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仙流日征文】神奈川少年们的爱与哀愁 1-2
作者: 远,收录日期:2007-07-08,985次阅读
(非本地作者)
一
仿佛是为了在神奈川高中篮球官方历史——假设真有这么个东西——留下一笔似的,那天阳光很好。
此时湘北篮球队已经带着无匹的气势上了开往陵南高中的电车,而陵南的王牌仙道彰刚刚醒来。
他坐在床上,瞥了一眼挂钟,悠闲地发了好一会儿呆,起身洗漱,打理头发,煮了一碗泡面慢慢地吃。喝面汤的时候,仙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捧着碗在小小的房间里走了几圈,茫然地环顾周围,不得要领。他无意瞄见挂钟时大吃一惊,为了躲开扑面涌来的时间一般霍然跳开一步,差点打翻了碗。
仙道手忙脚乱收拾好锅碗,上前用力拍了拍钟,发现秒针还是不为所动按照自己的步调行进,这才明白这玩意儿没有故障,并且自己马上就要迟到了。
他穿上鞋,拎着包狂奔下楼,跑了一段才想起来忘记关门,于是弹弹手指,小公寓大敞的木门无风自动,“嗒”地关紧了。
他沿着海面的路飞跑,海风在光洁的额头上撞碎,背包一下一下拍打着背。
少年仙道心里想:哎呀我又迟到了,对不起啊流川,不过你肯定不在意的嘛。
陵南篮球场里,湘北新人流川枫对陵南众人的万分焦急很不以为然,不过想想他们在等谁就不由得同情起来。然而他也只是事不关己地稍微同情了一下,就自顾自抓着篮球玩,确实不怎么在意仙道的迟到。
或许这是因为他也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也或许是早就已经习惯某人没有时间观念的缘故——可是,在神奈川高中篮球官方历史的记载上,陵南的“天才”仙道彰和湘北的“进攻之鬼”流川枫,还互不认识。
之后的事情从朝天发的少年和阳光一起走进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来迟了开始,按照原著漫画顺利成章的发生着,所以,让我们直接跳到比赛结束时吧。
仙道甩动被流川拍开又被樱木狠力握了一把的右手,慢慢在校园里晃,突然被人叫住了。他回过头,惊喜地看见在东京认识的朋友水户洋平笑眯眯地走来。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肩背,寒暄了几句“哎呀真是巧啊你怎么在这里”“哈哈好久不见在场上和你对着干的那个红头是我兄弟”,两个人勾肩搭背往外走。
然后仙道又被叫住了。
是干脆有力还带着别人模仿不来的微妙平板语调的单音节词。
喊着“喂”的少年皮肤很白,黑的眼睛藏在刘海后面,沉默而严肃的样子,正是流川。
这算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吧。洋平暗自想着,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仙道给两人介绍:“这是水户洋平,我的朋友。这是流川枫,我的……唔……”他摸摸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他和流川之间的关系。
“青梅竹马。”旁边的流川等的不耐烦,冷冷开口,让另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不是吧?”仙道的质疑让流川恼怒起来,吊起眼睛斜睨过去,瞳孔里火光炽烈,一脸“你敢反对试试看”的表情。而仙道不知是勇敢还是迟钝,居然就那么毫无所觉似的继续说下去:“‘青梅竹马’是形容一男一女,我们两个的话,应该叫‘竹马竹马’吧?”
流川的表情稍微缓和一点,又说:“去我家,妈妈做饭。”对洋平点点头,不怎么看得出歉意来。
洋平本打算识相地告别,但仙道拒绝了流川:“很久没见洋平了,流川阿姨的手艺却可以经常尝到呢。”
流川脸色“唰”地冷下来,哼了一声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坐了很久的电车,到家天色已经暗下来。妈妈见到他气鼓鼓地进门,先松了一口气,才担心地问:“怎么了,小枫?”
流川随手扔下包,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双目炯炯地盯着妈妈,害得流川妈妈不自在地动了动,也紧张起来。“怎么会有人那么迟钝呢?!”流川没头没脑地质问。
流川妈妈想了想,因为对儿子的心事十分清楚,立刻就明白过来:“又是小彰那孩子吧?看起来一脸聪明相,怎么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心意呢?该不会……”看了看流川,她小心地说:“会不会是在装傻啊?”
流川大怒,坐下来吃饭时把碗沿咬得喀喀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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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仙道和洋平也在吃饭,洋平正在听仙道抱怨:“不晓得为啥流川总是坚持说我们是‘青梅竹马’总觉得这个词比‘一起长大的伙伴’要多那么……那么一点……什么什么的。”
洋平捧起面碗,拉面店昏黄的灯光下,桌子对面的少年满脸聪明相,发着呆微微苦恼。洋平忍不住要笑,赶忙低头把脸藏在拉面香喷喷的蒸汽后面。
哎呀,说不定人家看中的,就是多出来的这么一点什么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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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洗了澡,流川摊在床上寻思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迟钝的人,肯定是在装傻。不过想了一回,又认为仙道恐怕没有聪明到那种程度。他就这么满腹乱糟糟心事的睡着了,梦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仙道出生的那一夜,流川被父亲从梦中叫醒。
小孩迷迷糊糊,比往常被迫早起更加恼怒不甘愿十倍地醒过来,发现还是深夜,月光透过窗棱,在空旷卧室的竹地板上镶嵌清灰的薄光。父亲俯身下来,一惯严肃的脸上是少见的焦急。他团起小小的拳头揉着眼睛,随意套上外衫,被父亲牵住手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们走了很远的路,黑色的烟气卷着雪白光雾,在流川脚边涌动。流川闭着眼跌跌绊绊地走,不时踢到一样连夜赶路的小精怪,来不及道歉就被父亲拽走好远。
虚无的灵道渐渐坚实,变成田野间的小路,飘忽浮动的幽光和没有距离感的影子般的景物消失了,被有质感的实体取代。树木和长长的草叶在风里摇曳,夏虫藏在角落里细细鸣叫,一旦跨过两个世界之间的界限,夜晚的层次和色泽忽然就鲜明起来。
父亲突然停住脚步,小流川撞了一下,睁开眼睛的同时听见父亲叫道:“喂!”他们站在一座古雅的大宅前,很久不见的邻居叔叔搓着手,焦急得不行地在门前乱转,看到父亲他高兴得很,连门都来不及打开就把他们从门缝里扯进去。
人间的月亮好像也褪掉了那一层朦胧不定的浅灰色,明净地照在庭院里。长满唐菖蒲和睡莲的池塘在樱树下静静闪烁着碎银的光芒,他们踏着草丛里铺满厚厚青苔的圆石到后院的偏厢房去,屋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
父亲和邻居叔叔把小流川一个人留在屋外,他本来坐在走廊上,伸长脖子尽力去听屋里的动静。父亲一下子拉开门探出头,对流川笑了笑,在屋子周围布下一个隔断声音的结界。流川无聊起来,小孩子旺盛的精力让他睡不着,就悄悄溜到正屋去偷听侍女们谈天。
有人压低声音用阴森的调子讲起后院废弃的偏屋偶然传出响动的事情,说是可能有狐狸搬到那里居住,更加可能是落水而死的某位夫人的鬼魂在那里徘徊。其他人小声惊叫着,不敢在夜晚提起逝者的名字,于是换了个话题,说起镇上布商失踪的女儿,听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呢。
流川撇撇嘴,她们一定不知道,布商失踪的女儿正在她们家闹鬼的偏屋里生小孩。他在庭院中捉了几只睡着的蝉,又坐回偏屋的廊下,晃着两条腿,想起大人们刚才几句简短地对话。
“喂”“你这家伙”之类的称呼随意而又不耐烦,但其中有种相当亲密的意味。至少流川知道,父亲不会让随便什么人这么叫自己,也不会胡乱这样叫别人。这是仅仅属于某几个甚至某一个人的专用称呼。
流川打了个大呵欠,困倦地低下头,在廊柱旁蜷起身体,进入梦乡时隐约觉得羡慕,如果自己也有那么一个人就好了,可以随意而亲密地胡乱叫着,对方也一定会答应的人。
天亮的时候大人走出来,神色安心又疲累。父亲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放进流川怀里,小孩睡意全消,瞪大眼睛希奇地瞧着小婴儿皱巴巴的脸,小心地伸出指尖去摸,可还没有碰到就赶忙收回手,坐端正抱紧小婴儿。
邻居叔叔抄着手倚在门边,一边看两个小孩一边心满意足地笑。对着缓缓升高的朝阳说:“就叫彰好了。”
那不是他们这样栖身于黑暗的种族常用的名字,流川一时没听清,不过他并不在意。这回他的手真正触到小婴儿柔嫩的皮肤,和邻居叔叔一样心满意足地想道,没关系,他可以叫他“喂”或者“你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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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流川没记住名字的小婴儿和邻居叔叔一起留在了人间,但没过多久就被父亲带回了流川家,只不过他来的时候,已经是个看上去不比流川小多少的孩子了。
父亲告诉流川那是因为小彰有人类血统的缘故,不过邻居叔叔认为他还是生活在非人的世界更好一些,至于叔叔自己么,因为要留在人间弄个正当身份娶布商找到了的女儿,所以就不回来了。
于是仙道彰就像一株原野里拔地而起的树木,以无人修剪的样子,在流川家隔壁的宅院中散漫随意地生长起来。
可能正是因为有人类血统的缘故,仙道比流川和周围其他小孩子成长得都要快。明明是天天腻在一起玩耍的朋友,可在某个清晨或黄昏一错眼看见那个竹子拔节一样的身影时,流川忽然吃惊和迷惑起来,发现那个曾经躺在他在怀里的小婴儿居然已经长成少年。
——而且还是有着那样的笑容的少年。
流川不止一次听见别人的窃窃私语:“隔壁没落那家的小孩……”“他父亲一直呆在人间哪!”“是人的女人生的小孩,难怪呢……”可是这一次流川家的少主陡然发起怒来,冷冷地瞪着那些多嘴的人讪讪散去,还觉得不够,于是跑去父亲的房间,态度严肃得像在质问:“邻居叔叔,问什么要留在人间呢?”把仙道一个人留下来。
“唔。”父亲有一点发怔,倒转扇柄挠了挠头发,“虽然是很多年的老朋友,可是总觉得不是特别了解那个家伙。不过我想,仙道或许只是因为寂寞吧。”
那个头次听说的词,忽然刺痛了流川的心,并且被他与某个少年在池塘边垂钓的安然神态联系在一起。虽然父亲说的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对流川而言,“仙道”和“喂”一样,从来都意味着那唯一的一个人。
——那个时候,流川认定了仙道的寂寞,可是后来再想想,觉得这家伙绝对没有纤细到会有那种情绪的地步。其实,只是在发呆,而已吧……
那天流川在屋后平整的空地上找到了仙道。他正一个人玩从人间学来的游戏,在夕阳的光芒里高高跃起,把橘色的圆球塞进筐里去。流川看了一会儿,走上去,像往常那样叫道:“喂,一起玩儿吧。”
少年仙道轻巧地落下地,回过头,用手在流川小朋友的头顶比划一下,有些为难地笑:“可是流川,你不够高哩。”
…… ……
即使是好胜心强、从来不肯服输的流川家少主,想要在一夕之间长到能跟仙道一起玩篮球的高度,也是不可能的啊。
二
流川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头,对摊开的课本和练习簿怒目而视。纸张彷佛害怕起来,在他强烈的视线下哆哆嗦嗦地发黄卷曲——“以眼杀人”这种事,对流川来说可不仅仅是个单纯的形容词而已。
这位少年正在发愁郁闷。
不过从背后看过去的话,这位少年即使发愁郁闷,也是很有气势地在发愁郁闷着。
虽然对人间青少年的功课不是一般的苦手,但流川家的少主曾经可是个人人称赞的天才。并且现在也仍然是的。
在应该叫做“彼岸”的对面世界里,所有的孩子都和流川一样,有漫长得几乎无尽的时间用于学习,学习诸如怎样改变形貌,如何令河水倒流,让夏天的花在初冬怒放的方法,借由这些完成人类的愿望并取走他们的魂魄,辨别不同薰香微妙的香气,用优美的词句作歌吟咏,然后在这些精深法术和风雅事物间从容不迫地长大。
相较之下,成长得过于迅速的仙道未免有点粗疏了,然而那个迟钝的家伙却能将之转变为散淡的优雅感,这曾经让流川吃惊得无以复加,并多少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可是,流川又不甘于就此接受仙道那厮这么这么多年其实都是在装傻这一令人沮丧的想法,于是此时对着数学作业无端地更加愤怒起来。
——身为栖息于黑暗中的一员,竟然这么擅长人类的功课,仙道未免也太没有自尊心了!
流川“咔吧”一声咬断了笔,恨恨地把嘴里那截吐出来。
如果是更加无聊好面子的人,这种时候一定会带着意有所指的表情说:“哎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那是拥有人类血统的小孩嘛。”来为自己找回些面子吧。但流川从不。他从来不会那么说、那么想,甚至好像不知道仙道的血统问题一样。在第一次见到包得严严实实的皱皱巴巴的仙道时,流川就把他作为仅仅作为他本身接受下来。
他就是他的那么一个人,他的“喂”或者“你这家伙”。
而现在,就是仙道回报他的深厚感情的时候了!
流川霍然起立,把书本揉成一团塞进包里,用力踩着地板跑出去,一边大声叫:“我去仙道家!”
他没有听到妈妈回答,直到踏上灵道,远远近近的建筑被刨成没有厚度的影子,在周围混沌的黑暗中交错,流川才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家是飘在很远处的一片灯光,女人单薄消瘦的身影站在门口,担心地张望。
流川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他平时每次晚归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妈妈,哪怕只迟十分钟,哪怕被红毛猴子嘲笑长不大,他也只是一脚踹过去,继续简洁冷淡地讲电话。
这个被用自己的方式温柔爱着的人类女人当然不是他真正的母亲。他们初次相遇,是流川从东京回家的路上。
那时候仙道已经搬到东京和父母同住,流川常常到人间探望他和邻居叔叔夫妇,频繁得令大家都认为他干脆也搬到人间会更方便。
邻居叔叔每次多喝一杯,就要缠着妻子絮絮叨叨地诉说甜蜜的情话:“如果有一天你要去黄泉,我就在三途川采一大把彼岸花在那里等你,不管你来生要去何方,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年迈的夫人坐在旁边,举起和服袖子遮住嘴角,羞涩地微笑着。
虽然三十岁俊朗男子和满脸皱纹老婆婆的外表让这对恩爱夫妇看起来很怪异,但他们之间温馨浪漫的气氛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不过,到底为什么,这样的夫妇会生下仙道那种迟钝、不解风情的儿子啊!
迟钝到就连这样的抱怨被那家伙听到,他也只会诧异地说着“又不是方程,风情要怎么解”吧!
因为想到这样令人不快的事,流川沉着脸早早告辞。虽然生气,但回家路过尾崎古坟的时候,他还是听见了有人在哭泣着祈祷。由于吃惊,流川犹豫一下,忍不住走近去看——已经很久没有人间的生人闯入不属于他们的领域,同潜藏在黑暗中的居民作交易了。
跟闻声赶来的精怪们挤了半天,凑到跟前,流川才听明白那女人抽抽噎噎含糊不清地祈求着的,是让她死去的儿子回来,还不断重复说愿意为此付出一切。流川咋舌,被强烈而扭曲的愿望引到两个世界的交接处不提,还毫无戒心地说出会让精怪们把她当作饵食的话,女人都这么不理智吗?
但那随着哭泣颤抖的肩膀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让流川想起仙道夫人。在非人的族类间度过远远超出应有寿命的岁月的女人,仍然以平静优雅的姿态,陪伴着固执任性地抓住她不肯放手的人——虽然这样的事,实在也算不上明智啊。
这种莫明其妙的联想使流川不由自主开口:“你想要什么?”
想要靠近女人的精怪们“嗷嗷”叫着,被带有法力的声音震开,围观了一会儿,确定无机可乘,于是一边频频回头不甘愿地离开,一边窃窃私语:“流川家少主居然也对这个女人有兴趣啊?”“好奇怪,我还以为他只对他家隔壁那个半妖小孩感兴趣咧。”
我听到了!
流川向天翻个白眼,以极其不耐烦的态度完成了女人的心愿。
只是,那个女人明明已经忘记了从前事情,把流川当作自己的孩子,却还是会对他的每次晚归痛苦不安,好像他是仙道那种迟钝的笨蛋,随时都会不见似的。
搬到人间后,流川曾经带着礼物去仙道家,做新邻居的正式拜访——虽然分住神奈川和东京,但对于他们来说,同在人间,即使相隔半个地球,也算是亲近的邻居呢。晚上告别的时候,仙道送他到门口,站在旁边低着头默默地看流川穿鞋,突然说:“要好好照顾妈妈哦。”
流川诧异地仰起脸,仙道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微笑着,那种表情不知道怎么回事,会让流川想起很久以前,父亲茫然又怅然地说着的话:“仙道那家伙啊,或许是因为寂寞吧……”
他用力抿起嘴角,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不多久就听到仙道夫人去世的事情,而邻居叔叔也随之消失了。重新变回孤身一人的仙道也来到神奈川读高中,成了到流川家蹭饭的常客。他照常和流川说笑,玩耍,并且一如既往的迟钝,好像从来就是孤身一人那样。
如果那家伙愿意住到家里来,那么不论是帮流川解方程还是解风情,都会更加容易一些的吧!
流川顺理成章地把必须半夜为了数学作业出门而害得妈妈担心的恼怒迁到仙道身上,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脚步一乱,从灵道踏回人间。
一股令人不快的气息就在附近,虽然微弱,但那种讨厌的感觉并不因此减退。流川知道散发着那股气息的人是谁——早在该人率领不良少年闯进篮球场的时候,流川就罔顾不得随意伤害人类的禁令,认真考虑过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事。
但那时候他忍住了冲动,今天也忍住了。
——既然能够忍耐仙道那种竹马许多年,那么现在这种状况根本就不配被称之为状况。
流川努力克制住敌对的本能,认真想了想,断定今天不是学习数学的吉日,于是果断转身,一条由黑色浓雾凝结成的路面从他脚下铺展开,越过小巷里的垃圾堆和嘶叫的小精怪们,通往一片都市里不可能存在的疏朗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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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三井寿一个人走在街上,顶着刚剪的短发和刚镶的门牙,并且刚刚告别了自己一部分青春。虽然以后的生活就如同头发和门牙一样崭新,但三井心里其实并不是特别的愉快。“再见,铁男。”他以少年特有的阳刚的忧郁感说道,眼角扫过前面黑洞洞的巷口。
“咦?”三井探头看了一眼,不解地抓抓脑袋。“明明是死巷嘛,怎么好像看见流川那家伙?”
身为阴阳师世家的后裔,即使再不成器兼修炼不足,不在意的时候,还是会不当心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只不过,如果说到不想看见的东西,湘北篮球队里明明就有一个人远胜不尊重前辈的凶暴学弟嘛。
木暮公延。
三井和木暮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但他们最终决裂。不仅三井到篮球队挑衅时会把木暮打飞出去,甚至归队以后,他能跟宫城樱木勾肩搭背乱开玩笑,但始终对木暮保持冷淡的礼貌。
和大家——包括木暮——以为的不同,这与篮球无关。从来无关。
脆弱的不良少年三井寿心中有一道巨大的伤痕,他无法原谅对此懵然无知的木暮。
三井从小对阴阳术这种过时的、无用的、不时尚的东西完全不抱有兴趣,为了反抗长辈们还堕落成篮球少年和不良少年——在保守的阴阳师看来,篮球和不良,其实没有区别啊。
“根本就没有需要对付的妖怪,阴阳师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一直不屑地这样说着的少年,在发现篮球队的好友具有相当强的灵力时,不由改变了想法。如果能跟木暮一起修炼法术的话,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光辉未来吧!为了守护人类而与妖魔鬼怪战斗,成长为值得信赖的男子汉,能够充满豪气地说“请把人类的安危交给我们吧”,受到女孩子们的欢迎,鞋柜每天都被粉红色的信封填满……
这是多么美好的前景啊!然而却被木暮残忍地打破了——
对与三井的邀请,木暮直截了当地作出拒绝:“身为宇宙一隅地渺小生命体,如果我确实拥有你所说的潜力,难道不该把目光投向广阔无边的星空吗?”
在石化的极度震惊中,阴阳师世家堕落的继承人终于明白,面前这个向他滔滔不绝介绍外星人的少年,是个从小就订阅《飞碟探索》,每晚用手电筒向夜空发送信号,对鬼神妖怪极其不屑的,UFO爱好者……
三井低下头,显出萧索的背影。
如果当年木暮答应他的话,现在他们的亲卫队一定比流川的还要多了啊。
不过他立刻就强自振作起来。阴阳术本来就是被自己抛弃的东西嘛,难道不是还有篮球吗?
对,没错呢,对热血少年来说,作为奉献青春的对象,篮球总比阴阳术要好上很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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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其实妖怪少年们是以前的构思了,当时中意的题目是《少年们每日烦恼》,于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十分哀愁,然而爱不够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