再回去修練一百年吧。

  『臭小子你...你以為會說大話就行了嗎?』口頭上屈居下風,高大
的蒙面人腦羞成怒長劍出招。

  事到如今,繼續隱瞞自己的身份太過多餘...仙道利劍輕挑旋刺,劍
光迸射,迅雷不及掩耳的劍招立現:『狂風急雨。』綿密的劍招變化莫測,
疾如狂風掃落葉,還似急雨打落花。

  『這是?』高大的黑衣蒙面人,被犀利的劍招攻得狼狽不堪,一連後退
十數步,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

  使用子母劍的蒙面人忍住雙掌的裂傷,撿起掉落在地上一長一短的子母
劍,出招幫受困的同伴。

  利劍在手,仙道如虎添翼,劍式丕變,劍招立現,一道一道的劍芒如颶
風狂飆,讓蒙面人的子母雙劍再度脫手,一旋身,利劍不偏不倚刺向高大蒙
人的心窩...

  『啊!是追風劍法!』眼利的鐵面人老者認出仙道所使用的劍法是南武
林試劍大會,名揚江湖的〝追風劍〞所使的追風劍法。此劍法在名劍山莊一
戰成名,享譽武林,轟動天下。
  
  他兩名徒兒決不是追風劍的對手,鐵面人老者數枚幽冥星鏢迅速出手,
幽冥星鏢擊中利劍,仙道偏了準頭,利劍畫破高大蒙面人的肩頭,鮮血迸謝
而出。
   
  『師兄,你沒事吧?』使用子母劍的蒙面人往高大的蒙面人靠近,一面
擔心他的傷勢,一面注視仙道的一舉一動。

  『你是追風劍。』臉覆鐵面的老者來到兩名徒兒的身邊,千算萬算沒算
到,追風劍居然和流川家的後人在一起。
   
  『闖入仙道家的蒙面人,和你們是一夥的嗎?』仙道臆測,他手邊沒有
確切的證據足以證明。

  『你想怎麼樣?』
  『他啊,他不想怎麼樣。』阿牧來到仙道的身邊:『他親口允諾一個美
   若天仙的姑娘,要替飛雪山莊血案討回公道,你說他會怎麼樣?』還
有,仙道彧是他牧紳一的知己至交,這筆帳,別說仙道要清算,連他也要算
上一筆。
 
  『我要你們血債血還!乘風破浪!』仙道利劍再動,流川家的血恨,大
哥的深仇,他下殺手,不會手軟。
  
  『追風劍,牧紳一,咱們後會有期!』鐵面人老者見仙道的劍氣凌厲宏
大,運掌氣避其鋒芒,投下煙霧彈作為掩護,帶著兩名徒兒躍身離開客棧。
  
  『可惡!』大好機會,豈有平白讓血案兇手逃掉的道理,仙道欲追趕。
  『仙道,等等。』阿牧阻止仙道。
  『別阻止我。』
  『你不怕中了調虎離山計?別忘了,當年的血案兇手有四個人!另外兩
   名黑衣蒙面人,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年紀不符合,只有那名鐵面人老
   者有可能是兇嫌之一,只出現了一個,其他三個呢?』阿牧認為小心
為上。他分析得不無道理,對飛雪劍譜有興趣的人,不單那位鐵面人老者,
還有其他三名兇嫌。依照剛才那名蒙面老者的功力來推算,其他三名兇嫌的
武功大概在伯仲之間,他和仙道聯手對抗四名高手,還要保護受傷的流川,
這差事不好辦。

  『發生什麼事?』流川推開房門,睡眼惺忪,腦袋還沒完全清醒。外頭
在吵什麼?昨晚他傷重高燒,惡夢連連,整夜睡不好,打算今晚補眠養好身
體,睡沉了,卻被外頭爭吵打鬥的聲音吵醒,吵得他難以清靜入夢。
   
  『該死!』仙道氣惱得將手中利劍釘入涼亭的樑柱上。
  『仙道?!』仙道怒不可遏的舉動,讓流川剎時完全清醒。他第一次看
溫和仙道氣這麼大,最重要的是,仙道竟然有本事將一把劍準確無誤釘入樑
柱,這可不是那些儒弱的窮酸書生可以做到...。

  『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有誰來過?』流川觀察四周,有打鬥的痕跡,抬
眼望入仙道深邃的雙眼,隱隱約約覺得仙道似乎有事情在瞞著他。
  
  『阿牧,我想和流川單獨談談。』現在的情況,勢必得向流川解釋清楚
了,不好好跟流川談,以流川倔強固執的脾氣,恐怕二話不說甩頭就走。有
綠的前車之鑑,他不想再做出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一次已經夠了。

  『你們談吧,我先回房。』阿牧在回房的路上納悶不已,究竟是仙道太
過在乎流川?還是仙道受過一次教訓怕了?

  仙道見阿牧關上房門,吐口氣:『坐。』他示意流川在涼亭中石椅上坐
下。看情形,流川對他的身份起疑了,鐵面人老者三人之事押後再說。

  『你究竟是什麼人?』流川承認自己很直線條,但不是笨蛋,仙道彰不
只是仙道彰,他是誰?

  『我說出來,你不要生氣。』欸,千金難買早知道,早知道他當初就不
貪一時好玩,故意隱瞞流川他的真實身份,逗弄流川是很好玩,要是被狠揍
一頓,就不好玩了。
  
  『你說不說?!』流川銳利的眼神在說,他膽敢不說試試看,他決不善
罷甘休,否則他就不叫流川楓!!
  
  『我、我...』哎呀,仙道英雄氣短,方才對付惡徒的凜凜氣勢瞬間
消失殆盡。

  流川死命盯住仙道,渾身寒氣逼人。仙道當他是笨蛋很好騙嗎?枉費他
拿仙道當自己人,以為仙道是跟他站在同一條船上的人。

  唉,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仙道豁出去了:『我是追風劍。』仙道吊
著眼,心驚膽跳仔細注意流川的反應。

  『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追風劍。』怎麼他說實話,流川反而不信?
  『我不是說這個!』少喜少怒,冷漠寡言的流川,用力拍石桌,猛然站
起,難得氣急敗壞吼道:『你竟敢騙我這麼久,真是太可惡了!』
  
  『別這樣折騰自己。』是石桌又不是木桌,這麼用力拍下去,會痛耶,
看著流川拍紅的手,仙道的心頭肉像被刀割,真的很痛。
   
  『不用你管!』
  『流川,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騙你,我只是沒說而已,我說得
   都是實話,只是有部份的事實沒說...』仙道慌慌忙忙辯解,盼能
壓下流川滿腔的怒火,與其讓流川自虐得弄傷自己,還不如讓他被流川揍一
頓消氣,這也是他自己活該。
 
  簡直豈有此理!仙道明知道他在找追風劍,卻涼在一旁看好戲,當做沒
他的事,真是太過份了!流川握緊雙拳,一股怒氣無處可發,不經意瞥見仙
道釘入樑柱中的利劍,他旋身拔出劍,扔到石桌上...鏗鏘一響...!
  
  『流、流川...』仙道看著流川扔到石桌上的利劍,眨了眨眼,冷汗
自額上滾落,這難道是要他自刎謝罪嗎?事情沒這麼嚴重吧?!
  
  『跟我比劍!』流川需要好好打一場,發洩一下,否則難保他不會撕爛
仙道那張看了就欠揍的臉!!
   
  『這怎麼行,你有傷在身。』仙道想也沒想就開口反對,鬆了一口氣,
原來流川是要找他比劍,不是要他自刎謝罪,差點嚇死他。

  『嗯?』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仙道早就被流川砍成十八段餵狗,哪
能還站在他面前花言巧語:『這種小傷,死不了人的!』
  
  『你要比劍可以,有本事的話,我等你。不過,要等到你傷勢完全痊癒
   再比。』仙道的語氣不容拒絕,流川這麼不愛惜自己,真叫人生氣。
  『你再說一次。』渾帳!居然找藉口推辭!
  『我說得很清楚,我現在不會跟你比劍,等你傷好了,我奉陪到底。如
   果你現在硬要堅持的話,那就殺了我吧。』仙道向來隨性,竟出現百
年難見的固執,他明白自己為什麼可以為了流川輕易把性命豁出去。
  
  『笨蛋!』就算不是為了打敗追風劍的宿願,流川也下不了手殺仙道,
仙道這不是擺明吃定他,要他非〝等〞不可,該死的仙道!

  『需要我再說一遍嗎?』仙道漠視流川滿臉的憤怒:『我現在不會你動
   手,你再堅持下去也沒用,除非你要我死。』仙道這樣做也是為了流
川著想,受傷的人本來就應該好好休養,何必動刀弄劍,傷元氣。

  『哼!』流川說不過仙道,拗不過仙道,忿然耍性子掉頭回房間,以示
他無言的抗議。流川用力甩上房門,力道之大,大到整個門板震動不停。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在房裡休息的阿牧,驀地聽見一聲巨響,連
忙開門出來探探情況。

  『沒事,沒事...』仙道無奈聳聳肩,這年頭好人越來越難做了,他
處處為人設想,處處惹人嫌。

  啊,對了。黑衣鐵面老者三人之事,還沒向流川說明,如果流川知道他
一再次讓血案兇嫌跑了,不大發雷霆才有鬼,欸...。

      ★    ★    ★    ★    ★     

  天剛亮,晨霧未散盡,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多,流川綠分離多年,近親
情怯,她懷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一步步走近〝他們〞投宿的客棧...。

  他的傷不礙事吧?有仙道在,應該沒問題。見面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
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還是問他...。

  拐個彎,前頭不遠就是他們投宿的天福客棧,終於可以見到楓了...
綠一時難以控制情緒,悲從中來...他們姐弟分開了十五年,終於再相見
了...。

  『公子,我的朋友就住在前頭的天福客棧,我自己過去行了,不勞煩你
   了,謝謝你一路上的照顧。』綠不好意思再麻煩土屋,她和他畢竟不
相熟,一再煩勞別人,綠很過意不去。
  
  『嗯。今日一別,望姑娘善自珍重,後會有期。』土屋只盼這姑娘能逢
兇化吉,順心如意。
  
  『多謝公子。』
  『告辭。』土屋拱手作揖。進了城,他也該去打聽朋友落腳的地方。
  『就是她!來人啊,把她拿下!』一批蒙面人團團圍住綠與土屋,很明
顯,他們所針對的對象是流川綠。
  
  手提大刀,為首的黑衣蒙面人奉命追查流川綠的行蹤。天沒亮,就有探
子回報流川綠的行蹤,他立即率眾前來,若能順利將流川綠擒回,在師尊面
前是大功一件。
  
  『這麼多大男人欺負一個姑娘家,未免太難看了。』路見不平,拔刀相
助。這件事土屋管定了。流川姑娘內腑受創,功體尚未痊癒,他不能放一個
姑娘家置於於危險之中。
  
  『臭小子,原來是你!』手持大刀的蒙面人應該是當夜偷襲流川的三名
蒙面人之一,才會認得當夜救走綠的土屋:『來人啊,把他們兩人拿下。』
  
  『流川姑娘,妳現在不宜動武,在一旁歇著,這些人交給我。』土屋隨
手拾起地上的木棍,出手應付十數名蒙面人。
  
  土屋雖一身武藝,膽識過人,畢竟是猛虎難敵猴群,在窮於應付數名蒙
面人之際,彪形大漢手持大刀趁機橫劈而來,土屋趕忙揮動木棍,棍與刀碰
撞,迸出刺目的火花,土屋手中的木棍硬生生被大刀劈落。
  
  『公子...』土屋身陷險境,引來綠的驚呼。
  『我沒事。』土屋安撫綠的情緒,抽出綁在背上的長劍,他只想救人,
不想傷人,照這情形看來,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他只好拿出真本領。

  『臭小子,想要英雄救美也要有本事!』
  『哼!我會讓你們知道,我有沒有本事英雄救美!』長劍在手,土屋揮
劍出招,招式凌厲詭譎。
  
  土屋揮劍成氣,捲起飛沙旋風,快狠準的劍以橫掃千軍之勢攻向眾人,
威力十足:『這招叫神鷹展翅。』
  
  數名蒙面人手中的刀劍紛紛被土屋旋風似的疾厲劍法掃落在地,土屋露
出自信得意的神情:『你們這些沒臉見人的傢伙,還要堅持打下去嗎?』土
屋不打算浪費時間在小囉嘍身上,這些人再不識時務,別怪他劍下不留情。

  『打就打!說什麼廢話!』
  『嘖!敬酒不吃,吃罰酒!』土屋反手起劍,穩扎穩打,見招拆招,打
得十數名蒙面人頻頻後恨,毫無招架之力:『還不走?!』
  
  『可惡!』彪形蒙面大漢惱羞成怒,出招越顯急亂,已呈敗象。
  『哼!不知好歹!注意了,這招叫鷹揚萬里。』土屋長劍急旋前刺,看
準對方露出的破綻,除去彪形大漢的蒙面黑巾,並在他的臉頰上劃下一道傷
口,鮮血急速噴湧而出。
  
  『啊!快退!』彪形大漢顧不得真面目現人,顧不得臉上的傷口,此時
保命最要緊。
  
  在他喊退之際,忽與綠殺氣濃厚的眼神對上,彪形大漢心頭一驚,冷意
襲上背脊,冷得雞皮疙瘩全冒上來。
  
  『別想跑...啊...!』綠運起真氣欲使輕功追趕蒙面人,卻因內
腑受創,禁不起真氣運行,頓時血氣翻湧,一口甜腥的鮮血自喉頭湧出。

  『流川姑娘。』土屋及時接住差點倒地的綠:『妳不該強行運氣。』責
備的語氣裡,有更多的不捨。
  
  『他們...』綠一激動,又是一口鮮血湧出。
  『他們已經跑遠,追不上了。』
  『不...』他們是飛雪山莊血案的重要線索,她不能讓他們逃走!
  『先別管他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會有機會逮到他們。現在先替
   妳療傷,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土屋打橫抱起綠,往前頭最接近他
們的天福客棧快步奔進去,要他放這姑娘一個人,真讓人不放心...。


風雪緣08--咫尺天涯

  客棧大廳偏差的角落,不管是從廂房走出來,或從大門口進來,都看不見的死角位置。仙道和阿牧故意選擇這個位置解決早飯,不要被打擾,好好吃頓飯,才有力氣解決接下來的問題。

  阿牧、仙道、流川三人折騰一夜沒睡好。流川這幾天嚴重睡眠不足,臉色難看;仙道誤以為流川為他不答應比劍的事不開心,憂心忡忡;阿牧見仙道和流川兩人端著硬板板的面孔,識趣閉上嘴,免得無辜掃到颱風尾;三個人靜靜吃著店小二送來的早點、茶水。
   
  天福客棧是城內第一大客棧,從早上開門做生意,到晚上打尖休息,客人來來去去,絡繹不絕。

  土屋從裡頭廂房方向走出來,瞧他一臉倦容,昨晚大概一夜沒睡吧。他筆直走向櫃台:『掌櫃的。』
  
  『客倌有何吩咐。』掌櫃堆出笑臉。
  『可以派個店小二替跑一趟藥舖抓藥嗎?』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他不會去麻煩別人。現在綠隨時都有危險,那夥人不會善罷甘休,他要寸步不離守著綠,實在分身乏術,只好拜託店小二跑一趟。

  『這個...客倌,現在吃早飯的客人很多,大夥正忙,恐怕...』掌櫃神色為難。

  『這是打賞你的。』土屋不囉嗦,拿出一綻銀子放在掌櫃面前。他不是初出茅蘆不懂規矩的小伙子,這種場面見慣了,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

  『客倌,您回房歇著,我馬上差人去辦。』掌櫃眉開眼笑收下銀子。
  『麻煩你順便替我把藥煎好送進房。』土屋認為這要求合情合理,畢竟他打賞不少銀兩。
  
  『是,沒問題。客倌請回房歇著,您交待的事情,馬上給您辦妥。』他開門做生意,只要有錢什麼事都好商量。

  『麻煩你了。』土屋知書達禮,言行舉止沒擺出一副有錢就是大爺的架子。他擔心綠的傷勢和處境,交待好事情,便匆匆趕回房。
  
  『大郎,照這張藥方子去抓藥,順便煎好送到西廂院的二號房。』掌櫃隨意點名一個正在清潔桌椅的小二哥。

  『是,掌櫃的。』大郎取過藥方子:『我在想,生病的姑娘是那位公子的娘子吧,昨天夜裡他抱她進來的時候,我瞧了一眼,他娘子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大郎腦海裡不忘昨夜初見美人嬌容的錯愕,讓他三魂七魄全飛散了,一個美得讓張大嘴嚥口水的姑娘,巴不得當時將她抱在懷裡的,正是自個兒。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大美人沒你的份,安安份份做事!!』哼,癩哈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

  『想想也高興啊。』大郎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那水噹噹的大美人,但是可以幻想一下,就算窮開心也好。

  『你快去快回,客棧裡還需要人幫忙,別拖拖拉拉的。』
  『是的,小的馬上去。』


  子母劍...阿牧低頭思索...。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劍客很多,叫得出名字的劍客不少,其中能揚名武林的,不外乎擁有獨步武林的劍法,或傲視紅塵的寶劍,或其他特殊的兵器。子母劍、單鋒劍都算是劍中特殊的兵器,以子母劍成名的劍客,只有幾個人...。

  『你在想什麼?』仙道喝口茶,見阿牧心不在焉,隨口問問。仙道不著痕跡瞧流川一眼,見流川偏著頭,故意不看他,他只能在心底嘆氣。

  早上,仙道踏出房間,住在他對門的流川正好打開房門,他笑嘻嘻向流川問早,流川不理他,還賞他一個白眼,到現在都沒用正眼瞧過他。流川還在為他隱瞞真實身份一事怒氣未消,他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避著點,免得無緣無故承受流川的怒火,他承受不起啊。

  『想想有什麼線索可以追查。』
  『你想到什麼?』仙道羽扇輕搖,他猜猜,阿牧應該跟他想到同一點。
  『從子母劍下手。他和你、流川先後交過手,武功不弱,在劍術榜上排得上名。摒除其他程度不夠的,有三個人選,第一個是武園的小田龍政,第二個是豐玉的南烈,第三個是山王的澤北榮治。』阿牧抽絲剝繭分析出以子母劍法揚威武林的三位高手。

  『不只這三個人,指導他們練就子母劍的人也要算上。』仙道補充:『南烈的師父北野,是第一個使用子母劍成名於武林的人;澤北的師父堂本,自稱無論何種劍器皆能得心應手使用;至於小田師承何人,我不清楚,不過,武園和飛雪山莊有地緣關係。總算有點頭緒,我們循這條線索追查,一定可以找出真兇。』飛雪山莊慘案,大哥的仇,仙道會一一清算,血債自債,兇手一個都找不掉。

  流川不看仙道不說話,他仔細聽著阿牧、仙道嘴裡的一字一句。這次是他大意,吃了子母劍的暗虧,下一次新仇舊恨一起清算!

  『對了,你們要離開這裡嗎?』阿牧左看看流川,右看看仙道。這兩個小子在鬧什麼性子,仙道頻頻關注流川,流川擺明不理不睬,搞啥啊?
  
  『不!』仙道與流川異口同聲,兩人不約而同望向對方。仙道處處小心應付忽冷忽熱的流川,流川面無表情的臉讀不出任何心思。
  
  『你的行蹤已經曝光,再繼續留在這裡很危險。』阿牧的考量不是沒道理,飛雪劍譜和流川的性命是兇手覬覦的目標。

  『只要我姓流川,不管身在何處,他們都會找上我。』流川是單純,但絕對不笨,他明白自己本身的價值,只要他身上流著流川家的血液,只要他手中有飛雪劍譜,兇手不會一了百了就這麼算了。

  『我也不贊成流川離開這裡,綠若是平安無事,一定會回到這裡來找流川。萬一不幸出事,落入兇手的手裡,我們留在這裡,也好在第一時間見機而動。』
  『你們都這麼說了,我沒意見。』阿牧點頭,仙道說得沒錯,既來之,則安之,麻煩到手總要想辦法解決,逃避只會讓事情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流川,你有傷在身無法運氣,千萬不要一個人落單。』仙道叮嚀。流川胸前的傷口太深,一運氣容易扯裂出血,萬一遇上兇徒,凶多吉少。
  
  『不用你多管閒事。』流川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悶氣。
  『不要孩子氣,我是為你好。我不是雞婆到多管閒事的人,你的事對我而言不是閒事,真是好心沒好報。』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況且仙道有血有肉。流川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難道要他把心刨出來,流川才肯相信他是真關心他。
  
  流川抿唇,他知道仙道關心他,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像仙道一樣,處處關心他,處處維護他,他感受得到仙道的心意...他在睹氣,習慣性拒絕,並非不領情。

  『流川,不要忘記你的承諾。』仙道不懂流川突然間沉默,怕他固執己見,一意孤行,萬不得已之下,只好拿承諾來壓逼流川。

  『什麼承諾?』流川銳利的眼神直掃仙道,他和仙道之間有過承諾??
  『我說什麼你自個兒清楚。』仙道的心情很鬱悶,人家不領情,自己何苦吃飽撐著好管事。空氣突然變得煩悶躁熱,仙道揮開折扇搧起一陣涼風,正視流川:『我們協議過,你是我的保鑣,我是你的僱主...』
  
  『你究竟想說什麼?』有話直說,流川沒心情聽仙道的長篇大論。
  『你沒忘記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吧?我是你的僱主,你是我的保鏢。你有傷在身,若是有絲毫差錯,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還敢說大話要保護別人?!別貽笑大方了!!』仙道知道這麼說話一定會激怒流川,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不能讓流川出事,為了綠,也為了他自己。

  『仙道!!』仙道居然拿這件事威脅他,從來也沒有人敢如此挑釁他,簡直狗眼看人低,該死的仙道,下十八層地獄去吧!!
    
  仙道漠視流川滿腔的怒意,毫無懼色迎視流川憤怒的雙眼,空中狠厲交會的眼神,迸發出擦槍走火的火花。
   
  『咳!咳!你們何必如此?有話好好說,天氣熱得很,火氣別這麼大。來來來,喝杯茶消消火吧。』阿牧替怒火高漲的兩人各倒一杯茶,澆一澆狂燒的焰,免得他們兩人一言不和,把這家可憐的小店給拆了。

  『阿牧,你不明白。』
  『你管不著!』
 
  仙道與流川同時出聲,一人一句,兩人怒目瞪視對方,誰也不讓誰。阿牧頗為無奈,仙道遇上流川似乎失去應有的冷靜,流川面對仙道好像特別倔強不像話,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你堂堂追風劍需要人家保護嗎?』流川暗諷。
  『不管我的身份是誰,我們的主僱關係,是你親口應諾,言而無信不配為人,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仙道不怕死補上幾句,每每說上一句,就惹得流川怒火高漲,狂燒不止。
  
  『你不能左右我的行動!』流川喜怒不形於外的俊臉,罩上一層寒冰,怒氣騰騰恨不得將仙道大卸八塊。
    
  『別這麼說,反正我們沒有白紙黑字,你想毀約我也沒輒。』捉不住你泆川楓的心思,我就不是仙道彰了。激將法對這個倔強小子有一定的效用。
   
  『哼!你放心,我一定無時無刻待在你身邊保護你!』流川咬牙切齒。
  『很好,記住你說的話。』
  『不用你提醒!』流川滿腹怒火無處燒:『可惡!』拎了放置在餐桌上的寶劍,粗魯地起身,往廂房後院大步邁去。
   
  『唉...』看著流川消失的背影,仙道不由嘆了口氣。
  『他很難應付吧?』阿牧笑問,這算是大開眼戒,做夢也不敢想伶牙俐齒,瀟灑如風,鎮定如山的仙道也有拿一個人沒輒的時候。

  真的是歷史重演啊,彧在追求流川姑娘的時候,也常常像這樣,流川姑娘三番兩次甩頭走人,彧跟在後頭窮追不捨...烈女怕纏郎,最後彧擄獲佳人芳心,至於,烈男是否也怕纏郎呢?仙道,你完蛋了,有苦頭吃了!

  『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自找麻煩的事!』嗚!簡直是自討苦吃,好心被雷親!仙道依稀記得,大哥為了追求綠也吃了不少苦頭。

  『哈哈哈...』阿牧大笑:『你別這麼說,我看你挺樂在其中的。』
  『我是苦中作樂。』仙道嘴上抱怨歸抱怨,眼神仍頻頻往後院飄去,他擔心氣急敗壞離開的流川,不知道會怎麼發洩滿肚子怒火,他不懂得照顧自己,有傷在身,怕他一時意氣弄傷自己。
  
  『你在擔心他?』阿牧見仙道坐如針氈的模樣,心裡直發笑。
  『沒什麼好擔心的。』仙道嘴巴上這麼說,卻伸長脖子想看看流川會不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可惜,仙道脖子伸得再長也沒有用,他看不到流川的人影。

  『是嗎?老實承認你擔心,我又不會笑你。』仙道當他是睜眼瞎子嗎?如果不擔心的話,何必這樣探頭探腦?!

  『都說沒在擔心了。』仙道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真的不擔心嗎?』阿牧忍住笑,瞧仙道焦頭爛額的模樣,若叫〝不擔心〞,真是見鬼了。

  『不擔心。』仙道的心恐怕早就隨流川飛離,擺明在敷衍阿牧。
  『進去看看他吧。』也許是因為他們剛吵完架,仙道的驕傲的自尊,讓他拉不下臉,阿牧索性就做個好人,給他一個台階下。
  
  『也好。』好像椅子上有針刺人似的,仙道彈跳起來,飛也似的往後院奔過去。這是阿牧叫他進去看看流川,他才進去的喔。
  
  『哈哈哈!!』見仙道趕投胎似地飛去後院,一直將笑意憋在心裡的阿牧,終於忍不住趴在桌上放聲大笑。

  『仙道啊仙道,你這個無行浪子遇上剋星了!』太好玩了,正好現在手邊沒什麼海南的急事要處理,彧的仇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乾脆繼續跟仙道他們一路作伴,一定有更多好玩的事情發生...。
  
     ★     ★     ★     ★     ★     

  『可惡!可惡!可惡!』流川拔出寶劍任意揮砍,凌厲的劍氣將客棧後院的花草樹葉砍得翻飛零落。
   
  『混帳!』仙道,你這個殺千刀的混蛋!下地獄去吧!
  『你當心一點,別忘了你身上有傷。』仙道阻止流川出劍,怒聲責備的語氣中夾帶更多的不捨與心疼。
  
  『不用你管。』流川掙開仙道的手,不領仙道的情。
  『你的事,我怎麼能不管?』仙道輕聲細語,一反方才的怒目相向。
  『哼!』他不是三歲小孩,不需要人哄。
  『不要鬧脾氣了,我真的很擔心你。』仙道不願見到流川受傷,那種惶惶不安的心情,承受一次已經夠了。
  
  流川垂下頭,咬住下唇,倔強得不願意開口同仙道說話。人非草木,熟能無情,仙道對他的關心,他感覺得到。
  
  『昨天那些蒙面人再次來襲,沒拿綠來威脅你交出飛雪劍譜,可見綠吉人天相,沒有落在他們手中。綠一定會到這裡找我們,如果讓她見到你傷痕累累,她會不傷心、不難過嗎?』仙道動之以情,盼流川能珍重自已,為了綠,也為了他。
  
  『我知道。』流川的聲音跟蛟子的叫聲一樣大。
  『喏,別再生氣了,氣壞身子不划算。你安心養傷,血案一事我們從長計議,欲速則不達,慢慢來。』仙道仔細觀察,見流川神情冷淡,稱不上溫和,也不再怒眉橫豎,心想流川大概氣消了:『我們和解好不好?』

  『不好。』他沒有那麼好說話,偏不讓仙道稱心如意:『你答應我一件事,我才答應和解。』
  『什麼事?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答應。』
  『這話是你說得喔。』
  『對,我說得。』仙道信誓旦旦。仙道狐疑,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麼覺得流川清亮如秋水的眸子閃爍狡黠的眸光。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仙道,和我比劍。』流川計謀得逞,萬分得意。
  『這件事我現在不能答應。我說過,等你的傷勢痊癒後再說。』喲,流川這小子是過於單純了點,還不笨嘛,懂得用話來設計他。

  『你說謊!』流川控訴:『你說只要你做得到,你一定答應!』比劍這種小事,對追風劍仙道來說易如反掌。

  『我是這麼說沒錯。我沒有拒絕你,只是現在不能答應。你負傷在身,就算我贏了,也贏得不光彩。』想跟他仙道比口才,流川你還太嫩了點,多練個幾年再來吧。
  
  『你擺明唬弄我。』笑話!仙道穩贏嗎?!
  『流川,我是用心良苦為你著想。你現在一運氣,傷口很容易裂開,你的傷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好?血案兇手就在附近,他拿什麼去應付他們?命只有一條,一旦失去性命,就等於失去一切,永遠別想報仇雪恨。我答應和你比劍,就一定做到,現在時候還未到。』仙道苦口婆心,真不明白自己那裡不對勁,死活放不下這小子,把他看得比自己重要。

  『哼!』流川沒忘記仙道那張嘴有多厲害,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你還是不願意和解嗎?』仙道越來越搞不懂自己,幹嘛放下身段,處心積慮討好流川?記憶裡,他未曾對任何人如此低聲下氣,百般討好。
  
  『我不是小孩子,不會計較這些小事。』流川要證明他長大了,不是又任性又愛耍脾氣的小孩。仙道度量恢宏,他當然不可以輸給仙道。
  
  『真的不生氣了?』
  『囉嗦,不生氣就不生氣,還分什麼真的假的!』
  『這就好。』仙道放心鬆口氣:『你待在客棧裡養傷,我和阿牧到街上晃晃,看能不能探到消息,即使是蛛絲螞跡也好。』
  『我也要去。』
  『不行,你應該好好休息,不宜奔波。』仙道說這話是有些氣惱,氣惱流川不懂愛惜自己,枉費他說乾了口水。
  
  『你不讓我跟,我自己去調查。』流川不是神經大條到沒感覺,他知道仙道關心他、擔心他。可是,追查血案兇手刻不容緩,就算他留在客棧,他心頭牽掛,無法安心養傷。
  
  『好吧。』仙道妥協,他不放心流川一個人落單:『我們三個人一起出去調查。不過,你先答應我,不能單獨行動,要是舊傷復發,痊癒的時間會拖得更久,你也不想吧。』
  『我知道。』這個仙道比女人還吵耳,真愛教訓人。
  『嗯。』得到流川的口頭允諾,仙道舒口氣:『我們和阿牧會和吧。』仙道在心裡對自己發誓,他絕對不會再一次,讓流川在他面前受任何傷害。

      ★    ★    ★    ★    ★     

  土屋運功穩住綠氣血衝擊的血脈,隨後交待店小二去抓藥,他徹夜未曾上的雙眼,有些疲憊,又擔心綠的傷勢,只好趴在床沿小憩。
  
  『唔...』綠口中發出囈語,長捲的睫毛顫動,隨後緩緩張開雙眼。映入眼廉的是陌生的環境,心頭一陣不安,在撇見床畔閤眼淺眠的熟人後,才放下一顆不安的心,土屋君又救了她一次。

  『妳醒了。』土屋沒有完全入睡,聽見綠的囈語,睜開眼看綠有什麼需要,欣喜地見到綠甦醒過來。

  『土屋,謝謝你三番兩次搭救。』如果沒有土屋,恐怕她現在已經魂歸離恨天,見爹娘去了。

  『客套話不用多說,我們是朋友,應該互相幫助。』
  『是我給你惹麻煩了。』
  『別這麼說,妳儘快把傷養好就行了。』
  『嗯。』綠微笑點頭:『對了,這裡是那裡?』
  『天福客棧。妳在客棧外頭昏過去,為了第一時間替妳運功療傷,只好先送妳進來這裡。』
  『天福客棧...』是仙道、楓弟他們所住得客棧,萬萬想不到她與他們竟會在因緣際會下,同處一個屋簷下。

  『怎麼?有問題嗎?』
  『不是的...』客棧嘛,那兒不都一樣。
  『流川姑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妳說過妳朋友就住這兒,需要我替妳去找他們過來嗎?』
  『不,等我傷好一點,我自己去見他們。』這麼多年不見楓弟,她不要楓見到病懨懨的自己,也不要阿牧、仙道為自己擔心,即使失去了彧,她也可以照顧好自己。

  『嗯。』
  『這家客棧住著我的好朋友和失散多年的親人...』綠百感交集,悲從中來。她想念縈繞心頭的楓弟,想念豪邁粗礦的阿牧,想念談笑風生的仙道,真的很想念他們...最想念的,是那個永遠離開她身邊的彧...。
  
  綠卸下堅強的面具,鼻頭發酸,淚水撲涑涑地流...彧,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
  
  土屋無語。流川姑娘身上,一定發生過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心酸往事,他默默取來水盆裡原本替綠冰鎮退燒的老巾,擰乾遞給綠,讓她擦式奪眶而出的淚水。
  
  『土屋,對不起,可以請你把你的胸膛借給我嗎?』綠淚汪汪的眼滿滿是哀求。請你暫時代替彧,讓我再脆弱一次,哭然之後,我會更堅強去面對不可知的未來。
  
  『當然可以。』是男人,都禁不起美若天仙的綠,汪汪淚眼的哀求。
  『你是一個好人。』綠撲入土屋的懷抱,一個久違的溫暖,悲傷得淚如雨下。

  多久了?多久不曾有個厚實的臂膀保護她在懷抱中,久到她已經記不起那樣的安全與溫暖...。
  
  這天仙般美麗的姑娘,究竟獨自承受了多少壓力?土屋聞著與綠一同入懷的芬芳香氣,大手輕撫綠纖弱的背,給予適當的安慰,任憑綠淚溼他的衣襟...。

風雪緣09--久別重逢

  阿牧、仙道、流川三個人在大街上轉一圈,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三人回到客棧,選擇守株待兔這個消極的作法。
   
  『照我看,那些蒙面人所屬的組織規模不小,否則我們不可能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大太陽底下四處奔波實在辛苦,阿牧一坐下,連喝兩杯涼水入腹。
  
  『消息完全被封鎖...』仙道沉吟,有權有勢才能隻手遮天:『牧,城北有家武館,是山王的分館,我們待會兒去拜訪他們吧。』山王的澤北榮治,子母劍法雄威凜凜,北武林試劍大會上未逢適手。
  
  『也好。我們光明正大送上拜帖,登門造訪。』阿牧此次出遠門,帶了幾張師父高頭親筆書寫的拜帖,正好派上用場。

  『綠一直沒消沒息,真叫人擔心。』仙道為下落不明的綠憂心忡忡,往好的地方想,目前危急萬分的情況,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可以大膽猜測她沒有落入敵人手中。
  
  土屋來到櫃檯。藥補不如食補,趁流川姑娘小睡,他想吩咐店小二準備一些補氣血的食材給她食用。
  
  阿牧坐的位置,正好面對廂房的走道,進出後廂房的每一個人看得一清二楚:『土屋。』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土屋循聲望去,不由喜出望外。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得到消息,阿牧在這附近出現,他要找阿牧,在此遇他,太好了:『阿牧,我正要找你。』

  『你找我?什麼事?』阿牧立足江湖多年,廣交英雄豪傑。四年前與仙道彧一同結識豪氣干雲的西武林第一劍客土屋淳。三人仗劍江湖,三尺青鋒管盡天下不平之事,他們曾經一起同生死,共患難...。
  
  『土屋,算算時間,我們有三年多沒見了吧。』仙道先向土屋打招呼。仙道依舊一身儒衫,與幾個江湖氣息頗重的劍客在一起,相當不搭襯。

  『仙道,你也在,正好。』土屋一見仙道,就想起彧:『你們告訴我,彧怎麼會...』土屋與仙道彧親如兄弟,彧的武功怎樣,他比別人更清楚,兩個人單打獨鬥,不可能有人可以贏過彧,連他也不例外。

  兩年前,土屋的師父病重,他拜別阿牧與仙道彧,趕回武館。土屋不分日夜守在病褟邊,照顧師父,克盡為人弟子的孝道。師父辭世,武館的重擔落在他身上,他依照師父臨終遺言,閉關潛修師父新創劍法,務求劍法更上一層樓,完成師父的遺願。

  半年前,他接獲彧即將成親的消息,計劃參加西武林試劍大會後,便啟程前往仙道家,參加彧的婚禮。誰知事隔三個月,試劍大會落幕,傳來彧身亡的消息,他震驚不信,匆忙回到武館交待一切鎖事,然後日夜兼程趕往仙道家,他慢了一步,仙道彰與彧的未婚妻相繼離開。
  
  土屋在仙道家找不到仙道,策馬飛奔趕往陵南武館,陵南的越野說,仙道已經離開武館超過一個月。土屋立即轉道海南武館找阿牧,海南的清田告訴他,他們大師兄半個月前便離開武館了。幸好,土屋派同門師兄弟留意阿牧與仙道的行蹤,三天前,他接到飛書,發現阿牧的蹤影,他以流星趕月般的速度趕來...。

  仙道與阿牧互望彼此一眼,兩人同時將視線投向土屋,彧的死,他們同樣沉痛莫名,尤其是仙道,大哥驟逝、綠不告而別,是他胸口永遠的痛。
  
  『劍術界前輩流川桓,你應該不陌生吧?』仙道幽然開口,要說明他大哥的死因,不得不提流川家的滅門血案。

  『當然,飛雪山莊滅門血案驚動武林萬教,江湖上走動的人都聽過。』十多年前的慘案,土屋曾經聽師父說起。

  『我無緣的大嫂正是飛雪山莊的遺孤,兇手要斬草除根...』
  『還是由我來說吧。』阿牧截斷仙道的話,失去親人的痛無法抹滅,往事歷歷,不堪回首,回首一次痛一次:『彧與流川姑娘郎才女貌...』
  
  阿牧緩緩陳述那段悲痛的過往,流川姑娘這四個字在阿牧口中反覆說了十數次,或許是大家都沉浸在傷痛裡,土屋毫無所覺,沒將阿牧口中的流川姑娘,與他無意中救助的流川姑娘,聯想在一起。
  
  『你們還是追查不到流川姑娘的下落嗎?』土屋焦急,他急公好義,與彧肝膽相照。流川姑娘要是不幸出了差錯,彧死不瞑目,她是彧用性命去保護的重要人兒。

  『沒有。』阿牧搖頭。如果有流川姑娘的下落,他們三個人也不用待在客棧裡乾著急,什麼事都辦不了。
  
  『你們完全沒有血案兇手的線索嗎?』土屋查問,這事他管定了,單憑他和彧的交情,那些兇徒就該成為他的劍下亡魂!

  『子母劍是目前唯一的線索。前天夜裡,一名使用子母劍的高手,連同他的伙伴,結夥搶奪飛雪劍譜,傷了流川。』這事,仙道不會善罷甘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山水有相逢,大家走著瞧。

  『流川?』土屋一頭霧水!那個流川?不是說沒有流川姑娘的下落嗎?
  『啊!忘了跟你介紹!』阿牧見土屋搞不清楚狀況,才想起流川與土屋互不相識:『這位是流川姑娘的胞弟流川楓;這位是土屋淳。』

  太過專注於事情的發展,土屋此時才意識到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存在。再加上,流川從開始到現在,一直低頭不發一語,差點就讓人遺忘他的存在。
   
  『流川姑娘?!』土屋看清楚坐在他左側的流川,猛一看,他還以為是躺在床上下不來的流川姑娘。

  『呵,他雖然貌美如花,卻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當他是姑娘,小心他拳頭不長眼。』仙道涼在一旁,等著看戲。
  『仙道,你找死。』該死的仙道,幹嘛跟著別人三番兩次戲弄他,真以為他對他狠不下心,下不了重手?!

  『原來你不是流川姑娘啊。』是男人獨特低沉的聲音,男女有別,土屋頓時恍然大悟。只是,世上怎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等等,土屋你說得那個流川姑娘...』阿牧和土屋有相同的經驗,也曾經把流川楓誤認為流川綠。

  『我在城外樹林裡,救了一位姑娘,她姓流川,叫...』
  『流川綠。』不等土屋把話說完,阿牧與仙道異口同聲驚呼。阿牧、仙道、流川三人都鬆了一口氣,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你們怎麼知道?』他們有千里眼順風耳不成?!土屋回心一想:『難道...』不會吧?!這樣的巧合,未免太過離譜,他救助的流川姑娘居然是他好兄弟〝彧〞未過門的妻子!!
  
  『綠她現在怎樣?』仙道焦急詢問綠的情況。
  『內腑受創,傷得不輕。你們放心,我替她運功治療,已經不礙事,好生調養,就能復原。』土屋耗費一天一夜,輸真氣救她,若是再救不活她,枉他號稱西武林第一劍客。
  
  『我要去看她。』仙道情緒激動,她是大哥最牽掛的人,他必需親眼看見她平安無事。

  『跟我來。』土屋先起身,仙道與流川並肩跟上,阿牧墊後,四人一同走向廂房。
   
  他們從土屋那裡知道,綠好不容易在惡夢糾纏後安然入睡,他們怕擾醒綠,四人輕手輕腳走進房裡,探望躺在床上的綠。

  流川望著床上那張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容顏,臉色蒼白,連在睡夢都蹙緊娥眉...她身上流著和自己相同的血液,她的痛只有他最瞭解。

  『她是怎麼受傷的?』仙道自責不已,瞧綠傷得這麼重,他有何臉面向黃泉之下的大哥交代。

  『對了,就是子母劍!那些黑衣人應該就是你們遇上得那夥人!』土屋抵達時,正巧看見流川姑娘被手持子母劍的傢伙,和他的伙伴連手所傷。

  又是他們!流川咬牙握拳,新仇加舊怨難善了!流川的眼睛沒離開躺在床上沉睡的姐姐,他要兇手以血還血,來祭祀父母親在天之靈!

  綠的額上不斷冒出冷汗,口中夢囈連連:『娘...爹...』綠皺眉搖晃臻首:『彧...不要死...我需要你...不要扔下我...』

  姐姐...流川不由自主握住姐姐的手,這些年她是怎麼過的,是不是像這樣,常常做惡夢,不得安眠。

  『真可憐。』土屋感到心酸:『我照顧她這兩天,她天天做惡夢。』土屋忘不了她哭倒在他懷中,哭得肝腸寸斷,活脫脫像個淚人兒。

  仙道一瞬也不瞬看著綠和流川,綠纖弱的雙肩怎麼擔得起千斤重的血海深仇?依流川的個性,他一定會擔負所有的責任,單憑他如何一肩承擔?

  綠長長的睫毛顫動,將要甦醒。綠緩慢睜開雙眼,映入眼底的是一張跟自己相似的容貌...綠震驚...無法置信...。

  『你是...』綠半坐起身,她的手顫顫競競摸上那張相似的臉,眼眶剎時蓄滿淚水,不用說明,他們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姐姐。』
  『楓弟。』

  綠與流川相擁,綠的淚水不受控制滑落雙頰。太好了,她的弟弟平安無無事,當她看見子母劍沒入流川的胸腹,那一刻她差點停止了呼吸。

  『流川姑娘,見到妳沒事,我就放心了。』阿牧鬆口氣,萬一流川姑娘有個三長兩短,他這輩子大概沒勇氣再站到彧的墓前。

  『阿牧...仙道...』綠放開流川,淚眼凝望站到床邊的阿牧與仙道,再見故人,恍如隔世:『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他們應該不知道她也住進這間客棧。

  『天下事無巧不成書,土屋和我們是舊識。』阿牧盡量避免提起彧,免得流川姑娘悲從中來。

  『原來如此。』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其實想想也不奇怪,江湖上成名的劍客數來數去就那幾個,會互相認識並不稀奇。

  『綠,妳不該不告而別。』仙道薄責綠,她不想拖累他,他懂。可是,他無法眼睜睜看她一個人獨闖龍潭虎穴。

  『對不起,仙道。』她知道仙道關心她。她不想再有人跟彧一樣,為她犧牲性命,她的血海深仇她自己報。

  『我說過,這已經不是妳一個人的事。』在仙道彧為救流川綠而自我犧牲之後,這件事,仙道已經不能置身事外。
   
  『有仇有恨,我自己承擔。』流川憤然,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幫助。
  『我不是要替你報仇,我是要為我大哥雪恨。』仙道摸清流川的性子,為流川家報仇也行,為他大哥雪恨也罷,反正結果是一樣的。

  『這樣子好了,我和土屋拿拜帖登門造訪山王分館。流川,綠姑娘,你們留在客棧養傷,仙道你留下來陪他們。』阿牧不看在他與綠相識一場的交情,也要看在他與彧相知多年的情份,插手此事管到底。

  『不,我去調查。』流川不喜歡欠下人情。
  『流川姑娘和你都有傷在身,養好傷再談其他,你自己若是保護不了自己,徒增麻煩而已。』阿牧看不慣流川的逞強,人的性命只有一條,一旦失去性命,任何事都做不成,遑論要報仇雪恨,等下輩子吧。

  『流川,留下來養傷,也好幫我照顧綠。綠內腑重創,功體大損,不宜妄動武力,我怕有什麼突發狀況,我一個人應付不來。』仙道以退為進勸說流川,〝哀兵政策〞對嘴硬心軟的流川萬試萬靈。
  
  『是啊,你留下來照顧綠。如果山王和血案真有牽扯,由我和阿牧兩個局外人出面,他們比較不會有戒心。』為了與他有八拜之交的彧,也為了眼前嬌弱堪憐的綠,行俠仗義的土屋無法置之不理。

  流川沉默。他們說得他都懂,衝動行事不但辦不了事,還會拖累別人,只有養好傷,他才能為所欲為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我們走了,你們留在客棧等消息。』即使有仙道和流川照顧綠,土屋還是無法全然放心:『綠姑娘,好好照顧自己,多休息。』土屋臨離開前想到:『對了,我吩咐店小二燉一些補氣血的食材,妳記得多吃點。』
  
  『我知道了,謝謝。』綠銘感五內,土屋處處為她設想周到,比她還懂得照顧她自己。
  
  目送阿牧和土屋離開後,仙道見綠緊緊握住流川的手,流川低頭不語。仙道清清喉嚨:『我出去外面,有事叫我。』他會盡其所能守護他們姐弟,不讓他們任何一個人受傷害。

  啊??流川姐弟不明所以盯著仙道看。

  仙道忙解釋:『你們多年未見,一定有多心裡話要說,我在不方便。』仙道體貼他們,怕他一個外人在,他們會覺得尷尬。
   
  『仙道,我從來沒當你是外人。』她與彧互許終生之時,她已經把仙道當親人來看待,仙道就像她另一個弟弟。
  
  『我知道。』仙道抬眼看流川,流川也看著他。仙道是怕流川會彆扭,不習慣:『你們聊,我去瞧瞧店小二燉煮的食材弄得如何?』

  仙道離開後,綠感慨萬千:『他還是老樣子。』他們兩兄弟這點很像,他們在意的人,他們會細心體貼去呵護:『楓,你和仙道是怎麼認識的?』

  『前不久在某家客棧...』

  楓尚在強褓,被迫與綠各分東西,他對綠沒有任何印象;綠知道自己有個弟弟,失散後她多年尋尋覓覓,終得得償所願。

  楓與綠一開始的談話,生疏有禮,一問一答...也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使然,楓與綠漸漸感受到不可思議的溫暖,開啟心扉...。

      ★    ★    ★    ★    ★     

  流川閤上房門,本想回房歇息,路經後院,見仙道待在涼亭內,沒多想其他,流川跨步進入涼亭,坐在仙道的對面。
   
  『綠呢?』仙道收起折扇。
  『我餵她吃完東西,讓她睡了。』姐姐的氣色很差,需要多休息,若不是她硬拉著他問不停,他不會打擾她太久。

  『那就好。』仙道點點頭,放寬心。姐弟就是姐弟,談個話就談了近一個時辰,平常流川像隻蚌殼,要他開口很難。

  『她問了我很多事。』太多情感衝擊而來,流川窮於應付,他想找個人說說話,仙道是不二人選。

  『這些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掛念你,當然會想知道你的事。』
  『她對自己的事,隻字未提。』仙道說過,她時常在半夜被惡夢驚醒,然後失神睜著眼睛,一夜無眠到天亮。就像剛才探望昏睡的她,她也是頻頻冒冷汗,皺著秀眉不停夢囈。姐姐為什麼不向他訴苦,他不值得依賴嗎?
   
  『她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你受難。』綠一直很慶幸,血案發生時,流川還不懂事,學不會記憶那種悲慘。

  『她是個女人。』血海深仇她不該一肩擔下,他身為人子,是頂天立地的男人,那合該是他要承擔的。

  『這無關男人或女人,你們看待彼此的心情相同,你想保護她,她想保護你。』而我,想保護你們。這句話,仙道留在心底,沒有說出口。
  『謝謝你。』這句謝謝,流川早該跟仙道說了。
  『我們之間無需言謝。』仙道面露笑容,流川脾氣太硬,終於放開胸懷接受他,以後他們就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人。

  『哼!我們之間沒熟到那種程度!』流川心裡認同仙道,嘴巴不鬆口。
  『綠她說沒拿我當外人,我當然拿你當自己人。』
  『臉皮比城墻還厚,誰跟你是自己人。』
  『不要這麼說嘛,真無情。』仙道喃喃抱怨自己的委屈,說著說著便纏上流川,聲音抽抽噎噎,像受盡欺凌的小媳婦。

  『你少來!我沒笨到再被你騙!』流川不吃這一套。哼,仙道學人家裝什麼哭,連半滴眼淚都沒有,他這人最會扮豬吃老虎,想當初,他真的以為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萬萬沒想到,他是名揚天下的追風劍。

  『啊?你還在記恨啊!』
  『那當然。』也怪不得流川會被唬弄過去,一身儒衫的仙道,活像個與世無爭的讀書人,一點江湖氣息都沒有。

  『流川,從今而後無論任何事,我不會再瞞騙你。』不用指天立誓,仙道說得出,做得到。

  『你幹嘛突然那麼正經?!』不曉得何年何月何日,流川才會習慣仙道說風風來,說雨雨來的調調。

  『你真難侍候,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是你太刁鑽。』
  『我們一個難侍候,一個太刁鑽,真是天生一對。』
  『胡說什麼!你說誰跟你天生一對?!』天生一對?這不是用來形容夫妻、情人的話嗎?!

  『你幹嘛那麼敏感!』仙道察覺流川想歪了。冤枉啊,大人...這叫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哼。』流川懶得說。口舌之爭,十個流川楓比不上一個仙道彰。
  『你啊,心思太單純了。』仙道笑出聲。流川一直保持這樣的單純沒關係,他會待在他身邊,替他瞻前顧後。

  『是你想得太複雜。』
  『也許吧。』仙道笑容不減,能這樣和流川閒話家常挺寫意的。

  仙道看著流川,流川看著仙道,視線膠著在彼此身上。不用說話,他們從對方的眼神裡便可以讀出,他們有相同的心思,但願大仇得報後,他們的日子也能這樣輕鬆愜意。

風雪緣10--陰謀怪習
  英挺的藍衫儒生,風神俊朗,眉眼、嘴角含笑,笑容溫若朝陽;冷豔的白衣劍客,丰采俊逸,凜冽、冷然如冰,冰寒如罩霜雪。

  趁綠熟睡,仙道學過河洛之術,擺設簡單的五行八卦陣法,阻隔旁人靠近綠的房間,並叮嚀店小二不可任意打擾。然後,仙道拉著流川上街,流川百般不願,奈何拗不過仙道如八爪章魚般的纏人功夫,不得已乖乖跟仙道上街。

  『我們要去那裡?』流川聲音冷冷的。一下子要他專心養傷,一下子硬拖著他上街,是在耍人啊。阿牧和土屋去山王分館查探消息,他們兩個又出門,獨留姐姐在客棧裡,雖然仙道設下陣法,他還是放不下心。

  『陪我去回春堂抓藥。』仙道跟店小二打聽過,回春堂是城裡最大間、藥材最齊全的藥舖。

  『抓藥做什麼?』流川皺眉頭。仙道又不是大夫,別鬧了。
  『仙道家有不外傳的秘方,專治內腑創傷,對綠的傷勢很有用。』仙道偏頭看著流川線條如刀削般俐落俊美的側臉,唉唉唉,他們姐弟是生來折磨他的,三不五時弄得自個兒傷痕累累、體無完膚,他會心疼,他會不捨,傷在他們身上,不如傷在自己身上。

  流川無言以對。男子漢大丈夫抓藥這種小事還要人陪,虧他還是大名鼎鼎的追風劍,說出去貽笑大方。

  『我怕你胡思亂想。我看得出來,你每次看到綠都很自責,自責自己為什麼在綠孤單無助,最需要人幫忙的時候,你都不在她身邊。』仙道收斂笑紋。他懂流川沉重的心情,他不願見到悶悶不樂的流川。
  
  流川默然垂眼。仙道的關懷,教他倍覺溫暖。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仙道,如此輕易懂他的心情,關心他的情緒起伏。
  
  『時也,命也,非你所能改變。發生那些不幸的時候,即使你在綠的身邊,或許並沒有任何幫助,又或許讓事情變得更糟也說不定。』仙道輕揮扇,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追悔過去無濟於事,應該勇敢面對未來。

  『你倒是看得開。』流川反唇相譏。
  『是你太執著,凡事看開一點比較好。』仙道聳聳肩,不在意流川的譏諷。他知道流川是有口無心。

  『哼。』流川冷哼,索性閉上嘴。他認輸,論口才,他遠比不上仙道。
  『我有時候,覺得你真的很孩子氣。』仙道笑笑,流川畢竟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你在找死。』流川劍眉橫豎。仙道欺他年紀小,自以為自己多大,昨天他從姐姐口中知道,原來仙道只大他一歲而已,真教人深受打擊,仙道待人處事很圓滑,看起來很成熟。

  『我如果死了,你會很難過...』仙道挑挑眉,笑得好不得意。
  『我會放鞭炮慶祝。』流川故意唱反調。一個大男人說話噁心吧啦,真不像樣。
  
  『你口是心非。』仙道心情很好。
  『你不說話會死嗎?』
  『如果有一天沒有人在你身邊說話,你會覺得很孤單寂寞。』
  『我不會寂寞。』流川早已經習慣一個人,就算沒有人陪伴,又怎樣。
  『一個人就是孤單,寂寞總是伴隨著孤單而來。』
  『囉嗦!』可惡!可惡!流川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明知道自己的嘴上功夫遠遠不及仙道的十分之一,何苦跟著他口沬起舞,簡直自找苦吃。

  仙道與流川先後跨進回春堂大門。仙道一眼望去,各式藥材齊全,不愧是城裡首屈一指的藥舖。

  流川跟著仙道走向櫃檯,有個人剛好抓好藥,匆匆忙忙轉身離開,與仙道、流川擦身而過。

  『老闆,麻煩照這單子,抓三帖藥給我。』仙道將藥方單拿老闆。仙道見桌上有張紙,估量應該是前一位客人留下的藥方,好奇心驅使下,仙道拿起藥方觀看。瞬間,仙道臉色大變,倏地捉起流川的手:『我們走!』
   
  『藥還沒拿啊!』
  『老闆,銀兩先給您,我們待會兒再來拿藥。』仙道留下銀兩,急忙拉流川奔出回春堂。
  
  人呢?仙道東張西望,街上人來人往,就是沒見到剛才在回春堂與他擦身而過的人...。

  『你在找什麼?』
  『你看這張藥方子。』仙道把剛才在桌上那張藥方紙遞給流川。
  『這張藥方子有什麼好看?』流川對藥理一竅不通。
  『這是治內傷與刀劍創裂傷的藥方,照這單子看來,足可配十帖藥,你認為誰需要服這帖藥?』仙道一邊解釋,一邊四處張望。
  『是他們!』流川是聰明人,一點就通。

  血案相關的黑衣人,雖高手齊聚、人多勢眾,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衣人與他們幾回答對戰,非但佔不了便宜,還弄巧成拙,黑衣人個個都受了傷。

  『我們跟著抓藥那個人,一定可以查到線索。』仙道眼一亮,他看到那個人了:『我們走。』

  仙道與流川施展輕功,追上方才到回春堂抓藥的人,兩人不動聲息,隱暱行蹤,神不知鬼不覺跟在那個人後頭...。

      ★    ★    ★    ★    ★      

  仙道與流川不露痕跡跟著那個人來到一間不起眼的大屋,那個人要進屋之前,特地轉過頭左右張望,確定自己沒被人跟蹤,然後才進屋。
   
  仙道與流套話不多,一蹬躍上屋簷。兩人無聲無息在屋脊行走,見那人進入不廳,兩人隨即在大廳正上方的屋頂停下,仙道小心緩慢取下屋頂的瓦片,一探究竟...。
    
  『大師兄,二師兄,我把傷藥抓回來了。』
  『嗯。你先下去煎藥,大家等著用。』

  那個人口中的大師兄右手虎口有裂傷,二師兄則是左右手虎口都裂傷。仙道可以斷定這兩個人是黑衣人之二,左右手虎口裂傷的二師兄,大概就是那名使用〝子母劍〞的高手。
   
  這兩個人很面熟,仙道以前一定見過他們。靈光一閃,仙道記起這兩個人的身份。仙道的唇貼近流川的耳旁低訴:『他們是岸本實理和南烈。』

  『你認識他們?』
  『豐玉武館的岸本和南烈都是頂尖高手,劍術界若要排名人榜,他們一定榜上有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天夜裡,灰黑鐵面覆臉的老者,就是他們師父北野。』能請得動南烈的人,只有北野。這間屋子裡有多少人?仙道思量過後,決定按兵不動看他們在搞什麼鬼!

  『哼!』流川提劍運氣,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沒辦法做到像仙道一樣平心靜氣。

  『慢著。』仙道眼明手快捉住流川握住劍柄的手:『冷靜一點。』
  『我沒辦法冷靜。』流川試圖掙脫仙道的手。流川怕驚動屋裡的人,不敢使勁,一時之間竟無法掙脫。

  『不要輕舉妄動!以南烈和岸本的年紀,不可能參與當年的血案。有問題的人是他們師父北野,北野不在,現在出手會打草驚蛇。』仙道不想為爭一口氣而斷了線索,欲速則不達,沉冤未雪等那麼多年,何在在乎這短短的一時三刻。

  流川悻悻然停止掙扎,仙道所說不無道理,擒賊先擒王,否則辛苦大半天,還是白費功夫。

  所幸,仙道與流川雖有小爭執,並沒有驚動下面的人。岸本與南烈持續他們之間的對話。

  『南,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師父為什麼要搶奪飛雪劍譜。』
  『只要師父有令,我會不擇手段完成,不用問為什麼。』南烈檢視虎口的裂傷,有些失神,他自習武以來,從未如此落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話半點不假。

  『你啊,從小就把師父的話奉為聖旨,從不違背。』眾師兄弟裡,師父最疼的是南烈,南烈也唯師父之命是從。

  『那兩個人是飛雪山莊的遺孤,飛雪劍譜在他們其中一人身上,兩個人武功都不弱。流川身邊有牧紳一和追風劍兩大高手在,我們沒必要硬碰硬,派人去打聽那位姑娘的下落,我們從她身上下手。』南烈想起那兩張面貌相似的美麗容顏,他聽師父說過,他們的娘親是當年武林的第一美人,果然有優良的遺傳。

  『不用你交待,我已經派人去查。』岸本辦事效率高又主動,不會交代一事只做一事:『對了,那個追風劍的來歷你知道嗎?』有本事打傷他們,不是普通的小角色,單聽追風劍這個響亮的名號,就不是平常人擔得起。

  『南武林試劍大會上的高手,身手不凡,一路過關斬將,卻在決戰前離去,沒機會對上牧紳一、藤真健司等高手。』南烈奉師父北野之命,留意各門各派的動靜,追風劍旋風狂掃南武林,這事鬧得沸沸揚揚。

  『流川是飛雪山莊的遺孤,風光一時的飛雪山莊在十幾年前慘遭滅門,這件事該不會跟師父有關係?』
  『沒憑沒據!不准胡言亂語!師父子母劍在手,打遍天下無敵手,不可能覬覦飛雪劍譜!』南烈義正嚴詞。他從小無父無母,流落街頭受人欺侮,是師父一手帶大他,教他武功,師父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

  『那你說,師父為什麼要搶飛雪劍譜?為什麼要捉姓流川的?』
  『岸本,我說過,師父下的命令,你只管執行,不需要追根究底!就算師父他老人家真的跟命案有關係又如何?沒有你置喙的餘地!』南烈怒氣沖沖,一旦南烈直呼岸本的名字,代表他真的動怒了!豐玉武館裡,岸本雖然是大師兄,但眾人言聽計從的是二師兄南烈,再加上師父對南烈疼愛有加,岸本在南烈面前向來不敢造次。

  『好啦,好啦,你不要那麼兇。』岸本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師父是南烈心中的神,批評者死,為敵者更該碎屍萬段。

  『哼!』南烈冷哼,不予計較,不管怎麼說,岸本都是他的師兄,他不該怒目相向。南烈壓下火氣:『師父一早出門,有說要去那裡嗎?』

  『山王的堂本親臨城北的山王分館,師父說要去拜訪他。』
  『山王...』山王的澤北榮治號稱天下第一劍客,是使用子母劍的高手,有機會的話,南烈想跟他一較高下。

  他們的談話聽起來,岸本和南烈只是奉命行事,前因後果他們不清楚,沒必要再聽下去了。倒是北野去拜訪堂本這一事值得注意,回客棧等阿牧和土屋的消息,看他們走一趟山王有何收獲。

  仙道輕輕將方才取起的瓦片歸位,以眼神示意流川離開,流川頷首,兩人迅速離開。

     ★     ★     ★     ★     ★     

  阿牧手持師父的拜帖,造訪山王武館的分館。深律一成與河田雅史親自接待阿牧與土屋。
   
  『稀客,稀客。南武林第一劍客與西武林第一劍客,兩位響叮噹的人物同時大駕光臨,敝館蓬蓽生輝,榮幸之至。來人啊,奉茶。』深律一成熱烈歡迎兩人的到來。

  『我和土屋相約出遊,路經此地,聽聞堂本前輩在此,冒然登門拜訪,不便之處,請多見諒。』
  『阿牧,你不用客套。只是師父他老人家出門去了,不在館裡。』
  『是我們來得不巧,理應先送上拜帖,再擇日登門拜訪。』說客套話,做表面功夫,阿牧不會輸給別人。
  
  『不知兩位連袂造訪,所為何來?』深律直接切入。山王與海南、大榮並無深交,突然造訪,必有其因。

  阿牧與土屋相視一眼,心裡自有打算...深律和河田不是好應付的小角色,三言兩語想唬哢他們很難,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和土屋特地為十數年前飛雪山莊血案一事,前來請教堂本前輩。當年,飛雪山莊命案發生後不久,聽說堂本前輩曾經號召武林人士緝兇,尋查多年卻一無所獲,後來不得不放棄。我們想請教堂本前輩,當年追查此案,追查到何種程度?』

  阿牧為準備參加試劍大會,自仙道家返回海南之時,曾向師父詢問當年飛雪山莊血案的相關事件。原因無他,仙道彧與流川綠訂下鴛盟,飛雪山莊血案一事,彧責無旁貸。阿牧與彧是生死至交,彧要插手的事,阿牧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阿牧從高頭師父兄中得知,十數年前堂本前輩與流川前輩素有交情,血案發生後,堂本前輩率一班武林人士緝兇,雖然因查無線索不了了之,也應該留有蛛絲馬跡,或許可以從堂本前輩這裡得知其他消息。

  『十數年前的飛雪山莊命案...阿牧,你與此事有關嗎?』河田雅史頗感納悶,阿牧與飛雪山莊根本風馬牛不相關。

  『仙道彧這個名字你們不陌生吧?』阿牧認為沒有瞞騙的必要,他和土屋、彧三人交情匪淺,三人共闖龍潭虎穴挑了好幾個賊窩,這些事江湖上早傳得沸沸揚揚,瞞者瞞不識,識者不能瞞。

  『仙道彧劍法出神入化,打遍天下未逢敵手。』河田消息靈通。仙道彧淡泊名利,從未參加過試劍大會比試,名劍排行榜上並無仙道彧的大名,可是,敗在仙道彧劍下的劍界高手,不計其數。
    
  『那麼,仙道彧不幸身亡一事,你們可知道?』阿牧仔細觀察深律與河田的表情變化,想看出些許的端倪。

  『略有耳聞。』深律面不改色:『有機會的話,我真想領教仙道彧的追風劍法。不知,仙道彧與飛雪山莊又有何關係?』仙道家的追風閣與流川家的飛雪山莊並未聽聞有任何來往。

  『彧的未婚妻是飛雪山莊的遺孤,兇徒這十數年來急欲斬草除根,三番兩次追殺流川姑娘,彧為保護流川姑娘而重傷身亡。彧與我們是八拜之交,彧的死,我們不能置身事外。』土屋簡單說明。這些事只要有心去調查,都能查出其緣由,若是存心隱瞞,怕山王會有戒心,真相未明之前,只要稍有嫌疑者,他們不能不防。

  『你們懷疑害死仙道彧的兇手與飛雪山莊血案的兇手是同一夥人?』河田神色自若喝口茶。

  『不是懷疑,是肯定。』阿牧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兩個山王的一流高手,冷靜沉穩的功夫了得:『他們是衝著流川姑娘來的。』那些人的目標是流川綠,若不是彧替心愛的人擋下致命的一劍,流川姑娘早已香消玉殞。
   
  『此次冒昧前來拜訪堂本前輩,是希望由前輩口中得知關於他當年調查飛雪山莊血案的線索,為何中斷沒有繼續追查下去。』土屋每說一句話,都經過深思熟慮。山王是他們認定的嫌疑犯之一。

  『原來如此。這其中因由要等師父回來才能與兩位詳談。』深律不作聲色,小心答話。

  『既然如此,我們也打擾甚久,就此告辭,他日再登門拜訪。』阿牧與土屋作揖告辭。

  『不送。』
  『告辭。』

  深律一成與河田雅史目送阿牧與土屋離開。兩人相視點頭,迅速趕往偏廳,向師父覆命。

  『師父,他們已經走了。』深律在門外恭敬稟報。
  『嗯。他們怎麼說?』堂本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他們所言與師父所說相同,應該沒懷疑我們才是。』
  『我知道了,你們下去休息吧。』
  『是,師父。』深律與河田離開。

  山王分館的偏廳裡,滿室茶香四溢。堂本與北野面對面而坐,焚香煮茗話大事。
   
  『北野兄,你泡茶的功夫真是一流。』
  『你過獎了,是你的茶好。』大紅袍是茶中之茶。
  『你奪飛雪劍譜失手了?』堂本心裡有數,若不是遇上困難,心高氣傲的北野,不會來找他。

  『牧紳一和追風劍壞事。』
  『追風劍?仙道彧不是死了嗎!』難不成世上有第二個追風劍?
  『不是仙道彧,那小子叫仙道彰。』
  『仙道彰...』堂本輕鬆自得喝茶,事情還不到緊張的地步。他正覺得奇怪,仙道彧一邊為流川綠與他們大動干戈,一邊還能分身參加南武林的試劍大會,創下人人口耳相傳的〝追風傳說〞,原來那位追風劍另有其人,不是仙道彧,而是仙道彰。

  事情越來越棘手,他們這些年來多次追捕流川綠,皆被她僥倖逃過,連差點成功那次,也殺出仙道彧這個程咬金來攪局。因為仙道彧之死,甚至引來牧紳一與土屋淳關注此事,他們兩人雖然是後輩,背後卻有坐擁南武林與西武林半邊天的海南武館與大榮武館的強力支持。

  至於流川楓,他們多年來明查暗訪苦無消息。自流川楓初出江湖,闖蕩武林,他們才得知,原來是安西特意全面封鎖流川楓的消息,也就是說,流川楓的生死,安西不會置之不理。湘北武館雖然不成氣候,赤木、三井、宮城這幾個武林新人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堂本,這事我們得從長計議。』
  『我知道,在下一步行動前,我會叫榮治去探探追風劍的實力。』

  仙道彧一人獨對他手下大將,野邊將廣、松本稔、一之倉聰、河田美紀男等四人,猶能保護流川綠安全無恙,甚至重傷野邊和松本,奇筋八脈皆受重創,他們要完全恢復功力是不可能了,勉強只能恢復六成左右的功力,追風劍實力不容小看。如今,追風劍與牧紳一、土屋淳等人攪和在一起,要對付流川家的餘孽,不能不算進追風劍,仙道彰究竟習得幾分的追風劍法?

 

風雪緣11--情難自禁

  仙道與流川回天福客棧,撤下綠房前的陣法,煎好藥讓綠喝下,掩上緣的房門後,阿牧與土屋正好回來,四人移往涼亭談話,不想打擾緣的休養。
   
  『堂本不在山王分館?怪了,我和流川親耳聽見岸本說北野到山王分館找堂本。』仙道自認耳聰目明,不可能聽錯:『除非,深律、河田兩人早知你們的來意,有意瞞騙你們。』
  『這樣做對他們有何好處?你們不是說堂本和我父親是舊交,在飛雪山莊血案發生後,堂本曾經天涯海角尋兇好幾年,後來查無線索,不得不放棄。』
  『流川,你要記住,見人且說三人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仙道語重心長,很多時候,在緊要關頭背叛你的人,往往是你最信任的人。

  『是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甚至在想,堂本在江湖上呼風喚雨二十年,沒道理十四年前的飛雪山莊命案他查不出個所以然,也許他瞞天過海,欺世盜名...』土屋大膽臆測,這對姐弟教人不擔心也難,綠姑娘纖弱惹人憐,流川單純不知人心險惡,這樣如何在詭譎多變的江湖中尋找仇人,報血海深仇...?

  『你們呢?你們是我可以信任的人嗎?』流川看向阿牧,看向土屋,最後將視線停留在仙道身上,流川不願有朝一日和他們反目成仇,兵戎相見。

  『我在大哥的墓前以生命立誓,我會拚死保護你們姐弟。』仙道迎視流川的目光,勇敢無懼,那怕刀山火海,那怕龍潭虎穴,他會陪著他們姐弟,一路相挺到底。

  『我和彧生死相交,彧犧牲性命也要保護的人,我會比看重自己,還看重你們,我不會讓彧白白犧牲。』土屋信誓旦旦,不只是為了彧,也是為了綠。

  唉,土屋為綠感到心疼。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像綠這般年輕貌美,恣意享受快樂的青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知憂愁,不知仇恨,大多數的時間是在閨房裡彈琴刺繡,有空就在後花園賞花撲蝴蝶,與背負血海深仇、闖蕩江湖的綠相比,兩者有天壤之別。
   
  『如果你們姐弟出了事,就枉費彧的犧牲,將來在九泉之下,我有何顏面見彧?』阿牧豪氣干雲。彧跟他就像自家兄弟,彧想保護的人,他會盡其所能,為彧保護他們。

  彧...冷情淡薄的流川,由衷感謝這個他未曾相識的男人。這個男人為姐姐付出性命,為他們帶來前所未有的支持力量,使他們不再孤立無援。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身為男人的驕傲,流川不會再放任姐姐一人扛下這千斤重擔。

  『事情越來越麻煩。』阿牧煩惱:『我們一時失察,沒料到堂本和北野是一夥的,現在他們是飛雪山莊血案的嫌疑犯,北野既然見了堂本,他們必然猜想到我們幾個已經兜在一起。所以深律、河田才會對我和土屋諸多提防。』他們笨到把自己的行蹤曝光在敵人的眼下,現在敵暗我明,情況再也不會比這更糟糕了。

  『我有個想法,雖然冒險了點,但總比現在一籌莫展來得好。』仙道遲疑不決,這關係到流川的安全,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說出來參考看看。』仙道彧與仙道彰兩兄弟有啥本領,土屋很清楚,他信得過仙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流川以故人之子的身份前去,堂本再不願,也要出來見流川,畢竟堂本一直以他是流川前輩的知交好友自稱,面對故人之子,堂本沒有理由避不見面。』仙道這步棋下得好,堂本可以避見所有人,唯獨不能避見流川家姐弟二人。

  『堂本是隻老狐狸,流川一個人去面對他太危險了。』阿牧不贊同,流川既倔強又沒耐性,怕說沒三句話就大打出手。

  『我陪流川一起去。』仙道無法放流川一人置身於危險之中:『正如阿牧所說,以堂本的精明早猜中我們幾個是同仇敵慨,我沒必要隱於暗處,堂本對〝追風劍〞會有興趣,我們不如將錯就錯,先把目標指向北野眾人,讓堂本對我們放鬆戒心,誤以為流川姐弟二人沒對他們起疑心。』
  『北野方面呢?』土屋點頭。仙道說得不無道理,實在沒必要為自己樹立太多的敵人,必要的時候,可以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
  
  『等綠的傷好一點,你們和綠上門興師問罪。』仙道有計劃,慢慢來,不用急,個個擊破。

  『好,就這麼辦。』阿牧贊成。縱使,他們四人聯手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但,猛虎難敵猴群,目前尚不宜為自己樹敵太多。

      ★    ★    ★    ★    ★      

  燈紅酒綠載歌載舞,鶯燕爭艷來回穿梭。百花樓,單看匾額上頭的名字就知道是煙花之地。

  百花樓不同於一般青樓,外行人前來尋歡作樂,門庭若市,客人形形色色;內行人則來探聽消息,不論你要查探任何人事物,百花樓一旦收下你的銀兩,保證探得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其背後有不知名的官場勢力與武林勢力在撐腰,得罪百花樓的人,百花樓絕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你不是說要上山王分館找堂本,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流川克制自己極欲噴發的怒火,這個仙道居然還有閒情逸致上青樓,流川沒單純到不懂男人上青樓做啥,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

  『去山王分館之前,我們先找個人,她那裡會有我們想知道的消息。』
  『上青樓探聽消息?』流川冷哼,他倒想看看仙道在搞什麼鬼?!

  仙道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流川丰采翩翩,冷艷無雙;兩人一踏進百花樓,立即引起一陣騷動。

  『哇,好俊的公子哥。』
  『是啊,長眼睛沒看過這樣的美男子。』
  『我喜歡那位藍衣公子,他的笑容迷得我暈頭轉向。』
  『白衣公子好,雖然冷淡了點,但是好迷人啊!』
  『如果是他們的話,不收錢我也做。』

  老鴇堆著笑臉迎向仙道與流川,這兩位公子身穿綾羅綢緞,氣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財神爺上門,得好生招待才行。

  『兩位公子,歡迎歡迎,有熟識的姑娘嗎?還是我幫你們介紹,我們百花樓有三大名花,牡丹、芙蓉、桃櫻,個個貌美如花,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行...』
  『我有熟識的姑娘。』仙道打斷老鴇喋喋不休的話。
  『公子想找那位姑娘呢?』
  『相田姑娘。』仙道口中的相田姑娘便是相田彌生。

  仙道有個師弟叫相田彥一,相田彌生是相田彥一的姐姐。彌生表面上是百花樓的花魁,賣藝不賣身,單單要她陪杯水酒,彈首琴,沒送上百兩銀子見不到佳人一眼;實際上她是個武林萬事通,大江南北的武林大小事,她介入調查,沒一樣能瞞過她的耳目,她是百花樓真正的當家。

  『相田姑娘?』老鴇笑容一斂,神色嚴謹:『我們相田姑娘不隨隨便便見客。』
  『麻煩嬤嬤代為通報,就說仙道彰求見。如果相田姑娘不接見,我們絕不強求。』
  『好吧。你們先坐一會兒。』老鴇見仙道一臉誠懇,善良而無害,不像個壞人,便差人進裡面通報。
  
  『仙道,你到底來這裡坐什麼?』哼,仙道一定常常來這種煙花之地,連熟識的姑娘都有,色慾薰心的大笨蛋。

  『打聽消息。』仙道不吝嗇自己燦爛又魅力無窮的笑容,朝一班引頸眺望的姑娘微笑,惹得眾姑娘臉紅心跳。

  『上青樓打聽消息?』流川聲音的溫度急速下降至冰點,仙道一副登徒子的模樣,很礙眼:『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仙道這藉口太爛了,流川壓根兒不信。

  『兩位公子,相田姑娘有請,請這邊走。』一名模樣清秀乾淨的小丫頭上前邀請仙道、流川入內。

  仙道與流川跟著丫頭穿過迴廊,越過花園,進入一間香氣撲鼻,雕樑畫棟的房間。

  『相田姑娘,許久不見,妳美麗如昔。』仙道舌燦蓮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到姑娘讚聲美麗總沒錯。

  『仙道,我以為你忘記我了。』相田彌生嬌嗔,嘴裡說著埋怨,眼裡欣喜萬分。

  相田彌生在半年前透過弟弟彥一的關係,認識了翩翩佳公子仙道。仙道是個精彩的人物,她為之心折,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仙道欣賞她,卻沒有心動的感覺,他婉轉回絕她的綿綿情意。

  強扭的瓜不甜,強求的姻緣不圓,仙道與相田彌生達成共識,他們不談男女情愛,只做朋友,她是他的紅顏知己,他是她的青衫之交。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仙道儘量避免不必要的會面,他不想讓她以為還有希望,越陷越深。

  『這位是?』相田彌生打量流川,這人好生面熟...。

  是她!彌生想起來了!在某個月明星稀的無風夜晚,她見過仙道從懷裡拿出一幅人像畫,他看著畫中人,一會兒愁眉不展,一會兒唉聲嘆氣...她揪痛了心,強顏歡笑詢問仙道畫中美人的身份,她永遠都記得,仙道只說了一句話〝她是他胸口永遠的痛〞...晴天霹靂尚不足以形容彌生當時的複雜紊亂的心情...眼前這個冷艷卓絕的白衣公子莫非就是畫中人??

  『他叫流川楓。流川,這位姑娘是相田彌生。』
  『你好。』彌生的眼神停留在流川身上,仔細瞧瞧,他似乎又不是仙道日思夜夢的畫中人,七、八分神似而已。

  或許是流川向來不注意別人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又或許是流川已經習慣別人這樣直勾勾的打量...流川並不在意彌生的打量目光...。

  『相田姑娘。』仙道喚回彌生恍惚的心神,知道她難以割捨的情意,知道她對畫中人的在意,可惜,他沒有心動的感覺,只能辜負她的深情厚愛。

  彌生定定心神,她明白這樣盯著一個初次見面的人瞧很沒禮貌,她也跟仙道說好了,他們只做朋友...她真的捨不得仙道,仙道是個好男人,奈何,他不屬於她...她還需要一點時間,昇華這段不會開花結果的單戀,有朝一日,她會把仙道純粹看成一個好朋友...。

  『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彌生為仙道、流川各斟杯茶。

  『我想請妳幫我調查一件事。』
  『什麼事?』
  『十四年前飛雪山莊一夕變天,慘遭滅門。請妳幫我查查,血案發生前後,武林上任何與飛雪山莊相關的人事物。』
  『飛雪山莊?』每個江湖人物對飛雪山莊滅門血案都略有耳聞,彌生也不例外:『你要調查飛雪山莊血案?為什麼?』仙道和飛雪山莊一不攀親,二不帶故,突然間要調查此事,太奇怪了。

  仙道從懷裡拿出人像畫攤開,這幅畫是大哥親筆所畫,畫中美人栩栩如生,大哥每一筆每一劃皆出自細膩的情感:『畫中如娘名喚流川綠。』仙道轉向坐在他身旁的流川:『他是流川楓,他們是飛雪山莊的遺孤。』

  『啊?』彌生震驚。
  『當年的兇手已經找上他們姐弟,我答應過綠,要為飛雪山莊討一個公道。』大哥遇害後,綠痛不欲生,仙道抱著綠,安慰她,鼓勵她,拭乾她雙頰的淚痕,填補她破碎的心,親口允諾要為飛雪山莊討回公道,這也是仙道大哥的遺願。

  『原來如此...』彌生心裡酸不溜丟,仙道對那位綠姑娘倒是情深意重。看來,阿牧所言不假,阿牧曾經對她說過,仙道對畫中美人動了心。

  『這件事請妳務必幫忙。』感情債最難了,如果可以的話,仙道不想欠彌生的人情,為了流川姐弟他認了!
   
  『你開口,我當然要幫。』彌生黯然。讓自己嘆氣的感情因素,即使是賠本生意她也做。

  『謝謝。有任何消息請立即聯絡我。』
  『嗯。』

  此時,一陣騷動傳來。方才領路的小丫頭匆匆忙忙跑進來,氣喘如牛,上氣不接下氣:『小姐...』
   
  『喘口氣,有話慢慢說。』
  『諸星公子上門指名要見妳,嬤嬤說妳有客人,諸星公子非常生氣,說說他已經包下小姐一個月的見客時間,小姐這個月不應該再接別的客人,他不顧護衛阻止硬要闖進來,護衛們上前攔阻,諸星公子的手下和護衛們起了衝突...』
  『諸星來了?!』煞星上門!彌生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世間情緣如此弄人,她愛的,不愛她;她不愛的,偏愛她...諸星向她表明愛意時,她以年紀為藉口拒絕了,天知道她根本不在乎年紀大小,不然她就不會喜歡上比她小幾歲的仙道...。

  諸星契而不捨,表示年紀不是問題,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諸星不惜花大把銀子包下她一個月的見客時間,百花樓開門做生意,沒道理將財神爺往外堆,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答應諸星...這下可糟了,若是讓諸星瞧見她房裡的仙道、流川這兩個大男人,怕會醋海生波鬧得雞犬不寧,她不希望百花樓遭受無妄之災。

  『那一位諸星?』仙道追問。該不會是愛知的諸星大吧。
  『諸星大,我想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爭吵的聲音越來越近,看來那群護衛是攔不下諸星了。

  諸星不是省油的燈,仙道亦非泛泛之輩,冷情冷面的流川看來不好惹。仙道、流川現在出去鐵定會碰見諸星,萬一三個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把她的百花樓給拆了,她就欲哭無淚;仙道、流川繼續待在房裡,讓諸星進房來看見他們,吃醋的女人容易無理取鬧,吃醋的男人也好不到那裡去,到時大家一翻兩瞪眼,後果只會更糟,不會更好...。

  『我當然知道諸星大這個人。』很好猜,仙道一猜就中。
  『仙道,我答應你幫查飛雪山莊的事,你現在要幫我一個忙。』彌生不想辛苦建立的百花樓被搞得亂七八糟,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什麼事?』仙道有不好的預感。
  『你們兩個現在上床!』
  『上床?!』仙道、流川異口同聲。
  『動作快一點,別拖拖拉拉,大男人不要彆彆扭扭!』彌生又拉又推,將仙道、流川拖上床。

  三個人推推擠擠,流川不曉得絆到誰的腳,直直撞上仙道厚實的胸膛,力道很猛,痛得流川差點飆出淚來。

  『大笨蛋!』這女人搞什麼啊?!痛死了,如果他的鼻樑撞歪了,他一定找她算帳!

  『你沒事吧?』仙道臉色一變,低下頭關心流川的狀況,剛才那一下撞得不輕,連他的胸口都被撞得隱隱作痛。

  『沒...ㄕˊ...』流川摀住口鼻,有點口齒不清。真的好痛,幸好只是撞疼而已,沒流鼻血。

  『好了,待會兒有得是時間讓你們甜甜蜜蜜。』彌生克制不住冒泡的酸意,她從來沒見仙道這麼緊張過一個人。

  『妳到底要做什麼?』仙道被彌生推倒在床上,連帶流川也跟著倒在仙道身上。

  『你幫我演場戲。我答應諸星這個月不接其他客人,如果他看見你們在我房裡,我不好交代。仙道,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彌生留下話,旋身快步離開應付諸星去了。
  
  『那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流川沒好氣的問。他摸摸自己的鼻樑,好一點了,沒剛才那麼痛。

  『如果是別的男人,這場戲我一定演不下去。』仙道喃喃自語,他當然明白彌生的意思:『是你的話,大概沒問題...』燃眉之急,仙道翻身壓住流川,隨即動手脫去流川的衣服...。
   
  『你幹什麼?!』仙道這個登徒子,脫人衣服倒是脫得挺順手!仙道溫潤如玉的俊臉近在眼前,流川不懂自己怎麼會任由仙道胡來,沒像兇神惡煞揍得仙道滿地找牙!

  『脫你的衣服。』事實擺在眼前。仙道愣了愣,停下動作,流川怎麼沒一拳打過來?

  外頭傳來彌生和諸星說話爭辯的聲音...仙道快手快腳,三兩下脫下自己和流川的上衣,扔到床下,用綿被蓋住兩人的身體,一方面不讓流川春光外洩,另一方面避免露出尾巴...。

  『仙道,你到底要幹什麼?』仙道姿勢曖昧壓住他,兩個大男人蓋同一條被成何體統?!流川掙扎,用手抵住仙道的肩頭,兩人肌膚緊緊相貼,心跳不受控制地失速...雖然他們身上穿著褲子,不算赤身裸體...。

  『別亂動,一會兒就好...』該死的流川,幹嘛在他身下動來動去。
  『我偏不要!』扭動中,流川的大腿不經意掃過仙道下身的敏感處,仙道狠狠倒抽一口氣。

  『別再動了...』仙道的聲音低沉暗啞,血液沸騰,情慾蠢動,男人經不起撩撥,尤其,撩撥的人還是個秀色可餐的美人...仙道是個正常的男人,做不到坐懷不亂啊...。

  『誰理你...你快起來...』流川未識情慾,自然不懂仙道滿佈渴求慾火的眼神代表什麼。

  掙扎扭動中,流川用力又推又扯,仙道撐住身體的手,為了躲避流川的攻擊,手不小心滑落,整個人趴倒在流川身上...兩人眼對眼,鼻對鼻,口對口,四片嘴唇相貼...。

  諸星聽說彌生房裡藏了野男人,不顧彌生再三的阻擋闖進房間,一進房便看見地上散落的衣服,床上的兩人打得火熱...。

  『你看看,都是你啦,硬要闖進來,還不趕快出去!』彌生咬住唇,強忍醋意,把一干人等轟出房間,帶上房門。

  『我都說了,我的好妹妹和他的情人吵架,我充當和事佬勸和他們,他們床頭吵床尾和正甜蜜,你硬要闖進去打擾人家小倆口,我怎麼向妹妹交代,你存心讓我難做人嗎?你這麼不相信我,不如咱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別再見面了...』
  『彌生,妳聽我說,這次是我不對,請妳原諒我...』

  彌生頻頻數落諸星的不是,諸星低聲下氣向佳人賠罪,房門外眾人吵雜的聲音越來越遠...。

  仙道聰明睿智的大腦,暫時停止運作...突然間,仙道如遭電擊般彈跳下床...流川的唇不若女子柔軟,卻別有一番引人遐思的風味。仙道慌慌張張撿起地上的衣服穿載...。

  『相田姑娘答應幫我們查探消息,我們過兩天再來,先回去吧...』
  『仙道,你穿錯衣服了...』流川腦海裡一片空白,呆呆愣愣看著仙道穿衣服。

  嘴對嘴就是〝吻〞...他以前見過情投意合訂了親的師兄宮城與師姐彩子這麼做過,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去舔咬別人的嘴,這樣很不衛生,彩姐笑意盈盈,甜甜蜜蜜說道,這是情人間表示愛意的方式...。

  他和仙道既無愛意,又非情人...阿牧說,仙道對姐姐動了心,要娶個像姐姐一樣美麗的妻子...。

  『對不起...』仙道將白衣披到流川身上,隨後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仙道告訴自己,說服自己,這件事〝純屬意外〞。大概是太久沒和女人在一起,他才會對男人產生欲望,也許他應該接受老鴇嬤嬤的介紹,找個牡丹或芙蓉來消消火...。

風雪緣12--情未可知

  仙道、流川從百花樓後門離開時,已夜幕低垂。仙道神情複雜,只說了一句,明天一早再上山王分館拜會堂本。
   
  寂無人聲的暗夜,風不停吹拂,雲層層疊疊,彎彎弦月若隱若現,點點繁星忽明忽暗。仙道沉默不語走在前頭,流川一言不發跟在後頭。

  仙道的唇彷彿還殘留流川唇齒的柔軟清香,流川的唇稍嫌澀白,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讓人想再一親芳澤。

  流川咬咬唇又放開,他以為和別人嘴碰嘴親吻是一種噁心又不衛生的行為,對象是仙道的話,似乎並不令人討厭。
  
  一親芳澤?!才這樣想,仙道猛烈地發現自己的欲望蠢蠢欲動。他真想找一面比較厚的牆去撞,他懷疑自己是太久沒碰女人,才會欲求不滿。這樣下去不行,他是不是應該回頭,到百花樓找個姑娘解悶消火?!

  不討厭?!流川皺眉。他以前很討厭人家動不動就碰碰他、摸摸他。孩提時,大人只是摸他的頭表示親切,他也覺得很討猒,會故意跑開躲起來。怎麼換成仙道,他吻他的嘴,脫他的衣服,他居然可以接受?!

  『流川,你先回客棧,我有點事要解決,晚一點再回去。』仙道不給流川說話的機會,迅雷不及掩耳躍身飛掠,展現極速的輕功,一轉眼便消失在夜風中。

  流川沒說話,沒追趕,默默看著仙道離開。這樣也好,他不知道該講些什麼,向來多話的仙道一句話也不說,氣氛怪異,低壓到他透不過氣。

  不管啦,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是他,仙道是仙道,他們本來就是不相干的兩個個體。

  『耶?流川,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仙道呢?』土屋煎好藥正要端進房給綠。

  『不知道。』鬼才知道仙道幹啥事去了。流川心裡悶悶的,總覺得身邊少了什麼,很不習慣。流川見土屋端著藥碗:『你送藥給姐姐嗎?』

  『是啊。』土屋的心情不錯,綠的傷勢好很多,臉色也紅潤許多,仙道家不外傳的祖傳密方果然有效。

  『讓我來吧。』流川接過土屋手上的藥碗。
  『也好。』土屋雖然想陪在綠的身邊,可是他們姐弟好不容易重逢,綠一定也想有多一點的時間和流川相聚。

  流川端著藥碗踏進綠的房間。綠抱著劍坐在床沿,心思彷彿透過那柄劍飄向不知名的遠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臉寫著滿滿叫做思念的情緒。

  『姐姐。』流川出聲喚回綠的神智。
  『楓,你回來了。』她醒來時沒見到流川,心裡總是有些許的不踏實,他們姐弟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多少了。

  『該吃藥了。』
  『謝謝。』綠將劍懸掛在床柱上,接過流川手中的藥碗,眉頭也不皺一下,一口氣喝完那碗看起來又苦又難喝的藥。

  『姐姐,妳剛才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連他這麼大的人進房來,她還不知不覺,萬一是仇家找上門,太危險了。

  『你該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吧。』綠的目光飄向那枘劍,走到床邊,緩緩抽出劍身,劍光凜凜。綠隨意揮動劍招,劍身泛出七色虹彩,像彩虹般的劍光:『這把劍名喚〝驚虹〞,是彧送給我的。』

  彧...提起這個名字,想起這個男人,綠不由自主紅了眼眶...笨蛋!笨蛋!笨蛋!誰要你為了我死,你知不知道我每多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心就痛得像要破裂似的,這種痛一輩子都好不了...。

  『不要難過。』流川不會說安慰的話,他只能擁著綠,給予撫慰。如果仙道在就好了,仙道一定有辦法讓姐姐破涕為笑。

  綠忍住淚,她答應過彧要堅強的。綠深呼吸,控制悲傷的情緒,正值多事之秋,她要照顧好自己,不能讓人擔心。

  『我沒事,不要擔心。』
  『妳的傷怎麼樣了?』流川轉移話題,免得綠賭物思人,徒惹心傷。他見綠的氣色不錯,傷勢應該已經沒什麼大礙。

  『好多了,仙道家的祖傳密方很有用。』
  『妳怎麼知道?』流川納悶。他姐姐昏昏沉沉,喝過大夫開得藥方,也喝過幾帖常見的治傷藥方,這兩天換喝他和仙道去抓得藥方,應該沒人特地告訴姐姐藥方的由來,她這麼神通廣大,一喝就知道?

  『這藥我以前喝過了,是彧親自煎給我喝的。』她與彧初識在她危難之時,彧三番兩次救她,甚至為她犧牲性命。

  『姐姐...』彧這個男人,就像一道割裂姐姐心口的傷痕,永遠好不了,一碰觸就撕裂得血跡斑斑。

  『放心,我沒事。』仙道說得對,她的性命是彧所給予的,彧要她活下去,她要為彧步步求生,不管再怎麼難過,擦乾淚水,她會堅強面對未來。

  『姐姐...』不曉得該不該問?流川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要問:『妳覺得仙道是個怎麼樣的人?』仙道這個謎樣的男人,讓人捉摸不定,時時刻刻佔據他的心頭,流川從未如此在意過一個人。
  
  『你是問彰?』
  『嗯。』
  『很難用話形容仙道,他的長相就不用說了,他身邊那些蜜蜂、蝴蝶趕都趕不完。表面上看來他對每個人微笑,其實他不會顯露自己真正的情緒,他笑的時候,我不確定他開心,他不笑的時候,更加不明白他在想什麼...阿牧說,我冷如冰,彧也說,我是冰山美人...我覺得真正冷淡的人是仙道,誰也沒辦法走進他深沉的心...』綠認識仙道這麼久,仙道陪她走過她最困難的一段日子,她對仙道還是不瞭解。
 
  『仙道和他大哥長得像嗎?』
  『不太像,我在仙道家看過一幅畫,仙道像父親,彧像母親。』彧是才子,吟詩作對朗朗上口,丹青書法難不倒他。綠露出淺笑,她想起彧為她作畫時的認真模樣,認真的樣子散發著獨特魅力。

  『彧是美男子喔,比起你毫不遜色。』綠甜笑,彧和楓若生成姑娘家,一定是傾城傾國的美人。

  『彧長得美,偏偏沒有女人緣,彧常抱怨說,那些姑娘眼睛都瞎了,他明明長得比彰好看,為什麼她們都喜歡上彰?阿牧常常取笑彧,說什麼沒有姑娘家會喜歡上一個比自己漂亮的男人...』

  阿牧也說,幸好老天有眼,世上還有像綠出落得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否則彧這輩子註定孤家寡人沒伴兒。

  綠回想和彧在一起的開心往事,笑逐顏開,沉浸在甜蜜的過往。流川看著姐姐朝氣勃勃、生動美麗的臉,放寬了心,她終於不再愁容滿面淚漣漣,流川仔細聆聽綠口中的彧、牧、仙道...他們有過一段精彩歲月...。

      ★    ★    ★    ★    ★      

  流川在綠的房間待了好一會兒,美其名是兩姐弟談心事,大部份是綠在說,流川在聽。流川要綠多休息,不願打擾綠太久,他打開房門,赫然發現仙道站在房門口...。

  『呃..流川..我有事情找綠...』仙道滿頭大汗,一臉焦慮。

  流川睨了仙道一眼,默默讓開路,讓仙道進房。仙道經過流川身邊時,流川聞到仙道身上傳來一股奇怪的味道,流川皺眉頭,覺得味道很刺鼻。

  匆忙之中,仙道沒將房門關上,留有細縫...流川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仙道心焦的神情,卻懸繞在他的心頭,流川佇足,隱在一旁,透過門縫觀察綠房裡的情形...一向冷靜自若的仙道,焦急萬分所為何事...?

  『綠...』仙道的聲音苦惱萬分,似乎有什麼解不開的難題。

  美若天仙的綠,風華絕代的綠,近在仙道眼前...綠比起百花樓的鶯鶯燕燕,有過之而無不及...。
  仙道發現自己對同樣身為男人的流川,因不經意的身體接觸產生欲望,嚇出一身冷汗,趕忙回頭到百花樓,想找個姑娘解悶消火。百花樓裡,溫柔多情、貌美如花的嬌豔牡丹,使出渾身解數挑逗他,美人寬衣解帶,玉體畢露,他雄風不振,懷疑自己被坐懷不亂的聖人〝柳下惠〞附身了!

  當牡丹嬌豔欲滴的紅唇吻上仙道的唇,仙道的腦海裡浮現流川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仙道冷汗直冒,嚇得推開趴在他身上的牡丹,見鬼似的飛奔離開百花樓。

  『怎麼了?我認識你這麼久,沒見過你這麼煩惱。』綠大開眼戒,她印象中的仙道,總是笑嘻嘻的,憂愁不露於外,喜怒不形於色。

  『讓我抱抱妳好嗎?』仙道懊惱,這個要求很突兀,希望綠不會翻臉揍他,他沒忘記,綠從來都不是那種溫柔婉約的姑娘。

  仙道想確認一件事,他初識綠之時,為她的美麗心動,現在他對流川產生慾望,是因為那張美絕塵寰的相似麗容,還是因為喜歡而動情...?

  『你怎麼了?』
  『我只是想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上...』仙道欲言又止,他想釐清自己真正的心情,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喜歡上同性,女人又香又軟,男人又臭又硬,沒道理他會喜歡上男人啊。

  難道,他毫無理由待流川好,呵護備至,為他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全是因為他愛上流川?!

  『仙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談?』真稀奇,原來仙道也有說話吞吞吐吐的一天。

  『這、這...』仙道為難,他和綠的確是無話不談。唉,這事教他如何向綠啟齒,流川是綠的寶貝弟弟,他若是動歪腦筋,綠手上的〝驚虹〞饒不了他!

  『仙道,你今天真不像你。』綠不想為難仙道,瞧仙道的模樣,必有難言之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仙道陪伴她、開解她、鼓勵她。現在,仙道有求於她,她沒理由拒絕。

  綠上前一步,主動抱住仙道:『除了抱抱我,還需要我做什麼嗎?』她希望她也能幫仙道排憂解愁。

  『不了,這樣就好了。』仙道擁抱綠,懷裡溫玉軟香,他腦子裡還是想著流川。看來,他是真的愛上了...。

  房門外,流川睜圓眼,從小到大沒病沒痛的他,突然覺得心好痛...他們非常登對,郎才女貌,珠聯璧合...該死的礙眼,流川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他負氣甩頭離開,來個眼不見為淨...。

  臨走前,流川靈光一閃,他知道仙道身上那股奇怪的味道是什麼了,是脂粉味,百花樓特殊的香氣脂粉!仙道這個大笨蛋,跑去百花樓尋花問柳,回來還和姐姐糾纏不清,混帳!

  流川怒不可遏,他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氣,總之就是仙道不對,是仙道讓他這麼生氣,笨蛋仙道,仙道笨蛋!!

  土屋和阿牧在涼亭裡煮酒談天,看見怒氣沖沖的流川路過,他們互看一眼,以眼神詢問對方發生什麼事,兩人搖頭表示不知道。

  土屋心一驚,攔住流川:『綠她沒事吧?』流川端藥給綠就變了樣,土屋擔心綠出事。

  『姐姐很好,仙道陪著她。』哼,有追風劍在,姐姐怎麼可能出事。
  『那你...』
  『我沒事。』流川打斷土屋的話,他心情不好,別招惹他。流川轉身回房,留下面面相覷的阿牧與土屋。

  『他怎麼了?』
  『不用太在意,習慣就好。』阿牧聳聳肩。姐弟倆一個樣,當初綠也是冷淡如冰,拒人於千里之外,漠視別人的關心。

  『我還是去看看綠。』土屋知道自己對綠的關心超出了友情界線,關愛綠,不是因為她是彧未過門的妻子,她就是她,不是別人。

  土屋走到綠的房間外,仙道從綠的房裡出來。兩人碰個正著。仙道做了噤聲的動作,以口形說,綠已經歇下,別打擾她。仙道與土屋轉向涼亭。

  『土屋,幫個忙。』仙道想再一次確認自己的感覺,事關終生幸福,他不能草率決定。

  『好啊。』土屋爽快答應。憑他和仙道的拜把交情,仙道開了口,他一定要幫。

  『讓我抱抱你。』仙道猛地抱住土屋,急忙開口:『你不要動手喔,一下下就好。』練武之人比尋常人敏銳,仙道怕土屋習慣反擊,他倒楣挨揍。

  『仙道,你幹什麼?!』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幸好仙道開口開得快,否則他的拳頭不長眼,早揮向仙道。

  『沒幹什麼...』仙道悻悻然放開土屋。唉,抱著綠沒感覺,抱著土屋也沒感覺,這跟是男是女沒關係,讓他有感覺的人是流川。

  『仙道,我早說過,你這個無行浪子遇上剋星了!』阿牧意味深長,意有所指。

  『你早發現了?』仙道坐下,替自己倒杯酒,一乾見底。笨死了,枉他智冠群倫,居然連喜歡上人家都不知不覺。

  『我是過來人...』阿牧乾杯。愁酒入喉難解愁,讓他情場失意的對象也是個男人。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有聽沒有懂?』土屋一頭霧水,仙道和阿牧在打什麼啞謎。

  『仙道喜歡上流川了。』阿牧聲音很輕,卻猶如一記響雷,打在仙道身上,一語驚醒夢中人。

  『啊!!!』仙道仰天大叫,隨後趴倒石桌上。他知道阿牧的情人是個男人時,大刺刺取笑阿牧,說什麼阿牧自討苦吃,女人不愛偏愛男人,硬邦邦的男人抱起來不小心還會撞傷自己,嬌滴滴的女人抱起來香香軟軟舒服快活...言猶在耳,他愛上了男人,這是現世報嗎...?

  『你們...!』土屋不是固執傳統思想的老頑固,只是想破頭也不明白,明明可以迷倒天下裙釵的男人,為什麼會愛上跟自己同性別的男人??

  『土屋,一旦愛上了,管不了性別,管不了年記,管不了身份...愛就是愛,很單純,不因其他外在因素而不愛...』阿牧感慨良多,若不是他顧慮太多,他不會失去他...仙道啊,你要有所覺悟,這條路很難走,一旦你有半點猶豫,你將失去所愛,後悔莫及...。

  『我不是老夫子,不想說些大道理來阻止你們誰愛誰,我只是不明白你們...你們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土屋百思不得其解,這些人究竟是怎麼回事?男子漢大丈夫,愛男人真的比愛女人好嗎?自古以來,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天地間陰陽調和,理所當然,為什麼他們...他不明白,一輩子都不明白。不過,情愛是一回事,他們的拜把交情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無論他們愛上誰,他們都是他的好兄弟、好朋友,不會改變。

  『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便會明白箇中緣由。』仙道又是一杯醇酒下肚,多說無益,沒有愛過,說再多也枉然。

  『總而言之,仙道,現在如你所願啦,恭喜恭喜。』阿牧朝仙道擠眉弄眼,笑得頗為曖昧。

  『如我所願?什麼意思?』
  『你不是要娶個跟綠一樣美麗的妻子嗎?綠是眾所公認的大美人,想找個跟她一樣美麗的人兒難上加難,流川正好符合這個條件。』阿牧早有預感,預感仙道的戲言會一語成讖。

  『牧,我覺得你存心看笑話。』仙道嘟嚷。基本上,他隨性慣了,道德倫理他沒在心上,人要活得無拘無束,快意逍遙,他不在意與他共度一生的伴侶是男是女,只是,為什麼不選個溫如春水的可人兒,偏偏挑上冷如秋水的流川,他和阿牧一個樣,都是自討苦吃的傢伙!!

  『我沒有,你多心了。』阿牧嘴角上揚。每次都是仙道閒在一旁看別人的好戲,風水輪流轉,老天爺開眼啦,主角該換仙道做做看,流川的脾氣烈如火、冷如冰,愛上他,仙道以後可要自求多福囉,彧追求綠所受的苦難,仙道一樣少不了,恐怕還會更多,想到這裡,阿牧有了看戲的好心情。
   
  偷得閒暇,仙道、土屋、阿牧乾脆吩咐店小二再送酒來,他們三個很久沒一起談天說地了,把握現在,酒逢知己千杯少,不醉不罷休...。
  
      ★    ★    ★    ★    ★      

  天色方亮,不願再等待的流川,闖進仙道的房間,打碎仙道沉沉美夢,拖著仙道上山王分館,一探究竟。
  
  仙道昨天和阿牧他們喝酒喝到半夜,酒興大起,他們痛快乾杯,飲酒作樂、高談闊論,最後三個人醉得不醒人事。是店小二好心,通知流川和綠,在店小二的幫忙下,流川和綠萬分辛苦才將他們送回房。

  『喂,走慢一點,我頭有點昏。』仙道頭重腦昏,打起精神甩甩頭,昨天真的喝太多了。

  『活該!』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流川懶得可憐他。
  『流川...』仙道賴上流川,搭著流川的肩趁機偷香:『以前我大哥喝醉的時候,身旁有綠在照顧,我好羨慕他...』

  花前月下,彧與綠訂下鴛盟,阿牧、仙道替彧慶祝,恭喜他如願抱得美人歸。心情興奮異常,三個人喝酒喝到忘了時辰,醉到茫然不知...彧比他們兩人幸運,彧喝得再醉,也有美人在旁服侍他、照顧他,那像他們可憐沒人理。
   
  『百花樓裡多得是願意照顧你的人!』單純不是無知,流川知道男女在做什麼事的時候,身上才會沾染那麼濃郁的脂粉味。一想到這,流川的心情突然惡劣起來...。

  『呵,你在吃醋嗎?』好現象,仙道大膽猜測,這段情不是他一頭熱。
  『放手!』流川使勁掙脫仙道的手,仙道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他幹嘛吃醋。
  
  『我的頭真的很痛,你讓我靠一下嘛。』仙道長臂攬住流川,將頭靠上去。仙道耍賴、撒嬌的功夫,沒人比得上他。

  『仙道彰!』流川努力掙開仙道如八爪章魚般的纏功。
  『拜託,不要那麼大聲。』頭更痛了!仙道越想越哀怨,他這輩子別指望流川學得會溫柔體貼那套功夫。

  『看你這下次還敢不敢喝得爛醉如泥。』流川見仙道滿臉委屈,不由心軟,語氣不再冰冷兇惡,掙扎的動作也趨緩下來,任由仙道摟著。

  一到山王分館大門,仙道不再纏住流川,與流川並肩而立。守衛進去通報之後,恭恭敬敬請他們進大廳奉茶。

  『賢侄,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下人送上熱茶不久,堂本從內廳出來,見到流川,滿臉的欣慰。

  仙道在路上千叮萬囑,要流川控制自己的敵意,縱使堂本是血案的嫌疑犯之一,目前時機未到,尚不宜跟他反目成仇。

  『多年來,我一直派人尋找你們姐弟,卻苦無你們姐弟的下落。枉費我們兩家三代的交情,是我對不住阿桓。』

  流川家與堂本家是世交,從老一輩開始,素有交情。流川的叔公與嬸婆在血案中慘遭殺害,那位嬸婆還是堂本家的遠房親戚。

  『賢侄,你身旁這一位是...』堂本眼神銳利,如獵人看中獵物般,直直盯住仙道。這個年輕小夥子,瀟灑不羈,韜光內斂,有高手的氣質。

  『我的朋友,他叫仙道彰。』
  『原來你就是追風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聞名不如見面,這個年輕人將來會是個人物,要把握他羽翼未豐除之,否則必成大患。

  『前輩過獎了。』仙道輕鬆自若好逍遙,悠閒自在輕揮扇,堂本在打他的主意,他心知肚明,他們來一個後輩鬥先天,看誰好本領技高一籌。

  『我這次前來是想向前輩打聽一個人。』流川不打算閒話家常,直接切入主題。
   
  『什麼人?』
  『豐玉的北野。』
  『賢侄為何打聽此人?』堂本表面不動聲色,內心自有盤算,北野一時大意洩露了身份,必要時,可別怪他不顧同志情誼。

  『北野率眾搶奪飛雪劍譜,並打傷我姐姐,我有理由懷疑他是血案的兇手之一。』流川照仙道的吩咐沉住氣,衝動容易壞事。
  『北野在江湖上頗有名望,我與他有數面之緣,並無深交。賢侄,猛虎難敵猴群,你隻身一人恐難與北野底下豐玉眾人抗衡,不如暫留山王
   分館,我一方面派人追查北野,一方面照顧你們姐弟二人。』堂本決定先下手為強,他不能讓北野說出當年的秘密,他要搶在仙道、流川之前。

  仙道與流川心裡有數,這個自稱是流川桓好兄弟的堂本,也是飛雪山莊血案的嫌疑犯之一,否則為何刻意否認他與北野的交情,太不尋常。

  『世伯一番好意,我心領了。姐姐傷重,不宜任意走動。』流川不是笨蛋,他們姐弟搬進山王分館,正好是羊入虎口。

  『侄女的傷這麼重?我派大夫去看看她吧!』
  『不用了,我已經找城裡最好的大夫看過姐姐的傷。』
  『城裡的大夫怎麼比得上我們山王的家醫...』
  『前輩,晚輩想請教一事。』仙道打斷堂本未完的話,替流川解危,流川不懂得應付這種包藏禍心的好意。

  『什麼事?』
  『當年飛雪山莊血案之後,前輩曾號召一群武林俠義之士追緝兇嫌,後來為何不了了之?』仙道把偏移的主題再轉回飛雪山莊血案,他不會
讓堂本隨便幾句話草草帶過。

  『唉,說起這事,我真是對不起阿桓。』堂本後悔萬分:『我當年的確號召一群武林朋友追緝兇嫌,可惜兇嫌的手法太過乾淨俐落,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我一連追查四、五年都沒有線索可尋,逼不得已只好放棄。賢侄,你要原諒世伯心有餘而力不足。』堂本萬般無奈,搖頭嘆息。

  『前輩,流川姑娘傷重,留她一人在客棧養傷,我們不放心,容我們先行告辭。』仙道不能再多留片刻,北野和豐玉眾人現在很危險,堂本若是主事者,一定會殺人滅口,北野一死便死無對證,不能讓此事發生。
  
  『賢侄請稍等。』堂本入內,不久後走出,手上拿著一柄劍:『賢侄,這把劍是你父親的遺物,你留下吧。』
  『流川前輩的遺物...莫非是〝凝雪劍〞?!』
  『仙道,你果然好眼光。』堂本皮笑肉不笑。仙道這小子,將來會是個大人物,不趁早除之,將來一定會壞事。

  『多謝。』既然是父親的遺物,流川毫不客氣收下。流川接過凝雪劍,暗暗立誓,他會用這把凝雪劍手刃仇人,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來人,送客。』堂本吩咐下人送仙道、流川離開。隨後轉進內廳,吩咐一名新進門的小徒兒:『叫深律、河田來見我。』他縱橫江湖二十餘年,不信鬥不過那幾個毛頭小子,薑是老得辣!!

風雪緣13--情有獨鍾

  仙道、流川離開山王分館。流川握著手中的凝雪劍,想不通堂本為何會 將飛雪山莊的鎮莊寶劍歸還於他。

  『凝雪劍,千年冱寒鐵所鑄之冰劍,劍身如冰,氣劍凍冽。流川,你要好好握住你手中的凝雪劍,不可再失去。當年,流川前輩一柄凝雪寶劍,一套飛雪劍法,揚名武林,成為天下第一劍客。』仙道不得不承認,堂本不愧是深謀遠慮的老江湖,這一步棋下得漂亮。

  堂本若將凝雪劍據為己有,肯定引起武林非議,認為堂本趁火打劫,侵佔飛雪山莊的寶劍,不如將寶劍歸還流川,一來可以提升他的名望,二來可以取得流川姐弟的信任。

  『仙道,找個時間我們一起練劍。』流川的傷好得七七八八,舞刀弄劍不成問題。

  『沒問題,我答應你。』仙道欣然同意。仙道唰地一聲收扇:『我們動作要快,堂本想殺人滅口,你趁機試試凝雪劍的威力。』
  『嗯。』
  
  仙道與流川足尖輕點,兩條頎長的身影已借力衝出十丈開外,, 趕往豐玉眾人所在之地。

  同一時間,三名黑衣蒙面人闖進天福客棧,正與阿牧、土屋冷冷對侍,五個人盯著對方,以靜制動。

  『三個人,我們兩個怎麼分?』阿牧嚴陣以待,這三名蒙面人與之前襲擊他們的蒙面人不同,是兩派不同的人馬。

  『交出流川綠,保你們平安無事。』一名體形寬胖的蒙面人掃視阿牧、土屋兩人,這兩個人是高手,一對一也許沒有勝算,三對二他們贏定了。

  『你們兩人絆住他們。』體形壯碩的蒙面人有把握,只要兩名同伴可以纏住阿牧、土屋半刻鐘,他便能擒住流川綠。
  
  『綠!』土屋心急,提劍上步,寬胖略矮的蒙面人以劍格開土屋。土屋擔心綠,焦急萬分:『想死,很容易!鷹揚萬里!』

  土屋一出手,便是殺招,寬胖略矮的蒙面人擋下殺招,隨即反擊。土屋招招不留情,蒙面人式式取要害,劍光迸射,一時之間勝負難分。

  另一名體形寬胖的蒙面人,見同伴久攻不下,欲出劍助力,阿牧橫劍飛挑擋住他。

  『你的對手是我。』話落,阿牧旋劍出招,如天邊濃雲層層翻滾激盪,舖天洶湧。

  阿牧與體形寬胖的蒙面人長劍交錯,銀白劍光乍迸,百千道銳勁殺氣隨劍氣疾走,兩人棋逢敵手分高下。

  綠的房裡傳出打鬥的聲音,隨後兩條人影一前一後躍窗而出,綠與身材壯碩的蒙面人執劍對侍。

  『看來妳傷重的消息是假。』壯碩的蒙面人利劍飛疾,劍招立現。
  『受傷是真,對付你還不成問題。』綠搶先出手,驚虹劍光虹乍現,帶著強烈劍氣捲襲而出:『飛鴻踏雪。』仇人相見,份外眼紅,綠痛下殺手不心軟。

  『我早就想見識飛雪劍法有何過人之處!』壯碩的蒙面人提昇真元,劍招狂放揮灑,劍勁強猛剛烈。

  三對三展開一場撕殺,劍光標射,劍氣縱橫,如萬千滂沱雨箭穿梭,悍然撲至,漫天腥風血雨。

  豐玉眾人居住之地,兩條人影飛掠而至,卻無半點聲響。仙道、流川隱於暗處,一片寂靜,氣氛低靡,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看來,我們先到一步。』仙道思索下一步怎麼做,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原先是預計讓綠上門來興師問罪,現在怕堂本殺人滅口,斬斷線索,反過來要救助北野眾人。

  先下手為強?還是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仙道苦思,這盤棋由他和堂本來下,一步錯滿盤皆輸,仙道不得不謹慎。

  時間不容許仙道思考,剎時殺聲震天...豐玉眾人與三名蒙面人各為其主,干戈相向...。

  流川提運真氣,準備揮劍出招。說時遲那時快,仙道持扇挑點旋迴,阻止流川出劍。

  『為什麼?』流川甚為不解。北野是飛雪山莊血案的關係人,他們不是來救人嗎,還在等什麼?

  『還不到我們出手的時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注意看,現在跟南烈動手的傢伙,他是個人物,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堂本的得意名生,北武林名劍榜上的第一劍客...』仙道搔搔頭,真糟糕,他忘記那個人的名字了,姓什麼呢,是澤北還是北澤,名字是榮什麼的...?

  『名劍榜上的第一劍客比起追風劍呢?』第一劍客又如何,追風劍雖無緣登上名劍榜,連敗四十七位名劍榜上的劍客,此記錄無人能破。

  『未投入陵南武館前,我跟著大哥遊歷江湖,那年,我十一、十二歲,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我和他比過劍,以一招落敗...』仙道說得雲淡風輕。每個人都看重輸贏,仙道也不例外,但太過重視輸贏,容易過於偏執,這樣的人生太無趣了。

  『他是誰?』曾經贏過仙道的人,流川有興趣知道他的名字。
  『嗯...好像是北澤吧...』有些事不用太在意,仙道懶得去記,天下無萬勝不敗的英雄,端看失敗後如何自處,砥礪自己方能挑戰未來,更上一層樓。

  仙道與流川對話之際,僵持不下的戰局逐漸起了變化,三名蒙面黑衣人以寡敵眾好本事,攻得豐玉眾人節節敗退...。
   
  南烈眼見師兄弟死傷慘重,決定孤注一擲,子母劍齊出,以不要命的打法攻向同樣使用子母劍的蒙面人。

  『讓我來教教你,真正的子母劍怎麼用!』蒙面人冷哼,子母劍銳嘯疾揮,急挑速劈,十字形劍芒如天女散花旋空飛散。

  勝負一瞬間底定,南烈被劍氣所傷,口吐朱紅。岸本、一之倉驚呼,躍身掠至南烈身邊。

  『南,你沒事?』
  『我沒事。』南烈雙手打顫,連握住子母劍都很困難,強撐一口氣,不讓師兄弟為他擔心。

  『骨頭很硬嘛,再一劍,我要你的命!』別怪他心狠手辣,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蒙面人子母劍再起劍招,劍芒嘶嘶拋射,直取南烈要害...條地,數枚幽冥星鏢擊中蒙面人的子母劍,北野掌氣如濤,化解蒙面人的攻勢...

  『師父!』岸本扶著南烈到北野身邊。
  『別以為蒙了面,我就不知道你們是誰,〝他〞想殺人滅口,做得太明顯了吧。』既然撕破臉,北野不會留面子給〝他〞,成王敗寇,看誰技高一籌。

  『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秘密,前輩,得罪了!』
  『想要我的項上人頭,有本事來拿吧!』

  北野迅速抽起南烈手中的子母劍,與蒙面人的子母劍展開一波連擊,子母劍對子母劍,劍招詭譎如幻,劍芒光華燦爛。

  另外兩名蒙面人與豐玉一干人等在旁靜觀其變,在場中激鬥的兩人,任何一方敗,其他人自然繳械歸降。

  激戰中的兩人突然停下,最後一招,已到了勝負的關鍵時刻,是生是死盡看此招!

  『流川,你試凝雪劍威力的機會來了。』仙道挑眉,一名好劍客配上一把好劍,兩者相得益彰,飛雪劍法加上凝雪劍,威力驚人。

  場中兩人身形速動,兩對子母劍同時出招...流川身影飛掠,凝雪劍猝揚如電閃,片片紅采劃過天際,凜凜劍氣如霜漫舞...

  『飛雪殘紅!』場中人人失聲驚呼!

  灼閃的霞采中,流川一劍穿透,金鐵交鳴聲過後,三人成一直線,流川居中,北野與蒙面人分立左右。

  『流川楓?!』蒙面人之一很快辨認出流川的身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話半點不假。凝雪劍搭配飛雪劍法,果然驚天動地,不同凡響。

  『流川,單憑你想攔下我們三個,自不量力!』蒙面人蓄勢待發。
  『算上我,如何?』仙道從天而降,一派瀟灑自若。人逍遙,輕揮扇,濁世中,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翩翩佳公子。

  『追風劍?!』三名蒙面人殺手,對一介儒生仙道也許陌生,但曾在追風劍下吃虧的豐玉眾人,忘不掉仙道談笑風生,揮扇如利劍的好本領。

  『我們後會有期。』蒙面人拋出煙霧彈掩護,順勢離去。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仙道、流川與豐玉眾人持劍冷眼對恃,肅殺之氣籠罩四周...北野看著流川,焦點卻不在流川身上,彷彿透過流川看著另一人...。

  『你是飛雪山莊命案的兇嫌之一?』流川冷冰的眼神直視北野,事實擺在眼前,北野還能否認嗎?!

  『是。』北野坦承無諱。事已至此,否認已經無意義,再多的苦衷與身不由己,掩飾不了他殺人行兇的事實。

  『亮劍!我們一決生死!』流川橫劍胸前,冷眼掃視豐玉眾人,最後將視線落在北野身上。

  『流川,等等。』仙道阻止流川衝動行事,殺了兇手是報了仇,可慰流川前輩在天之靈。但,真相呢?總不能讓它石沉大海,要求個水落石出!

  『不要阻止我!』流川恨火難消。誰都不能阻擋他報仇,否則他遇神殺神,遇鬼斬鬼。

  『我不是要阻止你,有些事我想知道為什麼,你也有權知道為什麼。』仙道不認為四名兇手皆為飛雪劍譜行兇,一定還有其他不為外人知的理由。

  『哼!』流川悻悻然放下劍,反正他等報仇這一日等了那麼久,不在乎這一時三刻,仙道最好不要問些廢話,否則他饒不了仙道。

  『您參與飛雪山莊命案單純是為了飛雪劍譜?』
  『你叫什麼名字?』北野不曉得是沒聽見,還是不想回答,他沒理會仙道。他痴望著流川,有其母必有其子,那張美若天仙的麗顏太相似了。

  『流川楓。』
  『你的名字叫做〝楓〞...』名字美如秋華,人也美如秋華。北野記憶中的〝她〞,也特別鍾愛身穿一襲白衣:『你越大越像你娘了...』

  流川凝眉。從他有記憶開始,他便不曉得娘親長得什麼模樣,他甚至連父親的樣子也沒印象。

  『是安西將你養大成人的?』他們早該猜想到是安西將流川藏匿起來,否則他們不會佈下天羅地網,仍舊遍尋不著流川的下落,放眼天下,只有安西有那暗渡陳倉的能耐。

  『是又如何?』仇人近在眼前,恨不得能手刃仇人。流川別過臉,避免自己忍不住氣,一劍殺了北野。

  『我想見安西一面,見了安西,我會告訴你們所有一切。』
  『您想拖時間?』仙道唰一聲揮開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輩子,何苦浪費大家的時間?』仙道注視豐玉眾人一舉一動,一發現不對勁,他出手不容情。

  『我保證,只要安西一來,當年血案的真相,我如實告之。若你們不答應,現在就可以一劍殺了我,我決不會還手。』
  『師父!』豐玉眾人聞言,拔劍的拔劍,揮刀的揮刀,拚了命,他們也要保護師父的安全。

  『由你決定吧。』仙道負手在背轉過身。這畢竟是流川家的家務事,清官難斷家務事,仙道不好插手管太多。

  『好!我會修信請師父前來!你們好自為之,別想逃,不要忘記,除我之外,還有人想要你的老命!』流川轉身離開。師父一來,他少不了一頓責罰,誰教他私下出走,自討苦吃!

  『暫別!』仙道跟在流川後頭離開。北野是聰明人,和堂本撕破臉,想在江湖上立足難矣,眼下,只有吐露實情一途可行。

  『師父!』南烈不顧自己傷勢,憂心忡忡,師父一下子像老了十幾歲,教人怎麼能不擔心。
   
  『我沒事。你們下去養傷吧。』北野揮揮手,進房關起門。他知道徒弟們敬重他、關愛他,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他自己負責,萬不能連累徒兒。

  『南烈,不如我們...』岸本鬼主意多,他想摸黑迷昏師父,然後連同師弟們,強硬帶著師父遠走他鄉,天下這麼大,他們存心躲避,不信有人神通廣大能找到他們。

  『不行!師父不會同意的!』南烈從不違抗師父的意思,他寧願跟師父一起死,也不要看師父用埋怨的眼神看著他。

  『難道你要看著師父死嗎?流川擺明不會放過師父!』岸本是大師兄,但他事事都聽南烈的吩咐,唯獨這事不行!

  『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師父死,也不會背著師父做任何事。』南烈留下話轉身回房養傷。

  『大師兄,我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走一步算一步囉。』師父這樣,南烈也這樣,叫他除了乾著急,還能怎麼辦?岸本搖頭嘆奈何啊!

  天福客棧之內,三對三的拚鬥持續。綠內腑受創初癒,經不起長時間的打鬥,體力急速下降,趨於弱勢。

  『姑娘,真是好身手!』壯碩的蒙面人贊賞,這人比花嬌的美人兒,不是只有外表好看,實力不容小看:『師命難違,得罪了。』

  好男不與女鬥,無奈師命在身,不得不為。壯碩的蒙面人劍招突變,虛虛實實詭譎多變,綠一時愕然,無法應招,節節敗退。

  『綠!』土屋心繫綠的安危,以守為攻,在對手死纏爛打之下,難以脫身。

  反觀牧與體形寬胖蒙面人的對戰情形,一個如翻海蛟龍,一個如猛虎出匣,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土屋且戰且移,慢慢將戰圈移轉到綠的身旁,這樣綠若有任何差錯,他才能在第一時間保護綠。這樣下去不行,綠的體力不支,久戰不利...。

  土屋心生一計,高喊:『流川,仙道,你們來得正好!』

  三名蒙面人聞言大驚,迅速聚集,三比三他們有勝算,多了流川與追風劍,他們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走!』土屋捉住綠的手,飛身輕掠離開現場。

  阿牧與土屋默契十足,虛晃幾招,以劍氣阻擋三名蒙面人的追擊,隨後跟在土屋他們後面離開。

  『可惡!我們中計了!』體形寬胖的蒙面人氣得直跺腳。
  『以他們的輕功,我們追不上的,回去覆命吧。』功敗垂成,壯碩的蒙面人只能感嘆時不予我。

  風聲從耳際呼嘯而過,土屋緊緊拉著綠的手,腳步不停歇,往前直奔。
土屋發誓,即使要了他的命,他也絕不放開她的手。

  土屋此時此刻終於明白彧為她捨命的心情,他和彧一樣,愛她,憐她,想保護她在自己的羽翼下,盼望有朝一日,能看見她真心開懷的笑容。

  『土屋,阿牧他...』綠腳步不敢停歇,頻頻回頭,不放心阿牧的安危。

  綠熱淚盈眶,吸口氣不讓眼淚奪眶而出,曾經彧也這樣緊捉著她的手,帶她逃離仇人的追殺。

  『放心,阿牧不會有事。』土屋四處瞧瞧,他得找個明顯處做記號,好讓阿牧、仙道、流川能找到他們,客棧已經不安全,要另找落腳之處。

  綠放縱自己的心,任由土屋牽著她的手,她真的不夠堅強,在她感覺累的時候,希望有個人能讓她依靠...彧,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啊...。

  仙道與流川往天福客棧的方向前進,仙道一路若有所思,默不作聲,流川不習慣這樣的仙道。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北野和你娘搞不好是舊識。』北野看流川的眼神,充滿懷念渴愛,甚至帶些感慨埋怨,又說什麼流川越大越像他娘,真的很奇怪。

  『那又如何?他仍然是殺人兇手!』無論有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流川決不原諒北野的所作所為,血債必定血償。
    
  『算了,不想了,想再多也沒用,我們趕緊回客棧修書給安西前輩,安西前輩一到,真相大白。』仙道轉轉扇子,唰地揮開,儼然是位溫文儒雅、風流倜儻的公子哥。

  『仙道,你的劍呢?』流川認識仙道這麼久,沒見仙道用過劍,除了那次在客棧後院,仙道怒不可遏將阿牧的劍釘入涼亭的石柱上。

  劍是劍客的第二生命,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頂尖的劍客皆有這樣的體認,為什麼仙道卻沒有隨身攜帶自己慣用的劍?

  『埋了!』仙道容光煥發的臉瞬間黯然失色,埋劍,埋葬一切,刻意不再想起那段悲慟的往事。

  『埋了?!』流川訝然,替仙道想了十幾個答案,沒想到是這個答案,瞧仙道的模樣不像在說笑。

  『熤風劍再利又如何?救不回我想救的人!你說,〝劍〞是殺人利器,還是救人利器?』仙道純粹有感而發,隨口詢問,他並不指望流川回答他的問題。
  
  『劍,能殺人,也能救人,端看你怎麼用。』
  『也許你說得對。』仙道悽然一笑,思緒飄向遠方:『我揮舞著熤風劍大開殺戒,劍鋒所到之處非死即傷,漫天的腥風血雨,殺紅了眼,也救不回大哥...』殺不完...誅不盡...那痛徹心扉的悲慟,嚐一次痛一輩子,仙道不想再嚐第二次。

  『仙道...』流川不會說安慰人的話,他願意做任何事來撫平仙道眉頭的皺褶。

  『怎麼?想安慰我啊?』仙道拋開悲傷的情緒,朝流川擠眉弄眼笑開了嘴。瞧流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真的很可愛,流川一向直來直往,不會這麼彆扭。

  『想得美!』哼!流川懊惱,他早知道仙道這個人說風就是雨,鎮日嘻皮笑臉沒半點正經,他幹嘛一時同情心氾濫,想安慰仙道,沒事找事做!

  『哎呀,你老實一點承認會怎樣啊?安慰人不需要感性溫情,有時候只一句不要難過,就起了很大的作用。』仙道說著說著,〝毛〞手又不規不矩摸上流川的肩頭。

  『別靠這麼近,天氣很熱。』流川故意拉開距離,偏偏仙道懶骨頭似得又倒過來,硬掛在他身上:『你能不能好好走路?這樣很難走耶!』

  『流川,你有沒有心儀的人?』唉,仙道不想等待,更不想嚇跑流川,能這樣吃吃豆腐,當做〝望梅止渴〞也好。
   
  『問這個做什麼?』
  『你覺得我怎麼樣?』仙道跳到流川面前,笑容迷人,姿態優雅,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無論從那個角度看,仙道無疑是位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哥。

  『不怎麼樣。』流川閃過仙道往前走,好狗不擋路沒學過啊。
  『等等,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不怎麼樣?』仙道不依不饒哇哇大叫,快步追上流川。

  不怎麼樣?!他耶?!他仙道彰好歹也算是一位說人才有人才,說錢財有錢財的英俊小生,不用出門招蜂引蝶,那些蜜蜂、蝴蝶就自己飛過來,纏著他不放!!什麼叫不怎麼樣?!

  流川睨了仙道一眼,不明白仙道幹嘛那麼激動,每個人長得都一樣,一雙眼睛,一張嘴,一對耳朵,一隻鼻...仙道又沒少隻眼,多張嘴,當然不怎麼樣啊!!

  『你不覺得我很俊嗎?』仙道哀叫。雖然內在比外表還重要,但是沒外表誰看得到內在。

  俊?!流川定眼瞧瞧仙道,人模人樣,樣子是不討厭,只是有時候笑得既礙眼又欠揍!!

  『你幹嘛不說話?』大眼瞪小眼很有趣嗎?仙道比較喜歡流川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瞅著他。

  『我要說什麼?』流川越過仙道繼續往前走,仙道要瘋自己去瘋,他敬謝不敏。

  仙道垂下頭,暗罵自己太蠢!流川俊美冷豔,每天在銅鏡前看自己,當然覺得別人不怎麼樣,天下間要找到比流川還美的人,五隻手指頭數得完。
   
  仙道深呼吸,下定決心,對流川這樣單純的人,不用拐彎抹角。仙道三步併做兩步追上流川:『流川...』

  仙道燦若朗星的眼,深情款款,直直望入,流川清如秋水的眼,兩人四目交投...時間、空間、風聲、水聲...在一瞬間全部靜止...。

  流川,我喜歡你...萬物靜止中,只有這句話清晰傳進耳裡...
   
  誰說流川面無表情?!流川呆若木雞,傻愣愣看著仙道,滿腦子空白,那句話,像魔音穿腦,不斷在耳畔重覆...。

                          ~待續~

後記:情有獨鍾~~~
   有三個人,猜猜看是那三個人?!
   應該很好猜吧,文中提示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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