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一

作者： 人鱼眼泪，收录日期：2006-12-06，1106次阅读

一、一夕悟道得正心

在安宁纯朴的湘北镇里面，有两个小孩，一个是仙小道，一个是流小呆。
话说仙小道原不叫仙小道，他姓仙道，单名一个彰字，当他还是个婴孩之时，被不知何人送到了湘北镇外陵南山上的道观门口，观主田岗清晨照例下山去招摇撞骗……啊，不对，是给镇民们排忧解难，开门一脚伸出，险些踏在仙道身上。
低头看见报襁褓中的仙道，田岗抱起来细瞧，见这婴孩眉清目秀，端的是玉雪可爱，乌溜溜的眼珠子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加之颈上玉牌刻了二字：仙道，更觉他与道门有缘，当即收为弟子。
于是陵南道观内多了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小道士。
自打有了仙道之后，许多人家看在田岗养个孩子不容易的份上，每次请他看风水解灾厄做法事后都会多给些银两。
而小小的仙道，便如此一年年长大，从他能走路开始，便穿着有些大的道袍跟着田岗，田岗开坛做法之际，他便似模似样的拿着个铜铃在旁摇动，镇上人都玩笑的唤他仙小道，小仙道听了之后，只嘻嘻一笑，乌亮的眼珠子转一转，并不言语。

说了这许多险些忘了另一半儿正题，话说那流小呆，原也不叫流小呆，他名叫流川枫，乃是镇上大户流川老爷的幺子。
据说流川降生那日万里无云的天上陡然间风雷大作，接着暴雨如瀑布般浇了下来。
流川出生时不哭不闹，骇得婆子险些以为这是个死孩儿，这才仅仅是开始，随着流川逐渐长大，他便成了流川老爷夫人的一块心病，原因是：这孩子，不会说话。
不管用何等手段逗弄，小小的流川枫一直不语不笑，传了出去，便有那好事的称他作流小呆。
一年又一年，流川日复一日的沉默着，身子骨单薄得风吹即倒。

那田岗道人并非全无本事的混赖之徒，只是那些许本事比起他自吹的降妖伏魔之能要逊色不少，他不过是早年得一本奇书，学了些画符手段，能盛些阳气，捉几个游魂野鬼，几十年来莫说是伏魔，就连最低等的妖物也未曾见过一个。
但这些许本事，已足够让他在湘北村内薄有名声。
流川十岁那年，一场大病卧床不起，流川老爷思量幺子如此是否妖物作祟，便差人请田岗到了府上。
酒足饭饱，田岗携仙道进了流川小少爷的卧房，细观之下面色大变，这孩子白生生的脸上竟有一股妖气盘绕，确是妖物无疑。
他神色只变了变，当即恢复如常，流川府上诸人无一觉察其异样，然仙道自小跟随师父，兼之伶俐无比，只消一个眼色便晓得今日不同往常，诈作腹痛，以此为由拉师父出来，避开众目。
听田岗说明究竟，仙道面露难色，道：“这该如何是好？”自家事自家知，别人不晓得他师父有多少斤两，他却是一清二楚，但流川家在镇上何等威望，若是推托，唯恐触怒，是以两害相权良久，却不觉有其一可取。
田岗笑道：“这倒不难，我用几道醒神符教流川小少爷醒来，接着做场法事给外人瞧个模样，你观我眼色行事，法事结束后便佯作给逼出的妖物附身晕倒，我以除妖为由，带你回道观，随后咱们收拾细软远走高飞。”
仙道略一楞神点了点头，虽觉着流川枫可怜可悯，但以他师徒本事，委实无可奈何，便依了师父主意。

田岗师徒回到流川卧房，正要依计行事，田岗陡然瞧见流川夫人面色憔悴苦涩，流川老爷亦是双目含忧悲伤不已，而流川嘴唇青白，双目紧闭，似在忍受痛苦，登时老大不忍，再看流川面上妖气甚为稀薄，心道这妖物怕也无甚本领，连个孩童也害不死，怕是本领极弱，一来怜惜这孩童无辜，二来亦不舍在此地的多年经营，竟横下心来，要对付这妖物。
定下决心，田岗朝流川夫妇道：“这妖物甚为狡猾，附于人身吸去阳气，小公子十年不语不笑，皆拜它所赐，贫道今日便将他除去，只是此地凶险，还望二位退避屋外。”
流川夫妇依言而行，仙道不解的看着田岗，后者哈哈笑道：“今日教你瞧瞧师父本事！”
说着在屋内空地设下锁妖阵，飞起一道镇妖符拍向流川脑门，只在瞬息之间，流传体内便冒出一股黑烟，在半空中凝而不散，好似活物般缓缓蠕动，田岗知它要化为实体，赶紧祭出一道引雷符，凭空生出一道电光，打向那团黑烟。
谁料黑烟受了那电光，却未曾散去，却化作一个形容猥琐四肢细小肚大如孕的妖怪，肤色漆黑，双目赤红的盯着田岗，似有无穷恨意。
田岗连拍了几道镇妖伏上去，那妖怪皆不为所动，好似不痛不痒一般。

田岗这回大大的料错了，附在流川身上的本事一个厉害妖怪，十年前为正道高人所伤，狼狈逃窜至怀有身孕的流川夫人腹中，依附流川而生，十年来吸取其性命本原疗伤，却不料在成功之际给田岗这么一扰，不单功亏一篑，还加重了伤势，此生再难有复原之望。
此间缘由田岗自是不知，见这妖物厉害，骇得他拉起仙道转身就跑，眼角余光却瞥见妖物不来追他，反倒扑向醒来的流川，流川神志虽已清醒，但苦于四肢无力，逃之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这怪物张牙舞爪迎向自己。
那田岗虽惯于诓骗，可毕竟心底本善，见得此景，竟心生不忍，抬手将仙道丢出门去，再反手将门拉上，口中喝道：“孽障，休得猖狂！”接着又是一道引雷符打出，这一道符与方才却有不同，乃是田岗舍了多年来修得的些许本命真元引发，威力大上数倍不止。
仙道在门外摔了个灰头土脸，面色惨变，也不顾身上疼痛，便要闯进门去，却不料方才扭伤了脚，才迈一步便又摔在地上。
此时屋内雷声大作。
仙道似有所感，目中泪水夺眶而出。

流川夫妇在屋外等得焦急，见仙道这般形容，皆道不妙，欲抢入屋内，却被一股柔和力量拦阻，接着一袭蓝影飘然闪入门内，片刻之后，房门开启，一道人抱着昏迷的流川站在门口，仙道一看喜上眉梢，叫道：“师……”才喊了一个字，他便觉出此人与师父的少许不同，这人虽生得比田岗年轻少许，多了些清逸仙气，旁人或许不觉，但仙道自小与田岗相伴，如何瞧不出来？
他心思灵敏，心道师父定然还在屋内，便猫腰从道人身侧钻进屋去，正瞧见残破不全的锁妖阵内躺着个人，气息奄奄，眉眼间却带着欣慰之意。
“师父！”仙道惊呼一声扑了过去，却见田岗周身伤痕累累，伤处肉腐见骨，心中惨然，面上亦现出悲凄之色，泪盈于睫。
田岗却笑道：“傻孩子，哭什么？人或有一死，师父我骗人骗了三十年，此次总算不负人所托，外头那人是我弟弟，道法高强，你可拜他为师。”
仙道摇了摇头，道：“我此生只有一个师父。”
田岗笑道：“傻孩子，你拜他为师，胜过跟着我招摇撞骗良多……那流川家小公子如何？”
仙道忍泪低声道：“安然无恙。”
田岗道：“这我便安心啦。”言罢大笑三声，气绝身亡。

原来田岗与那后来的道人青叶乃是孪生兄弟，虽是一胎所出，却偏偏命运不同，青叶年轻时蒙奇人青眼，修习道法，田岗却限于体质与修道无缘，只得仗着奇人所赠书册修习画符之术，混骗至今，今日青叶算出田岗有一劫数，匆匆赶来，却仍是迟了一步，田岗已与那妖物同归于尽，他以道术留得田岗一线生机，便是让他与仙道话别。
见田岗为救爱儿与妖物同归于尽，流川夫妇心怀愧疚，提出要收养仙道，誓言要将仙道当作流川家人看待，青叶道人听了，即未答应，也未拒绝，只瞧着跪在空白墓碑前的仙道，道：“这墓碑上写些什么，由你来拿主意。”
仙道此时面上凄色已略微减缓，一想起师父生前却又不禁悲从中来，提笔饱蘸浓墨，墓碑背面书道：招摇撞骗三十年，一夕悟道得正心。
正面乃是：田岗道人之墓，徒仙道彰泣立。
青叶道人叹道：“如此倒也贴切。”袍袖一挥，墓碑上蒙了一层金光，金光散去时，那些墨水就好似已生在石碑内一般。

田岗临终前已将仙道托付予青叶，流川家自是不好拦阻，青叶正要带仙道离开，忽然面前多了个小小孩童，正是那险死还生的流川枫。
自从妖物除去，流川已能张口说话，却依旧寡言，多半是多年习惯成了自然，此时他却拦着仙道，道：“你不要走。”
仙道瞧着他稚气面庞，笑道：“我在此地无亲无故，若不跟着师叔走，只怕要给活活饿死，又或给人欺负。”他坚持不肯拜师，只唤青叶作师叔。
流川踮起脚，小手揪着仙道衣领，想了想，道：“你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我们家养你，我保护你。”
仙道失笑，笑着笑着想起这孩子是师父牺牲性命救回来的，心中恻然，面上却依旧温和，道：“对不住，我要随师叔一起走，辜负你的好意啦。”他小心拉下流川的手，轻轻拍了拍，“今后如是有缘，定能再见。”

不会说话的流小呆终于摆脱了这么个让人取笑的称谓，而讨人喜欢的仙小道则随着他师叔离开，一别经年，再无半点音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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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天，原本打算写搞笑文的，一不小心写成了修真仙侠……这篇文原来是叫《仙小道和流小呆》的，一看就知道是为了搞笑……结果查了半天资料之后写着写着变味了……
偶真的那么木有搞笑天份么？
反省ING……
原本是短篇，一不小心又成了坑……阿仙你原谅我吧。
仔细想了想，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写幼齿阿仙和小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