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 抉择 10-17

作者: gabi,收录日期:2006-04-04,1086次阅读

十 by tulip

就在彩子写那封信的时候,在流川的房间里,仙道和自己名义上的被监护人,进行了一场彬彬有礼的谈话。
“我们明天就走。回法国。”仙道开门见山的说道。
流川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坐在他对面的位子上,“除非您告诉我为什么,不然我拒绝服从。”
“为什么说是‘服从’?”仙道扬起了一条眉毛,“我可是从来没有要求你服从我啊,亲爱的。”
他的法国腔里柔和的小舌颤音让英语中的dear这个词听起来有了一点模糊的、暧昧的、抚慰似的意味。
流川凶狠的看着他,“我不是您的玩具。爵爷!”
他眼睛里受伤的幼兽一样的表情让仙道嘴角上的笑容失去了温度。
“我要求知道真相。”流川说道。
在一瞬间仙道改变了自己原来的想法。“你真的要么?”他看着面前的黑眼睛少年,“你确信你承担的起么?”
“我要。”流川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仙道微笑起来,“你是个可爱的孩子,而且非常的勇敢。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他走到房门前,注意的检查了一下。这个动作让流川意识到仙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确实是事关重大。他觉着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是个聪明人。那么,告诉我,你知道你的哥哥为什么那样的不喜欢你么?”
流川想了想,“皮埃尔是个自私的人。他谁都不喜欢。他甚至恨母亲。”
“可是他爱他的妻子啊。”
流川眼里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埃斯代和他一样自私。”他抿着嘴巴。光线让他漂亮的头发在脸上勾出奇妙的阴影。仙道在这些阴影中看到隐藏的恐惧。那么,流川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他想。
“你的母亲,对你和对皮埃尔是不同的。很不同。难道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他继续引导着少年的思路。
“她爱我。所以他恨她。”流川给出的答案几乎是文不对题。
“喏,喏。流川,我一直认为你又聪明又勇敢。现在你只剩下聪明了。你这胆小的家伙。为什么不敢正视你有所察觉的事实呢?”仙道嘲笑道。
流川的脸色发白。他的嘴唇翕动着,眼睛睁得很大。一会儿他神经质的摇摇头。仙道在他面前蹲下来,握住他冰凉的手,“流川,你不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么?”他用赛壬一样迷人的声音诱惑着那个年轻的、单纯的灵魂。
流川无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他几乎要认为流川要屈服了,这时候流川冷笑起来,“为什么先生您要插手呢?”
还是小看他了吧。仙道自嘲的笑起来。但并不是不高兴。自己选择的这个年轻人是多么的出色啊。
“因为,我恰好认识和这件事相关的很多人。我很想弄个清楚。而且,我很喜欢你,乐意帮你找回你自己的生活。”仙道半真半假的说。
流川轻轻的哼了一声,“我不相信您。”
仙道笑起来。“可是你准备接受我的‘插手’,可对?”
“可是,完事之后,您得让我离开。”流川板着脸说。
“不要‘您’啊‘您’的。多生分。”仙道回答,“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和你也许有关系的那些人么?”
“我为什么要?”流川恶狠狠的说,“那些陌生人。”
这句话让仙道突然有点心寒。这个少年的心是善良的。可是,如果必要,他却可以让它冷酷如铁。他对他自己也太狠了些。

道别没花多少时间。牧和彩子相当实际的对流川叮嘱了一番,然后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了。
“我很为流川担心。”彩子对牧说。
“我却为仙道担心呢。”牧回答道。“我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可是,如果他打算让流川在这个剧本里担任一个角色,我怕他会满盘皆输——那孩子身上有一种非常能够打动人的力量。我恐怕仙道到时候也没法子收场。”
彩子不禁笑起来,“你在胡说什么呢?”
“我也希望是胡说而已。”牧苦笑道。
“说起来,流川倒真的和仙道刚回来的时候很像。牧,你说——啊”彩子叫起来,“你看刚刚在马上的,那个戴压发帽的,是不是南烈?”
“没看清啊。不会吧。南伯爵很倚重这个弟弟,马上正是忙碌的社交季节,他哪里有空出来?”牧回答道。

奥普咯庄园还是梅迪奇王后掌权的时候建立的。以现在的观点看,它简直巨大的像一个城堡。流川纵使满腹心事,到底生性敏感,看到这样的建筑,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喜欢么?你是这里的主人。”仙道笑眯眯的对他说,“你可以随你的心意安排它。”
“重礼之下,必有所求。”流川冷冷的抛出仙道教他的一句话。
仙道大笑起来。“倒也没错。嗯,就当我求你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绅士吧。赤木管家会来教你。我小的时候,他就是我的礼仪教师呢。”
“哦。”流川恶毒的看着他,“那他岂不是老的可以去给亨利老王守灵了么?”
仙道耸耸肩膀,“对着我说没关系。不要对着他说。算是我给你的忠告。”

看到赤木的时候,流川才理解为什么仙道说不要对着他说俏皮话。如果世界上真的要找出完美的、机器一样运作的人,赤木,还有已经出现过的鱼柱,就是最好的样本。他们并非没有热情和额外的思考能力,但他们从不这样做,除非被要求这样。流川想,仙道到底还是有一个地方值得他佩服的,就是可以找来这样适合做管家的两个人。但是考虑到钱财的力量,流川又想,如果自己有钱,一样可以做到的——所以归根到底,仙道还是没有什么值得他佩服的。
不管流川怎么想,赤木已经开始了他的教育课程。其实这些课程在彩子家已经开始了,并且以一种温和体贴的方式进行得非常顺利。而赤木的课程是枯燥而且严酷的。换作任何一个不是有流川这样坚韧的性格和极度的好胜心的年轻人,都会在这样的压力下放弃。仙道愉快的发现,流川举手投足之间越来越让人欣赏。他当面称赞了赤木。后者干巴巴的回答道,“我前面的那个教师起了非常好的头。而且这个孩子本身有那样一种贵气。教他很容易。”仙道就想,如果彩听到这话,不知道会多得意。不过谈到容易么——
看到流川顶着一本厚厚的字典,挺直了腰背走下楼梯、而赤木在一边监督似的看着,仙道就觉着,“容易”完全是对赤木来说的。

仙道也好,赤木也好,都告诉他,晚睡晚起才是巴黎人的习惯。可是流川反倒是一点没有当年贪睡的毛病,老是早早起床。不可否认,他有他的想法。可是仙道的马厩也在很大程度上要对他作息习惯的改变负责。
他去马厩里牵了那匹被他钟爱的、叫做爱喜巴的马。它是仙道从印度带回来的,浑身黑色,四蹄细长,跑起来像一阵风。流川捏着它的鼻子,“嘘——克拉克还在睡觉。不要吵到他。”他轻声说。爱喜巴乖乖的跟着它。
走出花园,爱喜巴突然不安分的往后退了几步,嘶叫起来。流川惊讶的拉着缰绳,“你怎么了?”爱喜巴一向都是很听他话的呢。他突然会意过来,抽出腰间的剑,“是谁?”他厉声喝道,“出来!”

注:1,赛壬,是古代希腊神话里的女妖。她们有媚人的歌声。据说她们经常坐在海中的礁石上唱歌,引诱路过的水手,以看他们撞上礁石、粉身碎骨为乐。英语中的siren一词即是根据她们的名字而来,意思是“警报”。
2,梅迪奇王后,即前文中提到的凯瑟林王太后。她是意大利梅迪奇家族的女儿,查理九世、亨利三世和玛尔戈王后的母亲,独揽大权多年,于1589年去世。
以上所以注解均由GABI提供。错误之处,请自行找她负责。^_^

十一 by tulip

“一大清早的,那么凶干什么?”一个声音回答道,然后树叶子悉悉嗦嗦一阵响,一个高个子男人走出来。
流川盯着他。“您是谁?”
“这问题多好笑。”那个男人笑起来。他好奇的看着流川,“您是谁?这么早,可不是骑马的时间——我想马夫都还没起来。”他又看看流川的衣服,“啧啧,您不像是小偷。这个光景,哎呀,只有小偷和情夫才会忙着离开呢。”
这会儿流川看出来那男人大约二十七八的光景,衣着很周整。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您看起来也不像是忙着离开的情夫那。”
那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
流川握紧了剑,“报您的名字,先生。不然,我就换个法子问您。”他厉声道。
“生气了么?”男人叹了口气,又走近一些,“您的脾气真坏。这可不谨慎。”
这生叹气怎么听怎么像故意装出来的。
流川放开了缰绳。爱喜巴乖巧的后退了几步。“拔您的剑。”流川冷冷的说道。他看出这家伙是存心找茬。流川不喜欢惹事,但从来不怕事。
“也好。”那人懒懒的动了动身子,“好久没动过手了呢。”他脱了帽子鞠了一躬,几乎让他帽子上的羽毛擦到地面,然后很潇洒的拔剑,“来吧,小朋友。”
那小朋友没有等他第二此邀请就很直接的扑了过去。
陌生人像在练习场里一样有条不紊的舞着自己的剑,一边不忘调侃,“学的不错。嗯,不过没学多久吧?拜我做老师吧。我会让您很出色的。喏,您当心。您差一点划到我的眼睛。瞧,多危险。您知道,这不是决斗,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结仇呢?您的老师没有好好教您那……”
流川很想先一剑切掉他的嘴巴。这个家伙太饶舌了。
“我要刺您的右肩,看好了!”陌生人话音未落就当真把剑尖刺到流川的右肩上了。但他并没有发力。剑尖甚至都没有划破流川的衣服。他痞痞的笑起来,“怎么样?继续?”
流川气的满脸通红。他显然是在戏耍自己。“不必了。”他叫道,然后抽回了自己的剑。
“不要生气么。”那人笑眯眯的收回了剑,“你总有一天会超过我的。这是我的心里话。”然后他伸出手,“我对我刚才的冒犯表示抱歉,流川。”
这个称呼让流川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来吧,握握手,表示接受我的歉意,不然我会很内疚的。”那个人笑道。“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流川狐疑的握了他的手。
“这就对了。”那人心满意足的松开了手,“介绍一下,我是泽北荣志。仙道的弟弟,彩子的哥哥。”
这一家兄妹三个——流川无话可说。

“那么,我亲爱的弟弟,你这么大老远的从那不勒斯赶回法国,不是就为了兄弟情谊吧?”仙道懒洋洋的看着自己衣冠楚楚的兄弟。
“当然不是。”泽北相当诚实的回答道,“老实说,要不是因为对流川好奇,我才懒得离开我的安乐窝。”他看着在草地上和赤木说话的流川,“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年轻人?他很可爱。”
“哦。他已经让你感兴趣了吗?”仙道很感兴趣的问道。
“不错。实际上,”泽北笑嘻嘻的看着哥哥,“就冲懒虫彩子为了他居然写信给我,我就兴趣多得没法说了。怎么,你要把这个阿多尼斯带进枫丹白露和卢浮宫么?”
“那是当然的。”仙道模仿着泽北的口气。“社交季节就快到了。但是,还不只是这样。泽北你不觉得他这样的人只是放在漂亮的长廊里做摆设太浪费了?”
泽北扮了个鬼脸,“当然。就算是为了保护可怜的卢浮宫里的地毯,我也不会让他去的——宫廷侍女会因为争着看他而把地毯磨破的。”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离开半个月左右。你就暂时担当一下监护人吧。”
“好啊。”泽北笑道。
“你记得南烈么?”
“南家的次子?记得。”泽北回答,“他看你不顺眼很多年了。怎么?他要和你决斗?”
“不。可是,他也对流川很感兴趣。所以,我亲爱的弟弟,你要当好守护金苹果的恶龙。不要让那个家伙发现流川。你听清楚了吗?”
“知道了。可是,为什么?”泽北眯着眼睛看着仙道,“我没听说过南烈喜欢男人。如果是针对你,他也还不至于卑鄙的要找流川的麻烦。除非,哥哥你,有什么瞒着我?”
“半个月那,你如果可能,就尽管在这里找蛛丝马迹吧。问赤木,问流川,问空气里的小飞虫。”仙道笑道。

奥普洛庄园里一片祥和,巴黎的南伯爵的宅子里可是阴云沉沉。造出这种气氛的当然不是指南伯爵本人。那位可敬的先生和妻女一起正在意大利南部消磨时光,而拱手把宅邸的使用权交给了弟弟。于是心情很坏的南烈就成功的让一屋子人都开始分享自己的坏心情。
那个流川就像蒸汽一样消失了。真是难以置信。他像猎犬一样跟踪到伦敦。但仙道比他早了一步。那个可怕的家伙让流川再度消失。南烈不怀疑流川迟早还是要出现的。但是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可能就是自己要消失了。
仙道究竟知道了多少?他打了个哆嗦。那个微笑的魔王显然是很乐意看到自己完蛋的。“没有那么容易。”他野兽一样叫起来,“我等了这么多年,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上帝要惩罚我,他不会等这么久。没有那么容易。”他对自己叫道。
让仙道藏着流川吧。他不会再让他牵着鼻子走了。流川不是在巴黎出现的吗?那他就在巴黎找出那个小子的根底。

奥普洛庄园里今天来了不速之客。
或者说客人并不恰当。因为这个客人也曾经是这里的主人。
明说了吧,来人是当年的仙道公爵小姐,如今的牧伯爵夫人。
泽北相当亲热的拥抱了彩子,后者用双倍的热情拥抱了流川。弄的泽北叫起来,“嘿,彩子,到底谁是你兄弟?”
“你是母亲的孩子。流川是我的。”彩子不客气的回答。“去,叫人安排我的房间。”
泽北乖乖的拉铃叫人。流川一下子看出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啊。这里比过去好看多了。怎么仙道有这份闲心思吗?”彩子四下看着。
“不是。是流川的意思。”泽北解释道。
彩子眉开眼笑,“就说那,你们两个没品味的怎么有这个心思。”
泽北哼了一声。“老实说吧,干吗回来?牧要休了你吗?”
“你找死!”彩子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过去。
泽北嘿嘿笑着躲开,“开玩笑拉。这么打会把你亲爱的哥哥打傻的。”
流川却看出彩子这个动作是试图掩饰不安的。“彩姐,你是不是,和牧吵架了?”
彩子惊讶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开了,“你这孩子!没错,我们吵架了。吵的一塌糊涂。我要休了他。所以我回来了。”
泽北怪叫一声,“什么?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除了牧,还有哪个敢要你这个母老虎?”
彩子嗤之以鼻,“什么话?懒得理你。来,流川,让我看看,嗯,你好像长高了……”她想,我怎么能够说出牧是看出端倪反对我插手才和我吵架那?

注:阿多尼斯是希腊传说中的美少年,被维纳斯所爱,后来因为狩猎而被野猪杀死。据传阿多尼斯的血沾了维纳斯的泪水化作了玫瑰,一说化作牡丹。


十二

流川和泽北都没有再问彩子回家的原因。流川是出于尊重,泽北是出于懒,或者说,出于害怕。至于到底是害怕彩子翻脸还是害怕知道真相后更加无奈就很难说了。
但是不问不代表就完全不提及。有一天大家坐着聊天的时候,泽北东扯西拉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社交季节快开始了。流川,我听说你上个社交季节是在巴黎过的?”
流川没有回答,因为知道泽北的用意不在于自己的意见。
“下次我带你去那不勒斯。那里的姑娘真是漂亮。黑眼睛,金色皮肤,娶来做老婆最相宜了。而且不知道多坦白。哎呀呀,和她们一比,巴黎的女人有一半都是木偶。”泽北笑嘻嘻的说道。
彩子瞪他,“不许带坏小孩子。”
泽北噗哧笑了,“不许带坏小孩子不说,更重要的是不许批评8年前巴黎社交界的女皇吧。流川你可没看过彩子当年的模样。连路易国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可那个笨蛋居然选了最不起眼的一个英国佬,一个傻当兵的。别的不说,那个鬼伦敦有什么好?在巴黎化一个埃居可以买到的东西,在那里三个埃居也买不到。还有那个牧黑子。彩子,你们家的蜡烛够不够?不然晚上找到他挺困难咯……”
他没能说完就被彩子手上的书砸了个满脸开花。“死小子你给我记住了。我和他吵架翻脸要休他是我的事。这里没你插嘴的份儿。”然后她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泽北拿开脸上的书,揉着鼻子,“她还真动手啊?我可是她哥哥啊。”
“自找的。”流川哼了一声。
“你说什么呢?”泽北坐正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彩子姐什么都不会说的。”流川清楚的回答道,嘲弄的看了泽北一眼,“你别白费心了。”
“听起来你很了解她么。”泽北撇撇嘴,“我有点妒忌哦。她对你比对我好多了。”
流川没有说话。他的个性中有一种非常诚实的天性,让他在面对事实的时候总是默趋于认。
“那个,流川,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泽北很突兀的问道。
“我想像博弗尔先生那样。”流川的眼里放出光芒。
泽北活像见了鬼一样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他喃喃的说,“难道是因为这样?”
流川好奇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泽北苦笑着,承认自己中了圈套。被流川佩服的博弗尔先生,正是他,泽北荣志,的教父。难怪仙道看到他来了非但不恼火反而笑眯眯的、彩子在信里说什么自己会有特别的帮助——敢情全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真的有点妒忌流川了。他的哥哥妹妹为了这个小子还真是尽心。他们什么时候管过他——虽说他是从小在外公家里长大,可也是他们的亲兄弟不是?
“这两个混蛋……”他骂道。
“泽北,下次骂人的时候记得要避开事主。”
那个笑眯眯的说话者可不就是那个混蛋之一?
可是,面对着这样坦白承认过错的仙道,泽北可以生气么?
当然不可以。撇开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谈,他好歹还是他的哥哥吧。人被狗咬了,不能也去学狗咬人啊。泽北很有哲学家派头的想到。
“啊,流川你好么?”仙道殷勤的问道。
“很好。谢谢你。”流川简短的回答道。
“我真高兴看到你气色这样好。我亲爱的小伙子,我们明天启程去巴黎。”仙道的声音里有一种金属似的铿锵音调。流川皱起眉毛。看来他是发现了一些重要的证据。他要动手了吗?
“我也要去?”泽北开始发问。
“当然的。”仙道回答道,“你是仙道家的人么。”
“你是说现在不姓仙道的就不能去?”
“彩?”仙道惊讶的叫起来,然后眉开眼笑,“当然能去。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我遇见蒙戴斯潘夫人的时候,她还叫我向你问好、问你什么时候回巴黎来呢。”
泽北很恼火的看着哥哥。他难道就一点不去考虑彩跑回来的原因?
“泽北,你和赤木去收拾一下东西。流川,我叫了裁缝过来。你和他一块儿呆一会儿好吗?我亲爱的小妹妹,你来陪陪我,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好吗?你一向都很仔细。”仙道挽着彩离开了客厅。各人也各自散去。流川想,仙道怕是要借机会和彩子谈谈吧。

“流川,我要你来是要告诉你,现在你还有机会做抉择。”仙道难得这样郑重的对流川说话。很奇妙的感觉。流川想。过去,仙道一直是把他看作一个孩子,任何事情都是不加商量的强加给他。但从哪天晚上在彩子家里相当隐讳的谈过那个关于他身世的秘密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了。在人与人的关系中,最具有引力和斥力的就是“秘密”。接受了这个关系,仙道就不能再只把他看作一个被动的接受者。流川喜欢这样平等对话的感觉。
“为什么?”他问道。
“去了巴黎,虽然我,彩子和泽北都在你身边,但我们一定有照顾不来的地方。你会独自去面对很多的考验。你要知道,越是上流社会,越是情势微妙。一句话,一个表情,就会至人于死地。那个秘密,是有人想要隐瞒的。所以他一定会想要你离开。也许会威胁到你的生命。你要想好。到底我是不想伤害你的。”
“切。稀罕么?”流川挑一挑眉毛,“少瞧不起人了。谁要你照顾?”
仙道不由失笑,“你这孩子,真是……”他心想怎么连自己习惯性的表情流川也学了去。
“我不会死的。”流川认真的看着他,“和小白金汉决斗我都没死。不会更危险了。在知道我的身世之前,我绝对不会死。谁也不能叫我死。”
“那很好。”仙道不着痕迹的别开眼睛——流川那样任性自信的眼光让他心里发凉——连死神都带不走这样可怕的执着着的灵魂吧。“去休息吧。明天很早就上路了。”他轻声说。在一切了结之后,这个流川,会轻易离开吗?或者说,自己能够让这个流川轻易的离开么?
“晚安。”流川离开了房间。

在这个时候的巴黎,让领着一个男人进入了位于圣日尔曼区的南伯爵府。从他笨拙的在门廊上蹭掉脚底的土的样子以及让对他轻慢的态度来看,这个人的身份很低微。在这样豪华的府邸中,看到这样的可怜虫,倒真是奇怪。让想,南先生为什么要见他,还是在家里?

十三

让把来人领到偏厅,然后离开了。
一等到一个人呆着,那人立刻就显出自在的样子。他四处看着。墙壁上精美的挂毯和装帧精致的油画,地上厚厚的、几乎可以让脚背陷入的地毯,空气里淡淡的适意的花香,女人走路时丝绸的衬裙和外衣摩擦的悉索的声音,都让他那习惯了肮脏、黑暗和粗糙的感官感到无言的刺激。这就是贵族的生活。他想。
门开了。
他立刻转过身子,深深的鞠了一躬,“先生。”
“您好。请坐。”那个进来的人在壁炉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下来,同时示意他也坐下。城市贫民在椅子上安置下来。贵族清楚的看到椅子上有二分之三的位子是空着的。
“警察总监告诉我,您是对巴黎最了解的人。”贵族说。
“承蒙夸奖。”那人有分寸的欠欠身子,但是显出相当的、因自信而来的骄傲。贵族对这个表现很满意。“他是合适的人选。”他低声对自己说。
“我叫您来这里,是想要您帮我去调查一个人的情况。花多少钱我不在乎,但是我要在三天之内得到答复。”
“那么,您知道多少情况?”来人从容不迫的问道。
“他叫让.朱步耐。我只知道他在巴黎。”
“您会知道的。”他用一种自满的、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优雅的声音回答道。
“关于他的一切?”贵族追问。
“一切。”
“包括他的家属、朋友、甚至一起喝过酒的同伴?”
这回贫民的眼里出现了不以为然的恼怒。他像一个被别人询问自己有几个孩子的国王那样叫道,“哎呀,您真是太过分了。如果不相信我,您就不要找到我好了。”
贵族微笑了一下,“我当然完全信任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签上名字,“这里是100个匹斯多勒。等您送结果的那天,我把剩下的200个给您。”
“哎呀,我的大人,哎呀……”那个男人脸上现出谦卑的、诚惶诚恐的表情,“您真是太慷慨了。”可是他咕碌碌转动的眼珠子现出和那种谦卑不怎么相关的贪婪。“可是您看,我是个工人。如果我三天不干活,我的女人和小崽子们就要饿肚子了。那个让,您知道,可是个恶棍。查……”
贵族板着脸,“三天后您再来吧。”他冷淡的说。
男人没有争辩。他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倒退着离开了这间漂亮的客厅。

从亨利第四以下,波旁王朝的历任统治者都是习惯在自己的整个统治过程中设上一个或者几个太上皇的。路易十三,可怜的、公道的路易,一辈子都在他的老师黎塞留主教的阴影下,窝窝囊囊的当着他的法国国王。全法国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个个都知道该向哪个主子低头。让黎塞留主教幸运的成为法兰西实际上的君主的那位天主,在这位“真正的红衣主教”过世之后,又把马萨林这个意大利佬扶上了红衣主教的位子。这回受监督的是路易十四。如果以路易在他成年后表现出来的那种魄力和手段,马萨林本该落个安格尔元帅的下场。可惜继位时的路易不过是个不到10岁的孩子,根本无法对马萨林构成威胁。毋论他的生母、西班牙的安娜.奥地利王太后对马萨林青睐有嘉。可怜的路易十四在整个幼年时期,甚至刻薄一点说,在马萨林去世之前,一直在红衣主教和他母亲的衣角下讨生活。
现在太阳王的光辉已经没法阻挡了。整个欧洲都没有人敢对这个矮个子年轻人摇头。这个时候,命运之神开始借助女人的红指甲控制路易。现在最受路易宠爱的,就是在上文中被几次提及的蒙戴斯潘夫人。
太阳王的太上女皇是个卓越的美人。挑剔的法国王妃(即王弟奥尔良公爵的妻子。此时的王妃是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的妹妹,亨利埃塔公主)唯一能给她挑出的、外貌上的缺陷也不过是“头发太黄了一点”。对她的要求,路易十四如果不是有求必应,至少也是十求九应的——哪怕她要求的是所有贵族都眼红的、枫丹白露跳舞会的请柬。
要求请柬的人是彩子,蒙戴斯潘夫人还是阿泰娜伊丝.多耐夏朗特小姐的时候就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什么样的人能要彩子你来向我提要求?”蒙戴斯潘夫人用那双受到国王称赞的美目看着自己的朋友,“你让我很好奇呢,彩。”
“这个不难。”彩子笑吟吟的回答道,“跳舞会开始的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我保证,他值得我在他身上花掉的每一分精力呢。”

巴黎的仙道府上热闹非凡。出出进进的仆人们忙着布置房间。人们传说仙道公爵要回来参加社交季节的活动了。
其实主人一行一天前就回到了府里。流川惊讶的发现,合府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仆人表现出原来见过他、认识他的样子。泽北在一边懒懒的说风凉话,“这里到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啊,在这里当差的,都晓得‘祸从口出’。”流川耸耸肩膀,“去骑马吗?”
“好啊。”泽北响应,“都快憋出毛病了。”
于是两个人自向马厩而去。
仙道从书房的窗户看着那两个年轻人。流川穿着马裤、马靴和白衬衫,外套搭在臂弯,优雅的像个舞蹈演员。泽北侧头和他说着什么,无拘无束的模样现出青年男子的优美。“泽北和流川相处的很好。”他说。
“是啊。他们很像。”彩子懒懒的锉着指甲。她刚从蒙戴斯潘夫人那里回来。
“我很高兴。”仙道奇怪的笑道,“多奇怪啊。彩。看到他们,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是个老人了。”
彩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仙道的眉梢有那么一点辛酸的味道。彩子眨眨眼,“你喜欢流川是吗?”
“是的。我喜欢他。”仙道咧嘴一笑,“他让我想起我年轻时、还没堕落的时光。”
“哦?”彩子挑起眉毛,突然换了话题,“你同意他出去么?有意让那个人看到?”
“就算是吧。有泽北在,他总不至于怎么样。”仙道回答道。“家里你照看一下。我要出去,晚饭时再回来。”
“去看葛莱亚么?”
“亲爱的彩,”仙道大笑道,“如果你哪天有心要去警察总监这个位子上坐一下,我看现在的那一个不是你的对手。再见。”
“男人。哼,男人。”彩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她坐回到书桌边,继续刚才中断的工作——填写卡片,以及开列名单。
大概才写了半页纸,她的女仆敲了门进来,“夫人,有人要拜访您。”
那女孩子声音里的异样让彩子抬起头,“是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走了调。
“是先生。”

爱喜巴和爱喜儿引得全巴黎的花花公子都卯足了劲儿打马追赶,可惜只有在马蹄后面吃灰尘的命。泽北笑得活像荷马史诗里的英雄。“我打赌,明天我们就可以看到成打的名片,要求来拜访。”
流川哼了一声。他浑然不知他自己也是那个引起注意的原因呢。泽北心想。
路过卢浮宫的时候两人和一辆马车擦身而过。车里的贵族阴沉的看了那两个骑士过去,用手杖敲了敲车板,“快点。”

一回到家里两个人就觉着气氛不对。泽北叫过彦一,“出什么事了?”
“牧先生来了。”
“上帝啊。”泽北叫起来。“他在哪里?”
“在书房。”
“仙道呢?”
“爵爷出去了。大概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你马上去找他,就说家里有点急事要他马上回来。”泽北吩咐道。
“先生,我不知道爵爷在哪里啊。”彦一为难的说。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泽北板着脸说,“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这小子什么不清楚。要是一个小时内你找不回来他,你也不要回来了。”
彦一哭丧着脸离开了。
泽北冷笑道,“这下热闹了呢。”

注:1,黎塞留(1585-1642),法国贵族,公爵,在路易十三时任红衣主教(宰相),也是路易十三的老师。是个精明强干的政治家。他当政期间,巩固了中央集权制,创立了法兰西学院。黎塞留对基督教持宽容态度,对平复圣巴塞谬罗大屠杀后教派之间的对立起到了重要作用。
2,马萨林,意大利人,黎塞留去世之后当任红衣主教。在他执政期间,法国经历了投石党之乱。他和路易十四的母亲关系很亲密。甚至很严肃的历史学家也认为他们秘密的结婚了。
3,安娜.德.奥地利,西班牙公主,路易十三的妻子,路易十四的母亲。在路易十三去世之后路易十四尚未亲证之前摄政。
4,安格尔元帅,记得是意大利人,在路易十三当政期间到法国,靠行骗得到了宠信,后被诛杀。
笑,所有的注解都是从记忆中来的。前3个我还是很肯定的。不过最后一个不是非常确定。如果有哪位发现不对,欢迎指正,GABI在此表示感谢。

十四

泽北和流川一前一后的走到书房外面,在离房门一两步的地方停下来。泽北耸耸肩膀,“在吵架。”
流川知道还不止是吵架。因为他甚至听到了牧的声音。看来这回牧也动了火了。
“仙道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谁知道?如果是在葛莱亚那里,只怕不会那么快吧。”泽北苦笑道。“我可没办法叫那夫妻俩安静。”
蓦地他们听到彩子尖利的、有点走调的声音,“您离开好了!爱怎么办随您的便!”
这下泽北也笑不出来了。他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彩子虽然脾气急躁,但是是个相当能控制自己的人。现在声音变成这个样子,只怕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气急的事情了。
流川突然推开了房门。
泽北瞠目结舌。
“我听说你过来了,牧。”流川自自然然,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刚才的吵闹的样子,向着牧走过去。“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没有。我很高兴看到你呢,流川。”不知道牧是怎么按捺住火气的,反正泽北看到的那张脸有着温和的笑容。“泽北,你也在这里啊?好久不见。”
“是啊。我听仆人说你刚到。”泽北寒暄着,暗自佩服流川。
“明天大家一起去枫丹白露。彩子姐昨天才说还有一个要去的。原来是你。”流川微微笑了笑,“我很高兴你能过来。”
我们说过,牧对流川有一种特殊的、几乎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的偏爱。不管对彩子不置一词断然离开的行为有多么不满,他也不愿意坏了流川的兴致。“我当然想一起去。不过我很抱歉,我必须马上赶回英国。”他和气的说,“我过来是特意和彩子说一声,让她一个人陪你一起去。”
泽北偷眼看着,彩子的脸上已经可以拧出水来了。可见牧确实是特意和她说了什么,但显然不是叫她陪流川去参加跳舞会那么让那么愉快。
“如果我很希望您能和我们一起去呢?”
牧惊讶的看着流川。后者固执的看着他,“我想要您去。彩子姐一定也想要你去。”
他不由得回头看了妻子一眼。彩子傲慢的仰着头。啊,他知道,骄傲的任性的彩子在抑制眼泪流出来。这一下牧就很有一点内疚感了——刚才说的话也许是太重了吧。他想。毕竟分居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严重的,毋论是在法国这样一个信奉天主教的国家。说到底,不过是自己恼怒彩子不告而别,又被她刚才的嚣张气得发了疯才口不择言乱说话。其实在彩子大叫着说“您离开好了!爱怎么办随您的便!”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他深知彩子的个性,这话一出口就是没的回旋的余地——这个流川!他犀利的看了流川一眼。后者无辜的看着他,“您去吗?”
台阶摆到这里来了,牧再不动脚就是十足的笨蛋。于是他微笑了一下——
“他不去。”彩子淡淡的说,“首相要求他回伦敦。他能抽时间过来已经不错了。流川,不要要求得太多。”
这下瞠目结舌的可就不只是泽北了。彩子这是明摆着的台阶不要,硬是要死撑到底了。现在骑虎难下的是牧。他有点尴尬的看着妻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泽北开始咳嗽,那声音能把死人吵醒,那看向彩子的眼光更是能让一堵墙会意过来。可是,哎呀呀,一个女人,尤其是彩子这样的女人,如果下了决心,又有什么样的声音和眼光能够要她改变主意呢?
饶是泽北、流川两个千灵百巧,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莫可奈何。
“好热闹啊。”
听到这个声音,一时间众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刚刚在路上碰到了诺福克先生,”仙道笑眯眯的开了口,“才知道是牧你过来了。真高兴你能和我们一起去枫丹白露。怎么现在英国又有要法国帮忙的地方吗?”他笑道,“诺福克先生要我转告你,今天下午一起去王妃府上拜访呢。他会过来找你。我看你还有时间赏脸和我吃顿饭吧。”
“当然。很荣幸。”牧很有分寸的回答道。
“你们两个,”仙道看了两个年轻人一眼,“也有空吗?”
“有。”泽北赶快接口。
“没有。彩子姐说好了,要带我去裁缝那里。”流川坦白的回答。
牧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的意义足可以让文学家写上一本书。
“是啊。流川,我们这就走吧。那么,各位,待会儿见。”彩子说道。然后她和流川很快离开了。
“厉害的小鬼。”泽北笑道。
“啊,确实是。”仙道笑眯眯的回答道,“牧,剩下的事情可是你自己收场哦。可是,别忘记了,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啊。”

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枫丹白露那样的场合受到瞩目?
虽然爱讽刺人的法国佬说,就算牵一只穿着裙子的猩猩也足以让圣日尔曼区谈上一个星期,可是,真正能叫那群精致的廷臣注意到的人,肯定还是有过人之处的。比如蒙戴斯潘夫人惊人的美貌,科尔贝先生炙手的权势,或者吉什伯爵微妙的地位,如此等等。
那流川的优势就是年轻和干净。
甚至路易十四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也多问了两句,然后蒙戴斯潘夫人转告彩子,“陛下说他是个天生高雅的孩子。”她笑容可掬的挽着彩子的手,“莫非他就是让你我费心的人?”
“那个当然。”彩子笑眯眯的回答道。
“他确实值得你花掉的每一份精力。”国王的情妇回答道。“多奇怪,他老让我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你确信他是第一次参加社交活动?”
“确定。之前他一直和他的家庭教师呆在一起。可怜的孩子。孤僻的父亲,早死的母亲。如果不是指定我们做他的监护人,我不知道他会多么单调的过完他的生活。”彩子避重就轻的回答。
“我喜欢他。”夫人从扇子背后看着他,“他让我想起仙道年轻的时候。他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可是引得别人想接近他。多可爱的年轻人。”
“确实可爱。”彩子真心诚意的说。“啊,阿泰娜伊斯,那个向流川走过去的女孩子是谁?我很多年没回巴黎来了,不怎么记得了。”
“是南小姐。朱丽亚姑娘。南伯爵的独养女儿。很可爱的姑娘。我看她喜欢你的小朋友。”
彩子微微吃了一惊。“南烈先生的侄女儿?”
“没错。可是,如果我是流川,我就不选择她。你要知道,可爱是不能当饭吃的。南伯爵以后的头衔和大部分的财产都是他弟弟的。当然,如果流川自己很富有就无所谓了。他有钱么?”
“这个啊,你得去问他的监护人。”彩子在英法两国的宫廷里受过锤炼,很清楚在么回答这么棘手的问题。她现在关心的是南小姐和流川说了什么——怎么流川看起来挺乐意和她说话么?流川可不是那种随便搭理女孩子的人啊。“阿泰娜伊斯,我没有看到南烈先生。他今天没有来么?”
“他来了。我刚才还看见他和诺福克先生还有牧说话。”蒙戴斯潘夫人说,“啊,他在那里。奇怪了,”夫人漂亮的眉毛微微一皱,“怎么他很关心他的侄女儿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朱丽亚看呢?”
彩子很清楚南看的那个不是朱丽亚,而是流川。
“老实说,如果是被吉什伯爵那样的人看也就算了。被南烈先生盯着,”彩子咯咯笑道,“我想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吧。他大概是对流川有戒心,怕他勾引南小姐吧。我要去搭救我的小伙子了。亲爱的,我们待会儿见好吗?”
“好的。不过,你要答应我,”夫人笑道,“要把诺福克先生介绍给我认识。”
“好的。”

“南小姐吗?您好。”彩子笑眯眯的插进去,“对不起,打扰你们二位谈话了。我是彩子。”
“我知道您。从您是仙道小姐的时候我就知道您了。伯爵夫人,兴会。”南小姐的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很讨彩子喜欢。“您一点也没有打扰到我们。我们正在谈及您了。”
“非常的荣幸。”彩子笑道。这女孩子虽然是南烈的侄女,但是一点儿没有南烈身上那种令人厌恶的阴沉。
“好了。我不再讨您厌、在这里妨碍你们了。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彩子和流川连本带利的回答了她。
“很招人喜欢的姑娘。”彩子看着南小姐离开。也看到南烈一直盯着流川。在看到彩子同样犀利的目光之后,南烈转开眼睛,径直向自己的侄女儿走去。彩子猜他是要去问流川的情况。“流川,”彩子笑眯眯的看着他,“走吧,我们去见见诺福克先生和泽北的教父。”
“谁?”流川好奇的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彩子挽着流川的胳膊往右边走去。
她没有看到南烈和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面上露出的笑容——魔鬼诱惑基督时的面孔也不过奸恶如此吧。

注:1.科尔贝,法国人,出身小商人家庭,由于帮助马萨林红衣主教管理帐目而得到后者的提拔,后取代富凯成为法国的财政大臣。他的重商主义对法国经济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2,吉什伯爵,法国贵族,据传王妃亨利埃塔公主和他的关系非常的密切。本文中提到“微妙的地位”,盖因伯爵是王弟奥尔良公爵的朋友和侍从,同时与他的妻子关系暧昧。
3,诺福克先生。笑,这个不敢确定了。如果所记不错,应该是当时英国的海军上将。实在是年代久远而且无书可查了。有哪位知道的,麻烦一定告诉gabi一声。谢谢。

十五

枫丹白露跳舞会的第二天,仙道府上要求流川参加各项活动的名片和请柬犹如雪片般飞来。彩子挑小菜一样东挑西拣,泽北嘲笑她活像怕女儿被花花公子拐走的母亲。“同样是难得回来一趟,为什么就没有人记得我呢?”泽北装模作样的哀嚎。
“少来现眼。”彩子嘲笑道,“不是说好和博弗尔先生见面吗?他最恨人家迟到了。”
“知道了。就走。”泽北笑道。
“多看着点流川。”
泽北大笑起来,“亲爱的妹妹,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不久之后,大概是我要求流川多提携我呢。博弗尔先生,我亲爱的教父,不晓得多赏识他呢。再见。”他在彩子额头上亲了亲,笑着离开了。
“好热闹。”仙道看看堆积的纸片。泽北他们离开了他才从餐厅出来,“他们出去了?”
“嗯哼。博弗尔先生对流川很感兴趣。我看弄不好,我们是没法子带他回去。再要见他只怕要去非洲了。”
“没什么不好。如果流川喜欢。”仙道笑道,“是谁的帖子?”
“谁的都有。南家的也有。”彩子冷笑道,“朱丽亚很喜欢流川。我看流川也不讨厌她。”
仙道随随便便的哦了一声,“南家的邀请暂时不要答应。”
“知道了。”彩子抬头看看哥哥,“你还是不肯告诉我,流川的身份吗?”
“我很抱歉。”仙道微笑着看她,“但是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说的。牧呢?没有看到他。”
“去宫里了。既然来了,当然顺便给查理陛下办点事情。”彩子晓得仙道是不打算给出答案,索性顺着梯子下来。
“王妃给我们下了帖子,要我们晚上一起过去。你怎么样?”
“我不去了。我答应阿泰娜伊斯和她一起消磨时间。”彩子皮皮的笑道,“我想,还是她目前比较重要吧?”

从亨利埃塔公主成为王妃的那一天起,她的府上永远是门庭若市。王爷府里,或者不如更贴切一点说,王妃府里,跳舞会、晚会的一张请柬令巴黎贵族们向往不已。今天晚上,在王妃府里,照旧是接待了宫廷里最上等的贵族。如果从高一点的地方鸟瞰奥尔良公爵府,可以看到一条由绫罗绸缎和珠光宝气汇聚成的河流。
不能不说流川在这条河流里还是相当的显眼。因为干净而显眼。当年拉瓦丽耶引起路易十四注意就是因为在一群花花绿绿的侍女中间唯有她聪明的穿了条白色的素雅的裙子。看来,颜色——无论是表面的或者是灵魂的颜色——还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呢。
仙道被好几个月不见的越野拉到一边,“怎么回事?”后者又惊又喜又怕的看着流川,“你是在玩什么把戏?”
“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说‘嘘’。”仙道微笑道,“是不是?”
“我真高兴伯爵夫人没有看到过他。”越野由衷的说道。
“那么,我可是能把您当作一个同盟?”仙道微笑道,但眼睛里的表情是严肃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虽然我很担心,”越野看着流川,慢慢笑起来,“但是看在他这样好的分上,我还是帮助你。”
“谢谢你。”仙道热切的握了握越野的手。
“我过来找你是因为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越野敛去笑容,“我看到南烈先生了。”
“他是在哪里都看得到的。”仙道不以为意。
“可是如果你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你就不会这么轻松了。”越野苦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今天会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您真的这样想?”仙道冷冰冰的说。
“是的。”越野回答道,“你知道,我不是个胆小鬼。可是看到他的表情,我感觉自己在发抖。”
“那么,我告诉你,我也这样想。”仙道悄声说。
“怎么?你已经有应对的办法吗?”越野兴奋的叫道。
“没有。”仙道摇头,“等等看吧。”
“这叫什么话?”越野生气的叫道,“你一点都不担心么?即使不为你自己,也不为流川担心吗?”
“也许天上有个好天使在看着我们呢。”仙道答非所问的说,“啊,科尔贝先生在看着我呢。我要过去和这个权臣打个招呼。一起去吗?”
越野没有咒念,只能跟着他过去。

流川在走廊里。里面人太多,空气浑浊的让他有点不舒服。事实上,这段时间的生活也让他有那么一点不舒服。虽然仙道什么都没说,可是他隐约猜出来,自己的身世和南烈是有点关系的,不然彩子也不会在那天突然打断他和朱丽亚的对话,更不会推掉南伯爵府上的邀请。一想到自己和南烈沾亲带故,流川就觉着厌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讨厌南烈,而对同是南家人的朱丽亚却感到很亲切。
“朱步耐!”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流川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某一个声音又把这名字重复了好几次,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以前的名字呢。他本能的寻着声音看过去。有个男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应该就是他叫的。他站在暗处,流川看不到他的面孔。然后他听到低低的笑声。那人往外走了几步——
他睁大了眼睛,是他哥哥,让.朱步耐。
阴谋!
南烈的阴谋——不然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混到王爷府上来。
流川握紧了拳头。不是没想到过这个知情者。但是一直没有认为他会有威胁,因为仙道也好彩子也好牧也好泽北也好,都不会让自己落入危险之中,而让是这样明显的一个威胁。
怎么办?
“我亲爱的弟弟,”让贪婪的看着流川,“你过上好日子,成了阔老爷了。怎么忘了你可怜的,好心的哥哥么?”
让的声音很大。显然是有意引人过来的。
流川咬着嘴唇。杀了他?这个念头如闪电一样晃过他的脑子。甚至他眼睛里的杀气让让畏缩了一下。不!不行。让眼里的畏缩让流川一下子做了决定。
“来人!”他厉声喝道。
立刻有人往这边过来。让惊惶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最讨厌被人讹诈。”流川冷冰冰的回答。
“你不怕么?”让笑起来,“我们都是街上的老鼠,朱步耐。不要以为穿上好衣服你就真是老爷了。我是什么都不怕的。你在逼你亲爱的哥哥。好好想想,朱步耐。好好想想。”
“您有什么吩咐,先生?”过来的是个仆人。
让一直看着流川。他们彼此了解。当让看到流川眼睛里只有厌恶而没有恐惧的时候,不由叫起来,“他根本不是什么先生。他是个贼。和我一样的贫民。”
仆人惊惶的看着他们,显然是不知所措。
“出什么事情了?”
甚至不用回头,流川已经知道过来的是南烈。他回过头,冷冰冰的看着后者。南烈没有掩饰嘴角彬彬有礼的微笑,“出什么事情了,年轻人?”
后面有跟过来看热闹的人。
网撒开了。

十六

南烈的目光让流川想起了猫儿戏弄老鼠时的眼光。一模一样的残忍、冷酷、戏弄。他迫使自己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南先生来的好快。的确出事了。”
这个年轻人的沉着让南烈犹豫了片刻。然后他看到了流川乌黑的头发上反射的柔柔的光晕。他眼角抽搐了一下,“需要帮忙么?”
“需要的。当然。”流川盯着他的眼睛。从南烈出现以后,他一眼都没有去看让.朱步耐。而且似乎是出于无意,他正好站在一个阻断南烈和朱步耐视线的位子,以至于南烈也无法看到朱步耐的表情。
“这个人,”流川慢慢的说,“是谁的仆人?”
连南烈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子的流川有一种威仪,让人无法质疑他要求的合理性和权威性。“很抱歉,”他往让.朱步耐那里看了一眼,“我不认识。怎么他冲撞了您吗?”
“算不上冲撞。”流川淡淡的回答道,“不过要是我不把他当冲撞来开,只怕也有人会的。”他犀利的看了南烈一眼。南烈不自主的回避了他的眼光。
没有来由的心寒。南烈微微皱了皱眉毛,“您是谁?”他看着让.朱步耐。
让没有见过南烈。这是流川突然间的感觉。让狠毒粗野,但还不够细致。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确实没见过南烈。计划很周详。流川想。甚至失败了也不会归结到自己身上——南烈是个老练的玩家。
“大人,您要相信我。我不是个贼。这个东西才是。”让大声嚷嚷着,“我认出他来了。他是我的弟弟,现在却装得像个老爷。我认出他来了。”刚刚流川的拒绝让让断了讹诈的希望,这会儿他索性把气都撒出来。“他以为骡子搭上绫罗绸缎就是马了。他还是一只骡子……”
“住口!”南烈厉声喝道,“您怎么敢这样侮辱这位先生!您想去巴士底狱吗?”
“我没有说谎!他不是什么先生。他是我的弟弟!”让粗鲁的叫道。
人越来越多。贵族们顾及着颜面,但是相互用眼色传递着信息,越来越多的人注意的看着流川。后者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南烈看着流川,“您看,真的很为难……”
“谢谢您。”流川居然微微笑了一下,“您真体贴。比主人还周到。”
饶是南烈这样老到也不由抿紧嘴唇。这个年轻人已经看破了。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很快的讽刺了自己。难道仙道早就有了安排、故意留着让.朱步耐给自己吗?南烈惊出一身冷汗。
流川盯着让,“您是谁的仆人?我只和您的主人说话。”
他语气里的傲慢和优越感让他身上怀疑的目光顿减。
“你敢这样对你的哥哥说话?!”让暴怒的叫道,“我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他大步的向流川冲过去。
有一只有力的胳膊拦住了他。“先生他给您惹麻烦了吗?”
有人认出那是仙道家的仆人福田。
“没有。”流川淡淡的说。然后他面对着众人,“哪位先生是这个人的主人?”
贵族们擅长的是精巧的曲折的诡计。在这样直面的进攻下就没有人直接站出来了。
“出了什么事,先生们?”王妃甜甜的、带着娇嗔的声音传入了人群。
“殿下,我在找这个人的主人。”流川客气的回答,“他侮辱了我。我需要一个和我身份相当的人来要求解释。”
王妃的记性是非常好的。尤其她喜欢漂亮的人和事物,是以奥尔良公爵府合府上下都难得找出一个样貌粗陋的人。所以看到让的时候她皱起了眉毛,“这是谁?他不是我府里的人。蒙塔拉小姐,麻烦您去叫马里高纳先生过来。”
宫廷侍女领命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随着这个懒洋洋的声音,仙道和越野过来了。“流川你惹麻烦了吗?”
“没有,先生。”流川连头都没有回。
“就是他!”让指着仙道,“这位先生买下了这个坏小子。先生您可以证明!”他大叫着。
仙道惊讶的挑起眉毛,“您在说什么?我没有见过您。您疯了吗?”
“您忘了吗?您用这个买下了他。”让挣扎着从衣服里拿出了那颗已经出现过的钻石。
“一个贫民是不会有这样的钻石的。”人群里有人小声说。
投在流川身上的目光重新带上了怀疑。
“这么说,”仙道带着他那个著名的笑容,“您是个贼?伯爵先生,记得我告诉过您吗?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在5月的一个晚上丢失了。”
“我不是。是您给我的。你买下了他。您忘了吗?”让叫道。
“当然记得。”越野回答道,“可以把那颗钻石拿过来么,福田?”
福田把钻石拿了过去。仙道注意到让的面孔上闪过贪婪和惊慌。那么,许下的数目还不够大么?他想。
“没错。是我的那颗。左侧有一条擦痕。是你衣服上的扣子划的。”越野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说道。“我很难相信你会花这么大一笔钱去买一个人。”越野嘲笑道。
确实如此。这颗钻石足以充当一个高级军官一年的津贴。拿来买人?莫说巴黎罕见这样野蛮的行为,就算是有,也不值这么多啊。贵族们如是想到。
南烈没有做声。
流川知道,这意味着还有下次的攻击。
这时候大家看见了王爷。他刚刚从宫里回来。她身后是蒙塔拉小姐。再后面是受命赶来的马里高纳先生。
“夫人。”王爷吻了妻子的手,“出什么事了?这里好热闹。”
“您回来的正好。”王妃笑道,“您的祖父路易十三陛下是有名的‘公道的路易’。今天正好给您个机会主持公道。”然后她看向王府总管,“马里高纳先生——”
“殿下。”后者鞠躬。
“这个人,您认识吗?”
马里高纳看看让.朱步耐。“不,殿下,我不认识。”
“仙道先生,我很高兴,这个人不是我府里的。”王妃笑容可掬。这充分说明她确实担当的起路易十四说的“聪明”两个字。
仙道欠欠身子,然后转向朱步耐。“您的主人是谁?如果您是自己单独过来的,我恐怕我只能把您当作一个贼了。”他笑眯眯的说道。
“我不是贼。”让.朱步耐没有恐惧的表情,“我是来揭穿这个骗子的。”
“如果按照您说的,流川先生是个骗子,那您是说,我也是骗子吗?”仙道继续笑道。
人群里也有了低低的笑声。
让.朱步耐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仙道还在笑着,但是眼睛里已经没有温度了,“您一个人,怎么有办法进到王府里来呢?这样的污蔑,也不是您自己想的到的吧?”
鸦雀无声。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已经不是个玩笑了。
“流川,看来你出来不久,结的仇倒是还真不少啊。”越野凉凉的笑道。
“我没有说谎。”让.朱步耐突然叫道,“不信大人们可以看看。他右边大腿上有伤痕,是小时候被狗咬的。如果他不是我弟弟,我怎么会知道那种地方的伤痕?还有,我们街上的人,全都认识他。我老婆,还有卖肉的皮埃尔,写诗的洛华先生,全都认识他。要不是是真的,我怎么敢去污蔑一位先生?”
从古到今,事实都最有说服力。所以现在流川的信任度在急遽的下降。
但是在这几个起伏的过程中,流川的脸色一直是平静的,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这样的表现,不得不让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亨利埃塔,怎么你的家里可以让下人乱说话吗?”
王妃恼怒的往着那声音看去。但是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她面孔上的表情就变得愉快起来,“乔治——”
来的那个,可不就是小白金汉公爵,乔治.德.维尔列斯。
“流川先生——”小白金汉公爵甚至把对王妃应有的礼节放到了一边,先往流川那里走过去,“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他的笑容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真正高兴看到流川的。
“你好。”流川握了握他的手。
“如果不是泽北先生恰好遇见我说您在王府,恐怕我得明天才能遇见您。”公爵说道。
南烈闻言不由一惊。再往外看,可不是泽北懒懒的靠在一边吗?
“亨利埃塔,”公爵看着王妃,“我看,不用再听这个下流的家伙说话了。流川先生身上的伤,是我的错。几年前我在肯特郡见过他,还在他家里住了几天。那时候不听话的厄尼咬伤了他。为此我一直在内疚呢。”
流川微微一惊。同时感觉公爵握着他的手稍稍紧了一点。
“您说谎!”让.朱步耐不合时宜的大叫起来。
公爵傲慢的看着他,“各位,贫民的话难道比得上贵族的保证吗?流川先生是我见过的第一流的贵族子弟。和这个卑贱的家伙毫不相干。”
眼高于顶的小白金汉公爵最看重身份和血统。现在,流川的最后一丝嫌疑也已经没有了。
南烈的额头变得苍白。他看到仙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觉打了个寒颤。
“好了,先生们。”王爷不耐烦的叫道,“已经够了。马里高纳先生,请您派人把这家伙送到巴士底狱去。”他一向想让人认为他是法国除了国王之外的第二号人物,偏偏连在自己的家里他都排不上二号。这回有个机会让他过过司法大臣的瘾,却又被小白金汉搅了局。这叫他这个一家之主、法国亲王的面子往哪里放?
让吓得面色如土,疯狂的在福田手中挣扎号叫。
“王爷,您给了多明智的一个判罚。”仙道笑道,“可是您看,现在送他去巴士底狱,还要您亲手给拜斯莫典狱长写信,还得送到陛下那里。多费心。不如直接交给司法大臣那里吧。或者,交由科尔贝先生。您知道,他可是全法国最会对付罪犯的。先生,我说得可对?”仙道笑嘻嘻的看着科尔贝。
权臣弯了一下身子,“我个人很愿意为您效劳,先生。”
“好了。不要扫了大家的兴。”王妃从来不容许自己太久不做中心,“赫伯女神正在抱怨,为什么她的宠儿都不快乐呢。来吧。我们告诉她,大家都像青豆一样新鲜。乔治,”她看着公爵,“您太久没有来巴黎了。和流川先生一起进来吧。你们是今天晚上的主角哦。”然后她挽着王爷飘然而去。吉什伯爵在屋里等她好久了。
王妃的表情和语气让大家笑了起来,然后纷纷往舞厅走。毕竟,事不关己,谁犯得着费那么大的心?
“什么都不要说。”小白金汉公爵微笑着看着流川,“我欠您一个人情。而且,您是我的朋友。”
“您不是个撒谎的人。”流川轻声说,“您相信我。”
“当然。我说过,您是第一流的世家子弟。白金汉家的人说话算数。”他骄傲的回答。
“谢谢您。”流川真心诚意的说。
“我可以认为,现在您也把我当朋友看了?”公爵笑道。
“不。”流川的回答让公爵失色,“我在决斗之后就把您当朋友看了。”
公爵大笑起来。
不远处也在进行着对话。可显然气氛没有这么好。
“您多笨。”仙道悄声对擦身而过的南烈说道,“就这么把自己暴露了。多不谨慎。”
南烈抽搐着离开了,没有看他一眼。
“不要告诉我,你和白金汉公爵来这里是仙道安排好的。”越野没好气的说,“害我担心了半天。”
“瞧您说的。”泽北嘻嘻一笑,“难道我就不能心血来潮、突然和他一起过来吗?”
“服了你们。”越野叹气,“诶,他们怎么认识的?”

注:1,是一个更正。Tulip那个家伙在10里面写到,流川的哥哥叫做皮埃尔.朱步耐。而我原来的设定是让.朱步耐。汗死,现在更正,并统一改为让.朱步耐。笑。不是我霸道。是因为她写的少,改起来比较容易拉。
2,是一个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地方。路易十四的弟弟,即文中的王爷,被封为安汝公爵。但是从我自己读过的书来看,好像历代王弟都是被称为奥尔良公爵的。故事发生时,过去的奥尔良公爵,即路易十四的叔叔,已经去世,我是想当然的把安汝公爵提升到奥尔良公爵的位置了。如有差池,大家见谅。
3,拜斯莫先生,原是黎塞留红衣主教卫队的卫士,后当任巴士底狱的典狱长。从马萨林时期开始上任。
4,赫伯(Heber),希腊神话中的青春女神,是宙斯和赫拉的女儿。在赫拉克勒兹死去并升上奥林匹斯山成为神祗之后,她成为他的妻子。

十七

从王府里回来已经是次日凌晨了。牧很早就睡下了。彩子昨晚上差人带口信回来说要在蒙戴斯潘府上过夜,等第二天再回来。家里清醒的就他们三个了。泽北是困的不行,说过晚安就径自去了自己的卧室。仙道也打算就休息,没想到流川突然开了口,“可以和你说些事情吗?”
流川很少主动开口说要和他聊天。再加上王府里那一闹也的确是劳心费神,所以仙道点了头,“去书房吧。”
两人在书桌前对面坐下。
“我不想让死掉。”
“呃?”仙道挑了挑眉毛,“谁说他会死?”他笑道,“不是送他去司法部门了么?那里比巴士底狱可是安全多了。”
流川皱起眉毛,“不是那样。”他烦躁的叫道,“你明明是有意的给南烈机会除掉他!”
仙道惊讶的看着他,然后一点一点笑起来,“流川呐流川,”他笑道,“我聪明的小朋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呢?”
“你和南烈说话的时候。”流川不耐烦的解释道,“让是很坏很讨厌。可是我不想他死。”
“你不怕他再威胁你吗?”仙道的回答也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确实是有心要让.朱步耐送死。要论起杀人机会来,司法部大牢当然是比巴士底狱的大多了。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
“回答的这么流利,考虑了很久吧。”仙道不置可否的看着对面的青年,“即使他不是你哥哥?”
“他好歹是母亲的孩子。”流川低声回答道。
仙道面上的表情一连变了几次,“好吧。我答应你。”他回答道,然后笑了,“我好像教你教得太快,你也学得太好了。”
“你可以现在去吗?”流川抬头看着他。
“可以的。”仙道在那种天真的信任面前微微撇开头。
“谢谢你。晚安。”流川站起来,离开了房间。从他轻捷的步子看,他心情很好。
“这孩子……”仙道喃喃的说,“真是难以捉摸啊。”他拉了铃。一会儿彦一敲门进来。“准备马车。马上去科尔贝先生那里。”
几分钟之后,绘着仙道家纹章的马车就离开了公爵府。流川看着马车离开,不由轻轻的微笑了一下。
仙道用手杖敲了敲车板,“不必那么急。有的是时间呢。”
车速慢下来。仙道微微冷笑,“宽恕,但是不意味着忘记呢,朱步耐先生。”

流川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他以为是梦。但是那个声音里的严肃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看见仙道站在他床前。大概是很急,他连外套都没有脱,手杖也拿在手里。他的脸隐在阴影中,让流川无从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个声音似乎预示着,仙道的表情也和他外衣上的寒气一样,是阴森的。
“出什么事了?”流川轻声问道。他心里已然有了预感,不禁抓紧了床单。
“让死了。我很抱歉。”仙道低声说。
纵然是隐约有了预感,纵然对让远远谈不上喜欢,但听到他死了的消息,流川还是感到心里一空,“我的哥哥让……”他喃喃说道。
“要我离开么?”仙道轻声问道。
流川点了点头。“谢谢你。”
仙道退了出去,带上房门。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能说他是有意想看到让.朱步耐死,但是也不能说他叫马车慢行就不是出于这个动机。南烈那家伙,手还真辣啊。他想。得对流川的安全上点心。

从让死了以后,流川的心情一直不很好。仙道、彩子和牧虽然知道原因,但碍着流川的自尊心,也不好说什么。还是彩子悄悄拉了泽北,说你们两个年龄相近,得了机会拉流川出去散散心。
有一天泽北就真的去拉流川了。
“有空吗?”他问道。然后不等流川回答又继续说下去,“今天准备去红磨坊俱乐部去消遣一下。一起去吧。”
流川摇摇头。
“诶,不兴这么过河拆桥吧。你要我陪你练习剑术我就天天陪练,我要你陪我去找找乐子你就死活不去。太过分了吧。”泽北有意黑着脸。
流川看看他,想了想——他是个讲究公平的人——然后开了金口,“去。”
弯转的太快,泽北就有点反应不过来。会意过来连忙跟上去,“你这小子——”他笑骂道。
流川眨眨眼睛,“你装黑脸挺好玩的。”
泽北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流川也在笑。他那样聪明,哪有不知道泽北来拉自己出去是为什么。让死了是天主的意愿。虽然难过,可是人不能抱着死去的灵魂过一辈子吧。再说他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对声名远扬的红磨坊也还真的是好奇的很呢。

漂亮的女招待引着他们入座。流川一下子闻到暧昧的味道。他微眯着眼睛看着泽北,那意思很明显:怎么你就是来这种地方消遣、找乐子吗?
泽北耸耸肩膀,“我是成年人了。再说,亲爱的小孩子,这里可不是清教徒当家的英国啊。美丽的巴黎告诉我,尽可以去喜欢一切讨我喜欢的东西。”
流川撇撇嘴,“伪君子。”
泽北还待说些什么,突然两眼放亮,“嘿,嘿,她今天出来唱歌呢。”
流川好奇的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只见一个漂亮得惊人得年轻女人慢慢的走到台上。流川不是没见过美人。彩子,蒙戴斯潘夫人,朱丽亚小姐,都是非常美丽的女人。但是如果放在这个女人跟前,你就会觉得那三位贵妇美则美矣,却未免生硬了一些而不及这个女人那样一种非常女性化的、柔软的、香甜的魅力。
“你认识她么?”
“当然。”泽北诡异的笑了笑,“她是葛莱亚。这里的小明星。也是我亲爱的哥哥的情妇。”
最后一句引起了流川极大的兴趣。他再次注意的打量起葛莱亚来。一个可以让男人疯狂的女人。他心想,仙道的眼光倒还不错。
“我们换张桌子。懒得和她打招呼。这女人麻烦的很。”泽北牵牵流川的衣角。流川点头,跟着他换到一张很偏的桌子。
“诶,要不要去赌钱?”泽北很兴奋的问他。
“不去。彩子姐说了,不让我赌钱。”
“哼。”泽北冷笑道,“哪个贵族不赌钱?我就不信牧从来不玩惠斯特。算了算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半个小时就回来。不要走开哦。”
流川同意了。
饮料喝完了,泽北还没有回来。他有点无聊的看着表。还差五六分钟的样子。到了时间再去找他好了。他想。
“就是那个葛莱亚?真的假的?”他突然听到压低的、兴奋的声音。
“没错。就是她。我和这个小甜心在搞走私。”另一个听起来年纪稍大一点的男人说道。
流川再单纯也听出不对头。怎么葛莱亚还另有情人?他咬住嘴唇。
“仙道的人你也敢动?”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
“有什么不敢?”那个年纪稍大的男人笑道。
流川悄悄的绕到后面。那三个男人他都认识。说“走私”的那个,是莫法侯爵。就他所知,莫法和仙道的关系还算可以。没想到背后来了这么一手。
他迅速的进了赌场。如果泽北出来找他被他们发现了可就难堪了。一路上他都在想,要不要告诉仙道呢?

回家的时候差不多赶上晚饭了。彩子问他们玩的怎么样。泽北眉飞色舞,“你知道流川干了些什么啊?我把老屋赌上了,输了……”
“泽北荣志你给我再说一遍!你怎么了?!”彩子瞪大了眼睛尖声叫道。
“别急别急!听我说完啊。”泽北躲到仙道背后,“就是,那个,……输掉了。彩子不要打我,听我说完!”泽北东躲西藏,“后来流川把我押上了,说把我分成十二分,”他忍不住笑道,“说一份就抵老屋的十二分之一。结果他居然赢了十二盘,把老屋赢回来了。”
彩子已经说不出话来,捂着肚子靠着沙发大笑,“流川,你这孩子……如果你输了一盘,你打算叫泽北砍哪个部分?哎呀,笑死我了……”
流川没有回答,只耸了耸肩膀。这当儿牧也回来了,彩子忙着给牧讲笑话,一时也忘了继续问流川。
“仙道,别告诉我流川是无师自通或者运气特别好。”泽北笑眯眯的看着哥哥。
“啊,这个啊,我们去英国的时候在船上没事做,我就教他掷骰子了了。”仙道笑道,“没想到他还学得挺快的。”
流川一直避免和仙道的眼光接触。他默默的打定了主意,仙道别想从他嘴里知道这件事。

注:红磨坊。怨念啊,我超级喜欢Nicole Kidman在《红磨坊》里的扮相,所以特特把这个名字拿过来用了一下。不过好像巴黎是有一个叫红磨坊的歌舞团,以跳康康舞出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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